杜培功
十年
杜培功
“我能有幾個十年,你不回來,我在這里就是兒孫滿堂,又有什么用?”他說這是他奶奶臨終前抱著爺爺?shù)恼掌磸?fù)說的一句話。
他的爺爺和奶奶應(yīng)該算在那個年代最浪漫的人了。建國前夕,兩人從湖南湘潭到福建去新婚旅游。說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他們在下榻的旅館安頓好之后,爺爺出去買吃的,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奶奶在福建苦尋一個月,無果,只得一個人帶著身孕回到了湘潭。
奶奶的娘家人起初沒有說什么,可等他的父親出世后,就催著奶奶改嫁。奶奶死活不肯,硬說爺爺一定還活著,會回來。當奶奶的娘家人為奶奶重新尋得個不嫌棄他們娘倆的婆家時,奶奶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不吃不喝三天,從此再沒有人敢提起這件事。
“媽,我爸爸是不是叫馬江?”他的父親十歲那年,家中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從來就不知道關(guān)于自己父親事情的孩子突然叫出了這幾個字,不由得讓人想到血濃于水。素日文靜的奶奶心頭一震,一把拽過信,一遍一遍撫平,一字一字摩挲,仿佛要從信中找出個人來。
他的爺爺在信上說,當年自己出去買東西時被國民黨抓了壯丁,現(xiàn)在人在臺灣。信上還說:“聽人說你有了我們的孩子,屈指一算應(yīng)該十歲了。如若你已嫁人,就只當沒有這封信;如果還未嫁,要不再等我十年……”信還沒有念完,奶奶已是淚流滿面,連聲說:“說了他還活著,會回來。你告訴你爸,我等、等、等。”
一個十年,又是一個十年,奶奶獨自帶著他的父親,靠給人洗衣,給人做保姆維持生計,從無怨言??擅棵渴盏降亩际且环庑?,從來沒有見人回來。每次他的奶奶都只是默默地收好信,一個人坐在窗前,望著和他爺爺?shù)暮险粘錾瘛?/p>
直到去年夏天,他的爺爺寫來了一封信,說再過一年就可以回來了。他的奶奶捏著信,自言自語了一個晚上:“距離不遠呀,為什么等了這么長的時間。十年,十年,我能有幾個十年,你不回來,我就是兒孫滿堂,又有什么用?”第二天,奶奶就去了。十年愛情感動了兩岸,經(jīng)過多方努力,他的爺爺在一個月后回到了家鄉(xiāng),父子倆相擁而泣。沒了雙腿的爺爺,耄耋之年的爺爺,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奶奶生活過的地方,哭得就像個孩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就是這個地方,一個女人為他日思夜想了五個十年;就是這個地方,一個女人臨窗而坐,等了他五個十年。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他是普通酒吧的一名歌手,每個晚上都會用歌聲深情演繹他的爺爺和奶奶的愛情故事。在現(xiàn)在這個什么都是快節(jié)奏的時代,一個十年之約,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失落,兩顆永遠堅定等待的心,載著濃濃的思念與堅貞跨越了整個海峽,感動了你,感動了我,感動了他。
(作者單位:長沙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