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雪琳

摘 要： 先秦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思想最為解放、文化研究氣象最為蓬勃的時代，儒家和墨家是當時影響非常廣泛的學術流派。二者的教育事業(yè)思想是教育事業(yè)思想的兩維：儒家是布衣卿相的養(yǎng)成者；墨家是科技教育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儒家的教育思想偏重于民眾德行的塑造和政治能力的培育，墨家的教育思想偏重于國防科技和生產(chǎn)技能的研究推廣，開創(chuàng)了教育事業(yè)的重要分支。

關鍵詞： 先秦時期； 儒家； 墨家； 教育思想

中圖分類號： D630.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9973（2014）03-0027-04

先秦時期是中國社會戰(zhàn)亂不斷、政治動蕩黑暗、民生困苦不堪的時代，也是中國歷史上哲學派別最眾、學術研究氣象最為繁榮的時代。關于社會教育事業(yè)的思想在那個時期同樣異彩紛呈。先秦時期，“教育事業(yè)”這一名詞尚未出現(xiàn)，然教育之于治國的重要意義，已為儒墨兩家所深深體悟，發(fā)展社會教育事業(yè)的思想，是其學術思想的重要組成成分。

一、儒家教育事業(yè)思想——布衣卿相的養(yǎng)成者

儒家的哲學是“人本哲學”，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盵1] 儒家的政治思想是希望有圣君賢相在上以為表率，“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薄白佑?，而民善矣?！?“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悌；上恤孤，而民不悖。” [1] 同時亦強調(diào)積極的教育對于提高平民的修養(yǎng)和德藝進而治國安民的重要意義。儒家的治國宗旨是“仁治主義”或稱“德治主義”，其政治主張是在人民中選舉“賢能”，而非貴族世襲，主張“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盵2] 因此，其教育事業(yè)的指導思想是使人民具備統(tǒng)一之“仁”的人格，其教育目標是使學生具備布衣卿相的能力，儒家之所以能夠在百家被罷黜之后獨領風騷，其教育思想的作用非?？捎^。

（一）孔子——民辦教育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

孔子的思想，記錄在《論語》、《易傳》、《春秋傳》等書中?？鬃又员环Q為教育家，是因為他可能不是民間以官辦大學的教學內(nèi)容育人之第一人，但是如此大規(guī)模在民間開展有教無類的沒有圍墻之教育活動的，實始于孔子。他的偉大之處，在于將過去僅僅是貴族才能擁有的受教育特權平民化，以六藝教習平民，使學生有機會步入仕途，實現(xiàn)學生個人乃至家族的政治抱負。也正因為如此，孔子也受到了他的學生的熱情擁戴。

先秦時期，貴族子弟實行的是義務制教育，13歲入小學，20歲入大學。國家鼓勵并指導平民學習，但是并不設置平民學堂，平民只有通過學習，并在每三年舉行的大比中表現(xiàn)優(yōu)異，才有機會進入大學和貴族子弟一起學習，進入大學后，平民和貴族子弟之間不再論貴賤，而僅以年齡排序，從此脫離平民階層，進入預備官僚階層?？鬃营毦呋垩鄣乜吹竭@種國君家族化教育體制的局限性以及教育事業(yè)供給的不足，開創(chuàng)了一所沒有圍墻的民辦流動學院。這所學院，滿足了無法進入體制內(nèi)大學的一般平民或落魄貴族學子求學進而入仕之需求。他四方游歷歷盡艱辛，在“陳糧絕，從者病，莫能興”時，仍能說 “君子固窮”，[1] 恐怕其精神支柱，并不僅僅是為推行學術，更重要的是一片拳拳愛護學生之心，并努力為其學生開創(chuàng)入仕之途徑。在貴族世卿階層逐漸沒落而布衣卿相官僚階層逐漸興起的時代，孔子圓了無數(shù)學子的“入仕夢”，也因此與學生之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在孔子去世后，他的學生守孝三年，期滿后依依不舍灑淚而別，而子貢在孔子墓前重新筑廬，又守孝三年。這種深厚的感情并不僅僅是建立在師生關系上，更重要的是，孔子以其一生的努力幫助了他的學生實現(xiàn)了學習進而入仕之夢。先秦時期，諸子爭鳴，一時各家學派風起云涌，然唯有孔子成為萬世師表和至圣先師。究其原因，孔子的教育事業(yè)思想功不可沒。

1.開創(chuàng)民辦教育事業(yè)作為官辦教育的重要補充。先秦時期，國君僅僅對于貴族子弟實行義務制教育，為數(shù)眾多的平民及落魄貴族游離于這種國君家族式的官辦教育體制之外。雖然國家設立官員對于平民的教育進行方向性的導引，并在每三年舉行一次選拔，優(yōu)異者有機會進入官辦大學，但是國家并不設立平民初等學堂，可以想見，進入官辦大學的機會對于大多數(shù)學子來講，小之又小且?guī)в刑嗟呐既恍砸蛩?，因而是可望而不可求的?？鬃忧‘斊鋾r極富創(chuàng)新精神地創(chuàng)辦了一所沒有圍墻的流動式民辦學院，并以自己的努力為學生開創(chuàng)入仕的途徑，雖然沒有國家承認的文憑，但是在各個實質(zhì)性方面，完全地具有“大學”的功能，部分地滿足了民間對社會教育事業(yè)的需求，因而成為官辦教育機構的有益補充。孔子終生沒有批評過國家對于教育投入的不足或者國家教育事業(yè)供給的不足，而僅僅以畢生的精力去彌補這種缺憾，并開創(chuàng)了流傳萬世的教育之風，稱其為萬世師表實在是實至名歸。孔子自稱“信而好古”，[1] 但其創(chuàng)新意識和實踐精神是前無古人而來者難追的。

2. 有教無類——不設身份、能力等的入學限制?？鬃铀O學堂，其宗旨是彌補官辦教育機構的不足，因此與官辦教育根據(jù)出身或其他條件作為門檻不同，孔子對于學生所持的態(tài)度是“有教無類”，“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1] 這在目前看來不足為奇，但在當時，教育是貴族特權的時代，這一理念是劃時代的，他看到官辦教育機構無法滿足人民對于教育事業(yè)的需求這一問題，勇于實踐通過民辦教育來提供教育服務供給是一種先知先覺的壯舉，并使教師自此成為一種職業(yè)。不僅如此，孔子對于平民出身的弟子，更加關注和推崇：“先進于禮樂，野人也；后進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盵1]

3. 以官辦學堂的課程為主要教育內(nèi)容。先秦時期，各家學派都以自家學術教其弟子，唯有孔子是按照官辦大學課程的內(nèi)容教習平民子弟。這是和孔子的辦學理念相適應的?？鬃娱_辦學堂的目的，是為使弟子成為布衣卿相進入官僚階層做準備，故采用官辦教育機構課程——“六藝”，即“詩”、“書”、“禮”、“樂”、“易”和“春秋”，作為教學內(nèi)容是順理成章的。經(jīng)學今文家認為六藝為孔子所作，古文家認為六藝為孔子所述。無論如何，六藝的確是孔子教育學生的主要內(nèi)容，并且，孔子教育學生的內(nèi)容并不僅限于六藝，還包括四種德行，《論語·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1]

4. 教育方式是以老師為中心的流動課堂?？鬃铀M行的教育，不是以物質(zhì)化的學校、課堂等為存在基礎，而以老師為中心，老師游歷到哪里，學生就追隨到哪里，講堂就設在哪里。 “從我于陳、蔡者，皆不及門也。” [1] 但孔子之所以要游歷，并不僅僅是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恐怕更深層的含義是推薦自己的弟子。

5. 推薦弟子入仕，使弟子皆可用于千乘之國。正因孔子教學內(nèi)容廣博，才更利于他因材施教，根據(jù)個人品行、能力的差異而分別將其培養(yǎng)成材?！暗滦校侯仠Y、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1] 孔子一生的事業(yè)中，推薦弟子入仕可能是其重要目標。這種言論在《論語》中也多處可見。如，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庇謫?。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薄扒笠埠稳?？”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薄俺嘁埠稳纾俊弊釉唬骸俺嘁?，束帶立于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1]

（二）學院派的孟子——公立道德學堂的積極倡導者

孟子的思想，主要記載在《孟子》一書中。孟子的政治主張，最重要的有兩點，一是保育民眾?！笆枪拭骶泼裰a(chǎn)，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於死亡。然后驅(qū)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3] 二是教育民眾。認為“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3] 但是相對于以老師為中心的流動講壇，孟子更致力于提倡公辦學堂，且所提倡的公辦學堂似乎以道德教育為主，而不是以政治能力教育為主?！睹献印ち夯萃跎稀吩唬骸爸斺孕蛑?，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等。[3]

但是也許孟子看到了當時的國力并不允許在全國范圍內(nèi)大規(guī)模開展公辦道德學堂，于是退而求其次，積極提倡由上而下的教育理念，要求對于貴族的教育予以特別的重視，認為上梁正下梁自正。因此，他特別推崇設立貴族學院，將官辦學院的設立作為“王天下”的必由之路向國君推薦?！霸O為庠序?qū)W校以教之。庠者，養(yǎng)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3]

（三）親師派的荀子——孔子開展民辦大學教育事業(yè)思想的繼承者

荀子出生于戰(zhàn)國末年，其思想已經(jīng)開始具有法家的萌芽，法家兩大著名人物李斯和韓非子，均出自于荀子門下。荀子的思想主要記載在《荀子》一書中，該書雖有后人附會，但大致仍保持原本面目。與重視官辦教育機構的孟子不同，荀子更加推崇以老師為中心的民辦流動學院。在這一點上荀子更加接近孔子的思想。荀子的教育事業(yè)思想非常重視老師的作用。這在《荀子》一書中多處可見。如《荀子·勸學》曰：“學莫便乎近其人?！抖Y》、《樂》法而不說，《詩》、《書》故而不切，《春秋》約而不速。方其人之習君子之說，則尊以遍矣，周於世矣。故曰學莫便乎近其人。學之經(jīng)莫速乎好其人，隆禮次之。上不能好其人，下不能隆禮，安特將學雜識志，順《詩》、《書》而已耳，則末世窮年，不免為陋儒而已。” [4] 而《荀子·儒效》曰：“故人無師無法而知則必為盜，勇則必為賊，云能則必為亂，察則必為怪，辯則必為誕。人有師有法而知則速通，勇則速威，云能則速成，察則速盡，辯則速論。故有師法者，人之大寶也；無師法者，人之大殃也?！?[4]

也正是由于荀子重視老師的作用，在荀子的教育事業(yè)理念中，物質(zhì)性的教室和學校在哪里、由誰設立并不重要，關鍵的問題在于追隨在一個有德行的老師身邊，他認為這才是獲得良好教育的必由之路。因此，荀子積極倡導并努力實踐著民辦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

（四）孟子和荀子的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比較

孟子和荀子對于孔子都是無限敬仰的，孟子自稱為孔子的私淑弟子。而在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方面，似乎是荀子更加接近于孔子。孟子和荀子社會教育事業(yè)理念的不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 所側(cè)重的教育對象不同。孟子重視教育事業(yè)的開展中官辦學堂的作用，而官辦學堂無疑是有限的，這有限的資源又必將向貴族傾斜因此，孟子也在思想上更加重視貴族教育。

荀子偏重于教育有政治抱負的人，至于這個人原本處于什么地位，并不是很重要的?！肮手T侯問政不及安存，則不告也；匹夫問學不及為士，則不教也；百家之說不及後王，則不聽也?！盵4] 荀子認為，人可以通過接受教育而由賤變貴、由愚變智、由貧變富，從而改變?nèi)嗽舅幍碾A級地位。在這一點上，荀子也與孔子有更多的相通之處。

2. 教學內(nèi)容不同。與孟子重視“仁德”的教育內(nèi)容不同，荀子更加重視“六藝”的教育。這也是與荀子的教育對象更多的是有著政治抱負的平民有著重要關系。平民接受教育最大的動力源于脫離平民階層而進入新興官僚階層，故“六藝”的教育對其至關重要，這一點在《荀子·勸學》一篇中有著明確說明。

孟子的教育目標，是使學生懂得“孝悌之義”，各安其事，在本身所處的社會地位上，各自發(fā)揮其作為和諧社會穩(wěn)定器的作用。

荀子明確提出，人本性惡，要通過教育使其改變本性，再根據(jù)每個人的德行和知識來確定他的社會地位，而不是根據(jù)其出身。因此，荀子的教育目標有二：一是糾正惡性；二是使學生能夠施展政治抱負?！敖袢酥詯?，必將待師法然後正，得禮義然後治。今人無師法則偏險而不正，無禮義則悖亂而不治?！?[4]

二、墨家教育事業(yè)思想——科技教育事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

墨子的思想，主要記載在《墨子》一書中，該書雖有后人附會，但無大的逾越之處。墨家的哲學思想是“兼愛主義”、“交利主義”和“平等主義”。[5] 其政治思想建設于絕對的平等主義之上，認為應選拔賢可以天下任之?！疤煜轮詠y者，生于無政長。是故選天下之賢可者，立以為天子。天子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天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三公?！?“故古圣王以審以尚賢使能為政，而取法于天。” [5]

墨家的教育，在于使人具備“竭股肱之力、亶其思慮之智”，“日夜不休以自苦為極”的承擔精神和自我犧牲精神。墨子對于天下現(xiàn)實情況的預設是國防岌岌可危、國內(nèi)財用不足，因此，其國民教育思想是教育來源于國防和生產(chǎn)、服從于國防和生產(chǎn)、服務于國防和生產(chǎn)。

（一） “取法于天”的教育準則

墨子實是一宗教家，其所崇尚的圖騰是“天”。墨子曰：“莫若法天。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為法，動作有為，必度于天。天之所欲則為之，天所不欲則止?！?[5]

（二）“君師合一”或“官師合一”的政治、道德教育體制一體化

既然從天子到里長，都是層層選拔出的賢可者，那么人人都應向其行政上級學習善行和善言也就成為合理的邏輯。墨子的基本觀點是，無論其社會地位如何，都應竭盡全力做分內(nèi)之事：“王公大人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慮之智，內(nèi)治官府，外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倉廩府庫，此其分事也。農(nóng)夫蚤出暮入，耕稼樹蓺，多聚叔粟，此其分事也。婦人夙興夜寐，紡績織纴，多治麻絲葛緒、綑布縿，此其分事也?！?如果一人不盡其本分，天下將有政亂或財用不足的憂慮，即“君子不強聽治，即刑政亂；賤人不強從事，即財用不足。” [5] 在這種指導思想下，墨子對于教育體制有著非常獨特的設計，他認為政治管理體制和道德教育事業(yè)體制要合二為一，從民眾到百官要逐級順從于上級、學習于上級，直至天子，而天子要順從、學習于天。

在墨子所設想的政治體制和國民道德教育體制合二為一的社會體制下，上級官吏不僅是領導，又是老師，在這種情形下，當然沒有另設老師之必要，而民眾以及各級官吏所學習之內(nèi)容是上級之善言、善行，是否有必要另設學堂也在兩可之間。

（三）開創(chuàng)科技教育事業(yè)

墨家是先秦諸家中危機意識、憂患意識最強者，認為國防岌岌可危，而國內(nèi)一人不耕、一婦不織，即有凍餒之虞，“王公大人怠乎聽獄治政，卿大夫怠乎治官府，則我以為天下必亂矣。農(nóng)夫怠乎耕稼樹蓺，婦人怠乎紡績織纴，則我以為天下衣食之財將必不足矣?！?[5] 在這種憂患意識下，墨子認為不應該有人專門從事教育，除非這種教育“功賢于耕而食之、織而衣之者也?！?[5]墨家的信眾是科學的先驅(qū)，他們所負有的使命，是要不耕、不織、不戰(zhàn)，而功賢于獨耕、獨織、獨進戰(zhàn)者。因此，墨家的信眾是掌握當時最為先進的科學技術，遵從于嚴格的組織管理，甘愿“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一個類宗教組織成員，而他們的學習和教育內(nèi)容在很大程度上是基礎學科、工業(yè)科技和國防科技教育。在這種教育事業(yè)思想導向之下，墨子開創(chuàng)了國民科技教育事業(yè)，此科技教育事業(yè)有兩個側(cè)重點，一是國防科技；二是生產(chǎn)科技。從其教育內(nèi)容不難想象，其教學地點和實驗室應主要設在田間地頭和生產(chǎn)作坊之中，而課堂教育以滿足基礎科學教育要求恐怕也勢在必行。

三、儒家和墨家的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比較

儒家和墨家從哲學思想一直到政治、教育思想，都存在很多沖突?！睹献印烽_篇《梁惠王上》就有 “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痹凇陡孀印菲?，又有“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懷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3] 而“利”卻是墨家做一切事情的出發(fā)點和衡量準則，凡是“加費而不加利于民者”一定不做。此外，在《墨子·非儒下》中，墨家對儒家的禮、樂進行了激烈地批評，而《墨子·非儒上》的缺失，更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很可能包含的對詩、書的批判。而荀子難墨子曰：“墨子蔽于實而不知文”、“知其齊而不知其畸”。

就其教育思想來看，二者也是相同點少、相異點多。

（一）儒家和墨家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的相同點

儒家和墨家的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分歧頗多，但是二者有一重要相同之處，就是行政體制中的上級是下級學習的典范這一思想。儒家有“子率以正，莫敢不正”，而墨家有“故古圣王以審以尚賢使能為政，而取法于天”。[5]

（二）儒家和墨家社會教育事業(yè)思想的差異點

儒家與墨家的教育事業(yè)思想之最大不同在于教育導向的不同。儒家的教育是以強化上層建筑為導向的，而墨家的教育是以強化經(jīng)濟基礎為導向的。這種教育事業(yè)導向的不同不然導致二者的教育事業(yè)思想產(chǎn)生一系列的差異。

1. 教育內(nèi)容的不同。儒家教育體系的出發(fā)點是作為官辦學堂的補充，其出現(xiàn)的形式是民辦教育。儒家教育內(nèi)容是預備官僚教育，其主要課程是官辦大學教育的課程，即“詩”、“書”、“禮”、“樂”、“易”和“春秋”。然而，孔子教育學生的內(nèi)容并不僅限于六藝，還包括社會生活實踐、對待別人的忠心和與人交往的信用。《論語·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1] 而墨家的教育內(nèi)容主要是國防科技和生產(chǎn)技術。否則便違背了其“不耕不織而功賢于耕織者”的教義。

2. 教學地點的不同。儒家的教育雖然很大程度上是以老師為中心的流動課堂，但是無論流動到哪里，總會有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課堂作為教學環(huán)境；而墨家的教育除了基礎科學教育可能有一個課堂外，其大量的教育可能是在國防前線和生產(chǎn)現(xiàn)場進行的。

3. 教學目的不同。儒家的教育目的是提高學生的修養(yǎng)和參政議政能力，以便學生能夠脫離平民身份而進入“士”的階層。墨家的教育目的與政治的關系小，而與國防科技和生產(chǎn)技術的關系大，教育是直接服務于國防和生產(chǎn)的。

四、結語

儒家和墨家的教育事業(yè)思想盡管有如此大的分野，但是二者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天下安、百姓安。儒家的教育思想偏重于民眾德行的塑造和政治能力的培育，并以民辦教育機構作為官辦預備官僚教育機構的重要補充；而墨家的教育思想偏重于國防科技和生產(chǎn)技能的研究推廣，田間作坊式的現(xiàn)場學習現(xiàn)場教育固不可少，課堂教育恐怕也不可或缺，而墨家的教育內(nèi)容并非官辦大學的課程，實際上是開創(chuàng)了教育事業(yè)的重要分支。二者如能在各自的領域中各展其長并有機結合，將是國家之幸和民族之幸。然而不幸的是，與儒家的世代繁盛不同，墨家很快衰落了，這中間固然有墨家自身的原因，《莊子·天下》曰：“黃帝有《咸池》，堯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湯有《大》，文王有《辟雍》之樂，武王、周公作《武》。古之葬禮，貴賤有儀，上下有等。天子棺槨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槨，以為法式。以此教人，恐不愛人；以此自行，固不愛己。未敗墨子道。雖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樂而非樂，是果類乎？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憂，使人悲，其行難為也，恐其不可以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雖獨能任，奈天下何！離于天下，其去王也遠矣。” [6] 而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更使得墨家后繼乏人，復興無望。墨家的衰微不僅是一個學術流派的命運，更加埋下了中國在幾千年后落后于西方列強的種子。

參考文獻：

[1]論語·大學·中庸[M].陳曉芬，徐儒宗，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

[2]禮記全譯·孝經(jīng)全譯[M].呂友仁，呂詠梅，譯注.貴陽：貴州人

民出版社，2009.

[3]孟子[M].楊伯峻，譯注.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9.

[4]荀子全譯[M].蔣南華，羅書勤，楊寒清，譯注.貴陽：貴州人民

出版社，1995.

[5]墨子全譯[M].周才珠，齊瑞端，譯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5.

[6]莊子全譯[M].張耿光，譯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

[責任編輯、校對：楊栓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