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翔
(山東大學威海分校 大學外語教學部,山東 威海 264209)
英語頭韻的可譯性限度及雙聲補償法
趙 翔
(山東大學威海分校 大學外語教學部,山東 威海 264209)
頭韻是英語中的一種語音修辭方式,具有銜接、象征、音樂和記憶的修辭價值。在漢語中沒有與頭韻相對應的修辭格,因此在漢譯時需要借助其他手段在審美層面進行補償。漢語雙聲和英語頭韻有許多相同之處,是英語頭韻漢譯的主要補償方法之一。著眼于補償位置,從原位補償和異位補償?shù)慕嵌葘﹄p聲這一補償方法進行舉例分析。
頭韻;雙聲;補償;位置
由于語言文化差異的存在,翻譯活動中不可避免地伴隨著翻譯損失,即“翻譯過程中信息、意義、語用功能、文化因素、審美形式及其功能的喪失”[1]3。翻譯損失是不可避免的,有損失就要補償。翻譯補償存在的理由是不可譯性,即可譯性限度。可譯性指的是雙語轉(zhuǎn)換中源語的可譯程度[2]98。這里需要強調(diào)的是,可譯性(Translatibility)和不可譯性(Untranslatibility)本質(zhì)上都是指可譯程度,是相對的。
頭韻是指一組詞、一句話或一行詩重復出現(xiàn)開頭音相同的單詞,是英語中一種常見的修辭方式,用來增強語言的節(jié)奏感,美化語言的旋律,以增加幽默感和吸引力,因而被廣泛地應用于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之中,具有銜接 (Cohesive Value)、象征(Symbolic Value)、音樂(Musical Value)和記憶(Mnemonic Value)的修辭價值。頭韻發(fā)軔于詩歌,古代詩歌中的頭韻曾經(jīng)是格律的基礎,后來才出現(xiàn)尾韻。盎格魯撒克遜時期的詩歌《貝奧武甫》(Beowulf)就以輕重音和頭韻來表現(xiàn)音樂性。就英語頭韻的漢譯而言,如下圖所示,在深層結(jié)構(gòu)上,源語和目的語在語義結(jié)構(gòu)層有信息轉(zhuǎn)換通道;但在表層結(jié)構(gòu),語音結(jié)構(gòu)層無信息轉(zhuǎn)換通道,因而頭韻在漢譯過程中會有語音層面上損失,具有可譯性限度,需要借助一些翻譯補償手段。如下圖所示[2]109:
語言是音、意、形相結(jié)合的綜合體,詞語是構(gòu)成語言的重要因素之一。從語音的角度來看,英語有元音和輔音的區(qū)分,還有語音、語調(diào)的變化;漢語有聲調(diào)的抑揚變化和音節(jié)的長短配合,兩種語言都有極強的音樂性。[3]某些情況下,一種語言中的意和音都能準確完美地翻譯出來,如廣為人知的網(wǎng)站W(wǎng)orld Wide Web押頭韻,其漢譯“萬維網(wǎng)”三字聲母也都是/w/。然而,中央電視臺國際頻道的新聞節(jié)目World Wide Watch與World Wide Web形式類似,但卻很難找到一個類似于“萬維網(wǎng)”這樣在語音和語義層面都恰到好處的漢語譯文,這就是英語頭韻的可譯性限度。此外,英語中許多繞口令 (Tongue Twister)利用頭韻來鍛煉我們的舌頭,類似中國傳統(tǒng)相聲中我們耳熟能詳?shù)摹鞍税贅吮急逼隆保?
Betty Botter bought a bit of butter
The butter Betty Botter bought was a bit bitter And made her batter bitter.
But a bit of better butter makes better batter.So Betty Botter bought a bit of better butter Making Betty Botter's bitter batter better.
(Betty Botter)
要想把該繞口令的音、意、形都體現(xiàn)在其漢語譯文當中,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英語頭韻和漢語雙聲在表現(xiàn)形式上非常相似,如英語習語safe and sound(安然無恙),through thick and thin(不畏艱險),neck or nothing(鋌而走險),tit for tat(針鋒相對)等;漢語雙聲詞“輝煌”、“慷慨”、“仿佛”、“輾轉(zhuǎn)”、“泥濘”、“坎坷”、“踴躍”、“周章”、“蹊蹺”、“琳瑯”、“馳騁”、“黃昏”、“忐忑”等。1988年 12月,王宗炎主編的《英漢應用語言學詞典》于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該詞典將alliteration譯為“雙聲”。劉英凱提出質(zhì)疑,明確指出該詞典譯為“雙聲”不妥。理由有二:一是alliteration在歷史上及當代語言實踐中所起作用遠遠大于“雙聲”;二是alliteration所涵蓋的定義內(nèi)容只有極小的一部分才與漢語“雙聲”重合。隨后,王宗炎撰文《艱難的選擇:雙聲還是頭韻?》作答,雙方進行了非常有意義的學術(shù)辯論[4]。時至今日,各大詞典均將alliteration譯為“頭韻”,alliteration譯名之爭勝負已見分曉,卻留給我們許多啟示。
首先,頭韻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是詞首輔音的重復,如英語諺語Practice makes perfect.(熟能生巧)、知名飲料品牌Coca-Cola(可口可樂)等。雙聲為“音韻學術(shù)語,指兩個字的聲母相同。如伶俐,聲母同是[l];美滿,聲母同是[m]。”(辭海第1278頁)但是,頭韻并不僅僅局限于輔音的重復,還有輔音群和元音的重復,涵蓋面要大得多,例如:
But the life that was in me demanded more than a meager existence of scraping and scrimping.
(Jack London:What Life Means to Me)
I love my love with an E,because she's enticing;
I hate my love with an E,because she's engaged.
Ilook herto the sign ofthe exquisite,
And treated her with an elopement.Her name's Emily,
And she lives in the east.(Charles Dickens:David Copperfield)其次,在現(xiàn)代漢語的雙聲中兩個同聲母的詞素必須緊靠在一起,雙聲是漢語同一個詞的兩個音節(jié)之間發(fā)生的。但英語頭韻可以出現(xiàn)在一個句子的若干詞之間,并不要求兩個帶頭韻的詞緊靠在一起,但必須同處于一個詞組、一句話或一個詩行之中。因此,從數(shù)量上來看,英語頭韻遠遠超過漢語雙聲。
最后,雙聲主要用于構(gòu)詞,所以它的句法功能往往受到限制。漢語的雙聲可以構(gòu)成連綿詞,“我們可以給連綿字下一個科學的定義:連綿字是由有只代表音節(jié)的兩個漢字組成的表示一個整體意義的雙音詞。這里有三個要點:第一,必須是由兩個漢字組成;第二,必須是單詞素;第三,兩個漢字都只起表音作用,沒有意義”[5]55。連綿詞包括雙聲和疊韻。疊韻,顧名思義,就是指兩個字韻母相同,聲母不同,例如“娉婷”、“彷徨”、“蹉跎”、“燦爛”、“妖嬈”等。而頭韻是為大家所熟知的修辭方法,其主要修辭功能是增強語言的節(jié)奏感,使所表達的內(nèi)容具有音韻的和諧美,有時還可模仿自然界的各種聲響,使語言更加生動形象,在諺語、廣告、標題、小說、演講等各類文本中應用廣泛。
夏廷德在歸納分析了前人對翻譯補償?shù)姆诸?,并提出自己的八類分類法,即整合補償(Compensation by Integration),分立補償(Compens ation by Isolation)、同類補償(Compensation with the Same Device)、異類補償(Compensation with a Different Device)、原位補償(Compensation in a Parallel Location)、異位補償 (Compensation in a Displaced Location)、同步補償 (Synchronous Compensation)、差異補償(Compensation in Difference)。結(jié)合雙聲作為頭韻漢譯的補償手段,不難發(fā)現(xiàn),這八大類有重合的情況。[1]72如上文所述,英語頭韻涵蓋的內(nèi)容只有極小一部分與漢語雙聲重合,絕大部分內(nèi)容都超出雙聲的范圍,在語言實踐中的作用也遠遠大于雙聲,因此,雙聲僅僅是構(gòu)詞法并非修辭方法,用雙聲譯頭韻,應屬于異類補償。在異類補償?shù)拇罂蚣芟?,用雙聲譯頭韻,按照不同的補償位置,又可分為原位補償和異位補償,可見這八大類基于不同的分類標準,難免重合。下文主要就補償位置,即原位補償和異位補償,來舉例分析頭韻漢譯中雙聲這一補償方法。
1.原位補償 (Compensation in a Parallel Location)
原位補償“指在目的語文本中,保持補償內(nèi)容的位置和原文文本對應成分的相對位置不變”[1]75。頭韻用雙聲來譯,要想位置不變,只能是緊挨著的兩個詞押頭韻,而漢語中又有相應的雙聲詞,因此比較少見。
Tiger!Tiger!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br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e fearful symmetry?
(William Blake:The Tiger)
老虎!老虎!火一樣輝煌,
燒穿了黑夜的森林和草莽,
什么樣非凡的手和眼睛
能塑造你一身驚人的勻稱?
(卞之琳 譯)
此例中,burning bright構(gòu)成頭韻,鏗鏘有力,老虎“火一樣輝煌”的眼睛象征著黎明前的曙光。譯文巧妙地運用雙聲詞“輝煌”,不但構(gòu)成語義上的對等,而且在語音層面將頭韻的象征價值(Symbolic Value)保留下來,可謂巧奪天工。從補償位置上看,采用了原位補償。那么,采用雙聲原位補償是不是最好的譯文呢?試比較以下譯文: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燒著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
(郭沫若 譯)
郭沫若的譯文雖未采用雙聲作為補償方法,但“燃燒著的煌煌的火光”一句頻現(xiàn)“火”字部,視覺上給人以美的享受。此外,疊字“煌煌”與后面的“堂堂”遙相呼應,讀起來瑯瑯上口。雖未用雙聲原位補償,原詩的音美、形美、意美也保留下來,毫不遜色。
2.異位補償 (Compensation in a Displaced Location)
異位補償“指在目的語文本中,補償內(nèi)容偏離原文文本中對應成分。所補償?shù)膬?nèi)容或者毗鄰原文文本,或者遠離原文文本原來的位置”[1]76。與原位補償相比,異位補償更為普遍。
The moan of doves in immemorial elms.
And murmuring of innumerable bees.
(Alfred Tennyson:The Princess)
古老的榆木林中鴿子的呢喃,
還有成群飛舞的蜜峰的嗡嗡聲。
在該譯文中,雙聲詞“呢喃”和擬聲詞“嗡嗡”相結(jié)合,將原文頭韻的音樂價值(Musical Value)很好的保留了下來,是用雙聲異位補償譯頭韻的佳作。
我們在唐詩宋詞的英譯中也可會發(fā)現(xiàn),很多雙聲詞采用了頭韻這一補償手段來譯。頭韻作為雙聲英譯的補償方法,從補償位置上來看,也大部分采用了異位補償。例如: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All flowers in late spring have fallen far
and wide,
But peach blossoms are full-blown on
the mountainside.[6]
在許淵沖的譯文中,摩擦音/f/反復出現(xiàn)四次,體現(xiàn)了頭韻的音樂價值(Musical Value)銜接價值(Cohesive Value)和記憶價值(Mnemonic Value)。眾所周知,漢語重形合(Parataxis),英語重意合(Hypotaxis)。原詩雙聲詞“芳菲”二字聲母也都是/f/,不論原文還是譯文,/f/的反復出現(xiàn)都是一種有效的銜接手段。
數(shù)枝幽艷濕啼紅。
莫為惜花惆悵對東風。
(王炎《南柯子》)
Red petals fall from a few pretty weeping trees.
Grieve not for flowers blown off by the vernal breeze![7]
這首宋詞的英譯同樣采用了異位補償,譯文用五個頭韻詞 fall,from,few,for,flowers來補償漢語雙聲“惆悵”,同樣保留了原文的體現(xiàn)了頭韻的音樂價值(Musical Value)、銜接價值(Cohesive Value)和記憶價值(Mnemonic Value)。
漢語中沒有與英語頭韻相對應的修辭方式,具體地說,在語音層面沒有信息轉(zhuǎn)換通道,因此,頭韻具有可譯性限度,需要采用翻譯補償方法。雙聲只是英語頭韻諸多補償方法(尾韻、首字重復、四字格、疊字等)中的一種,通過分析雙聲譯頭韻,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夏廷德的八類分類法出現(xiàn)重合[1]72??梢?,就翻譯補償?shù)姆诸惗?,很難找到統(tǒng)一全面的分類標準。從補償位置來看,無論用雙聲作為補償方法譯頭韻,還是頭韻作為雙聲英譯的補償方法,都以異位補償 (Compensation in a Displaced Location)為主,這與兩者數(shù)量和應用廣泛性相關(guān)。
[1]夏廷德.翻譯補償研究[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
[2]劉宓慶.當代翻譯理論[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
[3]劉英凱.Alliteration與“雙聲”異同探討[J].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89(1).
[4]王宗炎.艱難的選擇:雙聲還是頭韻[J].現(xiàn)代外語,1990(2).
[5]趙克勤.古代漢語詞匯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
[6]許淵沖,譯.白居易詩選[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
[7]許淵沖,譯.漢英對照宋詞三百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責任編校 秋晨
H315.9
A
1003-2134(2010)06-0116-03
2010-09-17
趙翔(1981-),男,山東龍口人,山東大學威海分校大學外語教學部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