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動脈粥樣硬化（AS）斑塊是導致急性心血管疾病的主要病理學基礎，其并發(fā)癥嚴重，致死率高。基于課題組前期研究及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提出AS“虛氣留滯”理論，并由此提出益氣活血解毒法是AS的治療大法，虛氣留滯理論出自楊士瀛所著《仁齋直指方論》，長期以來指導著臨床痼疾的治療?，F(xiàn)從虛氣留滯的理論內涵、虛氣留滯形成的過程、虛氣留滯治療原則等方面進行論述，探析AS的診療思路，對豐富中醫(yī)虛氣留滯理論的科學內涵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動脈粥樣硬化；虛氣留滯；“虛瘀毒”病機；益氣活血解毒法；斑塊

doi：10.12102/j.issn.1672-1349.2024.24.032

動脈粥樣硬化（atherosclerosis，AS）是一種以脂質積聚、免疫細胞沉積和血管壁內纖維組織形成為特點的慢性炎癥性疾病，動脈粥樣硬化是心血管疾病的潛在危險因素［1］。斑塊的破裂及血栓形成是急性心腦血管事件發(fā)生的主要原因［2］。在我國城鄉(xiāng)居民疾病死亡構成比中，心血管疾?。–VD）占首位，2020年分別占農村、城市死因的48.00%和45.86%；每5例死亡病人中就有2例死于CVD［3］。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占心血管疾病總死亡率的61%［4］。他汀類藥物可通過降低膽固醇來降低心血管疾病發(fā)生的風險，在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血管疾病的治療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但臨床發(fā)現(xiàn)，他汀類藥物易出現(xiàn)肝損傷、肌溶解等副作用［5］。因此，探索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防治對預防急性心血管事件的發(fā)生具有重要意義。

“虛氣留滯”理論源于宋代楊士瀛《仁齋直指方論》：“虛者，時脹時減，虛氣留滯，按之則濡，法當以溫藥和之［6］?！蓖跤姥自菏拷Y合多年診治經驗和臨床實

基金項目中國中醫(yī)科學院西苑醫(yī)院提升中醫(yī)藥臨床循證證據(jù)級別研究專項（No.XYZX0201-09）；北京市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No.7242257）；首都衛(wèi)生發(fā)展科研專項（No.2022-2-4172）；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青年岐黃學者支持項目，編號：國中醫(yī)藥人教發(fā)〔2020〕7號；中華中醫(yī)藥學會青年求實項目（No.2022-QNQSDEP-15）踐，提出“虛氣留滯”理論。其內容為，氣推動人體內氣血津液的運行，氣虛則無力推動其運行，從而導致氣滯、血瘀、痰凝、經絡阻滯的病理過程。元氣虧虛為本，氣滯、血瘀、痰凝等病理產物為標［7］。結合現(xiàn)代醫(yī)學對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病因及病理特點的認識，虛、瘀、毒為病機的關鍵［8］。研究表明，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從虛、痰、瘀、毒辨證論治，治療效果顯著［9］。本課題組對比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病因病機演變過程與“虛氣留滯”病機理論后，發(fā)現(xiàn)兩者具有高度相似性，故提出以“虛氣留滯”創(chuàng)新病機理論和益氣活血解毒的治療原則指導AS臨床治療的可行性。因此，本研究從“虛氣留滯”理論出發(fā)，以“虛瘀毒”理論為切入點，深入探討“虛氣留滯”的理論淵源、核心病機及對臨床的指導，旨在為動脈粥樣硬化斑塊提供新的治療思路。

1理論內涵

1.1“虛氣”之理論內涵

“虛氣”一詞最早見于《素問·五運行大論篇》，“故令有形之地受無形之虛氣，而生化萬物也?！边@里的“虛氣”指自然界中風、寒、暑、濕、燥、火六氣，為無形之氣，故名“虛氣”［10］。而《經脈別論》曰：“太陽臟獨至，厥喘，虛氣逆，是陰不足，陽有余也?！碧柦浢}偏盛，則發(fā)生厥逆、喘息、虛氣上逆等癥狀，這是陰不足而陽有余，陰陽失于平衡而導致的氣機上逆。此外，“虛氣”也可理解為正氣虧虛之意?！饵S帝素問宣明論方》有“表氣寒故戰(zhàn)，里熱甚則渴，或虛氣久不已者”；《幼科類萃》云：“脾胃內弱，每生虛氣。”在其他中醫(yī)古籍中，“虛氣”也有氣機郁滯不行之意?！疤摎狻蓖瑫r具有氣逆、氣虛、氣滯的特點，兼有虛實夾雜的性質，是一種因臟腑精氣虧虛和氣血陰陽失調而產生的邪氣［10-12］?？偟膩碚f，對于“虛氣”的認識，至今醫(yī)家尚未得到一致的看法，有待進一步深入探討與研究。

1.2“虛氣留滯”之理論內涵

“虛氣留滯”一詞較早見于《仁齋直指方論·脹滿》：“虛者，時脹時減，虛氣留滯，按之則濡，法當以溫藥和之［6］?！薄疤摎饬魷笔瞧⑽柑撈Φ暮诵牟C。脾胃氣虛而無力運化，病人自覺時脹時減，脘腹痞脹，按之則覺柔軟，這是因氣虛致氣滯的病理過程，多以溫藥振奮正氣而和之。金代成無己在《傷寒明理論》中云：“蓋虛氣留滯，亦為之脹，但比之實者，不至堅痛也?！睆娬{了虛氣留滯虛實夾雜、因虛致實的病機。隨著醫(yī)學的不斷發(fā)展，后世醫(yī)家為“虛氣留滯”平添了新的內涵?！疤摎狻睘闅馓撝螅傲魷睘檠觥⑻的炔±懋a物。《壽世保元·脾胃論》云：“氣健則升降不失其度，氣弱則稽滯也”；《讀醫(yī)隨筆·承制生化論》謂：“氣虛不足以推血，則血必有瘀”；《證治匯補》云：“濕乃津液之屬，隨氣化而出者也，清濁不分，則濕氣內聚。”濕氣內聚，聚而生痰。其關鍵在于臟腑虧虛以及氣血陰陽不和所導致的病理產物積聚。

王永炎院士結合歷代醫(yī)家的核心見解，總結多年臨證經驗，提出“虛氣留滯”理論，豐富了“虛氣留滯”的理論內涵，并為臨床上治療心腦血管、內分泌、腫瘤等多種疑難疾病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撐。

2中醫(yī)學對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認識

根據(jù)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病因病機、臨床表現(xiàn)等特征，動脈粥樣硬化斑塊所致疾病表現(xiàn)與中醫(yī)學“偏枯”“中風”“眩暈”“胸痹心痛”等極為相似，其病因主要是外感六淫、飲食不節(jié)、情志失調、久病虛勞、年老體衰及稟賦不足，病位在血脈，其病的本質在于心主血脈的功能失常。宋磊等［13］認為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病理機制與中醫(yī)學癥瘕形成的過程類似，基本病機可概括為痰凝血瘀、毒傷血脈、血脈失和。彭娟等［14］基于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病理過程，提出絡虛瘀滯的基本病機，即“元氣虧虛為本，絡脈瘀滯為標?！苯陙?，專家學者結合中醫(yī)基礎理論以及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病理基礎提出“虛瘀毒”理論，認為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與元氣虛損導致瘀血、毒邪等病理產物的積聚有關?！督饏T要略》有言：“夫脈當取太過不及，陽微陰弦，即胸痹而痛，所以然者，責其極虛也［15］?！边@表明胸痹與正氣虧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正所謂“虛氣”為本，“留滯”為標，元氣虛損為本，瘀血、痰濁、毒邪為標，發(fā)病以本虛標實為主。正氣虧虛，氣虛水停、氣虛血停致痰濕、瘀血積聚，因瘀致毒、瘀毒致變，從而導致如真心痛等一系列心血管急癥的發(fā)生。

3從“虛氣留滯”論動脈粥樣硬化的重要病機

3.1元氣虛損期

元氣虛損為發(fā)病之本?！鹅`樞·決氣》云：“壅遏營氣，令無所避，是謂脈?！泵}道約束著營血的運行，防止其泛濫妄行。《血證論·陰陽水火氣血論》曰：“運血者，即是氣”［16］。元氣虛損，則脈的生理功能出現(xiàn)異常，血液不能正常運行，氣虛血瘀而成瘀血?？梢姎獾某涫⑴c調暢，使血液在脈道中得以運行的保障。血管內皮損傷是AS斑塊形成的始動因素，是元氣虛損在微觀層次上的表現(xiàn)。

血管內皮是動脈、靜脈和毛細血管的最內層結構，直接與血液成分和細胞接觸，構成血液和組織之間的障壁［17］。內皮細胞作為血液與動脈壁之間的屏障，抵御著各種致病物質的入侵［18］。當元氣虛損，內皮細胞損傷時，其屏障作用減弱，血管通透性增加，有利于脂質的皮下積聚和單核細胞的募集，這是斑塊形成的初期階段。當血管內皮損傷時，損傷的內皮組織暴露于血液，血小板聚集于損傷部位，聚集的血小板釋放的生長因子引導平滑肌細胞遷移至內膜。隨著平滑肌細胞遷移，所產生的結締組織基質形成覆蓋脂質核心的纖維帽，導致斑塊進一步發(fā)展為復雜階段。另外，內皮細胞通過合成和分泌多種生物活性物質，在維持血管穩(wěn)態(tài)方面扮演著重要的角色［19-20］。內皮功能受損，則維持血管張力、凝血、抗炎和抗氧化的能力下降，白細胞黏附、氧化應激、慢性炎癥加重，促進AS斑塊的進展。這與元氣虛損，無力推動氣血津液的循行，從而導致痰瘀等病理產物的產生，在本質上有相似之處。

3.2痰瘀互結期

《醫(yī)林改錯》曰：“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21］。因虛致瘀，氣虛無力運血，血液停滯，留滯脈絡則為瘀。唐容川在《血證論》提出：“水病則累血，血病則累氣”［16］。《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并治第十四》有云：“血不利則為水”［15］，津血同源，為水谷精微所化生，二者有相互滋生、轉化，同出一源，相互影響。痰瘀互結與“津血同源”相似。氣虛則瘀血留滯脈絡，脈道壅塞，水液的運化受到影響而致水液停聚，發(fā)為痰濕。濕濁內停，痰濁影響氣血運行，阻滯脈絡，更加重血瘀。痰瘀互結于脈絡，氣血運行不暢，致脈道狹窄壅塞。水病及血，血病及水，痰濁瘀血互為因果，相互影響，則成痰瘀互結之象。痰瘀互結是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關鍵因素，在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發(fā)生、發(fā)展中起重要作用［22-23］。

線粒體自噬與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關系密切，在一定程度上與中醫(yī)的“痰瘀互結”理論極為相似。線粒體是細胞進行有氧呼吸的主要場所，是細胞中負責生產能量的結構。當線粒體受到損傷，線粒體開始自噬［24］。線粒體自噬作為一種重要的線粒體質量控制機制，可消除受損的線粒體并阻止活性氧（ROS）的產生［25］。當線粒體自噬功能不足時，受損的線粒體及其有害物質的積累會導致大量ROS的產生，ROS的大量蓄積會損傷線粒體［26］。蓄積的ROS積累會引起氧化應激，激活炎癥信號通路并促進炎性因子的釋放。損傷線粒體可促進細胞凋亡，導致血管內皮損傷、通透性增加，從而導致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發(fā)生［27］。從中醫(yī)角度而言，線粒體自噬功能不足導致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發(fā)生與因元氣虧虛而產生的痰瘀等病理產物極為相似。也有研究表明，巨噬細胞在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過程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巨噬細胞通過吞噬脂滴形成泡沫細胞而聚集，釋放細胞因子，從而誘發(fā)一系列的炎癥反應，是斑塊形成的關鍵［28］。巨噬細胞的聚集類似于中醫(yī)學中“痰瘀”病理產物的積聚，如何減少巨噬細胞的聚集是防治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一大思路。另外，中醫(yī)概念中的“瘀血”在生物學基礎上與血液的高黏狀態(tài)有關［29］。過食肥甘厚味，易化生痰濕，表現(xiàn)為血脂升高。血脂升高會導致脂肪在動脈血管管腔內膜表面不斷積累，最終使血管內壁形態(tài)發(fā)生改變，血管腔狹窄甚至堵塞。

3.3瘀毒致變期

血瘀是貫穿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中心環(huán)節(jié)和核心病機。但血瘀很難解釋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發(fā)病過程中病情兇險、發(fā)病急驟的現(xiàn)象。國醫(yī)大師陳可冀院士結合多年臨床及科研經驗，提出了瘀毒是動脈粥樣硬化斑塊易損斑塊破裂的中醫(yī)病機［30］。若瘀久化熱、釀生毒邪，因瘀致毒、瘀毒致變，則誘發(fā)急性心肌梗死、心源性猝死、不穩(wěn)定型心絞痛等急性心血管事件［31］。痰瘀阻滯脈絡導致脈絡因瘀致毒、瘀毒致變，與動脈斑塊造成的血管狹窄、易損斑塊破裂引起急性心腦血管事件發(fā)作的機制一致。

血瘀，即“瘀滯內結”之血［32］。是積聚于體內的病理產物，同時也是致病因素?！墩f文解字》云：“毒，厚也；害人之艸（草），往往而生，從屮從毒［33］?！倍痉譃橥舛竞蛢榷?，外毒多為外感六淫之邪，如病原微生物直接入侵心絡；內毒指人體臟腑失和、氣血失調而產生的一系列病理產物的堆積，瘀血痰濁互結，蘊結體內，釀生為毒［34］。從微觀病理來看，內皮素/一氧化氮平衡失調、炎癥介質和血管活性物質的釋放增加、鈣離子超載以及氧化應激的失常，與中醫(yī)學“內毒”的特點較為相似［35］?，F(xiàn)代研究表明，急性冠脈綜合征（ACS）病人的炎性介質如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黏附分子及有害的活性物質較高［36］。血小板活化是ACS血栓形成的起始環(huán)節(jié)，血液的高凝狀態(tài)等導致的凝血/纖溶系統(tǒng)的變化是冠心病發(fā)病的重要機制之一，這與因瘀致毒、瘀毒致變的中醫(yī)理論不謀而合［37］。同時，《靈樞·本臟》：“視其外應，以知其內臟，則知所病矣?！薄兜は膫鳌酚性疲骸坝兄T內者，必形諸外?！弊鳛樾难艿募蔽Ｖ夭“Y，ACS可認為是冠心病的瘀毒證。瘀毒致動脈硬化斑塊易損斑塊破裂從而發(fā)生ACS［30］。ACS在臨床上常有突然發(fā)作的胸骨后疼痛、發(fā)熱煩躁、口干便干、出血、皮膚發(fā)斑潰瘍以及壞疽、腹脹滿、舌暗紅、苔色黃或褐，甚或黑［38］。

瘀血有形，毒無形。毒邪酷烈頑固、穢濁不清，與瘀血膠結，則損傷心肌、敗壞脈絡，從而誘發(fā)急性心肌梗死、心源性猝死、不穩(wěn)定型心絞痛等急性心血管事件?？傊?，在冠心病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中，瘀毒相互影響，相互化生，互為因果，瘀血日久釀生毒邪，瘀毒致變，戕害血脈，是導致本病惡變和發(fā)生不良反應的關鍵因素。

4基于“虛氣留滯”理論探討動脈硬化斑塊的中醫(yī)防治思路

4.1益氣扶正法

基于“虛氣留滯”理論，元氣虧虛是動脈硬化斑塊形成的始動因素。《醫(yī)林改錯》云：“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為瘀”［21］。明代醫(yī)學家劉純《玉機微義》有言：“有病久氣血虛損，及素作勞羸弱之人患心痛者，皆虛痛也［39］?！闭J為久病或勞累而氣血虛損，脈絡失于濡養(yǎng)可致胸痹心痛。元氣充盛則氣血津液的運化得以運行，痰濁、瘀血等病理產物無從化生。故臨床多以益氣扶正法治療冠心病初期階段，用藥以黃芪、人參、黨參為主。汪再舫認為冠心病的發(fā)病以氣虛為主，心氣不足，血脈不能正常運行，從而導致血脈痹阻，用藥以黃芪、黨參補益心氣［40］。史大卓教授治療本病常參芪合用以補益心氣、鼓動血脈［41］。黃芪補氣，補而兼升；人參甘溫，善補元氣。黃芪補氣升陽，固表止汗，是補益心氣的代表藥物。黃芪具有直接擴張冠狀動脈、減少心肌耗氧量、抗氧自由基損害、抗血小板聚集、保護心肌細胞等作用?，F(xiàn)代藥理研究表明，黃芪多糖可通過保護血管內皮、調節(jié)脂質代謝、抗炎、抗氧化等途徑來抑制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進展［42］。尉希清等［43］研究發(fā)現(xiàn)，黃芪甲苷通過抑制血管平滑肌細胞增殖及保護血管內皮細胞，從而發(fā)揮抗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作用。樊繼山等［44］發(fā)現(xiàn)人參皂苷Rb1能抑制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大鼠炎性因子的表達，其通過抗炎來發(fā)揮抗動脈粥樣硬化的作用。孟燕等［45］發(fā)現(xiàn)黨參多糖可通過抑制白細胞介素6（IL-6）、TNF-α等炎性因子的生成及釋放而發(fā)揮抗炎的作用。綜上，益氣扶正法可以促進氣血通暢、血脈通利，痰瘀之病理產物無從積聚，則可達痰去瘀消之效。

4.2痰瘀同治法

《素問·痹論篇》云：“心痹者，脈不通。”《古今醫(yī)鑒》有言：“心痹痛者……素有頑痰死血［46］?！碧禎?、瘀血貫穿動脈粥樣硬化發(fā)病的始終。元氣虧虛是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始動環(huán)節(jié)，痰瘀互結則是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關鍵。對于斑塊形成期，當祛痰利濕與活血化瘀并重，即祛痰化瘀、痰瘀同治。濕濁不化，陽氣難復；瘀血不除，脈道難通。痰濕去則陽郁得解，胸陽自振；瘀血除則氣機得順，脈絡通利。痰瘀同源互生，相互影響?！堆C論》云：“須知痰水之壅，由瘀血使然，但去瘀血則痰水自消”［16］。認為瘀血阻滯氣機，導致水濕失于運化而積聚成痰；同樣，痰濕阻滯也可導致瘀血的形成。國醫(yī)大師陳可冀院士自擬愈梗通瘀湯，常用藿香、佩蘭化濕祛濁，陳皮、半夏理氣祛痰，川芎、延胡索活血化瘀、理氣定痛［47］。黃小波等［48］發(fā)現(xiàn)，陳皮-半夏可能通過提高內皮細胞存活率來治療動脈粥樣硬化，其機制可能是通過抑制血管內皮細胞中重組人自噬效應蛋白（Beclin-1）、微管相關蛋白3（LC-3）的表達。趙新望等［49］基于網絡藥理學研究，發(fā)現(xiàn)川芎可能通過抗氧化、抗炎、抗凝血、擴張血管、促進血管生成等來治療冠心病。當有痰濁、瘀血表現(xiàn)時，當痰瘀同治，祛濕化濁與活血化瘀并重，常選用活血化痰藥治療。

4.3活血解毒法

“瘀”為常，瘀久化毒，“毒”為變，因毒致變［30］。血瘀日久釀生毒邪，瘀毒互結，交織難解。瘀毒邪氣互結日久，損傷血脈，極易導致斑塊的破裂。易損斑塊的破裂常導致急性心血管事件的發(fā)生，穩(wěn)定易損斑塊是動脈粥樣硬化防治的重點。國醫(yī)大師陳可冀院士及其團隊結合中醫(yī)典籍及臨床經驗，結合動脈粥樣硬化易損斑塊的病理特點，提出了“活血解毒法”的治療原則，以期穩(wěn)定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和治療冠心病，并取得了較好的臨床效果［50］。研究證實，清熱解毒法不僅對病毒、細菌等微生物有效，對炎性因子、ROS等也有效［51］。周明學等［52］通過觀察三七總皂苷、黃連提取物、虎杖提取物和大黃醇提取物對ApoE基因敲除小鼠主動脈易損斑塊的影響，結果顯示，活血解毒中藥可能在穩(wěn)定易損斑塊方面具有優(yōu)勢。張文高認為ACS與“毒損心絡”及“毒瘀致易損斑塊”的病機有關，運用益氣溫陽活血方與清熱解毒配伍治療，療效顯著［53］。本課題組前期研究發(fā)現(xiàn)，清熱解毒藥虎杖的提取物虎杖苷能夠降低頸動脈內中膜厚度（IMT）、降低血清基質金屬蛋白酶-1（MMP-1）及MMP-1/基質金屬蛋白酶抑制劑-1（TIMP-1）水平等，來達到抗動脈粥樣硬化、穩(wěn)定易損斑塊的作用［54］。

5小結

綜上所述，本課題組在“虛瘀毒”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虛氣留滯”理論，認為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為本虛標實，因虛致實。元氣虛損為本，是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始動環(huán)節(jié)；痰濕及瘀毒阻滯為標，是冠心病發(fā)展及惡化的關鍵。本研究從“虛氣留滯”的理論內涵及中醫(yī)對動脈粥樣硬化斑塊形成的認識剖析，從“虛氣留滯”理論角度闡釋了動脈粥樣硬化的重要病機，即元氣虛損期、痰瘀互結期、瘀毒致變期。在治療原則方面，當結合“虛氣留滯”理論，標本兼治，虛實兼顧，在益氣扶正法的基礎上，靈活施以祛痰化瘀、活血解毒之法，從而使痰祛濕化、瘀毒自消、血脈通利、氣血調和，以期達到防治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發(fā)展及破裂，減少ACS的發(fā)病率及死亡率。當然，基于“虛氣留滯”的創(chuàng)新病機理論以及益氣活血解毒法的應用仍需要廣大醫(yī)學工作者在臨床和科研方面深入挖掘、不斷探索，以期為中醫(yī)藥防治動脈粥樣硬化提供有效的策略。

參考文獻：

［1］KEETER W C，MA S，STAHR N，et al. Atherosclerosis and multi-organ-associated pathologies［J］.Semin Immunopathol，2022，44（3）：363-374.

［2］金陳淵，朱昊，陳煒越，等.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影像學診斷技術與臨床應用［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影像學雜志，2023，21（4）：462-466.

［3］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2022概要［J］.中國循環(huán)雜志，2023，38（6）：583-612.

［4］ZHAO D，LIU J，WANG M，et al.Epidemiology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 in China：current features and implications［J］.Nat Rev Cardiol，2019，16（4）：203-212.

［5］ADHYARU B B，JACOBSON T A.Safety and efficacy of statin therapy［J］.Nat Rev Cardiol，2018，15（12）：757-769.

［6］楊士瀛.仁齋直指［M］.北京：中醫(yī)古籍出版社，2016：326.

［7］黃世敬，尹穎輝.論“虛氣流滯”［J］.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學報，1996（6）：22-24.

［8］郭文平，黃永生，靳宏光.從痰、瘀論治動脈粥樣硬化研究進展［J］.吉林中醫(yī)藥，2022，42（2）：245-248.

［9］董斌，劉緒銀，姜良鐸，等.國醫(yī)大師張學文從虛、痰、瘀、毒辨治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斑塊［J］.湖南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21，41（8）：1141-1145.

［10］高維，郭蓉娟，王永炎.論七情致病“虛氣留滯”病因病機新認識［J］.環(huán)球中醫(yī)藥，2019，12（10）：1490-1494.

［11］邵馳運，方明治，貢濤，等.方明治教授基于“虛氣留滯”理論辨治肺癌相關性厭食經驗［J］.山西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23，24（11）：1236-1239;1243.

［12］移康軍，徐曉華，吳煜，等.基于“虛氣留滯”探討化療所致周圍神經病變病機及論治［J］.中華中醫(yī)藥雜志，2022，37（11）：6418-6421.

［13］宋磊，梁家祺，官寶怡，等.動脈粥樣硬化斑塊與血脈癥瘕［J］.中醫(yī)雜志，2019，60（21）：1812-1814.

［14］彭娟，金慶江，過偉峰.從絡虛瘀滯論治頸動脈粥樣硬化斑塊［J］.中西醫(yī)結合心腦血管病雜志，2019，17（9）：1426-1428.

［15］張仲景.金匱要略［M］.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2013：21.

［16］唐容川.血證論［M］.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2020：135.

［17］KRGER-GENGE A，BLOCKI A，F(xiàn)RANKE R P，et al.Vascular endothelial cell biology：an update［J］.Int J Mol Sci，2019，20（18）：4411.

［18］ESPER R J，NORDABY R A，VILARIO J O，et al.Endothelial dysfunction：a comprehensive appraisal［J］.Cardiovasc Diabetol，2006，5：4.

［19］STURTZEL C.Endothelial cells［J］.Adv Exp Med Biol，2017，1003：71-91.

［20］HUA Y，ZHANG J，LIU Q，et al.The induction of endothelial autophagy and its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atherosclerosis［J］.Front Cardiovasc Med，2022，9：831847.

［21］王清任.醫(yī)林改錯［M］.李天德，張學文，點校.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1：11.

［22］李蘭蘭，吳茜，呂乾瑜，等.基于m～6A甲基化探討痰瘀同治動脈粥樣硬化的科學內涵［J］.中醫(yī)學報，2023，38（11）：2301-2305.

［23］劉長興，郭心怡，黃繼強，等.基于“脾不散精、痰瘀互結”理論探討線粒體自噬與動脈粥樣硬化的關系［J/OL］.中藥藥理與臨床.［2024-04-22］.https：//doi.org/10.13412/j.cnki.zyyl.20240219.001.

［24］黎秀娟，黎麗群，馬超北，等.基于“脾-線粒體相關”探討NLRP3炎癥小體與慢性萎縮性胃炎的關系［J］.中國實驗方劑學雜志，2023，29（17）：267-273.

［25］SU L，ZHANG J，GOMEZ H，et al.Mitochondria ROS and mitophagy in acute kidney injury［J］.Autophagy，2023，19（2）：401-414.

［26］SALMINEN A，KAARNIRANTA K，KAUPPINEN A.Inflammaging：disturbed interplay between autophagy and inflammasomes［J］.Aging（Albany NY），2012，4（3）：166-75.

［27］楊平，宋囡，賈連群，等.從“汁沫與血相摶”論線粒體功能障礙與動脈粥樣硬化［J］.中華中醫(yī)藥學刊，2020，38（10）：55-58.

［28］HUANG X，LIU C，KONG N，et al.Synthesis of siRNA nanoparticles to silence plaque-destabilizing gene in atherosclerotic lesional macrophages［J］.Nat Protoc，2022，17（3）：748-780.

［29］陳可冀，馬曉昌.關于傳統(tǒng)血瘀證的現(xiàn)代分類［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00，20（7）：487.

［30］張京春，陳可冀.瘀毒病機與動脈粥樣硬化易損斑塊相關的理論思考［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08，28（4）：366-368.

［31］徐浩，史大卓，殷惠軍，等.“瘀毒致變”與急性心血管事件：假說的提出與臨床意義［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08，28（10）：934-938.

［32］劉龍濤，陳可冀，付長庚，等.從“因瘀致毒”談冠心病的病因病機［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15，35（11）：1378-1380.

［33］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63：15;20.

［34］白瑞娜，陳莉，王婭，等.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瘀毒理論及其臨床實踐［J］.環(huán)球中醫(yī)藥，2019，12（6）：867-870.

［35］史大卓，徐浩，殷惠軍，等.“瘀”、“毒”從化——心腦血管血栓性疾病病因病機［J］.中西醫(yī)結合學報，2008，6（11）：1105-1108.

［36］邢聰慧，管軍，王旭，等.心絞痛病人血清炎性因子的變化及其臨床意義［J］.齊魯醫(yī)學雜志，2010，25（4）：324-326.

［37］馬曉娟，郭春雨，殷惠軍，等.活血及活血解毒配伍中藥對急性心肌梗死大鼠模型血小板活化、炎癥反應及凝血狀態(tài)的影響［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14，34（11）：1329-1334.

［38］劉龍濤，史大卓，陳可冀.心血管血栓性疾病“瘀毒”致病臨床表征初探［J］.世界中醫(yī)藥，2012，7（2）：152-154.

［39］劉純.玉機微義［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9：8.

［40］李鶴，朱勤，谷星星.汪再舫主任醫(yī)師從“虛、瘀、痰、氣”辨治冠心病的經驗［J］.廣西中醫(yī)藥，2021，44（5）：33-35.

［41］柴華，曲華，梁芳.史大卓教授基于“虛”“瘀”“痰”理論辨治冠心病的臨床經驗［J］.環(huán)球中醫(yī)藥，2017，10（6）：704-706.

［42］何小麗，顧寧.黃芪多糖抗動脈粥樣硬化研究進展［J］.時珍國醫(yī)國藥，2014，25（6）：1463-1465.

［43］尉希清，劉帥，牛珩，等.黃芪甲苷對大鼠平滑肌細胞及頸動脈內膜增生的影響及機制研究［J］.中草藥，2016，47（19）：3432-3440.

［44］樊繼山，劉丹寧，何翠瑤，等.炎癥誘導的新型大鼠動脈粥樣硬化模型的建立及Rb1的防治作用［J］.中國實驗動物學報，2014，22（6）：60-65.

［45］孟燕，徐玉潔，張寶徽，等.黨參多糖不同組分的抗炎活性及機制研究［J］.中國藥房，2020，31（11）：1348-1352.

［46］龔信.古今醫(yī)鑒［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7：1-5.

［47］馬曉昌.陳可冀教授治療冠心病臨床經驗介紹——祛濁利濕與活血化瘀并重［J］.中西醫(yī)結合心腦血管病雜志，2005，3（5）：441-442.

［48］黃小波，陳文強，王寧群，等.陳皮-半夏對內皮細胞損傷保護機制的研究［J］.北京中醫(yī)藥，2014，33（11）：868-871.

［49］趙新望，徐文華，趙陽，等.基于網絡藥理學研究川芎治療冠心病的作用機制［J］.中成藥，2019，41（9）：2096-2101.

［50］潘鋒.活血化瘀治法引領中醫(yī)藥傳承創(chuàng)新發(fā)展——訪中國科學院資深院士、國醫(yī)大師陳可冀教授［J］.中國醫(yī)藥導報，2019，16（20）：1-8.

［51］陸付耳，李鳴真，葉望云.清熱解毒治法研究的思路與方法［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雜志，2004，24（12）：1124-1129.

［52］周明學，徐浩，陳可冀，等.幾種活血解毒中藥有效部位對ApoE基因敲除小鼠主動脈粥樣斑塊穩(wěn)定性的影響［J］.中國病理生理雜志，2008，24（11）：2097-2102.

［53］季倩倩，張文高，楊傳華，等.張文高教授益氣溫陽活血與解毒配伍治療急性冠脈綜合征經驗［J］.中西醫(yī)結合心腦血管病雜志，2016，14（6）：662-663.

［54］劉龍濤，吳敏，張文高，等.虎杖苷對頸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穩(wěn)定性的干預研究［J］.北京中醫(yī)藥，2009，28（3）：172-175.

（收稿日期：2024-04-28）

（本文編輯王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