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磊

〔摘要〕本文通過有別與傳統(tǒng)審美韻律的美學分析，以教學中常用的“動勢”一詞作為對象，在物理學的科學視野中尋求古典舞身韻教學中審美表現(xiàn)力的深入分析。并以“盤腕”組合為例，建立剖析坐標，具體分析其作為身韻教學組合的復合性及重要性，深化其在古典舞教學中的意義。

〔關鍵詞〕古典舞韻教學盤腕組合動勢物理審美

古典舞身韻技術訓練中，“形、神、勁、律”的動作要義決定了古典舞身法運動的內(nèi)在品質：氣韻流動，連綿不絕，剛柔并濟，縱橫擺闔。在身韻課堂教學中，“動勢”一詞是反復出現(xiàn)的理論性詞匯，對于動勢的把握和感受是一個很微妙的過程。能看到未必能做到，能做到未必能表現(xiàn)到。身韻強調(diào)開合、松緊在身體各個部位的巧妙配合，尤其以腰為軸，一動俱動的內(nèi)在神韻正是通過連綿不斷的“動勢”得以表現(xiàn)出來。

“動勢”并非一個固定的姿態(tài)和套路，而是在動作流程中，在動作銜接變換過程中閃現(xiàn)出來的一種“勢態(tài)”與“效果”。例如我們看到“斜塔”舞姿，自然會不自覺地對它產(chǎn)生的下一個動作過程加以期待；觀者醉心于花梆步伐的迅速移動時必然會隨著它的流轉變化產(chǎn)生豐富的想象，這種內(nèi)在的審美效果正是由于“動勢”的存在而產(chǎn)生的。然而，問題在于，“動勢”存在于哪里？

一、關于物理學“動勢”在舞蹈體態(tài)審美中的解讀

在東方舞蹈中，曲線與圓融的舞姿則成為主要的風格特征。古典舞中，處處出現(xiàn)的“擰傾圓曲”正是這種風格的典型代表?！爸袊诺湮璧摹畾庵卦凇?，故其動勢以平移為主；古典芭蕾只重下肢的蹲而同時軀干要講究‘拔，故其動勢以升空為主?！?做一個簡單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西方的舞蹈風格可以在科學分析中直接找到幾何學的對應關系，種種關于線條、角度、透視等的空間關系可以在舞蹈、舞姿分析中加以運用；但是東方舞蹈的氣韻與流轉卻不是一個外顯的直觀體系，我們在種種文字描述中只能看到許多神、意、氣、力等虛化名詞的描述，真正的徹悟是在具體的身體內(nèi)部實現(xiàn)的?？茖W主義的分析手段在這里遇到了困境。

對于這個問題的解釋，首先要從對“動勢”一詞的解讀入手：在此概念中，動”與“勢”兩個獨立字，這兩個獨立字課分別對應與物理學中關于“動能”與“勢能”的科學分析，借助對這兩種“能”的物理學理解，可以獲取導向對身韻內(nèi)部審美體系的科學性解讀。

經(jīng)典物理學中，關于能量，有一條基本的“能量守恒定律”———任何物體都具有能量，動能和勢能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在轉化過程中，如果沒有其它形式的能產(chǎn)生，則機械能的總量保持不變。在此過程中，“動能”是指物體由于運動而具有的能叫做動能。“勢能”分為重力勢能與彈性勢能兩種———物體由于被舉高而具有的能量叫做重力勢能。物體由于發(fā)生彈性形變而具有的能量叫做彈性勢能。

在古典舞身韻訓練中，在二度空間完成的動作基本不具備“重力勢能”（重力勢能體現(xiàn)更適合應用于大量彈跳直立動作為主的芭蕾舞的分析中），因此，我們的討論集中在“彈性勢能”上。“彈性勢能”是指物體由于發(fā)生彈性形變而具有的能叫彈性勢能。最簡單直觀的例子就是彈起落下的皮球：在著地一瞬間，它的速度最快，動能也最大；在彈到最高點瞬間，它的速度為零，高度最高，勢能最大。如果排除摩擦力來看，這個球可以在動能與勢能間進行無休止地轉換。

我們可以在身韻訓練中嘗試發(fā)現(xiàn)在動作變化過程中出現(xiàn)的“動能”與“勢能”———人體的復雜結構決定了動作在變化過程中不可能是單一的物理起落，并且人的動作變化不是一個由外力決定的機械運動，人體內(nèi)部產(chǎn)生的力量會促使動作不斷地朝著舞者決定的方向發(fā)展。但我們?nèi)钥砂l(fā)現(xiàn)：任何動作的推進我們都在體態(tài)上保持著某種“彈性”，這種“彈性”決定了動作的發(fā)生和可能的走向。例如“云間轉腰”的訓練，“在‘上身或‘全身的順勢中，‘云手會以勢就勢，把原屬于臂膀的運動轉化成身體其他部位的運動?！?手臂與腰胯在動作構成中都始終在強調(diào)一種相對的“擰勁”，正是這種力量導致了動作的變化和發(fā)展，雖然決定這種“擰”的狀態(tài)不是外力，但是正是這種擰的勢態(tài)決定了動作往下必須轉化為某個必然的“動作”才能化解，這個化解的過程，事實上，正是類似于能量的“守恒”過程。

對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借用前輩總結出來的“擰傾圓曲”這關于“形”的描述來作為分析的描述：我們看到，“擰傾”是關于動作形態(tài)的描述；“圓曲”是關于動作線路的描述。動作的形態(tài)之所以能夠被描述，是因為他們具有了某種“相對的停止”，此時，正是“勢能”的積蓄時刻；而線路之所以被察覺，是因為動作已經(jīng)在空間中留下了軌跡，這一個過程，正是“動能”的釋放，及至下一個動能與勢能的轉化，則是由人體主觀意志所決定的。

因此，舞動過程事實上是一個動態(tài)的平衡過程，動作始終在“動”與“勢”之間來回轉換。無論動作如何變化多端，其始終是在身韻的陰陽、開合對立中完成這種“動”與“勢”的轉換。而所謂“動勢”，其實正是在這一系列過程中綜合體現(xiàn)出來的感受。至于“守恒”———假設舞者能夠不停息的舞動下去，維持這種不停息的動態(tài)平衡就實現(xiàn)了“永動”，這其中，是舞者的主觀發(fā)力抵消了身體的自然重力與摩擦，而事實上，舞者不可能“永動”，因此，“守恒”是已然存在的。

綜上，我們可以用一個簡單的對應關系來總結這一嘗試性的分析：

擰、傾———勢能的形態(tài)體現(xiàn)；圓、曲———動能的軌跡體現(xiàn)；動態(tài)平衡———能量守恒；自身發(fā)力———克服“摩擦”，保持“永動（守恒）”。

二、應用于“盤腕”的分析與啟示

盤腕組合（亦稱為“盤手”）是古典舞身韻課中的又一個重要組合練習。它的形成與展開，不僅僅包含了身韻訓練的基本特征，例如擰傾的動勢變換，以及動作流程的轉接，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素材整理與組合編排的一些基本規(guī)律?！笆直３终菩?，以手指尖引領，手臂做由內(nèi)向外、由外向內(nèi)、由下至上、由上而下的盤旋運動。分為單盤手、雙盤手、里盤手和外盤手?！?以下，筆者將基于編導教學中空間、時間、力量三個動作要素維度，結合前文所述的“動能”與“勢能”審美意義，針對此組合的教學應用分析展開細節(jié)剖析：

（一）空間

1、動作———勢能的形態(tài)體現(xiàn)。盤腕組合的動作幅度由小至大，由腕發(fā)展到胸、肩、再到腰，形成了一個循序的遞進關系，每一個動作發(fā)展都來自上一個動作的收尾，身體抓住每一個動勢契機逐漸放大擴充，形成連綿不斷的動勢走向。

2、走向———動能的軌跡體現(xiàn)。在學者金浩的定義中“動勢路線”被劃分為“平圓、立圓、八字圓”，動作線路的走向始終強調(diào)收放的同時，不斷在平圓立圓八字圓間進行轉換。如初始的盤腕，手臂線路是立圓，而腕部線路則走平圓；最后的“青龍?zhí)阶ァ蔽枳说男纬蓜t是將幾種圓的線路同時運用形成了強烈的動態(tài)效果。

3、路線的設置（四方與中心的關系）———在組合設計中，動作的路線基本是圍繞以身體為核心的中正輻射變化。腳步路線從開始的原地，到探腳，到出步，到大幅度的探步，都在以身體原有位置為圓心，在子午相方向上進行變換。同時，這種放射的路線又以身體前部（2、8點）的延伸為主，身體后方（4、6點）的對稱變化相對簡單。站在舞者角度看，形成的是一個穩(wěn)固而開闊的動作流程趨勢。

（二）時值

動作在完成時值上的分配有所區(qū)分，形成了這一組合特有的圓流周轉，頓挫有致的表現(xiàn)特征，而審美上的表現(xiàn)則是通過微妙的節(jié)奏處理來實現(xiàn)的。“身韻之‘形，一要注意靜止體態(tài)的氣質和意識，二要注意動作過程中的路線與軌跡，三要注意‘亮相（由動到靜的瞬間）和‘起法兒（由靜到動的瞬間）的運動法則?！?開始盤腕時候以小動作長時值為主，發(fā)展變化后以大動作短時值為主，這期間穿插了大動作大時值與小動作小時值的對比。盤腕的動勢特征在發(fā)展到腰部時形成了大幅度的動作變化（時值短），而作為末梢的盤的動勢依然在動作連接的過程中呈現(xiàn)（時值相對較長）。這種時值長短的對比配合上動作的幅度變化，形成了氣息的收放緩急對比，配合動作，形成了整體的動態(tài)美感。

（三）力量

4、從盤到涮、擰的變化———前面在空間總結中也提到，動能呈現(xiàn)的軌跡路線、動作幅度在空間中發(fā)生了放大，形態(tài)上的變化必然是由于力量的變化引起的。手腕部的力量不大，但是產(chǎn)生的力量變化動機卻逐步牽動了肩搖、胸含腆和腰部的涮與擰的變化，同樣的力量方式在身體不同部位的作用使動作產(chǎn)生了不同的姿態(tài)變化，從而構成了組合訓練在體態(tài)勢能上的內(nèi)在對比功能。

5、收放的對比連接———在腰部等大動作進行同時，腕部的小力量變化同時在進行，動作在大開大合的變換過程中正是靠這些局部的小的力量轉換達到各種力量的同步并存變化的銜接。如在探步轉身之后，穿胸刺肋牽引的大幅度涮腰動作突然停止在大弓步上，剩下的提氣擰傾靠的是腕部的盤的動勢來使動作的完整性得到統(tǒng)一。

綜合前述，“盤腕”組合的審美意義除了建立在傳統(tǒng)美學分析基礎之上，也可構筑于現(xiàn)代科技理論的“動勢”分析之中。清晰的結構意識也使組合產(chǎn)生了潛在的審美效應。動作力量上有完整的起承轉合過程，形態(tài)上具有開端發(fā)展與變化高潮，配合細節(jié)的氣息變化，在教學或編創(chuàng)過程中，可以利用該組合的完整、嚴謹性，一方面以科學理論解讀為支撐，另一方面，不斷拓展其深厚的審美價值。

（責任編輯劉小紅）

注釋：

1于平.舞蹈文化與審美.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33頁

2于平.舞蹈文化與審美.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35頁

3金浩.中國古典舞術語詞典.上海音樂出版社，2014年版，第50頁

4于平.舞蹈文化與審美.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29頁

參考文獻：

[1]于平.舞蹈文化與審美.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

[2]金浩.中國古典舞術語詞典.上海音樂出版社，2014年版

[3]孫穎.中國古典舞評說集.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6年版

[4]劉峻驤.東方人體文化.上海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