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川端康成作為日本戰(zhàn)后文學中的代表人物,以其哀美婉傷的格調在世界文壇獨樹一幟,他的很多作品在描摹狀物之中,極力展示大自然的風光之美,又用盡筆墨渲染情愛之美,“美”的意識貫穿了他的作品的始終,這是日本文化中關于追求“哀美”的一種精神體現(xiàn)。
關鍵詞:川端康成;哀美;精神世界;日本文化
作者簡介:楊嬿琳,女,1981年2月生,天津人,碩士研究生,講師,中日文化比較。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02
古代日本文化將中國的文化引入、吸收、消化,然后形成了獨特的日本古代問候,在明治維新后,日本又大量吸收西方的文化與生活方式,增加了諸多了西方的元素,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特色。
川端康成作品代表了日本文化中一種獨特的“哀美”意識,川端康成是當時的日本文學流派新感覺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總是大篇幅的描摹山水等等自然之美,卻從不覺得冗長。在描寫人物情感方面,川端康成也是不吝筆墨,始終將“美”作為一種精神世界的追求。這應該是日本文化與日本意識中的一種追求“美”的體現(xiàn)。
一、通過《雪國》窺探日本文化中的哀美傳統(tǒng)
日本是島嶼眾多的國家,名山大川,秀麗的自然風光,成為了日本作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化養(yǎng)料。在川端康成的作品《伊豆的舞女》《雪國》等等著名作品中,都有對日本自然風光的旖旎描寫,通過自然的美好來鋪陳故事,乃是日本作家的傳統(tǒng),但是這種自然風光描寫之中,總是帶有一絲愁緒的哀美,這也是日本文化中一種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
川端康成自幼父母雙亡,后來祖父母與姐姐又陸續(xù)去世,他自嘲自己是一個“參加葬禮的名人”,這讓他的內(nèi)心世界非常孤苦,整個童年時期他因為身體的虛弱,很少外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原本就非常孤獨的川端康成精神上變得更加孤獨與憂郁,這種精神上的抑郁或許是他小說中濃重的哀傷的源頭。
但著名翻譯家林少華在《雪國》的譯序中談到日本傳統(tǒng)的審美觀,其一是潔凈,其二是悲傷,再加之徒勞,便成就了“經(jīng)過佛教與禪學浸潤的日本美與日本性”,川端康成的哀傷或許來源于自身生活或者來源于日本傳統(tǒng)文化中的哀傷,抑或兼而
有之。
日本文化同中國文化的淵源很深,因為日本四面臨海、地域狹小,造成了日本人很強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反映到文化上,一部分轉化為一種哀傷與凄美的文化特征。川端康成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一直在刻意的尋找這種美感,他本身就有很高的古典文學功底,在小說創(chuàng)作一部分后,他自省反復閱讀,把章節(jié)刪減到只剩下最美的幾句,這就是為什么川端康成的小說語言總是那么晶瑩剔透、渾然天成。
在《雪國》中,川端康成描述了一種徒勞的又很凄美的愛情故事,島村喜歡上的藝伎駒子,駒子經(jīng)歷了人間的滄桑,淪落風塵,但并沒有湮沒于紙醉金迷的世界,而是承受著生活的不幸和壓力,勤學苦練技藝,追求過一種“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生活”,以及渴望得到普通女人應該得到的真正愛情,因而她對島村的愛戀是不摻有任何雜念的,是純真的,實際上是對樸素生活的依戀。但作為一個現(xiàn)實問題,在那個社會是難以實現(xiàn)的。所以作家寫島村把她的認真的生活態(tài)度和真摯的愛戀情感,都看做是“一種美的徒勞”。對駒子來說,她的不幸遭遇,扭曲了她的靈魂,自然形成了她復雜矛盾而畸形的性格:倔強、熱情、純真而又粗野、妖媚、邪俗。一方面,她認真地對待生活和感情,依然保持著鄉(xiāng)村少女那種樸素、單純的氣質,內(nèi)心里雖然隱忍著不幸的折磨,卻抱有一種天真的意愿,企圖要擺脫這種可詛咒的生活。另一方面,她畢竟是個藝妓,被迫充作有閑階級的玩物,受人無情玩弄和踐踏,弄得身心交瘁,疾病纏身乃至近乎發(fā)瘋的程度,心理畸形變態(tài),常常表露出煙花女子那種輕浮放蕩的性格。她有時比較清醒,感到在人前賣笑的卑賤,力圖擺脫這種不正常的生活狀態(tài),決心“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過日子”;有時又自我麻醉,明知同島村的關系“不能持久”,卻又想入非非地迷戀于他,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這種矛盾、變態(tài)的。心理特征,增強了駒子的形象內(nèi)涵的深度和藝術感染力量。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相當準確的概括。
川端康成的語言特點可謂是哀美凄絕,這同日本文化中的悲與美有著一定的統(tǒng)一關系,在川端康成最喜歡的日本國寶級小說《源氏物語》中,人的命運與情感無疑都是悲傷的,《源氏物語》形成了日本文學的一種悲與美的獨特審美觀,情感細膩,語言虛幻、情緒又多源出于空洞與寂寥,無法言說的悲傷氣質,都是日本文學獨特的審美品質,川端康成的小說也不例外。
二、從川端康成作品探究日本文化的朦朧美與虛幻美
古代日本一直處于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中,抽象的思維一直強過理性思維。另外一方面隨著中國的佛教與道教相繼傳入日本,佛教與道教中的理念對于人生的勸導,對于日本人的文化中的朦朧美與虛幻美也有著很大的影響。日本人認為朦朧的春月更勝過輪廓鮮明的秋月。這種冷雋又溫暖的美學追求不身為日本人,可能是無法體會的。
這種美體現(xiàn)在日本作家的作品中,如川端康成的作品《雪國》,其中就洋溢著日本文化的朦朧美與虛幻美,在小說之中,人物之間的情感是朦朧的,《雪國》通篇敘述充滿著日本文學至《源氏物語》以來的朦朧與虛幻美的風格,優(yōu)美的抒情風格,濃郁的詩意。但是還要看到作者將日語文學柔美同西方現(xiàn)代派的意識流小說手法的雜糅,比如島村在雪國賓館的聯(lián)想,那種優(yōu)美的意識的流動完全是將西方現(xiàn)代派敘述手法的再現(xiàn),通過島村頭腦中的想象來描摹狀物,用意識流動來推動小說情節(jié)的演變,事物嚴謹?shù)陌l(fā)展邏輯有所沖淡,但是有著另一種起伏跌宕的朦朧與虛幻之美。
在《雪國》的開端,島村在火車上眺望著車窗外的雪景,時間已至晚間,暮色四起,車廂中華燈初上,在迷蒙的車窗玻璃上,島村如夢幻般看到了少女葉子的優(yōu)美的臉龐的影子。情緒上的起伏,反映在川端康成極其優(yōu)美的描寫中,意識流緩緩地流動,如同山澗中清泉,汩汩有聲,島村的內(nèi)心迸發(fā)出一種奇特而悵然的幻覺。
三、從川端康成的死亡看日本文化中的消亡美
日本人對于生與死有著非常達觀的認知,甚至認為死亡只是一次旅行的結束,對于死亡的坦然與欣賞心態(tài),是日本自殺率極高的首因?!吧缦幕ㄖ疇N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如同櫻花一樣燦爛坦然的飄落的姿態(tài)死去,是日本國民所追求的一種死亡的境界。日本盛行佛教,佛教文化認為,普天下的人都是過客,死亡一點道理也沒有,它沒有四季,沒有規(guī)律。作為蕓蕓眾生,有迷有悟,有修行,有生死,所以一個人不應該為生死羈絆。比如在日本作家的很多作品中,主人公都是自殺而死,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與《假面的告白》,芥川龍之介的《侏儒的話》和一些短篇,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1972年川端康成口含煤氣管自殺,這種自殺可以說是對于日本式的美的追求的一種消亡。川端小說反映了獨具日本特色的“死亡哲學”:生即死、死即生。川端康成曾經(jīng)說過“死亡就在我們腳邊”死與生時刻相伴隨著。他沒有把死生對立起來理解,他說:“我覺得人對死比生要更了解才能活下去”。換句話來說,要真正明白生的意義,就要透徹的明白死,死生一線之隔,死是生的延續(xù)。如此看來川端康成的眼光必然是超越于生死的。
川端康成認為死即美。他從審美的角度出發(fā)將死亡視為最高的藝術,在其作品中死是美的一種展現(xiàn),這一點在他對自殺的看法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川端康成自己曾說過:“優(yōu)秀的藝術家在他的作品里預告死亡,這是常有的事”。不過一方面,川端康成對自殺持否定態(tài)度,他認為“一個人無論怎樣厭世,自殺不是開悟的辦法,不管德行多高,自殺的人要達到圣境,也是遙遠的?!保终f:“人若能自己心甘情愿的進入長眠,即使可能是不幸,但肯定是平和的。”自殺成了作品中人物替自己辯解及超脫俗世的手段。這也正是川端康成性格及作品中矛盾的
成因。
川端康成的這種意識充分的體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川端小說低調、沉郁、哀愁的意蘊、濃郁的感傷主義色彩源于作品中大量出現(xiàn)的死亡現(xiàn)象。在品味川端的作品時必定會被一種“嗜美”的潔癖和“物哀”的凄美格調感深深攫住。從故事貌似平淡的敘述中,卻可以體味到被莫名的人生哀愁和虛無渲染的美感。其筆下的死亡可以說是恐懼悲哀的,更是美輪美奐的,其筆下一切“完美”的人被賦予死亡的宿命。如《千只鶴》中的太田夫人,她死后似乎比生前更美,堪稱美的化身。《雪國》中葉子的死更被描繪的美妙絕倫。
結語
川端康成是最被世界文壇認可的日本小說家之一,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詞中提到了他的三個小說:《雪國》《古都》《千只鶴》,三個小說各有特色,但是其中的日本文學特有的“美”的追求卻是統(tǒng)一的,這或許是日本文化中一種特有的文化特質之一。
參考文獻:
[1] 吳舜立; 李琴; 《雪國》主題:拯救與凈化,《外國文學研究》2005年6期
[2] 王陽;川端康成《雪國》的雙重敘事聲音,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 2011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