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璘
(長春師范大學,吉林 長春130032)
近代文學是長期處于“冷宮”并缺乏學科體制保護的文學。20世紀80年代文學史分期問題的討論提出了“打通近代、現(xiàn)代、當代”的主張,之后近代文學受到一些學者的關(guān)注,并且出現(xiàn)了大批含金量很高的學術(shù)成果。在現(xiàn)今眾多的研究學者中,郭長海教授可謂此領(lǐng)域的專家。
郭長海教授研究近代文學時間很早。早在20世紀60年代,他就開始了秋瑾研究,到了90年代通過手中的資料又把視野開拓到近代的各個領(lǐng)域。郭長海教授從史料(近代的報刊、雜志入手)的考訂開始進行近代文學研究。在近代國家的重構(gòu)中,報刊作為民生的喉舌參與了歷史的建構(gòu)。在報刊中發(fā)現(xiàn)歷史、恢復歷史的原貌,是彌補官方檔案、文人文集的缺陷的最具價值的方法。郭長海教授將鉤稽文人在報刊中的文字作為整個研究工作的基石,可謂開啟了近代文學研究的一條新路。
近代文學作為中國文學發(fā)展史上不可缺失的梁柱,作為通向古典文學與現(xiàn)代文學的橋梁,是中西文化撞擊的產(chǎn)物。它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新起點,是由眾多史料凝聚成的蔚為大觀的文學史。由吳曉峰博士主編、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近代文學史證——郭長海學術(shù)文集》,集先生四十多年的學術(shù)成果于一體,反映了中國近代文學史料學專家郭長海教授在學術(shù)研究方面的綜合成就。此書分上、下卷,以研究體系為線,分秋瑾研究、近代文學研究、南社研究、李叔同研究、魯迅研究和其它,共6部分。收錄了郭長海教授已公開發(fā)表的論文130多篇,共70多萬字。郭長海教授對近代文學涉獵的范圍非常廣泛,除了秋瑾和李叔同之外,還有晚清譴責小說四大家、南社諸社員、魯迅、胡適、郁達夫等。
郭長海教授從事秋瑾研究長達四十余年,其研究成果居領(lǐng)先地位。秋瑾作為中國近代杰出的革命家、巾幗英雄,不僅在革命道路上走在了前列,亦在婦女解放運動中獨樹一幟,而她的著作更是她革命情懷的抒寫。郭長海教授為整理革命女俠遺作及革命歷程奉獻了畢生精力,如秋瑾的生年之考,讓爭論已久的疑團撥開重霧、還以本源,而秋氏家譜的發(fā)掘填補了秋瑾研究史上的空白。在秋瑾成仁后,上海各報一致譴責和聲討清政府的暴行。不久,即有追悼性的文藝作品出現(xiàn),除詩文外,以戲劇最盛。當時有五大戲劇問世,包括古越嬴宗季女撰《六月霜傳奇》、蕭山湘靈子撰《軒亭冤傳奇》、嘯廬撰《軒亭血傳奇》、長洲靈鳷撰《軒亭秋雜劇》、龍禪居士撰《碧血碑雜劇》。由于當時社會的壓力,這些作品不得不用化名發(fā)表。若干年后,這些化名已逐漸為人查清。蕭山湘靈子為韓茂堂;嘯廬為陳俠君;長洲靈鳷為吳梅;龍禪居士為常熟龐樹柏?,F(xiàn)在,只剩下一人,即《六月霜傳奇》的作者古越嬴宗季女的真實姓名還未確知。郭長海教授經(jīng)過一翻排除,并參考了有清歷史上的呂留良案,得出呂韻清即為古越嬴宗季女。
郭長海教授除專事秋瑾研究外,對中國近代文學其他領(lǐng)域亦有涉獵及研究。
郭長海教授的治學之路偏于考證。近代人在處理自己的文字時除了出版文集的傳統(tǒng)方式,更多的通過報刊、雜志等傳媒渠道,使自己的作品走向社會,當作品發(fā)表時又喜好用筆名、字、號,因此要想弄清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和某一個作家所有刊發(fā)的作品是非常困難的。研究者既要查尋、翻閱塵封的別集,還要尋找舊報刊雜志。郭長海教授正是通過這種途徑孜孜不倦地進行學術(shù)研究的。夏曉虹教授曾評價說:“辯明作者作為晚清小說考證的要項,一向受到研究界的重視。不過,由于線索散漫,資料湮沒,考求需要耐心與敏感,有所發(fā)現(xiàn)實屬不易。郭長??芍^此道中具備硬功夫的少數(shù)學者之一?!惫L海教授通過翻閱大量的報紙雜志,不僅對近代作家筆名進行了認真的考證,而且對作品的歸屬亦有新解。如《黃繡球的作者頤瑣考》充分證實了頤瑣就是湯寶榮,評點者“二我”乃陳其淵;《<昕夕閑談>的兩譯者》指出第一部長篇翻譯小說的譯者“蠡勺居士”本名蔣子讓,重譯者“藜床臥讀生”為管斯俊;《南亭筆記和南亭四話非李伯元所作》是對李寶嘉作品的真?zhèn)沃q,也道出了早在一百年前書商就利用名人效應出版盜版書籍的真相;又如《楚青與楚卿》一文中,郭長海教授通過論證明確指出了前者是狄平子、后者是金楚青。
郭長海教授的學術(shù)研究主要傾向于近代作家生平事跡的傳記資料。他未以佚聞瑣事視之。他的這些文章,持論公允,考訂詳細,有不少極為罕見的資料。例如:人們除了知道近代小說家劉鶚劉鐵云寫過《老殘游記》之外,對他了解甚少,更不知道他還是個愛國者和慈善家、收藏家。經(jīng)過郭長海教授的辛勤收集,從大量的資料中得出定論:鐵云教授的漢奸之名乃是由于時人的偏見造成的誤解,從而導致后人的誤讀。鐵云教授實際是實業(yè)救國的愛國者,以獨具的眼光和睿智剖析了時局對中國的影響(《劉鐵云與上政務書》。在《鐵云與廉泉、吳芝瑛夫婦交惡之始末》一文中,更道出了無人知曉的一對友人分道揚鑣的緣故。
郭長海教授學術(shù)功力還在于創(chuàng)新,就是他對辛亥革命文學史的編寫。編寫文學史是困難的,而編寫近代文學史更是難上加難。編寫古典文學史時,可以從現(xiàn)有的史料中提取;編寫當代文學史時,可以借助現(xiàn)代化的手段。而近代文學史的編寫,需要從故紙堆里一點一滴地查找,更需要對史料進行辨?zhèn)?,稍一大意就容易張冠李戴。辛亥革命文學史是在炮火中誕生的新生兒,研究它的學者屈指可數(shù)。郭長海教授認為辛亥革命時期的文學具有獨特的價值,它們是辛亥革命的號角,是喚醒民眾的醒世鐘,所以應該把它放在一個相對獨立的位置。對它的改寫,沒有翔實的資料、大膽的創(chuàng)舉是不敢提筆的,因為沒有一部可供參考的辛亥革命文學著作。郭長海教授把經(jīng)過收集、整理、辯偽的豐富史料進行“加工”,完成了辛亥革命文學史的改寫。
在南社研究中,郭長海教授輯佚了南社發(fā)起人柳亞子的詩、詞、文,還有徐自華的信。而具有突破性的是高旭研究。眾所周知,高旭是一個富于激情而充滿愛國之心的青年,他仇恨清朝封建統(tǒng)治階級,向往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長期積極地進行革命活動,民國建立后,被選為國會議員,1923年曹錕一手操縱的賄選名單里竟有高旭之名,被人稱為“豬仔議員”。為此,高旭被朋友“割席”,承受了巨大的輿論譴責。他本人也從此一蹶不振,以醉酒自戕,不到二載即以盛年逝去。這一段歷史似已成定論,以前研究南社的人,無不對高旭進行嚴厲的批評。郭長海沒有人云亦云,認真研讀了當年的報刊資料,發(fā)現(xiàn)了《申報》1924年3月24日高旭的《致金山教育公會函》。這一條材料的發(fā)現(xiàn)至關(guān)重要,雖然不能肯定地說高旭沒參加賄選,但至少使之成為一個歷史懸案,為我們評價歷史人物騰挪出很大的空間。
在當代弘一大師研究的眾多學者中,郭長海教授可占一席之地。他從大師的交游考證做起,以點滴之事折射出弘一大師生前交游行蹤的歷程。《李叔同走馬章臺辯》通過實例,澄清其并沒有象當時人們所傳說的那樣,整日游弋于秦樓楚館、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大師與當時的名妓李蘋香、高翠娥的往來的大量詩文,折射出大師與她們純潔的友誼,對她們悲慘命運的同情,從中窺視到大師光明磊落的一生。
雖然郭長海教授對魯迅研究的文章非常少,但也不乏其價值所在。如目前發(fā)現(xiàn)的魯迅早期唯一的一篇文字廣告《域外小說集》,還有魯迅的一篇講演稿,都來源于郭長海教授的收集之功,其價值和意義自不言而喻。在《魯迅〈藥〉的主題的反思》中,他站在歷史的角度重新分析了魯迅創(chuàng)作的內(nèi)涵,是他對魯迅作品主旨具有突破性的研究。
綜觀《中國近代文學史證——郭長海學術(shù)文集》,郭長海教授在近代文學研究領(lǐng)域可謂獨樹一幟、自成一家。他近半個世紀的學術(shù)研究,都是從最基礎(chǔ)的點滴小事做起的,從被大多數(shù)研究者忽視的史料輯佚、考證、辨析開始的。這些資料的發(fā)掘、整理看似微乎其微,實則是以實事求是的觀點來求證歷史的真實面貌。近代文學史料的收集和整理是一大困難,而史料的考訂與辨?zhèn)我彩且淮罄щy。收集與整理之功厥事甚偉,考訂與辨?zhèn)沃σ嗖豢蓻]?;诖耍L海教授一生致力于進行拾遺輯佚、艱難無聞的工作。直到現(xiàn)在,古稀之年的郭長海教授依然在為近代文學研究奉獻自己的余輝?!吨袊膶W史證——郭長海學術(shù)文集》的出版,是對郭長海教授研究成果的階段性梳理,更是他學術(shù)研究道路上的里程碑。他的獨家資料會影響到我們對近代文學的重新認識,為新文學史的編寫提供翔實的文字資料。
[1]吳曉峰.中國近代文學史證:郭長海學術(shù)文集[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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