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競躍

《水滸傳》中，自從宋江上了梁山，梁山泊就不再寧靜了，眾好漢經常發(fā)動大型對外戰(zhàn)斗。三打祝家莊，二打高唐州，踏平曾頭市，鬧華山，攻打大名府，最后攻打東平府和東昌府，幾乎每次對外戰(zhàn)斗，都是宋江領隊，僅有一次是晁蓋。從這個意義上說，梁山發(fā)動對外戰(zhàn)斗，基本上是宋江決定的。那么，宋江為何不斷發(fā)動對外戰(zhàn)斗呢？

是為了攻城略地，擴張領土？顯然不是，梁山泊從開始到受朝廷招安，地盤始終局限在方圓八百里的水泊梁山。宋江每次出征都會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比如高唐州逮捕了柴大官人，曾頭市奪他馬匹，大名府捉了盧俊義。然而，以這些理由發(fā)動戰(zhàn)斗就真的像宋江所說的那樣替天行道、殺富濟貧、鏟除貪官、除暴安良？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點勉強。

其實，宋江不斷發(fā)動對外戰(zhàn)斗的真正目的有四：

其一，奪取財物，以供日需。眾所周知，梁山好漢各懷絕技，有會法術的，有打鐵的，有禁軍教頭，有醫(yī)生，有書法家，有神偷等等，但就是沒有會種糧食的。不種糧食，梁山泊眾好漢怎么生存？人總是要吃飯的。梁山好漢都不直接從事農業(yè)生產，也不搞商品經營，如何解決那么多人的吃飯問題？那只有充分發(fā)揮梁山好漢的特長，去劫富。

宋江血洗祝家莊后，“把祝家莊多余糧米盡數(shù)裝載上車，金銀財賦犒賞三軍眾將；其余牛羊騾馬等物將去山中支用。打破祝家莊，得糧五十萬石”。宋江打破高唐州后，“奪轉許多家財，共有二十余輛車子”，這個戰(zhàn)果應該說比救了柴進更有意義。宋江拿下青州后，“府庫金帛，倉廒米糧，裝載五六百車，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馬”。宋江打下大名府后，“便把大名府庫藏打開，應有金銀寶物都裝載上車子，又開倉廒，將糧米濟滿城百姓了，余者亦裝載上車，將梁山泊貯用”。宋江蕩平曾頭市后，“抄擄到金銀財寶，米麥糧食，盡行裝載上車”。宋江攻打東平府和東昌府的原因之一，就是“目今山寨錢糧缺少”，而“梁山泊東有兩個州府，卻有錢糧”。或問，梁山泊剛剛拿下曾頭市，獲得了一批錢糧，為什么忽而又缺少錢糧了呢？這也不難理解。梁山泊人丁興旺，那些好漢們又都在盛年，且屬于練武之人，自然消耗比較大。如此一來，梁山泊總是面臨錢糧危機，就要不斷地去對外作戰(zhàn)。

其二，鍛煉隊伍，廣攬英雄?！白杂自ソ浭贰钡乃谓斎幻靼走@樣一個道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不成才。只有經常讓梁山眾兄弟出去練練手，他們才會越戰(zhàn)越勇?！叭觳痪毷稚?，三天不唱口生”嘛。就這樣，通過不斷的對外作戰(zhàn)，宋江練就了一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的鋼鐵之師。

“長成亦有權謀”的宋江當然也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經常帶兵作戰(zhàn)的主帥和將士之間會結成一種哥兒們情義，形成一種隸屬關系。久而久之，那些將士們便只會聽命于那一個主帥。北宋初期，太祖皇帝趙匡胤為了防止武將專權，不久采取了一種“將不專兵，兵不專將”的策略。如此就不難明白，為什么每次出征，宋江都搶著去。而每次去，宋江都大有收獲，不但新收幾個兄弟上山，更重要的是他逐步掌控了梁山的軍隊和軍權。以至于在梁山泊老大晁蓋要親自下山去打曾頭市時，都調不動更多的軍隊，最后一去不復返。宋江正是通過一次次親自領兵對外作戰(zhàn)，才步步架空了晁蓋，坐上了梁山泊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其三，擴大影響，實現(xiàn)招安。宋江這樣一次次地攻城略地，搶州奪府，自然要驚動朝廷。最后，“山東宋江”四個字被道君皇帝御筆書寫在睿思殿的素白屏風上，這個平生只愛女人和藝術的風流天子不得不讓自己記住宋江這個名字。在梁山好漢又接連打敗朝廷前來征剿的官軍之后，朝廷認識到這樣一個現(xiàn)實：只有招安，才是解決梁山問題最務實的策略。

而招安正是宋江夢寐以求的。他本來就是個讀書人，也渴望學而優(yōu)則仕，哪能甘心一輩子造反，讓后世子孫背上千秋“罵名”？在他看來，作為一個有才能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他真正的前程還是要向朝廷、向“正統(tǒng)”靠攏，成為體制內的人。假如宋江當初不打不鬧，不發(fā)動對外戰(zhàn)斗，讓朝廷看到他的能量，招安，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最后，為自己當老大找一個合法的途徑。宋江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有人說他早在上梁山之前就想當梁山的老大了。要么不上山，上山就要當老大，哪怕屈居老二，他也不干。費盡心機架空晁蓋之后，宋江本可以當上老大，然而，晁蓋臨死前卻留下了這樣一句該死的遺言：“誰捉住射死我的人，誰就是梁山泊之主”。宋江要當上老大，就必須捉住射死晁蓋的史文恭。最后，史文恭竟鬼使神差地讓盧俊義捉住了。盧俊義是識時務者，自然不肯當這個老大，要讓給宋江。

宋江在梁山眾兄弟的擁護下，當老大已經沒有什么懸念了，但中國人一向講究“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宋江不但要當上老大，還要當一個合法的老大。怎么才叫合法呢？必須走一個程序。宋江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和盧俊義拈鬮，分別率軍去攻打東平府和東昌府，誰先打下來，誰當老大。大家都同意這個辦法。最后，自然是宋江勝出，名正言順地當上了梁山泊的老大。

東平府和東昌府就倒霉了。東平府的程太守未必是個好官，但也沒有什么劣跡，而東昌府的太守還是個清廉的官。然而，宋江不管他們是不是好官，他只要當老大。

從根本上來說，宋江不斷發(fā)動對外戰(zhàn)斗，是他攫取梁山泊最高權力、實現(xiàn)招安夢想的一步棋。

（責編：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