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紅樓夢》作為中國四大名著之一,歷經數百年的風雨洗禮,在古今中外文學史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部小說不僅情節(jié)曲折引人入勝,而且人物塑造栩栩如生,涵蓋的知識領域廣泛,涉及社會、政治、歷史、文化等諸多方面。而楊憲益與戴乃迭翻譯的《紅樓夢》,是世界范圍內最具影響力和代表性的譯本之一。旨在從翻譯目的論的視角,對楊氏夫婦翻譯的《紅樓夢》進行賞析與批評。
[關" 鍵" 詞]" 目的論;翻譯賞析;翻譯批評;中國古典文學;《紅樓夢》
引言
作為中國古典文學的巔峰之作,《紅樓夢》就像一本百科全書,全面展示了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至今,這部杰作已被翻譯成幾十種語言,面向世界各地的讀者,被公認為“西方世界閱讀最為廣泛的中國小說”。
20世紀70年代,霍克斯開始翻譯《紅樓夢》的前80章,隨后閔福德完成了接下來40章的翻譯,整部譯作最終以The Story of Stone為書名出版。同時,楊憲益與妻子戴乃迭也完成了這本書的翻譯,并在中國出版了譯名為A Dream of Red Chamber的譯本。本文將從翻譯目的論的視角,通過語言、文化和交際三個維度對楊氏夫婦的譯本進行賞析與翻譯批評。
一、作者、譯者及譯作介紹
(一)作者
《紅樓夢》的作者身份一直沒有得到確認。其原文沒有署名,唯一提及作者身份的線索出現(xiàn)在書的第一回,書中寫道:“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1]這段文字暗示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但學術界對作者身份的爭論仍然存在。王國維在其著作《紅樓夢評論》中指出:“《紅樓夢》足以成為我國藝術上唯一的偉大著作,那么作者的名字和寫作的年代,應該是唯一需要考證的問題?!保?]隨著研究的深入,人民文學出版社于2008年修訂并再版了《紅樓夢》,將作者歸屬從“曹雪芹、高鶚”改為“(前八十回)曹雪芹,(后四十回)作者不詳,由程偉元和高鶚續(xù)寫編輯”。然而對于《紅樓夢》作者歸屬的爭論,仍是紅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課題。
(二)譯者
楊憲益是中國著名的翻譯家,出生于天津,精通中英文,曾在英國牛津大學接受教育,與妻子戴乃迭共同翻譯了《紅樓夢》,譯本于1978年出版。楊憲益還是一位多才多藝的學者和知識分子,他精通中國古代文學,涉獵詩詞、歷史和語言學等多個領域。他致力于通過翻譯彌合中西文化的鴻溝,對促進全球對中國文學的理解和欣賞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三)譯作
1961年,楊憲益和妻子戴乃迭受外文出版社委托開始翻譯《紅樓夢》。1965年,他們被迫停止包括《紅樓夢》在內的翻譯工作。直到1972年,他們恢復了《紅樓夢》的翻譯工作,并于1976年完成了整部作品的翻譯。外文出版社于1978年至1980年間分三卷出版了這部英文版《紅樓夢》。
事實上,楊憲益不止一次表露出對這部作品的“不喜歡”[3]。然而,無論是出于對職業(yè)工作的責任感,還是嚴謹的工作態(tài)度,從客觀上來說,他們確實圓滿地完成了這項翻譯任務,并因此獲得了許多榮譽。
二、《紅樓夢》楊氏夫婦譯本的賞析視角
本文采用目的論(Skopos Theory)對楊氏夫婦的譯本進行賞析。翻譯目的論是由德國功能派翻譯理論家漢斯·弗米爾于1978年在其著作《普通翻譯理論框架》中首次提出。1984年,弗米爾與其老師凱瑟林娜·賴斯共同撰寫的《翻譯理論基礎概述》一書中,翻譯目的論的概念被正式提出,“翻譯是一種在特定語境中發(fā)生的,有動機、有目的人類行為”[4],是功能翻譯理論的一個重要分支,其啟發(fā)了后來的學者,如克里斯汀娜·諾德不斷發(fā)展壯大這一理論。翻譯目的論認為,“翻譯是以原文為基礎的有目的和有結果的行為,這一行為必須經過協(xié)商來完成”[5]。目的論擺脫了傳統(tǒng)的源語言文本和目標語言文本之間完全對等的翻譯方法,轉而強調翻譯的目的和功能,倡導根據翻譯任務的具體要求,采取靈活的處理方式來完成翻譯工作。
目的論包含三個基本原則,分別是目的原則、連貫性原則和忠實性原則。其中,目的原則被視為最核心的原則,強調翻譯行為應當圍繞著文本的翻譯目的進行[6]。即翻譯的過程必須明確其所期望達到的功能目標,以此為導向來決定翻譯的策略與方法。連貫性原則要求“由譯者產生的信息必須能夠用與目標接收者情景相連貫的方式來解釋”[7],翻譯者應該準確把握目的語讀者的文化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處理好目標文本和源文本之間的內部關系,讓譯文對目的語讀者來說有意義。忠實性原則則要求譯者加強源文本與目標文本之間的聯(lián)系,確保目標文本忠實于源文本,并維持語義的一致性。此外,譯者還需充分考慮目標讀者的理解能力,確保翻譯符合目標語讀者的認知和接受能力。
這一理論為賞析和批評《紅樓夢》譯本提供了一個視角,特別是在如何平衡忠實與適應性、文化傳遞與語言表達方面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三、《紅樓夢》楊氏夫婦譯本的語言維度賞析與批評
(一)語義分析
ST: 是以巫山之會,云雨之歡,皆由既悅其色,復戀其情所致也。[1]
TT: Thus every sexual transport of cloud and rain is the inevitable climax of love of beauty and desire.[8]
這里“巫山之會,云雨之歡”實際上是一個典故,傳說楚懷王在山中旅行歇息時,夢中遇見了巫山神女。巫山神女主動讓懷王歇息于自己的床榻。懷王洞察神女話中的深意,與她發(fā)生了關系。女神告訴楚懷王,她住在巫山南面,早晨化朝云,晚上變細雨?。
因此,在此背景下,“巫山云雨”實際上指的是男女之間的私密之事。它背后承載著中國古代文學中的獨特象征,傳達出一種充滿曖昧和隱秘的情感交織。根據目的論理論,翻譯的首要原則是目的原則,即翻譯應當以滿足目標讀者需求和傳達預期功能為導向。楊氏夫婦的翻譯雖然從字面上能傳達基本的含義,但忽略了其中隱含的文化象征和細膩的情感表現(xiàn),未能考慮到目標語言讀者對“云雨”這一中國傳統(tǒng)文化意象的理解和接受度,未能有效消弭原文與目標語之間的文化鴻溝。
(二)語用分析
ST: 大雨淋得水雞似的。[1]
TT: He got drenched himself in the rain .[8]
原文“大雨淋得水雞似的”生動地將一個人比作在大雨中被淋透的“水雞”,這個比喻形象地表現(xiàn)了其狼狽和可憐的狀態(tài)。楊憲益和戴乃迭卻簡單地將其翻譯為“drenched himself in the rain”。從目的論的角度來看,這一翻譯選擇雖然簡單明了,遵循了目的論中的連貫性原則,能夠傳達出“被淋濕”的信息,但失去了原文中的形象生動感,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忠實性原則。從語用角度看,翻譯不僅是文字字面意思的簡單轉化,譯者還需要考慮目標讀者的文化背景和接受能力。原文中的“水雞”讓中文讀者能夠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生動形象的畫面,然而英語讀者并沒有這種文化背景,也不容易從“drenched”一詞中獲得原文所展現(xiàn)出的生動形象之感。
(三)文體分析
ST: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鉆古怪鬼靈精;你是個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兒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TT:You can bill and you can coo, Be an imp of mischief too, But a fairy? No, not you, As my word you doubt. Ask around and you’ll find out I love you, yes, I do?。?]
原文中的歌詞具有口語化特點和韻律感,采用了四個連續(xù)的“你是”句型,既構成了形式上的對仗,也凸顯了人物性格的豐富和戲謔感。[9]其語氣輕松、俏皮,并帶有一定的調侃意味。而在英文翻譯中,楊憲益與戴乃迭沒有一味追求形式上的“對仗”,轉而通過選擇生動、形象的詞匯和短語,如“bill”“coo”“imp of mischief”展現(xiàn)出了英文所特有的節(jié)奏感,并且通過設計每一句的最后一個單詞構成韻腳、形成韻律,如“coo”“too”“you”“do”,保留了原文本作為唱曲的可唱性。
譯文沒有拘泥于字面上的逐句翻譯,而是通過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語言選擇,成功傳達了唱曲的韻律感。雖然在形式上略有變化,但翻譯在事實上是忠于原文的,符合目的論理論的三大原則。
四、《紅樓夢》楊氏夫婦譯本的文化維度賞析
學者劉夢溪認為:“《紅樓夢》里仿佛裝有整個中國,每一個有文化的中國人都可以從中找到自己。”[10]
《紅樓夢》作為中國古代文學的經典之作,其內容豐富,涵蓋了哲學、歷史、文學、藝術、社會風俗等多個領域。由于源語言和目標語言之間存在著顯著的文化差異,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一方面要處理文字信息,另一方面還要盡最大可能去傳達原文背后的文化內涵、情感色彩和社會語境。
楊氏夫婦對《紅樓夢》的翻譯受外文出版社委托,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傳播中華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向西方世界展示《紅樓夢》所代表的中國文學精髓和傳統(tǒng)文化價值。從總體上來講,楊氏夫婦的譯文第一次成功地將《紅樓夢》這一中華古典瑰寶通過官方平臺推向了世界的舞臺。從目的論的視角來看,該譯本實現(xiàn)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傳播”的基本目的,符合核心的目的原則。
五、《紅樓夢》楊氏夫婦譯本的交際維度賞析
所謂文化交際,不限于語言的交流,還涵蓋了行為、信仰、藝術、傳統(tǒng)等多個層面的互動?!都t樓夢》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典故、詩詞曲賦、俗語和雙關語,涉及廣泛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藝術等領域。而目的語讀者在閱讀譯文時也會有意識地沉浸在文化交際的環(huán)境之中,因此譯文的翻譯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決定文化交際是否成功。
楊憲益認為:“在文學中有許多其他的因素構成原文的某些含意,而要把這些含意傳達給文化不同的人則是根本不可能的?!币虼?,楊氏夫婦的翻譯主要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強調原文化的表達。例如出現(xiàn)在紅樓夢第三回中的一句名言“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1],楊氏夫婦在處理時,保留了原文中的“比干”和“西子”這兩個重要的文化意象,譯文為:“She looked more sensitive than Pikan(1), more delicate than His Shih(2).”[8]并加注注釋:(1)A prince noted for his great intelligence at the end of the Shang Dynasty. (2)A famous beauty of the ancient kindom of Yueh.這段文字描述了林黛玉多愁善感的性格以及細膩且憂郁的美麗。為了向英美讀者傳達“比干”“西子”象征的含義,楊憲益在采用了異化策略,并附加了注釋,以最為直接的方式幫助讀者理解其中的文化意義,成功實現(xiàn)了文化交際。
對于典故翻譯,譯文中還有另一種處理方法。如原作中“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1]的翻譯為“You ungrateful thing! Like the dog that bit Lü Dong bin - you bite the hand that feeds you”[8]。這里選擇了直譯“狗咬呂洞賓”,并在后面進行增譯,解釋其實際意義,讓讀者一目了然,在某種程度上能促使讀者去搜索學習“狗咬呂洞賓”這個典故,這也是文化交際的另一種體現(xiàn)。
總結
本文在翻譯目的論的指導下,通過選取多個例子對楊憲益、戴乃迭翻譯的《紅樓夢》從語言、文化、交際三個維度進行了簡要的賞析與批評。譯文中些許細節(jié)還有優(yōu)化的空間,但從總體上來說,該譯本忠實于原文,成功地展現(xiàn)了原文本的文化底蘊,成功傳達了中國的文化精髓。這部譯作可以被視為溝通東西方文化的一座橋梁,為全球讀者提供了了解中國古典文學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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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劉夢溪. 紅樓夢與百年中國[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
作者單位:昆明理工大學外國語言文化學院
作者簡介:汪梓凌(2001—),男,漢族,湖北漢川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英語筆譯、文學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