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亞洲區(qū)域合作思想已存在百余年。冷戰(zhàn)結束以來,以東盟自貿區(qū)協(xié)定的簽訂以及日本的率先探討和實踐為標志,亞洲區(qū)域合作被提上議事日程。然而,由于外部勢力的干預以及冷戰(zhàn)思維的延續(xù),使得“東亞共同體”的構建以及中日韓自貿區(qū)談判一波三折,走向“軍事大國”的日本在對華戰(zhàn)略的制定上自亂方寸。
【關鍵詞】互聯(lián)互通 ? ?亞太發(fā)展命運共同體 ? ?區(qū)域主義 ? ?繁榮共生 ? ?新秩序
【中圖分類號】F114.46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日本亞洲區(qū)域合作思想的歷史軌跡
“亞洲一體”思想。日本不乏亞洲區(qū)域合作思想,不論其影響好壞,可以說,日本的區(qū)域合作思想,在近代亞洲政治外交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留給后人眾多的思考與反思。日本亞洲區(qū)域合作思想的形成與發(fā)展與日本的亞洲觀有密切關系,而日本人的中國觀是決定其亞洲觀的決定性因素。鴉片戰(zhàn)爭中大清帝國的失敗使日本人陷入極度的恐慌,對華失望之感有之,唇亡齒寒之感有之。于是,明治維新之后,日本政界與思想界對日本的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做出抉擇。說到底,是個“西化”還是“興亞”問題。19世紀70年代末,日本民間就有興亞組織誕生。①岡倉天心的“亞洲一體”思想影響深遠。
岡倉天心認為,“喜瑪拉雅山雖然將強有力的兩大文明,即具有孔子集體主義思想的中國文明與具有吠(佛)陀個人主義思想的印度文明分開,但是,躍過雪山之巔的那種對所有亞洲民族來說都具有的‘無窮普遍的愛卻一刻都未受到阻隔,這一思想被所有的亞洲民族共同繼承。②“阿拉伯的騎士道、波斯的詩歌、中國的倫理、印度的思想都分別述說著單一的古代亞洲的和平以及在這種共同的和平生活中所孕育和發(fā)展著的東方文化。不同的區(qū)域開放著不同的有特色的文化花朵,但在任何地方你又找不到明確固定的分界線。”③岡倉天心的“古典亞細亞主義”思想不論對日本民間的“仁人志士”還是對政府的“亞洲派”都或多或少產生了一定影響。
近代日本的“亞細亞主義”是指在西方列強加劇侵略東方的危機時刻,圍繞著對“東洋”與“西洋”的認識問題而形成的有關日本人亞洲觀的一種有代表性的政治思想及其相關行動。由于近代日本亞細亞主義復雜而特殊的發(fā)展歷程,它又表現為強調亞洲平等合作的古典亞細亞主義、強調擴張領土的大亞細亞主義以及對亞洲實施侵略的“大東亞共榮圈”3種形式。近代日本的亞細亞主義在其形成、發(fā)展、消亡的過程中,完成了它從“興亞”到“侵亞”的質變歷程。④近代日本民間理想主義的亞洲觀最終讓位于政府的現實主義亞洲戰(zhàn)略,近代日本既未真正興亞,亦未真正入歐,正如今天的日本仍然徘徊于歐亞之間一樣。隨著全球化不斷發(fā)展,歐亞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而日本作為歐亞“橋梁”的地位也越來越失去其重要性。
“區(qū)域主義”思想。蠟山政道是日本國際政治學奠基人和行政學創(chuàng)始人,他認為,“國家中心”與“國家本位”是國家觀的兩個支柱。但是,基于國家中心與國家本位思想而形成的外交政策充其量也只能產生一種“協(xié)調主義”,而無法“協(xié)同”地走向一個共同的目標。為此,他開始構筑自己的新國際政治學理論體系,1928年蠟山政道出版了《國際政治與國際行政》一書,完成了其國際政治思想的理論化、體系化過程。他認為20世紀將是國民主義的時代,他將構筑亞洲及東亞區(qū)域秩序的設想建立在對亞洲各國國民主義趨勢的展望之上,并對區(qū)域合作以及區(qū)域內各國的相互依存寄予希望。蠟山政道設想把經過國民革命后獨立的中國編入區(qū)域合作的網絡之中,并以此來構筑亞太地區(qū)的新秩序。他對區(qū)域內興起的民族主義給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建議在亞太地區(qū)成立一個區(qū)域性的和平機構。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可以說,“這是有關區(qū)域合作思想的比較完整的體系化表述。但是,當時日本對中國肆無忌憚的侵略以及由此所帶來的中國人民強烈的抗日情緒使得亞太區(qū)域和平組織的建立成為畫餅。蠟山政道功能主義的國際政治觀與亞洲人民反對歐美以及日本殖民主義者的民族主義運動之間具有無法彌合的裂痕?!雹?/p>
蠟山政道是倡導“東亞協(xié)同體論”的代表性人物,“區(qū)域主義”是其協(xié)同體理論的核心。他構筑“區(qū)域主義”理論體系的目的是想為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建設尋找一種新理論和新制度。蠟山認為,日本殖民海外與老牌殖民主義國家英國不同。英國當年向外擴張是以個人為中心,國家意識并不濃,他們所發(fā)揚的是一種“海盜精神”。而日本向海外擴張則是以家族、集團出動為特征。因此,它需要一種“協(xié)同精神”。⑥蠟山的“區(qū)域主義”似乎有些“區(qū)域命運共同體”色彩,但它與“古典亞細亞主義”者所追求的“亞洲命運共同體”目標有本質上的不同。蠟山區(qū)域主義理論是在功能主義的國際政治觀指導下形成的,其思考問題的出發(fā)點是日本的國家利益以及國際政治體系中的功能因素,并非考慮亞洲各國的民族利益。嚴格講,他的區(qū)域主義不屬于亞細亞主義范疇。因為在蠟山區(qū)域主義理論中“日本盟主論”觀念并未消失,同時,他把克服中國的民族主義作為區(qū)域主義追求的目標。他無法清楚地解釋日本與中國之間的侵略與反侵略的因果關系,他在否定帝國主義的同時卻將日本向亞洲擴張的“防衛(wèi)與開發(fā)”概念合理化,并為日本政府富于侵略性的“大東亞共榮圈”戰(zhàn)略提供了理論根據。⑦
“大東亞共榮圈”的欺騙性。一百多年來,影響日本政府亞洲戰(zhàn)略決策的思想理論不是理想主義,而是現實主義。近代日本著名的思想家福澤瑜吉的功利主義思想對日本的決策者發(fā)揮了重要影響。1878年福澤瑜吉在《通俗國權論》中指出,“百卷萬國公法不及數門大炮,幾冊和親條約不如一筐彈藥。大炮彈藥不僅能申張已有的道理并且還能成為制造新道理的機器”。眾所周知,“文明論”是福澤瑜吉思想理論的基礎與核心。但是,福澤的文明籮筐中既裝著民主,也裝著戰(zhàn)爭。他視甲午戰(zhàn)爭為“文野之爭”,即“文明”的日本與“半野蠻”的大清國之間的一場戰(zhàn)爭。福澤主張過“聯(lián)合亞洲”,也倡導過“改造亞洲”,但是,最終他對大清國與韓國失去信心。1885年3月16日,福澤諭吉在《時事新報》上發(fā)表《脫亞論》一文,他的一句“從內心謝絕亞細亞東方之惡友”,宣告了他與“古典亞細亞主義”分道揚鑣,從此走上了“全盤西化”之路。他反對“和魂洋才”,鼓吹“洋魂洋才”,尤其推崇“洋魂”。endprint
近代日本的三大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大陸政策”、“協(xié)調外交”以及“大東亞共榮圈”都與日本的東亞戰(zhàn)略息息相關。大東亞共榮圈是大陸政策的自然延伸,而非亞細亞主義的必然結果。不論是主張亞洲國家平等合作的“古典亞細亞主義”還是主張擴張國權的“大亞細亞主義”都是日本民間的一種帶有理想主義色彩的思想與行動,從來都沒有上升到國家戰(zhàn)略的高度。日本政府的“大陸政策”形成于19世紀90年代,是藩閥政治的體現,“協(xié)調外交”形成于20世紀20年代,是政黨政治的體現,“大東亞共榮圈”戰(zhàn)略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是軍閥政治的體現。不論哪一種戰(zhàn)略,亞洲各國包括中國在內均遭受日本的鄙視與侵略,所不同的是,由日本一家統(tǒng)治還是由日本與西方共同來掠奪亞洲國家。
在上述三種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中,“大東亞共榮圈”戰(zhàn)略尤其具有欺騙性??此苼喖殎喼髁x,其實,它是打著亞細亞主義旗號的侵略主義?!敖夥艁喼蕖笔羌伲扒致詠喼蕖笔钦?。1938年11月3日,第二·次近衛(wèi)內閣發(fā)表“東亞新秩序”聲明,亦稱“帝國不動方針”。這時,中日戰(zhàn)爭已經爆發(fā)一年零五個月。聲明指出,日本帝國的目標“在于建設確保東亞永久穩(wěn)定的新秩序”,所謂“新秩序”,即:“為了達到日滿支三國的提攜,建立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互助連環(huán)關系,在東亞確立國際正義,達到共同防共之目的,創(chuàng)造新文化,實現經濟聯(lián)合”。⑧但是,到了20世紀30年代,國際社會已經無法容忍日本獨霸亞洲。為了順利實施日本的大東亞共榮圈戰(zhàn)略,一批文人墨客紛紛專研區(qū)域合作理論,為政府的政策與戰(zhàn)略尋找理論根據。
有關“大東亞共榮圈”的地理范圍,日本政府在1940年9月6日的四相會議及9月16日的政府聯(lián)絡會議上才做出具體明示。即,“作為皇國建設大東亞新秩序的生存圈,應考慮的范圍是作為基礎的日滿支、舊德屬委任統(tǒng)治諸島、法屬印度支那及其太平洋島嶼、泰國、英屬馬來、英屬文萊、荷屬東印度、緬甸、澳大利亞、新西蘭及印度等”。⑨1942年2月23日,日本大本營政府聯(lián)絡會議對“大東亞共榮圈”的范圍做了確切的劃分:即“日滿支及從東經90度到東經180度之間的南緯10度以北的南北諸地區(qū)”。⑩1943年11月,“大東亞會議”在東京召開,這是以“大日本帝國”為家長的“家族會議”。出席會議的6國均為日本扶持的傀儡政府。會議所通過的“大東亞共同宣言”共有五條主張,前四條“共存共榮”、“自主獨立”、“相互尊重”、“緊密提攜”均為冠冕堂皇之語,最后一條的“開放資源,以此為進軍世界做貢獻”才是宣言的實質內容。但是,日本以侵略作為手段,以“一榮”作為目的的“大東亞共榮圈”夢想最終破滅,這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
戰(zhàn)后日本對亞洲區(qū)域合作的重新摸索
戰(zhàn)后日本在美軍占領下無所謂外交,但是,隨著日本經濟的不斷恢復,日本國內要求獨立自主的呼聲再起。1957年日本政府的“外交三原則”出臺,在強調與西方和聯(lián)合國外交之外,日本也強調了“作為亞洲一員”的愿望。但是,時值冷戰(zhàn)時期,日本對美“一邊倒”的政策沒有改變。1967年,時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訪問東南亞并提出“福田主義”,近代以來日本第一次放下身段,表達了與亞洲國家平等相處的意愿。
1980年5月19日,時任日本首相大平正芳的智囊團提出了一個《環(huán)太平洋連帶構想》報告書,對環(huán)太平洋國家合作的理念與課題以及合作的方法進行了論證與分析。報告認為,由于交通與信息的不斷發(fā)達,太平洋已演化成“內?!?,太平洋沿線國家形成一個“區(qū)域社會”的條件已經形成。隨著區(qū)域內雙邊與多邊關系的展開,該面向21世紀構想必將為太平洋地區(qū)以及人類社會的幸福與繁榮作出貢獻。報告還認為,該構想具有“開放性”、“包容性”和“互補性”三個特點?!碍h(huán)太平洋連帶構想”提出了多項課題,如國際文化交流、促進旅游觀光、加強區(qū)域研究、開展技術合作與資源開發(fā)、完善交通設施、疏通金融渠道等。在該構想的基礎上成立了“太平洋經濟合作會議(PECC)”,這就是“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的前身。
1992年12月5日,時任日本首相宮澤喜一的智囊團—“思考21世紀的亞太與日本墾談會”提出報告書《21世紀的亞太與日本—推動開放性尊重多元性》。該報告書首先對亞太區(qū)域的地理范圍進行了界定:首先,報告書將從南亞到南北美的大片區(qū)域以及東南亞劃歸亞太范圍。其次,考慮到亞太地區(qū)的“安?!杯h(huán)境,將俄羅斯與印度劃進來,中國的名字只是在談到印度的重要性時順帶提了一下。顯然,這是從日本外交戰(zhàn)略發(fā)展的角度來劃分的,雖然報告書也談到距離與密切關系是考慮因素之一,但是,南亞受到日本的特別重視。
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隨著日本走向“政治大國”戰(zhàn)略目標的確立,日本由“經濟外交”轉向爭做“國際貢獻”的政治軍事外交領域。報告書認為,冷戰(zhàn)結束后亞太地區(qū)存在多個不穩(wěn)定因素,如中國的改革開放能否軟著陸、朝鮮半島能否實現和平共處、南亞的核問題、俄羅斯的不透明性、東盟的發(fā)展前景等,總之,冷戰(zhàn)剛剛結束時的日本處于焦慮與不安之中,迷茫中的日本希望美國能保持在亞洲的存在。“宮澤構想”倡導“共同繁榮”,表示“日本不做威脅他國的軍事大國”,在強調日美同盟重要性的同時,日本也表示了要為“和平與繁榮”積極做貢獻的強烈愿望。
作為日本亞太戰(zhàn)略的重要一環(huán),1997年10月30日,在東京召開了首屆“日本和太平洋島國首腦峰會”(Japan-SPF Summit Meeting),簡稱PALM。這是日本首相和太平洋島國領導人之間的峰會,每三年舉辦一次,舉辦地點在日本各個城市。到目前為止共舉辦6次,分別在東京、北海道、沖繩和宮崎縣召開(第7次會議將于2015年在福島縣舉辦)。有關峰會召開的目的,日本外交當局曾表示,這是為了構建“親日國家群”,使其成為日本在國際社會當中的“支持母體”。日本希望通過對太平洋島國的經濟支援,換取在日本“入?!焙徒槿搿澳虾!眴栴}上的支持。
2006年4月5日,“中國—太平洋島國經濟發(fā)展合作論壇”首屆部長級會議在斐濟召開,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出席開幕式并發(fā)表題為《加強互利合作實現共同發(fā)展》的主旨講話。為支持太平洋島國發(fā)展民族經濟,溫家寶宣布免去該地區(qū)與中國建交的最不發(fā)達國家到2005年底之前所欠債務,并對其出口到中國的商品實施零關稅。同時,決定向太平洋島國提供30億元人民幣的優(yōu)惠貸款,并開展在技術、醫(yī)療、抗災以及旅游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會上還簽署了《中國—太平洋島國經濟發(fā)展合作行動綱領》及30項政府間協(xié)議。endprint
2006年5月25~26日,第四屆“日本和太平洋島國首腦峰會”在沖繩召開,時任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就廣泛議題與太平洋島國首腦展開議論,并向太平洋島國提供了450億日元的“政府開發(fā)援助(ODA)”。2009年的第5屆“日本和太平洋島國首腦峰會”上,日本又宣布今后3年內將向太平洋島國提供500億日元(約合5.3億美元)的援助。與中國競爭的意圖明顯。2012年5月25~26日,第六屆“日本和太平洋島國首腦峰會”在沖繩召開。會議強調尊重《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的重要性,提出要“確保公海航行自由在內的海洋秩序”等,日美聯(lián)手拉攏太平洋島國以牽制中國的意圖明顯。
本來民主黨剛上臺時,時任首相鳩山由紀夫曾積極主張構建“東亞共同體”。2009年11月15日,出席APEC會議的日本首相鳩山由紀夫在新加坡就日本的亞洲政策做了講演,宣示日本新政府重視亞洲外交,并指出“東亞共同體構想”就是日本亞洲外交支柱。鳩山將“友愛”(博愛)以及“自立與共生”作為“東亞共同體構想”思想基礎,強調自己的東亞共同體構想遵循“開放的區(qū)域合作”原則。他用“共同繁榮”、“綠色亞洲”“保護生命”和“友愛之?!睅讉€關鍵詞來描繪自己的“亞洲夢”,同時指出,東亞共同體構想能否實現,關鍵因素在于“人”。
日本對中國搭建區(qū)域經濟合作新平臺反應矛盾
日本既不缺少區(qū)域合作的理論,更不缺少區(qū)域合作的實踐,問題的關鍵是日本的態(tài)度與目的。不同的政黨,或者說相同政黨而不同的領導人之間,其亞洲觀以及推行的亞洲戰(zhàn)略與政策有明顯差異。由于經濟發(fā)展程度所限,中國在區(qū)域經濟合作的理論與實踐上似乎晚日本一步。但是,中國在脫貧奔小康的過程中并沒有忘記自身作為負責任大國的使命。盡管中國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富裕,中國政府還是為了振興亞洲拿出四百億美元的“絲路基金”用于“一帶一路”的基礎設施建設,營造亞太“互聯(lián)互通”的完備環(huán)境,使亞太地區(qū)的人民走共同富裕之路。這正是東方“無窮普遍”博愛精神的體現,作為率先探討區(qū)域合作的東方大國日本,對此,理當感到欣慰才對。
然而,現實卻令人費解。日美兩國不僅不參加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以下簡稱“亞投行”),還阻撓其他國家加入。日美兩國國內部分人認為,中國成立亞投行是“挑戰(zhàn)布雷頓森林體系”,還有議論說,亞投行與世界銀行以及亞洲開發(fā)銀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之間分工不夠明確。當然,日本更擔心亞投行會與日美主導的亞洲開發(fā)銀行(ADB,以下簡稱“亞行”)之間形成競爭。亞行成立于1966年,這是日本經濟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亞行主要以貧困救助、社會開發(fā)、環(huán)境保護等項目為主,條件嚴格獲取資金很難。目前,亞行主要由日美兩國掌控,二者各出資15.65%。而亞投行則主要以交通設施以及基礎設施建設為主,空間跨度大,與相關國家的現實經濟建設需要緊密相連。相信亞投行未來的路不會平坦,但該舉措不失為“大手筆”。
2014年11月26日,亞行行長中尾武彥表示,愿意與中國提議新建的亞投行合作。中尾表示,亞行是個有經驗的大銀行,不會感到威脅。由于亞洲現實發(fā)展的需要,他對亞投行的成立表示理解。其實,不論是亞行還是亞投行,都能在亞洲經濟飛速發(fā)展的過程中發(fā)揮自己的重要作用。雙方不僅不矛盾,還會發(fā)揮互補效應,有時雙方還可以共同合作或有效分工。亞投行還應向亞行學習運營經驗,并加強雙方的交流,互相取長補短,相信兩大銀行都會為亞洲夢的實現建立豐功偉績。
按理說,有作為的日本政治家,血液中都有亞洲區(qū)域合作的DNA?!氨緛恚怨?0世紀起日本便與亞洲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但進入幕末明初的日本社會,在經歷了國際國內重大歷史事件的沖擊、震撼后,其社會結構與國民意識都發(fā)生了重大的變遷。在這種國際國內環(huán)境下,日本的一切內外活動似乎都與亞洲有著‘不解之緣。日本人的“亞洲情結”也是從此時開始結成。其后的日本,不論是‘興亞還是‘侵亞,都離不開與亞洲的交織與互動?!币话倌昵氨币惠x就曾說過,“日支提攜,天人共舞”。但是,中日兩國似乎都不習慣在同一個起跑線上賽跑。19世紀70年代末,當日本人倡導“興亞”時,大清朝的官員不屑地說,“小小日本,何談興亞?”。而日本從西方學到了功利主義世界觀后,就與西方列強一起踐踏亞洲。戰(zhàn)后日本絕處逢生,成為經濟強國。中國改革開放,立起直追。兩千年來,中日兩國終于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是,日本似乎并不高興。究其因有三:
首先,日本并沒有從美國的緊箍咒中解脫出來,美國的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對日本有決定性的影響。一方面,美國不愿意放棄在亞洲的軍事存在。另一方面,日本也想“借船出?!?。美國推行遏制中國的東亞戰(zhàn)略,日本正好借機鼓吹“中國威脅論”,發(fā)展軍工企業(yè),實現走向“軍事大國”的戰(zhàn)后第三個國家戰(zhàn)略目標??梢哉f,亞洲區(qū)域合作不是經濟問題,而是政治軍事問題。說到底還是個戰(zhàn)略定向問題。以日美“TPP談判”為例,日本明知參加美國主導的“環(huán)太平洋經濟協(xié)定”(TPP)不會給日本帶來太多的好處,甚至會使日本的農業(yè)遭受滅頂之災。但是,日本卻為了在政治軍事上能獲得更多的利益,特別是能在亞洲顯示自己的存在而硬著頭皮與美國周旋。TPP與FTA(自由貿易協(xié)定)不同,它是一個范圍廣泛甚至要求政府出面斡旋的新經濟合作模式,其自由化程度更高。對此,日本國內形成兩派?!癟PP推進派”認為這是構筑亞太自由經濟圈的趨勢所向,而“TPP反對派”則擔心這會導致日本的社會結構和國家制度發(fā)生變化。不過,問題的關鍵還是廢除關稅后日本農業(yè)的生存問題。結果,“TPP談判”至今沒有著落。
其次,日本不愿看到中國的崛起,與其說感到“威脅”,倒不如說是“心態(tài)不正”。在日本兩千年的文明史當中,只有近代的幾十年日本在亞洲率先發(fā)展,實行了現代化,并制定了亞洲第一部憲法。同時,近代日本既侵略了亞洲也為亞洲培養(yǎng)了革命家。中國作為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古國雖然在近代落伍了,但不會永遠沉睡,中印兩個人口大國的崛起才是亞洲復興的真正標志。中國的GDP雖然超過日本,日本有些失落,但中國的人均GDP遠不及日本。近代日本的古典亞細亞主義者尚且希望中國強大,難道今天的日本如此心胸狹窄?日本應當適應中國的發(fā)展,對于日本來說,中國的發(fā)展不是威脅而是機遇。endprint
再次,日本對華戰(zhàn)略的制定出現偏差。日本人做事認真,危機感強,容易成事,但是,日本人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見小不見大,只顧拉車不愿抬頭看路。中日兩國的民族性從學術論文的寫作就可見一斑。中國學者大氣磅礴,布局高遠。日本學者細致入微,論證縝密。曾有一位日本著名學者說,“把日本學者詳實的資料放到中國學者的論文框架之中正好”。也就是說,中國更多地注重戰(zhàn)略問題,而日本則更多地注重戰(zhàn)術問題。中國偏好長遠,日本更重視眼前。中國人思維帶有理想主義色彩,日本人考慮問題從現實主義出發(fā)。
在兩千年的中日關系上,日本人的“中國觀”發(fā)生了三次大的變遷。目前,正處在第四次大變遷的過程之中。這種變遷以其內部社會結構的動蕩與重組以及外部國際秩序的調整與重建為其實現前提,以“實力主義”、“現實主義”、“國家利益優(yōu)先”原則為其價值取向。縱觀日本人“中國觀”的變遷史,發(fā)現其規(guī)律性為:每當中國處于鼎盛之時,日本人的中國觀就向認同中國的方向發(fā)展;每當中國處于衰落之時,日本人的中國觀就向蔑視中國的方向發(fā)展,顯示出明顯的“實用主義”特征?,F在,日本之所以不愿與中國共同謀事,說明中國還不夠強大。
“互聯(lián)互通”的不可逆轉與日本的應對
亞太地區(qū)的冷戰(zhàn)思維阻礙著亞洲的和平與發(fā)展,日美同盟使日本在“脫亞”與“入亞”中進行苦澀選擇。但是,正如習近平所言,“要充分估計國際矛盾和斗爭的尖銳性,更要看到和平與發(fā)展的時代主題不會改變。要充分估計國際秩序之爭的長期性,更要看到國際體系變革方向不會改變。要充分估計我國周邊環(huán)境中的不確定性,更要看到亞太地區(qū)總體繁榮穩(wěn)定的態(tài)勢不會改變”。經濟發(fā)展是硬道理,亞洲不會永遠貧窮,“西方中心主義”的弊端連西方自己都在反思。美國“重返亞洲”要由正當理由,日美聯(lián)手“遏制”中國只是一廂情愿。
安倍上臺以來,東奔西跑,南來北往,目的是想拉幫結伙,孤立中國,以圖在霸占釣魚群島上得到國際支持并順便推銷軍工產品,為獲取經濟界對其政權的支持創(chuàng)造條件。但是,軍工企業(yè)必定是少數,選民手中的票決定安倍政權的去留。誠然,中日社會制度不同,價值觀念各異,但亞洲文化的內涵卻有眾多相似之處。能解日本經濟燃眉之急的不是TPP,而是FTA?!爸腥枕n作為東亞地區(qū)三個大國,GDP總量已超過15萬億美元,占全球GDP的20%,占東亞GDP的90%,超過了歐盟,但三國之間的貿易量只占三國對外貿易總量的不足20%。建立中日韓自貿區(qū)將逐步實現貨物、人員和資本的自由來往,促進各國產業(yè)調整和經濟發(fā)展。”
毋庸置疑,日本經濟已經失去了20世紀80年代的風采,處于滯漲中的日本經濟似乎除了采取放松銀根通貨膨脹的手法之外再無有效途徑。但是,日元貶值又使日本處理與東亞各國的經濟關系時陷入困境,如何重建日本經濟確實是日本應當舉國思考的問題,“目前看來,日本除了現實地與東亞地區(qū)構筑多元多重的合作框架外,別無它途?!?/p>
1992年東盟自貿區(qū)協(xié)定簽署(AFTA),繼而構建“東亞共同體”和“中日韓自貿區(qū)”的呼聲在東亞興起。2008年日本政府提出建立“亞洲經濟環(huán)境共同體”主張,想在自己擅長的環(huán)境領域大顯身手??梢?,日本對周邊國家潛在的可持續(xù)經濟增長抱有期待。但是,2011年日本無理“購買”釣魚群島事件引起中國人民的極大憤慨,2012年年底,安倍上臺后,不僅在歷史認識上倒行逆施,還挑撥中國周邊國家與中國作對,使東亞區(qū)域合作面臨毀滅性打擊。中國政府從亞太經濟發(fā)展大局出發(fā),出臺各項新政策,構筑亞太經濟發(fā)展新平臺,建立亞洲“互聯(lián)互通”新渠道,為亞太人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進行頂層設計。
結語
當然,亞洲復興之路不會平坦,中國的崛起還會遭遇來自各方的阻遏。但是,亞太區(qū)域合作的洪流浩浩蕩蕩,順其者昌,逆其者亡。亞太軍備競賽只能給亞太人民帶來不幸,繁榮共生才是亞太的美好未來。復興亞洲的大業(yè),不是一兩個國家能夠完成的。中、日、印作為亞洲的三個大國具有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與義務。日本應該將自己的經驗與教訓傳給亞洲,中國應腳踏實地完善自己,學好本領再貢獻給亞洲,印度也應振奮精神,不忘責任。作為亞洲的大國不僅要為亞洲提供良好的公共產品,更要為亞洲提供高尚的公共精神。亞洲不僅是亞洲人的亞洲,也是全人類的亞洲。如果說西方能為世界文明提供尺度,那么,幾大文明并存的亞洲更能為世界文明提供新的價值衡量標準。
【注釋】
①④⑤⑥⑦王屏:《近代日本的亞細亞主義》,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56~57頁,第15頁,第242頁,第245頁,第247頁,第333~334頁。
②③[日]岡倉天心著:《東洋の理想》,巖波書店(1984)第21頁,第24頁。
⑧[日]山田郎編:《近代日本の膨張と侵略》,新日本出版社(1997)第272頁。
⑨日本外務省編:《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書》(下),原書房(1978)第440頁。
⑩[日]防衛(wèi)研究所戰(zhàn)史部編:《(史料集)南方的軍政》,朝云新聞社(1985),第41頁。
大平首相智囊團“政策研究會”報告書-4《環(huán)太平洋連帯の構想》(1980)。
宮澤首相智囊團“21世紀のアジア·太平洋と日本を考える懇談會”報告書《21世紀のアジア·太平洋と日本-開放性の推進と多様性の尊重》(1992)。
王屏:“日本人‘中國觀的歷史變遷”,《日本學刊》,2003年第2期。
參考2014年11月28日習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何茂春:“東亞自貿區(qū)建成是遲早的事”,《環(huán)球時報》(國際論壇),2014年12月3日。
[日]原洋之介著:《新東亞論》,NTT出版株式會社(2002)第111頁。
責編 / 張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