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自媒體信息傳播凸顯了司法審判中的輿論應對問題,對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提出了挑戰(zhàn),要求法官具有從語言規(guī)范性的高度把握事實信息的能力。案件事實的修辭敘事解釋偏執(zhí)于語言的描述性,難以解釋人們何以可能達成案件事實共識,卻提示我們同時從描述性與規(guī)范性的角度認識對法官的語言能力要求。在自媒體語境下,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必須重視語言規(guī)范性在保證案件事實質量方面的作用;遴選法官,則應當關注其識別他人語言規(guī)范性的能力,給其以批判性思維的考量。
關鍵詞:案件事實;自媒體;信息傳播;法官;批判性思維;修辭敘事
中圖分類號:D9260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15)02-0086-04
基金項目:江蘇省社科基金項目“邏輯視域的案件事實認定模式研究”(13ZXD017)成果。??作者簡介:張存建(1971-),男,山東單縣人,江蘇師范大學法政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哲學博士,研究方向:現(xiàn)代邏輯、法律邏輯與批判性思維。 ?? 在我國司法實務中,一般由法官認定案件事實。相關理論研究一般圍繞證據證明標準展開,證據法學者給出的一個較有影響的解釋是,法官是通過最佳解釋推理獲得案件事實。[1]法官認定案件事實這一模式借用了分析哲學(analytic philosophy)的術語和理論進路:將事實陳述(statement)表達的意義(meaning)視為命題(proposition),接受“二值取向”,認為事實陳述所表達的命題意義要么為真要么為假。司法審判是個體之間理性交鋒的集中體現(xiàn),需要依據“二值取向”斷定事實陳述的意義是否可取?!岸等∠颉?是人們使用自然語言的習慣的概括。人們習慣于使用一些極端化的語詞理解和表達自己對對象或世界的判斷。如,人們習慣于使用“大-小”“冷-熱”“高-矮”“聰明-愚蠢”等語詞。但是,極端化的語詞不能直接表達“有點高”之類的中間狀態(tài),只能作為基本語詞對中間狀態(tài)作出語言詮釋;采用的語言詮釋方案不同,可能使得事實陳述所表達命題的意義介于真和假之間。這意味著,法官認定案件事實的困難,就是從真命題、假命題及可能存在于二者之間的中間狀態(tài)命題中作出選擇的困難,其解答與人們理解和運用語言的能力密切相關;將事實問題轉變?yōu)檎Z言問題,必須警惕以“二值取向”簡單化事實陳述之意義的傾向。????? 自媒體(we media)信息傳播是當代文化變遷的一個重要標志,解答隨之而來的輿論應對問題是實現(xiàn)和維護司法公正的一個重要方面。對于法官認定案件事實而言,如何理解或采信自媒體信息,成為影響案件事實質量的一個關鍵問題,對法官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語言能力要求。????? 一、自媒體信息傳播對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影響????? 2002年,一位名叫丹·吉爾默(D Gillmor)的IT專欄作家宣告“自媒體時代”到來。今天,自媒體泛指通過微博、微信、博客、貼吧、Twitter、facebook等網絡平臺向他人自主發(fā)布信息的新媒體。自媒體信息傳播具有方便快捷、個體化、多樣化和交互性等方面的優(yōu)勢,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能夠以前所未有的便利和自由關注或參與社會生活,這是其有助于法官及時把握案件相關信息的一面,但是,自媒體信息傳播的內容可信度差,有可能給法律制度的實施帶來不利影響。[2]從“彭宇案”“崔英杰案”“鄧玉嬌案”等案例的審判來看,自媒體信息傳播可能給法官認定案件事實帶來的負面影響主要可見于兩個方面:其一,一旦發(fā)生誤判,其影響將在自媒體信息傳播中放大,造成不利于和諧社會建設的后果。在自媒體語境下保證審理的“透明”,成為新時期司法公正的重要內涵。其二,自媒體信息傳播能夠在短時間內制造有巨大影響力的輿論,不恰當自媒體信息傳播導致的輿論既可能使得法官對案件作出錯誤判斷,也可能使得輿論“綁架”案件的事實認定和裁決。????? 實際上,由于知識經驗、認知結構及表達能力等方面的原因,自媒體信息的發(fā)布者并不能全面、準確地保證事實信息的真實性,受眾則可能錯誤理解事實信息,造成“以訛傳訛”。例如,在“鄧玉嬌案”中,公安機關、紀委、律師、檢察院和法院等給出多個版本,網絡上則有《烈女斗貪官》《鄧玉嬌列傳》《俠女鄧玉嬌》等傾向于贊同鄧玉嬌無罪的多種版本。這些版本的表述看似文字游戲,實則反映出公眾在相關信息傳播中使用語言的盲目性與隨意性。司法審判以作出裁決為旨歸,要求法官采取一種公允的語言詮釋標準,得出關于案件事實的“最佳解釋”。因此,著眼于語言的規(guī)范性理解和采信自媒體信息,識別和排除不恰當自媒體信息的影響,應當是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一個重要方面。????? 著眼于語言規(guī)范性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必要性還在于,當今媒體報道中存在一種“娛樂化”取向,助長了公眾單單根據感性理解、接受和發(fā)布自媒體信息的態(tài)度。尤其是,對于非主流媒體而言,除了記者和編輯,從根本上決定報道內容的是受眾。為此,節(jié)目采編人員傾向于追求一種“轟動效應”,播出那些怪誕、看起來最有趣味或者最具有轟動性的報道,而不選擇播出那些不太令人激動但可能更有信息價值的報道。社交網絡傳播的信息也具有 “娛樂化”傾向。案件發(fā)生后,經過“轟動效應”的渲染和“意見領袖”的助推,關于案件的信息往往以驚人的數(shù)量出現(xiàn)在網上。在這種情況下的一個相對便利的選擇是,認為自己的感覺自動證明了自己對情景的分析,進而根據所謂的情緒推理(emotional reasoning)對案件作出反應。情緒推理因人而異,其共性在于把一些可能錯誤的實在假定(assumption)或價值假定作為推理前提,其可能后果則是放大語言誤讀所造成的謬誤。以南京“彭宇案”為例,在案件相關信息和情緒共鳴的作用下,不少人通過情緒推理形成關于案件事實的認識,而由于官方對可能的輿情估計不足以及應對措施不力等原因,相關報道逐步偏離事實真相,造成判決結果與公眾認知形成巨大反差。????? 理論上講,采用人民陪審員模式,在認定案件事實的過程中引入“大眾智慧”,不失為一種應對媒體輿論問題的一個值得嘗試的努力方向。實際上,幾乎在“自媒體時代”到來的同時,我國學界關于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探討呈現(xiàn)“復蘇”之勢。[3]然而,這種大眾模式的個人參審制存在“政治意義大于形式意義”“陪而不審”“大眾化基礎薄弱”等問題,不斷遭到質疑,在司法實務中主要采用法官認定案件事實這一模式。而從相關立法來看,自媒體信息傳播凸顯的語言規(guī)范性問題并沒有得到重視。2004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通過《關于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的決定》,其中第2條規(guī)定陪審適用于“社會影響較大的”刑事、民事、行政案件;2010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陪審員參加陪審活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中規(guī)定陪審適用于刑事、民事、行政案件一審中具有如下特征的案件:(1)涉及群體利益的;(2)涉及公共利益的;(3)人民群眾廣泛關注的;(4)其他社會影響較大的。但是,如何界定“社會影響較大”“涉及群體利益”和“人民群眾廣泛關注”?回答這些問題,無視自媒體信息傳播這一時代語境顯然是不妥當?shù)?,對于完善人民陪審員模式如此,對于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更是如此,其關鍵在于如何把握自媒體信息語言的規(guī)范性。????? 總之,自媒體信息傳播凸顯了司法審判中的輿論應對問題,向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要求法官重視事實和事實表述的差異;解釋法官如何及時、準確、恰當?shù)乩斫夂桶盐贞P于案件的自媒體信息,成為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一個重要問題?;卮疬@一問題,需要解釋法官對信息語言規(guī)范性的把握,其目的則在于防止不恰當自媒體信息傳播扭曲甚至割裂制度設計與其社會效果之間的應然關系。????? 二、來自案件事實修辭敘事解釋的啟示????? 從文學的角度探討法學問題,從文學作品中尋找和發(fā)掘法學理論,這是我國法學研究的一個新領域。蘇力教授從元雜劇探討傳統(tǒng)司法中的“人治”、制度角色和制度能力、證據問題、法律和文學在社會控制方面的共性等,成為這一領域的開拓者之一。劉星教授關注文學的故事情節(jié)和修辭技巧對司法審判的影響,對如何增強法院判決的社會接受度做出探討,其弟子劉燕博士研究案件事實的敘事策略以及敘事和修辭在構建案件事實過程中的作用,完成專著《法庭上的修辭:案件事實敘事研究》。在這些努力的影響下,結合對“鄧玉嬌案”的分析,劉方榮博士提出一個認定案件事實的修辭敘事模式,并對其合法性、操作程序、檢驗標準及局限做出獨立的論述。從這一系列的研究來看,訴諸修辭和敘事不失為一種解釋案件事實的途徑,可以肯定,存在一個關于法官認定案件事實過程的修辭敘事解釋(以下簡稱修辭敘事解釋)。????? 總的來看,修辭敘事解釋的要義在于接受三個相互關聯(lián)的命題:[4](1)案件事實是通過修辭方法構建的故事;(2)在司法過程中,法官通過情節(jié)化戲劇化來自證據的零散、片段化事件形成案件事實;(3)形成案件事實的過程就是修辭敘事的過程。這里的修辭敘事是一種積極的修辭,是所謂的“作為修辭的敘事”。上述三個命題之間的系統(tǒng)性和一致性何在?修辭敘事解釋的支持者對此做出大量分析,其中不乏關于修辭和敘事的歷史學追溯,而值得關注的是,這些分析主要是基于文學意義上的修辭和敘事解釋案件事實。在文學意義上,修辭既是語言運用技術也是語言裝飾技巧,消極的修辭以直觀、明白無誤地表達事物的客觀存在為主要特征,積極的修辭則近似于藝術手法,是一種加強表達效果的手段。[5]敘事則是一個著重于文本結構的范疇,一個完整的敘事以具有開頭、結尾、情節(jié)和主題為主要特征。后結構主義敘事學接受一種面向修辭的功能定位,即研究如何運用語言形成和講述故事,側重于貫徹以語言建構或消解演說對象這一理念。[6]如此看來,敘事離不開修辭的技藝和策略,而從以講故事的方式說服受眾的角度看,可以把敘事視為一種修辭方法,這就是修辭敘事解釋中所謂的“作為修辭的敘事”。????? 文學意義上的修辭強調語言的描述性,由來已久。在西方文化中,這一取向深受古典修辭學的影響。在古典修辭學中,修辭只不過是一種語言技巧。在柏拉圖那里,修辭學研究如何利用情感和煽情技術打動或討好聽眾,使之接受演說者試圖表達的意見或觀點,而在亞里士多德那里,修辭和論辯術一樣不在科學范疇之列,它是一種“德性方法”,具有一種“能在任何一個問題上找出可能的說服方式的功能”。[7]亞里士多德的論斷暗含著一個語言能力預設,即語言能夠準確、中立、無歧義地呈現(xiàn)所要表達的對象。千百年來,這一預設很少受到質疑。赫爾德(JG Herd)斷言,“人類還在樹上的時候,語言就產生了”,喬姆斯基(ANChomsky) 則認為人的語言能力“先天”有之。然而,接受亞里士多德的論斷,就應當將修辭學限定在研究修飾詞和文體的層面,認為修辭不可能左右事實的真理性存在。這一立場影響深遠,直至佩雷爾曼(C Perelman)提出其“新修辭學”才有所轉變。話語的意義在于人的把握,自然語言是充滿歧義的。在日常生活中,因為個體對語境的把握不同,同一個語句可能有多個不同的意義,也可能多個不同的語句表達同一意義。那么,接受語言能力預設,就關上了探究自然語言意義模糊性問題的大門,注定注重描述性的傳統(tǒng)修辭學不可能在案件事實理論研究方面有所作為。事實上,對中世紀乃至近代法學產生決定性影響的不是亞氏的修辭學,而是其邏輯學。一個直接的原因是,司法審判需要的是一種對事實的確定性把握,亞氏邏輯學以系統(tǒng)的三段論演繹推理為突出特征,恰恰為之提供了一個方法論。那就是,根據確鑿的前提和形式正確的三段論推理,可以推出關于案件事實的真結論。在中世紀乃至近代,人們普遍認為邏輯理性可以保證法律無可置疑的正義性。[8]????? 修辭敘事解釋以肯定三個命題為特征,表現(xiàn)出一種對語言描述性功能的偏倚。實際上,修辭敘事解釋集中于揭示作為個體的法官如何認定案件事實。例如,劉方榮博士關注影響法官獲得案件事實的因素,從主題、故事、是否符合法理、情境、劇情、場效應對裁判者的影響等方面論證(1)(2)(3)之真;劉燕博士則斷言“修辭和敘事實際上建構了事實”,對效果和意圖的追求使得語言的使用無法中立,事實的形態(tài)取決于人們如何使用語言以及使用語言的目的何在。[9]事實取決于人們如何使用語言,而案件事實的認定只允許就同一事體給出唯一的結果,那么,在同一語言共同體當中人們對語言應用及其目的的把握必須一致。這就是說,單單關注語言的描述性,修辭敘事解釋的支持者不得不接受一個“合并同類項”式的預設,而這與接受亞氏修辭學的語言能力預設十分相似,因而也是不妥當?shù)摹????? 依據語言的描述性刻畫法官認定案件事實的過程,無疑也有其必要性,但是,既然將修辭敘事解釋視為一種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機制,就必須考慮其普適性,解釋一般情況下控辯審各方及關注案件的公眾如何可能接受法官認定的案件事實。這一問題實質是要求解釋(1)(2)(3)何以為真。只有在接受命題何以為真的解釋的情況下,個體才可能產生“應當……”的信念,進而做出與他人一致的選擇或行動。由此可知,為達成案件事實共識提供支撐的是一種解釋一致性。在日常的語言交流中,這種解釋一致性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在多數(shù)情況下,人們總是能夠通過直覺準確判斷對方話語的意義。筆者認為,這種解釋一致性離不開對語言描述性的恰當把握,離不開交流目的的驅動,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個體接受語言規(guī)范約束的結果。語言是人“存在”的家,人在說話,話在說人。[10]從語用的角度看,語言的功能無外乎兩個方面,一是描述性功能,二是規(guī)范性功能。從語言邏輯的角度看,描述性之維的語言是人們認識和表達世界的工具,以發(fā)現(xiàn)真命題為目的;規(guī)范性之維的語言則解釋這些命題何以為真,人們以訴諸習慣、權威、傳統(tǒng)等方式接受一些語言規(guī)則,以在人際交流中自覺遵守這些規(guī)則的方式將語言的規(guī)范性外化出來。[11]由此來看,關于案件事實的修辭敘事解釋給我們的啟示是,解釋人們何以可能接受法官認定的案件事實,需要同時關注語言的描述性和規(guī)范性并給后者以重視。????? 三、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對策????? 自媒體信息傳播為放大自然語言的歧義性提供了空前的條件,對于認定案件事實而言,一個具有現(xiàn)代特質的關鍵問題是,解釋法官如何準確識別自媒體信息語境中事實陳述所表達的事實。從我們對修辭敘事解釋的分析來看,在自媒體語境下完善法官認定案件事實這一模式,不應該僅僅集中于從語言的描述性解釋作為個體的法官如何通過推理界定案件事實,還要關注語言的規(guī)范性,解釋法官何以可能對案件事實信息作出具有理想解釋力的選擇。在自媒體語境下,無論認定案件事實還是保證案件事實的公允,都需要加強法官把握語言規(guī)范性的能力,但是,縱觀國內外現(xiàn)有法官遴選制度,對法官資格的要求一般集中于學歷、司法考試資格、律師執(zhí)業(yè)資格、年齡資格、品行資格等,并沒有考慮對法官的語言能力要求。而且,在法官遴選機制方面,關于法官遴選程序、方式、考核及晉升的規(guī)定中也沒有明確的對法官語言能力的要求。????? 保證案件事實得到公允和保證案件事實之真一樣重要,法官必須把握語言的規(guī)范性,按照語言共同體接受的語言規(guī)則使用語言。更重要的是,要識別案件相關自媒體信息表述是否可取,法官首先必須具有一種識別他人語言規(guī)范性的能力,這是他/她識別和排除不恰當或虛假信息的前提。語言是思維的外化,也是其載體,語言的規(guī)范性來自于它所蘊含的思維規(guī)則的基礎性。從當代思維理論于此的研究來看,識別他人語言規(guī)范性的能力,應當是一種批判性思維能力。批判性思維具有合乎思維規(guī)則和反思性的特征,以獲得信念或采取某種行動為導向。[11]這樣,在自媒體語境下,保證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的操作質量,要求法官必須以批判性思維應對事實信息,從中獲得關于案件事實的信念。那么,應當從哪些方面拓展法官的批判性思維能力?回答這一問題,首先需要一個客觀的評價批判性思維能力的標準,并給出相應的實證研究做支撐。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國外不斷有學者設計批判性思維能力測評,以此探討批判性思維能力的評價問題。由于對批判性思維的內涵有不同的理解,出現(xiàn)近30種較有影響的測評方案。從這些努力來看,著眼于語言的規(guī)范性遴選法官,至少應當考察備選對象是否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思維能力:????? 其一,準確概括媒體信息的能力。對媒體信息作出恰當概括,不為不恰當信息所動,這是信息文化變遷對新時期法官的新要求。在庭審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大量統(tǒng)計信息,要求法官作出梳理和概括。由于樣本的代表性、大小及選取偏好等方面因素的影響,來自實驗和調查的統(tǒng)計信息未必可靠,而且,經由當事人或者媒體轉述的信息往往帶有一種傾向性,也可能使得法官作出不恰當?shù)母爬?。因此,作為一名合格的法官,要有能力識別基于實驗抑或調查研究得出的統(tǒng)計信息的可靠性,形成區(qū)分統(tǒng)計數(shù)據與統(tǒng)計數(shù)據表述,不為煽動性報道或宣傳所動。????? 其二,識別他人話語中暗含的實在假定或價值假定的能力。確定案件事實是一個由證據材料形成推斷性事實,進而獲得要件事實,并經過涵攝推理獲得案件事實的過程。法官通過語言詮釋構建最佳解釋推理以完成這一過程。每一步最佳解釋推理都需要以不容置疑的真的材料為前提,而不同的視角往往使得人們從同一事件得出多個均為真的前提,而且,法律意義上的真也是一個歷時性的范疇,不能經受歷時性檢驗的“真”前提就不可靠。為此,法官不得不接受一些關于“事件是什么樣子”以及在特定語境下事件“應該如何”的假定,這就是關于事件或事物的實在假定和價值假定。當人們長期就某個論題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往往是各方接受了彼此不同但又具有一定真理性的假定所致。識別當事人關于案件事實的假定,既是法官介入司法審判的第一步,也是借助法官認定案件事實模式重建司法公信力的基礎。????? 其三,識別常見語用謬誤的能力。在語言交流中,總是存在一些普通人難以識破的話語意義陷阱。
例如,在庭審過程中,“專家認為A”之類的說法往往能唬住部分受眾,使之接受A。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名有敏銳語言規(guī)范性識別能力的法官,應該能夠識別類似說法的模糊之處,追問“是哪些專家”“哪一領域的專家”以及“是否是該領域現(xiàn)階段公認的專家”之類的問題。自媒體信息傳播在一定程度上放逐了語言規(guī)則對話語理解和表達的規(guī)約,對于法官認定案件事實而言,具有識別語用謬誤的能力顯得尤為重要。????? 第四,通過論證組織語言表述的能力。通過組織有說服力的表述表達案件事實,既是法官所認定的案件事實獲得他人認同的前提,也是其通過媒體構筑司法公信的關鍵。語言表述具有說服力,是一種以論證為主要特征的思維能力的體現(xiàn);關于案件事實的陳述有說服力,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選擇可靠的前提(包括實在假定和價值假定),二是依據形式正確的推理。我國古代沒有系統(tǒng)的推理理論,在文化傳統(tǒng)的傳承與發(fā)展過程中,人們普遍接受一種以政治倫理為導向的“唯上”“唯圣”“唯書”式求同思維,注重直覺體悟與整體綜合,由此形成一種基于直覺經驗作出判斷和表述的習慣。自媒體信息傳播為助長這種習慣提供了一張溫床。如何引導法庭內外從論證的角度認識和理解案件事實,是一項迫切且具有深遠文化創(chuàng)新意義的工作。????? 四、結語????? 人們根據自己對世界的理解以及“應該如何”的信念做出選擇,卻常常因為不能達到參與或奉獻的目的而陷入困惑甚至自責之中。在自媒體語境下,個體在與他人、社會或世界互動中做出不恰當選擇的可能性被進一步放大。作為法官,應當重視信息文化變遷的時代語境,具備相對專業(yè)的語言能力,能夠識別和排除關于案件事實的不恰當信息,不僅明白在信息語言交流過程中必須遵守哪些思維規(guī)則,還應該明白這些規(guī)則的合理性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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