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的雪

2014年10月6日，“美國2015玫瑰公主”新鮮出爐。在7名佳麗中，17歲的華裔女生邵霞成功入圍。消息傳到國內(nèi)，引發(fā)了一場關(guān)于“中西審美差異”的全民討論。因為在很多國人看來，邵霞完全和“美女”搭不上邊：黝黑的膚色、狹長的鳳眼，高高的顴骨，塌塌的鼻子……可就是這樣一副平凡面孔，在美國人眼里卻成了東方美女。為什么東方人和西方人在審美上如此南轅北轍？已經(jīng)在紐約定居十多年的南京人朱英偉對此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美女和完美無關(guān)

我和太太青梅竹馬，可母親剛開始并不同意這樁婚事，理由就是我太太長得不夠漂亮，擔(dān)心會影響到下一代的長相?？墒橇钊巳f萬沒想到的是，我們移民紐約后，相貌平平的太太居然很快就成了她諸多男同事眼里的“大美女”，讓我這個做丈夫的始料未及。

一個周末，與太太同在化學(xué)教研室工作的萊納德來家里拜訪，和太太商量下周去芝加哥做學(xué)術(shù)交流的事。一進(jìn)門，他就對太太不住嘴地夸贊起來：“高教授，您今天真漂亮，臉色看起來好極了，新發(fā)型也很棒。”我一聽，完全摸不著頭腦。萊納德進(jìn)門的時候，太太正在衛(wèi)生間洗衣服，忙得滿面通紅，這也叫“好臉色”？我抬頭又看了看她胡亂披散在肩上的頭發(fā)，完全看不出哪里“美”，哪里“棒”。都說美國人說話辦事直接，不會虛意逢迎，可萊納德的嘴巴還真不是一般的“能說會道”呢。

趁著太太去廚房煮咖啡，我問萊納德：“你真的覺得我太太好看嗎？”萊納德用驚詫的眼光看著我：“難道你不這么認(rèn)為嗎？高教授可是我們學(xué)院公認(rèn)的‘美人，我們私下里都說她和那位叫呂燕的中國模特有幾分相像，所以當(dāng)然要算美女嘍。”我哭笑不得。在中國，如果說一個女人長得像呂燕，那很可能會惹惱對方，但如果這句話出自一個美國人之口，你卻要把它當(dāng)成奉承的美言來聽，這中間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

在美國，美沒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美女不一定要皮膚白皙，“一白遮百丑”的說法是沒有的，只要皮膚細(xì)嫩、光滑、健康、有質(zhì)感，那就是美麗的，所以面有雀斑的呂燕成了東方女神;美女的眼睛也不一定大，不一定非要雙眼皮，但一定要富有神采，所以小眼睛的邵霞成了“玫瑰公主”;美女的臉不一定要巴掌大小，所以圓盤大臉的萊溫斯基有本事攪亂白宮;美女的身材也不一定必須苗條高挑，所以1.52米的賈達(dá)·萍克輕輕松松就搞定了1.88米的好萊塢人氣男星威爾·史密斯……一句話，美國人對完美不感興趣，他們對美人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沒有標(biāo)準(zhǔn)。這就難怪普通如我太太一樣的女人也能被人當(dāng)作美女一般地禮遇了，因為她很與眾不同，而獨特，也是一種美。

太太去芝加哥之后，我便承擔(dān)了采購食物的任務(wù)。一天在超市偶遇同事杰克，我們聊起挑選水果的心得，他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2012年他去東京旅行，在一家果蔬店里，他發(fā)現(xiàn)所有香蕉的表皮都沒有斑點，所有黃瓜都長得一樣粗細(xì)，上下筆直，西紅柿也個個都保持著完美的球形，他對此感到十分不解：“怎么可能呢？這太不自然了，這樣的水果買回去我也不敢吃。那一刻，我希望看到的是奇形怪狀的黃瓜和有坑的土豆?！弊非笞匀缓蜏喨惶斐傻拿栏?，這是美國人普遍的審美觀，也是很多中國人眼中的“丑小鴨”女性卻贏得美國男人青睞的重要原因。

我問杰克誰是他心目中最美的女神，他想都沒想就說出了瓦妮莎·帕拉迪絲的名字?？稍谖业挠∠罄?，這位約翰尼·德普的前任女友總是涂著一張俗艷的紅唇，牙縫也是超級巨大，“女神”的定位明顯是有點過了?？墒窃诮芸丝磥恚八幸环N神秘而獨特的氣質(zhì)，她的身上隱藏著很多秘密，引誘著你去發(fā)掘”?？粗芸艘荒槹V迷的模樣，我終于弄明白彎鼻子、寬下巴、大屁股的美國人也可以被當(dāng)成美人的原因了：美女和完美無關(guān)，瑕疵和缺憾也是一種美。

美女和微笑有關(guān)

章子怡在美國人中的知名度很高，就連鄰居家里4歲的小兒子菲爾，都能將章子怡的名字念得字正腔圓。2014年6月，美國某家網(wǎng)站曾經(jīng)做了一個有關(guān)“最美中國女神”的評選，結(jié)果章子怡榮登榜首。在美國人列舉的諸多投票理由中，像膚白貌美、身材勻稱、氣質(zhì)甜美這些中國人想當(dāng)然的選項卻很少有人提及，章子怡讓美國人印象加分最多的項目，居然是微笑。一位美國網(wǎng)友說得十分直白：“我喜歡她的笑容，很燦爛，牙齒也很干凈潔白。她微笑的時候給人感覺十分舒服，看起來是那種很容易親近的女生?！?/p>

美國人大多性格開朗活躍，他們對于喜怒哀樂等情感表達(dá)得比較分明，所以也很在乎一個人的性格是不是足夠陽光明快，而性格陽光的女性最直觀的表現(xiàn)，就是愛笑。美國人認(rèn)為愛笑的女性通常都很親切善良、脾氣好，不管和誰相處，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積極的影響，這樣的女性是很美的。

2014年8月，我們?nèi)胰ベM城度假，在高速路的休息站碰到一對看上去不那么“般配”的新婚夫婦。男的名叫比爾，年輕帥氣，談吐不凡，身高目測至少有1.86米。女孩洛莉的個子不高，而且身材偏胖，還染了一頭鮮艷的紅發(fā)，像這種五短身材、時尚品位也劍走偏鋒的女孩如果放在中國，估計很少有男人能夠欣賞得了，可比爾卻偏偏拿洛莉當(dāng)心肝寶貝一樣地心疼和寵愛著。

我充滿好奇地想知道他們的相識經(jīng)過，比爾笑著說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回憶?！拔覀兪窃谀樧V網(wǎng)上認(rèn)識的。第一次見面，洛莉就讓我印象深刻。她非常愛笑，笑容又是那么可愛、美麗，即便分開后，她的笑聲還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后來，我主動約她，再后來，我們就結(jié)婚了?！蔽一仡^看了看正在和我太太熱聊的洛莉，她的笑容真的很美，臉上綻放著一種耀人的神采和光芒，幾乎可以讓你將她肉乎乎的臉頰和前額的紅發(fā)忽略不計，難怪比爾會情不自禁被她的笑容所“迷惑”。

后來，我和太太就這個問題進(jìn)行過一次探討，她的理解明顯要更深入一些。在她看來，美國人的審美立體而動態(tài)，標(biāo)準(zhǔn)也是多方面的。他們認(rèn)為一個人的言談、舉止、性格……都是美的一部分。而且美國人非?？粗懈杏X，判斷人的美丑往往是由一個人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母杏^和感覺來決定。就好像比爾在和洛莉第一次見面時就對洛莉的笑容中了毒，并不由自主喜歡上她，那此后他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洛莉的其他外表缺陷，不管別人如何評價洛莉，在他看來，洛莉都是最美的。endprint

這讓我不由想起幾年前在《紐約每日新聞》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作者態(tài)度鮮明地指出克勞迪婭·希弗完全配不上“世界最美人物”的頭銜。而當(dāng)時，正是這位擁有天使面孔和魔鬼身材的德國名模人氣最高、事業(yè)正紅的時候。在那位作者看來，克勞迪婭·希弗之所以不美，是因為她根本不會笑，也永遠(yuǎn)學(xué)不會笑。每次看到她線條僵硬、肌肉緊張的笑容，都逼得人不得不轉(zhuǎn)移視線?？磥硇θ菰诿绹说男哪恐?，還真的是占有舉足輕重的位置呢。

有一天，太太突然問我當(dāng)年到底看中了她哪一點才決定把她娶了回家，我仔細(xì)回想了一下，可能還真的是她那張明朗的笑臉呢。但我最終決定不告訴她答案，因為擔(dān)心她因此而變得驕傲，并使用這一微笑武器去誘惑那些經(jīng)受不住燦爛笑容考驗的美國男人。自家的東西，還是留給自家人好好享受吧。

美女和個性有關(guān)

在紐約住的時間長了，美國男人的審美觀變得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臉蛋不漂亮，但長得有特點，那是美;臉蛋不出眾，但笑容動人，那也是美;容貌不好看，但性格討人喜歡，那還是美……而按照兒子的說法，在美國，性格魅力是足以讓一個“灰姑娘”變身公主的利器。

兒子班里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名叫貝卡。她有著白皙透明的皮膚，像芭比娃娃一樣天真無邪的藍(lán)眼睛，棕色的長發(fā)和修長的身材，性格也很安靜，喜歡小動物，高爾夫球也打得很棒，就連從來不對女生示好的兒子也對她著迷不已。可是兒子的美國同學(xué)知道他喜歡貝卡之后，卻感到十分驚訝：“??？她很漂亮嗎？我從來沒注意到她。她又不怎么說話……”這讓兒子很是困惑：“那你們覺得哪個女生最漂亮呢？”美國同學(xué)然后便興沖沖地把一個金發(fā)女孩拉到了他的面前，兒子一看，立刻大跌眼鏡。

她是校橄欖球隊的拉拉隊長，名叫戴比。中等個子，臉很小，鼻子卻很大，而且因為經(jīng)常參加力量訓(xùn)練，她不但四肢肌肉很發(fā)達(dá)，膚色也被曬得很黑，這種外貌如果是在中國，不用說是“?；ā?，就連“班花”都輪不到她來做，可戴比卻千真萬確是這所學(xué)校最受人歡迎的“美女”，理由很簡單：戴比的個性很有魅力，勇敢自信、熱愛運動、待人真誠……11歲那年，她就曾單獨出海航行，讓很多男生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問兒子喜不喜歡戴比，他猶豫了很長時間也沒能說出“Yes”。我能理解，這就好像安吉麗娜·朱莉在美國被認(rèn)為是美女尤物，而在中國，卻不見得是這樣，因為朱莉的五官并不符合美女的黃金法則?？伤齾s憑借著敢作敢為的鮮明個性不但擁有了大票的男性死忠，還打贏了與另一個女人的戰(zhàn)爭，并最終賺到了“皮特太太”的名分。這一切，都是個性魅力使然。

在中國男人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里，個性太強(qiáng)的女人是不受歡迎的，即便遇到這樣的女人，也會想方設(shè)法把她的棱角磨平，直至磨到適合丈夫和家庭為止。而美國人卻不是這樣，他們的審美更看重個性，強(qiáng)調(diào)活力和智商。一個人的外表固然重要，但性格、智慧、才華、獨立、勇氣……在一個人的美麗中也占有相當(dāng)大的比重。換句話來說，美國人判定一個人是不是美女，看的是她的整體，只有整體讓人感覺舒服，哪怕某些部位的尺寸不是很理想，有些局部稍有瑕疵，那她也是美的。

2014年10月，我們?nèi)トA盛頓參加妹妹的婚禮，她老公是位名副其實的美國“高富帥”，據(jù)說是她擊退了兩名情敵才“搶”到手的。婚禮上，我問新郎官究竟被新娘的什么地方所吸引，美國妹夫笑著坦白道：“當(dāng)然是她的好脾氣、好性格?！比堑弥車吮l(fā)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好性格能成就美女，甚至能促成姻緣，這就難怪美國人會把女人的性格看得那么重要，也難怪美國某網(wǎng)站說希拉里·克林頓是會讓美國80%的男性都退避三舍的女人，理由只有四個字：她的性格。都說“性格決定命運”，看來還真是這樣。

編輯/鄭佳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