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萬義

搪瓷缸

◎段萬義

家里的用具新了舊，舊了換，一茬又一茬，只是那舊搪瓷缸，卻一直都在。

我真正用上搪瓷缸，可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念初中時。那時住校，日日要蒸飯。那時的學生，都幻想能用上鋁材飯盒，但那不過是奢望而已。最普遍的，是每人一只搪瓷缸，放一小把大米，間或添點紅薯，條件稍好者還偶爾放一塊臘肉，香得不得了。之后加上適量水，集中放置于學校食堂的蒸籠內，等到開飯時間自取便可。想要快速取出自己的飯，需認準搪瓷缸的眼力夠好。有的已作明顯標記，有的早已記住蒸籠號碼，有的關系不錯的“小團體”干脆將一繩系住幾個缸把，開飯了，差遣一個人去，到了直接拎起幾個搪瓷缸便走。

在我上初中前，是沒有資格用搪瓷缸的。不過那時我對搪瓷缸蒸飯，總有著美好的期待。上初中的姐姐，每個周末都會把最后一頓飯節(jié)省下來給我。每個周末，我都會站在老遠的橋頭等著姐姐。姐姐見我后急忙從書包里取出搪瓷缸，展開外裹保溫的毛巾，笑呵呵地捧著，說：“快吃，還熱著呢?！弊吡藥桌锫罚堖€留有余溫。也許是出于好奇，或許是口感真不一樣，那時我固執(zhí)地認定這飯比我在外婆家每天吃的飯要香。起初，我只顧自己狼吞虎咽，后來懂事了，便和姐姐一塊享用。我們在橋下飽餐之后，姐姐將洗凈的搪瓷缸放回包中，我們姐弟倆便歡蹦亂跳地回家去，身后還有為我們身上加了一抹紅的夕陽。

后來我上中學了，也有了自己的搪瓷缸。那蒸飯的搪瓷缸是父親在單位領的獎品，白色壁面上印有幾個醒目的大紅字：“先進工作者”。看著那搪瓷缸和上面鮮紅的大字，我特別羨慕，也想長大后學父親爭先進。不過還是大哥先人一步，在工作中表現突出，年終也得了個大大的搪瓷缸，上面有“生產標兵”的字樣。大哥這個搪瓷缸后來也歸我使用了，每周我都會用它帶上咸菜上學——這是我一周的配菜。

其實，我格外珍視父親送我的那只搪瓷缸，初中三年用完，請人修補了兩處，依舊在使用。我天天端在手上的搪瓷缸，那是父親的驕傲，對我也是極大的鞭策。直到后來實在不能再蒸飯了，我還是沒有丟棄，將它改為漱口的杯子。

后來，我通過努力學習，終于如愿以償獲得人生中第一個自己的搪瓷缸。搪瓷缸表面的牡丹花猶如開在心頭，旁邊還有教導主任親自用油漆書寫的“獎”字。我視這個搪瓷缸若珍寶，把它珍藏在外婆家的大柜里，隨后轉到了我母親那口嫁妝箱里。最終，我把如此心愛之物送給了正上學的大侄兒，相信他一定能領會我的用心。

那一個個的搪瓷缸，盛放的是飯菜，也是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