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嚴淑

摘 要：在文書處理的諸多制度中，關于文書載體的具體規(guī)定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以紙取代簡牘等其他載體之后有了重大變革。紙質公文不僅在書寫和攜帶方面遠遠便捷于前代公文，并也在公文的使用和保存方面深深影響了其他文書處理制度，一并推動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文書制度的發(fā)展。

關鍵詞：魏晉南北朝；公文；用紙制度；文書制度

[中圖分類號]：G2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3--02

伴隨公文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漫長歷史，其載體一直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從上古文字初創(chuàng)開始，公務活動記錄依其載體大致可以分為：甲骨文書、金文文書、簡牘文書、縑帛文書以及紙制文書。東晉末年，桓溫詔令公文一律以紙代替簡牘，至此紙張作為最主要的文書工作載體一直延續(xù)至今。

一、魏晉南北朝公文用紙制度形成的社會歷史背景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歷史上一個大動蕩大變革的時代，在這樣一個風云變幻之際，紙張能夠全面取代簡牘成為官方文書書寫載體也有著其相應的社會歷史背景。具體來看，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社會變革，統(tǒng)治者尋求一種物美價廉的公文書寫載體。在紙張未發(fā)明之前，竹片和縑帛是文書工作最主要的書寫載體，但是縑帛極為昂貴，只有皇家貴族才用得起；而簡牘雖然價格低廉，但搬運起來十分沉重并不利于傳閱。到了兩漢魏晉時期，社會經(jīng)濟文化高速發(fā)展，公共事務活動也日益頻繁，各類公務文書大量產(chǎn)生。此時簡牘作為文書載體的弊端漸趨顯現(xiàn)。簡牘文書幅面狹窄，往往一篇公文要用上好幾卷簡牘，加之竹木簡自身還具有一定的重量，這就使得內(nèi)容稍多的公文并不適宜攜帶?？梢哉f從主觀上論，魏晉南北朝時期風云變幻、戰(zhàn)局多變，各方統(tǒng)治者要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目標，都極為需要一種新型的文書載體，這種載體必須具備成本低、易書寫、便于攜帶傳閱的優(yōu)點。而紙張的發(fā)明，使這一切成為了可能。

第二，造紙術的發(fā)展。魏晉南北朝時期，戰(zhàn)爭頻繁，世家豪族勢力深受打擊，社會生產(chǎn)力得到了長足發(fā)展。承襲兩漢麻紙技術，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造紙生產(chǎn)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發(fā)展階段。這一時期造紙原料的來源不再局限于漢中地區(qū)，造紙設備也得到革新，新的工藝技術更是大大降低了造紙成本，新的產(chǎn)紙區(qū)域出現(xiàn)，紙的傳播也越來越廣，造紙名工輩出。[1]可以說，紙張的出現(xiàn)給文書工作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革。紙張更便于攜帶，取材廣泛不拘泥，是當時能夠選擇的最優(yōu)文字載體。經(jīng)過不斷改進，紙張最終成為取代簡牘的主流文書載體。

第三，書寫工具顯著進步。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國的漢字也有了較大的發(fā)展，漢末在隸書基礎上形成的楷書這時已經(jīng)在社會上盛行，并產(chǎn)生了草書，又出現(xiàn)了介于草書和楷書之間的行書，這些都比隸書更便于書寫。同時魏晉南北朝時期毛筆制造業(yè)持續(xù)發(fā)展，毛筆日益成為人們極為重要的生活消費品。除此之外，這一時期天然石墨和人工松煙墨的制作也得到長足發(fā)展，制墨工匠也出現(xiàn)了官匠和私匠的區(qū)分。

這一切都有力地促進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文書工作向前邁出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大步，更是導致了一系列新的文書制作制度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

二、魏晉南北朝公文用紙制度的形成對其他文書制度的影響

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紙張成為文書寫作的唯一載體，文書工作的管理對象發(fā)生了明顯變化。為了適應新的載體，與之相關的其他文書制度也隨著紙張的使用而發(fā)生了重大變革。

1、用印制度

在紙張使用之前，古代文書載體多是以竹片和木片為主。簡牘最為常用的封緘用印法習慣上稱之為“檢”，主要是在外用繩索扎捆，固定繩索的結點，并用濕潤的膠泥封住，并在其上加蓋印章，為使印跡清晰，印章多采用反字陰文。這樣經(jīng)過半天至一天的干燥，加封就完成了。這種“封泥”之法風干時間較長，膠泥極易在自然晾干時發(fā)生意外，安全系數(shù)并不高。

公文用紙后，傳統(tǒng)的公文用印法也發(fā)生了改變。

第一，以朱色水印取代封泥，使印章更為清晰醒目。相對于封泥蓋印，朱色水印使用起來方便了許多，其使用方法類似于今天的印泥蓋章，只需將帶有朱色水墨的印章按壓在指定位置即可。朱色水印顏色鮮明，印跡清晰，更為重要的是它不易消褪，難以作偽。正是因為朱色水印的這些優(yōu)點以及使用方法的簡單方便，公文制作速度得到了大幅提高。

第二，產(chǎn)生官印移交制度。為使水印字跡清晰，魏晉南北朝時期印章的刻字改為了反字陽文，并且為了使印字數(shù)變多，印章的方徑也隨之增大，這就導致主管官員攜帶不便，需要設專員保管。此前，官印帶有官員的個人屬性，離任去職無需上交官印，故而每年需要新鑄官印數(shù)千，十分不便。為了改善這種情況，南朝宋時，產(chǎn)生了官印移交制度，官員離職需上交官印，新置官則只需沿用前印即可。

2、簽押制度

簽押制度是長官在公文尾端署名以表示對該公文內(nèi)容負責，并使該公文生效的一個程序。魏晉南北朝時期，由于紙張逐步取代簡牘成為公文的唯一書寫載體，長官在公文上簽字變得極為簡易，簽押制度便隨即確立了。

《三國志·魏·少帝齊王紀》嘉平六年注引《世語》及《魏氏春秋》并云：“時安東將軍司馬文王鎮(zhèn)許昌，征還擊維，至京師，帝于平樂觀以臨軍過。中領軍許允與左右小臣謀，因文王辭，殺之，勒其眾以退大將軍。已書詔于前。文王入，帝方食栗，優(yōu)人云午等唱曰：‘青頭雞，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帝懼不敢發(fā)。”[2]青頭雞為鴨，與“押”同音?！斑@段史料是說一些臣僚謀劃并督促少帝曹芳殺司馬師之事，已經(jīng)寫好了詔書，只等曹芳畫押即行，終因曹芳的膽怯而功敗垂成。”[3]清代顧炎武曾在《日知錄·押字》中評注此事時便直指長官簽押制度在三國時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3、騎縫押縫制度

魏晉南北朝時，受限于造紙工藝，成紙尺寸普遍較小，一件公文往往需要用到數(shù)張紙。官員在公文寫成后，需要將公文紙按順序首尾相連，制成卷軸，開則便于閱批，合則利于攜帶。同時，為防止抽換公文紙作偽，魏晉南北朝時期還首創(chuàng)了騎縫押縫制度。騎縫即在兩張公文紙的粘連處加蓋印章；押縫則是在兩張公文紙的粘連處或是公文尾端署名，以保證公文的真實性。[4]宋代，黃伯思在《東漢余論》中也曾經(jīng)提到：“魏晉以來法書，至梁御府藏之，皆是朱異、唐懷充、沈熾文、姚懷珍等題名于首尾紙縫間，故或謂之押縫，或謂之押尾”[5]，這便證明了魏晉時期騎縫押縫制度就已經(jīng)形成了。

魏晉南北朝時期文書載體以紙張取代簡牘的這次重大變革，對后世的文書工作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紙質文書數(shù)量急劇增長，不僅在文書工作自身方面推動了其他文書制度的變革和創(chuàng)新，也在客觀上推動了造紙業(yè)、染料業(yè)等相關行業(yè)的發(fā)展?？梢哉f，紙質公文不僅在書寫和攜帶方面遠遠便捷于前代公文，更在公文的使用和保存方面深深影響了其他文書處理制度，一并推動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我國公文制度的發(fā)展。

注釋：

[1]潘吉星.中國造紙技術史稿[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9：52.

[2]（晉）陳壽.三國志[M].卷四，魏書，三少帝紀第四.北京：中華書局，1982：128.

[3]丁曉昌，冒志祥.古代公文研究[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145.

[4]楊劍宇.中國秘書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103.

[5]（宋）黃伯思撰.宋本東觀余論[M].上卷，記與劉無言論書.北京：中華書局，1988：107.

參考文獻：

[1]潘吉星.中國造紙技術史稿[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9.

[2]張秀民.中國印刷術的發(fā)明及其影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3]丁曉昌，冒志祥.古代公文研究[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00.

[4]王琦.魏晉南北朝時期紙張的應用及其背景下的文檔工作：[碩士學位論文].遼寧：遼寧大學，2012.

[5]楊毅.論魏晉南北朝時期檔案文獻的制作和管理技術的變革[J].蘭臺內(nèi)外，2005（5）.

[6]顧云卿.黃紙與白紙中國古代證明文化漫談之十一[J].中國公證.2005（12）.

[7]潘立禹.古代公文用紙瑣談[J].秘書之友.198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