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亮
(呂梁學院 經濟管理系,山西 呂梁 0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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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吉奇的專名指稱思想探析
趙 亮
(呂梁學院 經濟管理系,山西 呂梁 033000)
“描述論”將專名解釋為縮略摹狀詞,對其指稱機制作出解釋。彼得·吉奇率先反對“描述論”,預言了“因果歷史理論”的主要思想。但是,吉奇關于專名指稱的闡釋也不同于克里普克的“因果歷史理論”,他強調專名的使用者必須把握某種“識別性標準”,對“描述論”的語言能力預設問題作出初步解釋,并且重視經驗和社會語境對于名稱指稱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預言了專名使用中“因果鏈”的“分叉”問題。
專名;指稱;彼得·吉奇;因果歷史理論
“因果歷史理論”(causal-historical theory)建立在批判“描述論”(descriptive theory)的基礎上,兩者業(yè)已成為當代名稱語義研究的經典理論。一般認為,克里普克(S. Kripke)是“因果歷史理論”的提出者和主要代表。然而,在有的學者看來,彼得·吉奇(P. Geach)也對專名(proper names)的語義作出了獨到的研究,他在某些方面預言了“因果歷史理論”。其中,昆汀·史密斯(Q. Smith)在《直接、嚴格指謂及后驗必然性:歷史與批判》一文中寫道:“吉奇發(fā)起了關于名稱的‘因果歷史理論’”[1],格瑞碼·福伯斯(G. Forbes)在給羅杰哲學大辭典編寫的“專名”的詞條中談到“吉奇——克里普克關于專名的‘因果歷史理論’”[2]。吉奇和克里普克關于專名指稱的思想有相同之處,二者的思想有諸多方面的關聯(lián),但他們的立場也有著截然不同之處。
最初的“描述論”來源于弗雷格(G. Frege)和羅素(B. Russell)的相關闡述,其主要內容包括兩個方面。其一,一個專名的意義由一個與該名稱相關的限定摹狀詞所確定,限定摹狀詞與專名的意義相同,因而可以將專名視為縮略的摹狀詞。舉例來說,可以假定與“亞里士多德”相關的限定摹狀詞是“柏拉圖的學生、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如果可以接受這樣的假定,則“柏拉圖的學生、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就表達了“亞里士多德”的意義。其二,意義決定指稱,即根據名稱的意義來確定其指稱。可以這樣概括“描述論”對指稱的解釋。
“描述論”致力于解答專名“如何指稱”,試圖通過解釋限定摹狀詞的指稱給予解答,而進一步的問題是,應該根據什么確定限定摹狀詞的指稱?羅素提出“摹狀詞理論”對此作答。按照羅素的理論闡釋,“the F ”指稱x的充分必要條件是,“F”適用且僅僅適用于x。舉例來說,“《語詞與對象》的作者”指稱蒯因,原因在于“《語詞與對象》的作者”僅僅適用于蒯因這個人。“描述論”可以解答密爾(J.Mill)名稱理論所遇到的一些突出問題。因此,根據世界上不存在飛馬可知“飛馬不存在”無意義,而這一句子分明表達了某種意義。與之不同,按照“描述論”,盡管世界上不存在飛馬,“飛馬”仍然具有意義,可以用“古代希臘神話中一位英雄的坐騎”界定其意義,因而“飛馬不存在”仍然有意義,而且表達一個真命題。
唐納蘭(K. Donnellan)、斯特勞森(P.Strawson)、克里普克、戴維特(M. Devitt)等語言哲學家發(fā)起了對“描述論”的批判。在批判者看來,“描述論”主要存在四個問題[3]。
第一,“規(guī)則基礎”問題。人們常常匹配給同一個名稱多個摹狀詞,在確定專名指稱的過程中,個體根據哪一個摹狀詞確定專名的指稱?例如,人們可能使用“《尼克馬克倫理學》的作者”“系統(tǒng)化符號邏輯的人”“古希臘最后一位哲學家”等摹狀詞與“亞里士多德”匹配,是哪一個給出了“亞里士多德”的意義?人們何以選定這類摹狀詞來確定“亞里士多德”的指稱?如果“描述論”的觀點成立,這些摹狀詞當中必然有一個摹狀詞具有超越其他摹狀詞的解釋力,它在確定“亞里士多德”指稱的過程中發(fā)揮著決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對于“孫悟空”這樣的空名,不同的人可能匹配給不同的摹狀詞,到底是哪個摹狀詞在確定其指稱的過程中發(fā)揮著決定性的作用?“描述論”應該解釋的是,在摹狀詞與專名的匹配過程中,哪種匹配最具有基礎性?
第二,“不必要的模糊性”問題。即便存在可以指導摹狀詞與專名匹配的規(guī)則,它可以保證最為重要的摹狀詞與專名匹配,但進一步的問題是,何以所有使用專名的人都接受如此規(guī)則,將那個最為重要的摹狀詞匹配給該專名?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為同一個專名匹配同樣的摹狀詞,在日常交流過程中,對于一個類似于“亞里士多德”的名稱,我們總是希望用多個不同的摹狀詞來滿足表達的需要。由此看來,盡管人們很少懷疑“亞里士多德”指稱亞里士多德,但“‘亞里士多德’指稱那位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的意義并不明朗。
第三,“不必要的必然性”問題。根據“描述論”,如下兩個句子意義相同。
(a)亞里士多德教過亞歷山大大帝。
(b)既是柏拉圖的學生又是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的人教過亞歷山大大帝。
(b)為真看起來是必然的,(a)的真則不具有必然性。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必然教過亞歷山大大帝,亞里士多德教過亞歷山大大帝卻是偶然的。實際上,亞里士多德可能在幼年就已經死去,從未教過任何學生,也沒有成為哲學家。接受“描述論”,則導致(b)的必然性。
在測量設備方面,由于GPS接收器高度集成,操作相對簡單,其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中和測取天線高方面;在衛(wèi)星系統(tǒng)方面,信號的強弱、衛(wèi)星的星歷誤差、衛(wèi)星鐘差及衛(wèi)星的信號傳播誤差等都會對GPS-RTK系統(tǒng)產生一定的影響;在接收器方面,其接受系統(tǒng)的位置變化、接收器的鐘差、接收天線相位的中心偏差等也會對GPS-RTK系統(tǒng)產生影響。除此之外,坐標位置的變換、測量作業(yè)區(qū)域的控制情況、基準站與流動站之間的數(shù)據鏈傳輸情況、接收機電源的穩(wěn)定情況等都會對GPS-RTK系統(tǒng)產生影響。
第四,“無知與謬誤”問題。該問題有兩種形式,第一,說話者匹配給某個專名的摹狀詞既適用于屬于該專名所指的對象,還適用于不屬于該專名所指的對象;第二,匹配給某個專名的摹狀詞不適用于該專名的指稱項。兩種形式所說的問題是,“描述論”所不能給予解釋的是,即便在不知道或者錯誤把握專名所指對象的情況下,人們仍然能夠運用該專名做出指稱。
上述四個方面的問題可以歸結為一點,那就是,對于確定專名的指稱而言,摹狀詞所表達的識別性信念“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此外,選擇與專名匹配的摹狀詞需要一種語言能力,但“描述論”沒有解釋這種語言能力從何而來。為此,它必須接受一個“笛卡爾假定”,即預設使用專名的人都擁有關于該專名用法的知識。對以上這些問題的反思,促使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專名不是“縮略的摹狀詞”,并因此轉向“因果歷史理論”。
在其早期著作《指稱與普遍性》(1961)中,彼得·吉奇明確表示放棄專名的“描述論”,在他看來,專名不可能是限定摹狀詞的縮略形式。但是,我們可以為摹狀詞所描述的對象引入一個專名,“除了依賴于限定摹狀詞,沒有別的方法識別被命名的對象,如果這樣的話,自然可以把專名視為摹狀詞的縮略形式,但這是一個錯誤的想法”[4]。吉奇的立場與克里普克《命名與必然性》(1971)中提出的命名思想有一定相似之處??死锲湛私栌靡粋€基督教術語“baptism”解釋命名,認為存在一個最初使用專名的“命名儀式”,對象在該“命名儀式”上獲得名稱。而且,在對“命名儀式”的一條注釋中,克里普克明確表示“命名儀式”上不排除使用摹狀詞。
不難看出,就解釋專名的命名而言,吉奇和克里普克都表現(xiàn)出一種對“描述論”的同情,他們都接受摹狀詞的應用,而這將使得他們可以避開困擾“描述論”的語言能力預設問題。而且,“命名儀式”思想是“因果歷史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時間節(jié)點上看,吉奇的命名觀毫無疑問地預言了克氏的“命名儀式”。
對于“摹狀詞所表達的識別性信念”問題,吉奇也持有一種反對立場。在“圣保羅的冒險”(1964)一文中,吉奇對其拒斥“描述論”的立場作出進一步闡釋。在他看來,專名的使用必須預設存在某個熟悉專名所指對象的人,他/她存在于一個語言系統(tǒng)中,像語言的其他性質一樣。一個對象名字的使用可以代代相傳,柏拉圖認識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認識柏拉圖,……這樣一直流傳到當代,這就是可以合法地認為“蘇格拉底”指稱蘇格拉底的原因?!拔覀儗γQ的使用之所以合法,并不是存在關于如何使用該名稱的知識,而是因為存在一個使用該名稱的鏈條。”[5]289
吉奇試圖避開“識別性信念”的不確定性,為確定專名指稱的解釋找到一個相對客觀的基礎。在上述理論闡釋中,吉奇不僅提出人的因素對于專名指稱的決定作用,還強調存在一條使用專名的鏈條,之所以可以運用專名“合法”地指稱,關鍵在于客觀存在一個使用專名的鏈條,代代相傳。按照這一解釋,單單訴諸專名的使用“鏈條”,無須摹狀詞與專名的匹配,就可以避開“必然性”“模糊性”以及“無知與謬誤”等問題。
在“圣保羅的冒險”發(fā)表7年之后,克里普克在他的一篇演講中提出一個解釋專名指稱的圖式,他十分謙虛地稱之為一個“粗略”的圖式,而其支持者一般認為該圖式道出了“因果歷史理論”的要義。“因果歷史理論”強調存在一個使用專名的“因果鏈”,并因此而表現(xiàn)出與吉奇驚人的相似??死锲湛藢懙繹6]96。
最初的命名儀式發(fā)生了,對象在某個“命名儀式”上獲得名稱,當名稱的使用節(jié)節(jié)下傳時,接收到名稱的人總是意欲和給出名稱的人一樣來使用他,形成一個關于名稱使用的“因果鏈”,后來使用名稱的人可以通過“因果鏈”的追溯確定名稱在“命名儀式”上被確定的指稱。
戴維特認為上述圖式道出了“因果歷史理論”的核心思想。舉例來說,人們當下對“亞里士多德”的使用并不是根據那些關于亞里士多德的事實,而是根據使用這個名稱的一個“因果鏈”,它引領我們確定“亞里士多德”的指稱——著名的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后來使用“亞里士多德”的人以指稱“轉借”的方式確定其指稱。也即是說,對于“亞里士多德”的當下使用之所以合理,是因為使用者從前人對“亞里士多德”的使用中“轉借”了“亞里士多德”的指稱。正是這種社會機制的存在,使得人們能夠以同一名稱指稱同樣的對象[7]。
除了“命名儀式”與吉奇的命名觀相似,上述圖式中的“因果鏈”與吉奇關于專名使用鏈條的說法如出一轍。吉奇文章的發(fā)表遠遠早于克里普克的演講,而“因果歷史理論”的主要思想出現(xiàn)于克里普克的“演講”中,這應該是昆汀·史密斯等學者認為吉奇預言了克里普克“因果歷史理論”的主要原因。但是,我們將看到,就專名的指稱而言,吉奇與克里普克的立場也有諸多不同之處。
在語言哲學研究中有一個關于名稱語義的意義理論研究傳統(tǒng),即將名稱的語義(semantics)研究分為意義和指稱兩個方面。令絕大多數(shù)語言哲學家感到不安的是,迄今為止,仍然不存在一個廣為接受的對“意義是什么”的回答。按照克里普克的闡釋,專名是純粹指稱性的,沒有意義可言;在確定專名指稱的過程中,無須意義的中介,只需追溯使用專名的“因果鏈”,就可以獲得在“命名儀式”上為之確定的指稱。而在吉奇看來,“描述論”區(qū)分專名意義與指稱的做法是正確的,否定專名有意義的做法是“非常錯誤的”[7]297;擁有關于專名的識別性標準,是一個人把握專名用法的前提,“專名無意義”這一論斷已經導致一個意義理論的教條,洛克(J.Locke)則是這一教條的締造者。
一般認為,專名指稱“唯一”的對象,這種指稱同一性取決于一種亞里士多德式的“本質性質”。在亞里士多德哲學中,本質是對象失去則不能成其為自身的東西。然而,如何界定本質一直是一個形而上學難題。按照洛克的經驗主義哲學,在專名意義當中肯定不包括那些將個體與其他個體區(qū)分開來的本質性質。盡管一個人一出生就只使用同一個名字,但在他/她作為嬰兒、年輕人和老年人等各個不同的歷史時期,會表現(xiàn)出一些無法識別的差異性特征。除非對“嬰兒”“年輕人”“老年人”等作出進一步的解釋,說它們表達“同一個”或者“同一個對象”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在吉奇看來,當有人用某個專名向他人呈現(xiàn)一個個體的時候,除非有能力把握某種“識別性標準”,其受眾不可能掌握該專名的用法?!耙粋€對象只有在屬于‘同一個X’(如同一個男子)的情況下才能被識別,不存在符合‘同一個’對象,使用一個名稱的合理性在于,‘適用于某個男子’是該名稱意義的一部分,而且我一直用它表達同一個男子?!盵8]
按照吉奇的上述闡釋,專名可以在不同語境下?lián)碛胁煌囊饬x,確定一個專名的指稱,需要考慮專名的適用條件,借助某種意義來完成。這顯然是一種接近但不同于“描述論”的立場。克里普克則與“描述論”徹底決裂,提出專名是嚴格指示詞(rigid designator),具有在其有指稱的所有可能世界中指稱同一個對象的特征,摹狀詞則不然。至于為何確定專名的指稱無須摹狀詞所表達的意義作為中介,克里普克認為通過“直指”可以解答。他寫道:“我們可以指稱這個對象,并問它可能遭遇過什么,……我們和我們擁有的對象在一起,我們可以在現(xiàn)實世界中識別它,可以問某個對象是否曾經相對于這些對象為真。”[6]52
專名不但有意義,還有某種內在的“識別性標準”,這是吉奇與克里普克立場的主要對立之處。吉奇接受專名的“識別性標準”,但是沒有明確解釋“識別性標準”的內涵。正因為如此,我們可以認為其對“識別性標準”的界定表達了一種對人類認知局限的覺悟,那就是,我們沒有能力列出一些可以決定專名使用的充分必要條件,尤其是離開使用專名的語境,根本不可能創(chuàng)建這些條件。
吉奇關于專名使用鏈條的觀點與克里普克提出的“因果鏈”極為相似,但是二者也有不同之處。吉奇提出存在使用專名的鏈條,意在強調語言和專名的社會性,他關注專名使用鏈條在解釋或澄清誤解方面的作用,認為鏈條的追溯不能回到最初的“命名儀式”,而是要回到名稱在既定情境下的使用。因此,不可能只存在一個與專名匹配的摹狀詞,關于專名使用的鏈條不止一條。而按照“因果歷史理論”,使用專名的“因果鏈”只有一條,它徑直通向“命名儀式”。實際上,若存在使用專名的鏈條或“因果鏈”,隨著語言和實踐的豐富與完善,它可能產生分叉,與同一個名稱關聯(lián)的可能是多個使用鏈條。吉奇強調經驗和社會語境對專名意義的決定作用,表現(xiàn)出一種訴諸語用以解決語義認知問題的訴求。對于訴諸推理解釋確定名稱指稱而言[9],這種對專名使用多樣性的包容態(tài)度可以為納入更多解釋性因素創(chuàng)造條件。
吉奇的專名指稱思想不同于“描述論”,它從兩個方面“預言”了“因果歷史理論”,一是接受摹狀詞在命名過程中的作用,二是提出存在使用名稱的使用鏈條。由于強調使用名稱的人在把握名稱“識別性標準”方面的作用,他所理解的專名指稱不可能取決于一簇摹狀詞。引入“識別性標準”,則不僅使得其專名指稱思想可以避開“描述論”的語言能力預設問題,還在一定程度上預言了關于“因果歷史理論”的“因果鏈”和“分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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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周 驥)
10.3969/j.issn.1008-6382.2016.05.002
2016-07-26
趙亮(1980—),男,山西呂梁人,呂梁學院經濟管理學院教師,主要從事邏輯哲學與語言哲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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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382(2016)05-00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