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煥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宣示的改革力度和廣度超出許多人的預期,但有人還是擔心,會不會像以往一樣“政令不出中南?!?,高遠的價值從來被束之高閣、具體的建設點滴難以推進?
我一直認為中國道路正確路徑和方法的選擇,缺乏的是智慧,是科學的認知。如今,在“知”的道路上我們已經邁出可喜一步,但知不易,行更難。從來不缺乏宏大敘事和高遠價值的中國,人們對此抱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擔心既得利益集團的強烈阻撓會不會使改革半途而廢,“不看廣告看療效”的審慎和擔心并非多余。
這次的不同并不在于“政令出不出中南?!?,而是法律和政治組織制度框架將進行實質性的改良。博弈的空間將留給社會和市場本身,“政府的還給政府,市場的還給市場,社會的還給社會”。
通過改革政治、司法運行框架,通過一系列政治法律制度將財產權、市場權、司法權逐漸還給民間和社會以后,傳統(tǒng)政治運行的邏輯將發(fā)生改變,走向現代政治運行邏輯,法律的運行,不再單純依靠自上而下的政治命令,而是自下而上的公民個體和市場主體也可以通過司法活動等一系列手段啟動龐大的國家運行機器。
在那樣的制度和法律框架下,并不需要自上而下的“權威”來保證政令的通行無阻。事實上,那樣一種完全依靠權威的體制并不存在真正的“令行禁止”,因為再具威權的體制,也必將面臨經濟學上的“信息不對稱”等問題。而如果政治權力掌握著絕大部分社會資源,則絕大多數監(jiān)督者本身,也往往會被被監(jiān)督者拉下水,而監(jiān)督、反腐,多數時候就只能成為排斥異己的工具,而不僅僅是為了反腐敗本身。
日漸擴張的制度和法律構架,事實上賦予了每個公民和市場主體通過憲法和法律維護自身權利和自由的武器,這樣的體制框架下,不需要政令的層層下達來實施“改革計劃”,“改革”每時每刻都在博弈中都在進行中,博弈的力量、改革的力量在我們每一個獨立的個體自己手中。
讓·莫奈在《歐洲聯盟》中說:“人終有一死,我們會被他人取而代之。因此我們不能傳承個人的經歷,因為它將隨我們而去,我們能夠留下的只有制度?!蔽覀內魏稳?,包括政治家本人,都不要寄望于有一個全德全能全知的權威,通過他“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個人傳奇,窮一日之功改變世界。優(yōu)秀的政治家,是以大無畏的勇氣和智慧,開創(chuàng)一個優(yōu)秀的制度和法律框架,保證每一個人的自由發(fā)展,保障每一個個體都能夠在合理的制度和法律框架內主張自己的權利和自由。用中國古人的話說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對于我們每一個個體自己,拋掉一步登天的夢想,不棄點滴毫末的努力,方不辜負于這個巨變的轉型時代。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傳統(tǒng)中國思維,重宏大敘事而輕具體制度,重目標而輕路徑方法。不把政治經濟學當成精密儀器一樣的精微構造深入腠理加以研究,而是口號滿天方法全無,目標遠大道路沒有。正如一位當代法學家所言:“我們的經典政治論說中充斥著‘可以驚四座而不可行一步的宏大敘事,整個國家的治理卻是遲遲走不上軌道,只能在一治一亂之間徘徊?!?/p>
《決定》里關于保障財產自由的論述值得高度重視。學者邵建曾說,“20世紀中國自由主義只知現代自由,不知古典自由。只要言論自由、政治自由等,但卻普遍忽略了古典自由主義以之為核心的財產自由及經濟自由。然而,有了財產自由,其他自由只是多和少的問題;沒有財產自由,自由就成了一個有和無的問題?!必敭a自由是一切自由之鵠。明天,當財產自由、市場自由逐步還給個體,人類的其他自由便有了依據。“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人類自由發(fā)展的前提條件”。然也!
(作者為知名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