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任何作品都置身于不同的歷史背景之中，文學巨匠金庸先生作為香港文學界的代表之一，將現(xiàn)代語言運用到他的文學

作品之中，彌補了中國大陸文化尤其是武俠小說的斷裂，是高雅文學融入通俗文學的成功典范。金庸在作品中使用的語言很特殊，描寫的是在古代，用的是現(xiàn)代漢語語言，傳承、改革、發(fā)展和超越了中

國的舊武俠作品。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呈現(xiàn)了復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宗教等內(nèi)涵，創(chuàng)作出了世界聞名的新武俠文學。本文從語言與文化、金庸作品語言特點來探析所帶來的社會意義和傳承效果。

關鍵詞：作品；特點；探析

中圖分類號：H05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2

一、金庸語言與香港文學

世界上任何一種語言都是植根于特定的文化、民族背景之中，反映著特定的文化內(nèi)容。香港的地理位置特殊，處在大陸與西方的交接地，有著西方文明與大陸文明的融合，受著雙重文化的影響，因此，

香港文學是一種邊緣性的文學?！斑吘壭浴蔽幕?，主要是指相對于“內(nèi)陸”（hinterland）的“邊緣”（littoral）。這種文學融匯了各種思潮的特點。這里涵蓋了殖民意識、文化認同、島嶼心態(tài)、商

業(yè)競爭和本土文學。

金庸作品的文化內(nèi)容和語言特點就涵蓋了香港文學的這些特點，同時也是通俗文學語言的突破和提升。1961年金庸創(chuàng)作的《倚天屠龍記》（以下稱《倚天》），和其他14部作品一樣，語言優(yōu)美，可讀性

強，是香港文學的典范之一。

語言隨著時代的變遷而發(fā)展變化，正如劉俊老師在《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語言衍變》中講到的那樣，“文學原本就是語言的藝術，文學的每一次突破和轉型毫無疑問都會在語言上有所體現(xiàn)，反過來說

，語言的每一次衍變，也都必然地意味著文學的某種發(fā)展和變革?！雹?/p>

二、金庸作品帶來的意義

2010年9月，86歲高齡的金庸先生順利完成博士論文答辯，以「唐代盛世繼承皇位制度」的博士論文獲得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文學巨匠金庸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在我心目中他是通俗文學領域第一人

。正如他本人在2009年獲得“2008年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的頒獎典禮上的講話：“如果說我有什么值得學習的地方，那么就是永遠不停地學習?！?/p>

1，金庸作品與香港文學。金庸小說是香港文學嗎？正如劉俊教授所述，香港文學始終與大陸文學密切聯(lián)系，這與香港有史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息息相關。什么是香港文學？王劍叢認為“一種從狹義看，

認為由香港作家所寫，反映香港的社會生活和市民心態(tài)，而又在香港出版或發(fā)表在香港的報刊上的文學作品，是香港文學；另一種從廣義看，認為只要由香港作家所寫具有香港特色，不管取材于香港或

取材于異域或取材于中國大陸，也不管是發(fā)表在香港或發(fā)表在香港以外的地區(qū)的文學作品都應該算是香港文學。” 劉俊老師在“《香港文學》與香港文學”中分析了王劍叢的觀點，并認為“香港文學就

是在香港的世界華文文學”。②從這個意義上說，金庸的文學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影視都是香港文學。

2，語言文學研究和傳承。金庸的武俠小說，流傳了五十多年，暢銷全球。高爾基說：“語言是文學的第一要素”。說明語言修養(yǎng)是文學家最基本的條件。最好的文學作品是用美的語言寫成的。在作品中

處處體現(xiàn)了他的語言功底及在文學中的運用。他的作品往往與歷史聯(lián)系密切，作為歷史學者的他，隨時可以運用歷史故事貫穿其中，駕輕就熟，看他的小說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學到很多歷史知識。他的很

多作品也收錄在中國大陸初中、高中的語文課本中，如：《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雪山飛狐》的部分片段。北京大學在全國高校中率先開設了“金庸小說研究”選修課，金庸小說系列講座登上央

視《百家講壇》，金學研究著作更是層出不窮?！短忑埌瞬俊菲稳脒x全日制普通高級中學語文讀本（必修），《笑傲江湖》被收錄到《中國新文學大系》第四輯中③。其中《鹿鼎記》由兩位世界級教授

翻譯成英文，牛津大學1997年出版?！禩he Deer & the Cauldron》試行版（兩回）1993年在澳洲國立大學學報《東亞史》④發(fā)表。最為奇特的是，金庸的每一部武俠小說都被搬上了銀幕和熒屏，其中幾部

武俠小說甚至被反復改編、拍攝成電影和電視連續(xù)劇。中國武俠小說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學形式非常值得保留、學習，優(yōu)秀的武俠小說甚至是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更應該繼承發(fā)揚并代代相傳。

3，彌補了大陸文化的斷裂。語言無處不在，只要有人類的活動，就有語言。語言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和進行思維的工具。語言具有學習性、傳承性、歷史性和時代性。五四運動以

來，武俠小說受到很大的抨擊和壓制，甚至認為是封建迷信低俗的文化來評判，到上世紀40年代，在大陸這類小說幾乎消失了。而香港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幾乎成了武俠小說的避風港，盡管有百年的英

國殖民統(tǒng)治，但由于西方的影響，思維的開放，言論的自由，沒有經(jīng)歷內(nèi)陸的解放戰(zhàn)爭，沒有直接受到文革的沖擊，反而使香港具備了延續(xù)武俠小說得天獨厚的發(fā)展條件。金庸的新武俠小說從某種意義

上講正是彌補了中國大陸文化的斷裂。同時，古為今用，洋為中用也在金庸小說中有充分的體現(xiàn)?！罢Z言觀念隨著社會的轉換和歷史的前行，一直在不斷地進行著豐富、變化和發(fā)展?！雹?/p>

三、金庸作品的語言特點

1，古典詩詞的引用

金庸作品中對古典詩詞、歌賦、聯(lián)句都有所引用，被用來賦詩言志，借古說今，表達感情。

1）對聯(lián)的聯(lián)想：語言運用是語言與現(xiàn)實的橋梁。語言符號的意義是在語言運用中實現(xiàn)的。金庸先生給自己十五部篇小說寫的一副對聯(lián)：“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橫批“越女劍”，分別為

：《飛狐外傳》《雪山飛狐》《連城訣》《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白馬嘯西風》《鹿鼎記》《笑傲江湖》《書劍恩仇錄》《神雕俠侶》《俠客行》《倚天屠龍記》《碧血劍》《鴛鴦刀》這14部小

說的第一個字。

2）古句的運用：張無忌年幼一直受到玄冥神掌的折磨，在第十三回《不悔仲子逾我墻》中，金花婆婆見他英俊文秀，討人喜歡，卻受了這不治之傷，連說“可惜，可惜！”張無忌忽然心頭涌起三句話來

，“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新生乎？”這幾句話出自《莊子》。這四句話意思是說：“一個人壽命長短，是勉

強不來的。我哪里知道，貪生并不是迷誤？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歸故鄉(xiāng)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會懊悔他從前求生呢？”

3）古曲的運用：在蝶谷醫(yī)仙胡青牛逝世后，善良而懂醫(yī)術的無忌開始救死扶傷，對死亡和生命有了新的體驗和感悟。尤其是在光明頂?shù)氐乐新牭叫≌阉男∏械摹罢狗懦蠲?，休爭閑氣。今日容顏，

老于昨日。古往今來，盡須如此，管他賢的愚的，貧的和富的”⑤時，更加認識了生命的意義，多次舍己救人，更加積極的面對生活，愛護和尊重生命，同時也使他自己的生命大放光彩。

4）古詩的運用：如在《倚天》中：第六回浮槎北溟海茫茫中，張翠山在石壁上寫“武林至尊…”書中這樣描寫：“這一番石壁刻書，當真如李白詩云：‘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

停手，一行數(shù)字大如斗?；谢腥缏劰砩耋@，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雷，狀同楚漢相攻戰(zhàn)。”這是李白的《草書歌行》引用到這里非常貼切。

正如嚴家炎指出：“金庸武俠小說包涵著迷人的文化氣息、豐厚的歷史知識和深刻的民族精神——這里涉及儒、釋、道、墨、諸子百家，涉及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眾多的文史科技典籍，涉及傳統(tǒng)文學藝術

的各個門類如詩、詞、曲、賦、繪畫、音樂、雕塑、書法、棋藝等等。作者調(diào)動自己在這些方面的深廣學養(yǎng)，使武俠小說上升到一個很高的文化層次?！雹?/p>

2，周易文化、佛學和現(xiàn)代漢語的體現(xiàn)

金庸作品獨特的審美價值與《周易》的影響密不可分，小說中復雜的文學、文化、社會、歷史，哲學、科學、兵法及藝術等，莫不依易經(jīng)而衍生發(fā)展。武功中大家熟悉的“降龍十八掌”，其招式名稱就

來自易經(jīng)，如“坑龍有悔”“飛龍在天”等。《倚天》中武學的最高功夫《九陽真經(jīng)》《九陰真經(jīng)》《乾坤大挪移》和《太極功》都與《周易》有關，“伏羲畫卦，開始於乾坤陰陽，而乾坤陰陽，又始

於太極。”太極理論認為，宇宙間的一切都由兩個相反相成的對立面“陰”與“陽”組成，這一思想在太極圖中得以顯示出來。太極圖作為對宇宙運動變化的解釋，象征著和諧、平衡和陰陽兩極力量的和平

共存。太極是黃裳研究多種典籍后寫成的武功秘籍，而“黃裳”是坤卦的六個密碼之一，來自于《周易·坤·六五》：“黃裳，元吉?！薄吨芤住は缔o上》說：“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

性也。”陰陽既對立又統(tǒng)一，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二者互相平衡、彼此調(diào)和，就可以稱之為道。對應的武功要陰陽相濟，剛柔互補，太剛太柔都不是最高境界。在布陣和機關設置上也有按照易經(jīng)的伏

羲的六十四卦方位，如二十八宿大陣和桃花島的布局等。強調(diào)的正如黃山道長所述“作易傳彰影易理，統(tǒng)天人心物合一，體用而知行天道德性?！?/p>

金庸使用的語言很特殊，描寫的是在古代，使用的是現(xiàn)代漢語，語言文字上傳承、改革和超越了中國古典武俠小說的特點。語言符號具有系統(tǒng)性。形象思維是文學問題，要通過語言來表現(xiàn)。如果用認知

語言學的觀念來分析，金庸作品中有很多內(nèi)容是從人們的認知域（cognitive domains）、識解（construal）、心理空間（mental space）、動態(tài)性（dynamicity）和虛構現(xiàn)實性（fictivity）來描寫的

，金庸作品把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立體的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如《倚天》中，芷若由于遵照師傅的遺愿，千方百計得到了屠龍刀，但是也差一點害死了“蛛兒”殷離，沒想到蛛兒沒有死，她的現(xiàn)身出現(xiàn)之

日，也是面臨著真相要被拆穿之時，這時的芷若就像見到鬼一樣?！爸苘迫艟従徴玖似饋?，微一側身，臉孔向著東首，突然間臉色大變，叫道：‘你——你——你又來了！”（《倚天》110回黑衣少女

）。正如世界著名語言學家羅納德·蘭艾克講的，這是“發(fā)生在人們的心理層面上，人們在心理空間中動態(tài)、虛構的掃描事件—這就是所謂的心理掃描（fictive scanning）?！薄敖鹩箘t以純熟的、規(guī)

范的現(xiàn)代漢語構筑起他神奇的武俠世界?！雹?/p>

3，語法結構的對稱美

從語法結構來看，在章節(jié)目錄中使用了七言絕句，具有整齊的美和簡潔的美，如：在《倚天》中第一章天涯思君不可忘；第二章 武當山頂松柏長；第三章 寶刀百煉生玄光等四十個章節(jié)題目。任何一部

優(yōu)秀的文藝作品，其語言特色應當包括多方面。通常情況下，閱讀時不僅僅是語言的字義在發(fā)生作用，同時潛在著語音節(jié)奏，也以其“抑揚頓挫”的聲韻，讓我們感到一部優(yōu)秀作品的藝術魅力。如“倚

天屠龍記”里所遵循的武林爭霸的宗旨；“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稱謂如“紫衫龍王；白眉鷹王；金毛獅王；和青翼蝠王?！庇勺习捉鹎嗨膫€字打頭，均

以王結尾，都是“四字格”的對稱形式，具有漢語文化特點的莊重典雅的形式，它最符合漢語文化中“以偶為佳”“以四言為正”的審美要求。“以偶為佳”是古人崇尚對偶的美學觀，本質上也是認識

世界的哲學觀。從音律上看，“四字格”大多能平仄相間，體現(xiàn)出漢語聲調(diào)特有的節(jié)奏感和音樂美。從現(xiàn)代心理特點來分析，它能提高記憶的效率，朗朗上口，具有抑揚美、對稱美和回環(huán)美，是漢語文

化的一種經(jīng)典形式。

4，語言結構的邏輯嚴謹

王蒙在《語言的功能與陷阱》中談到“我想語法的許多東西和邏輯是分不開的，語法的發(fā)達和邏輯的嚴密有非常密切的關系。所以語言的發(fā)展和邏輯學的發(fā)展、思辨的發(fā)展有非常密切的關系，可以說語

言推動了思想和邏輯的發(fā)展?！?/p>

在故事中總是將主人公的命運放在歷史大變革之中。對主人公的愛情心理活動描寫的細致入微。運用戲劇表現(xiàn)手法來展現(xiàn)故事情節(jié)。《倚天》中張無忌身邊的四個女性在金庸的筆下刻畫的栩栩如生，矛

盾重重，正如無忌最后所言，“芷若，我對你一向敬重，對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對小昭是意存憐惜，但對趙姑娘卻是……卻是銘心刻骨的相愛?！本哂袠O高的邏輯性。

金庸的作品結構邏輯性強，有因果交代，埋下伏筆，吊人胃口，留下懸念使人總想知道下一步以及結果。如《倚天》中從一開始的寶刀屠龍的出現(xiàn)，到最后張無忌終于領悟了武林至尊的奧秘。書中描寫

道：張無忌卻不接過，說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這十六個字的真義，我今日方知。所謂‘武林至尊，不在寶刀本身，而在刀中所藏得遺書。以此兵法臨敵，定能戰(zhàn)必

勝，攻必克，最終自是‘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了”。正如馮其庸說：“金庸小說的情節(jié)結構，是非常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我敢說，在古往今來的小說結構上，金庸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薄＂?/p>

結語

我看“倚天屠龍記”電視劇是在20世紀90年代，那時電視普及了，剛剛上演這部電視劇，那時整個城市家家都在看。金庸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改編成電視劇，其特點有：故弄懸念；虛設險情；倫理矛盾

；突出俠義；跨越時空；涵蓋面廣；矯枉過正；節(jié)奏感強；荒誕娛樂；以假亂真；雅俗共賞。嚴家炎指出：“金庸的語言是傳統(tǒng)小說和新文學的綜合，融合兩方面的長處，通俗而又洗練，傳神而又優(yōu)美

?！苯鹩棺髌反蚱屏搜潘字g的界限，而又超越了這種文類的局限，自成一格，不斷求新。是真正的中國傳統(tǒng)小說之一。今天，多姿多彩的香港文學反映了新的歷史現(xiàn)實。在新形勢下香港的文學家將以

更為開放的觀念、更為新穎的形式探索，為自己的作品不斷增添現(xiàn)代主義的色彩。金庸的文學作品影響了一代人，今后更會影響幾代人。尤其是他作品中的語言內(nèi)涵豐富，給全人類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

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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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劉俊《跨界整合-世界華文文學綜論：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語言衍變》10頁

②劉俊《跨界整合-世界華文文學綜論：<香港文學>與“香港文學” 》99頁

③劉俊《跨界整合-世界華文文學綜論：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語言衍變》14頁

④趙家璧主編《中國新文學大系》，1935～1936年間由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出版 第一輯 胡適、魯迅、矛盾、郁達夫等；第二輯 葉圣陶、周揚、巴金、丁玲等；第三輯 1991年1月出版了第三輯（1937

-1949）。第四輯 1997年12月第四輯（1949-1976）共20卷。

⑤著名漢學家閔福德（John Minford）和幕后的霍克思（David Hawkes）教授花了十年時間翻譯完成《鹿鼎記》，牛津大學出版社1997年出版?！禩he Deer & the Cauldron》試行版（兩回），1993年在澳

洲國立大學學報《東亞史》發(fā)表。

⑥改編自關漢卿的《雙調(diào)·喬牌兒》其中[錦上花]：展放愁眉，休爭閑氣。今日容顏，老如昨日。古往今來，恁須盡知，賢的愚的，貧的和富的。

⑦嚴家炎 一場靜悄悄的革命 1994年（原載香港《明報月刊》1994年12月號

⑧劉俊 論百年中國文學的語言形態(tài)： 世界華文文學論壇1999年4月 6頁

⑨馮其庸： 《金庸筆下的一百零八將》序. 浙江文藝出版社 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