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語文教學中，我們應當通過用好真實生活場景、創(chuàng)設模擬交際語境以及激活主體表達意向等策略，帶領學生在具體的、動態(tài)的語用實踐中，逐步深入地學習如何運用語言文字去準確地表征客觀事物，恰當?shù)乇磉_自己的目的、意圖，并有效地運用語言去影響他人以達成效果，在這樣的過程中逐步提升表達能力。

關鍵詞：小學語文；語言運用；表達能力

*本文系江蘇省南京市教育科學規(guī)劃第十二期個人課題“語用學視域下的小學‘語境教學’策略研究”（編號：Eb445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sup>［1^］從這一課程性質(zhì)的界定來看，語文課程學習的重點是“語言文字運用”。這標志著現(xiàn)代語文課程觀的“語用學轉(zhuǎn)向”。^［2］語用學就是研究語言使用的科學?！耙坏┮芯空Z言使用問題，就不能采取靜態(tài)的角度來觀察語言。語言不再是字、詞、句，而變成了人們在一定的語境中表達和理解具體話語的動態(tài)過程，言語行為就是這動態(tài)交際過程中最基本的觀察單位?！?sup>［^3］英國哲學家奧斯汀把言語行為細化為三類：言內(nèi)、言外和言后行為。言內(nèi)行為又稱指事行為，“指說話者能夠說出有意義的和所指的句子，其主要作用在于陳述”；言外行為又稱施事行為，指的是“借用字面意義表達說話人的真實的交際意圖”；言后行為也稱取效行為，“指說話行為或施事行為在聽者身上產(chǎn)生的某種效果”。^［4］三種言語行為緊密聯(lián)系，不可分割。

語用學視角下的言語行為理論，不僅為我們更好地認識語言現(xiàn)象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維度，也為語文教學帶來了富有意義的啟示。在語文教學中，我們應當采取更加有效的教學策略，帶領學生在具體的、動態(tài)的語用實踐活動中，逐步深入地學習如何運用語言文字準確地表征客觀事物，恰當?shù)乇磉_自己的目的、意圖，并有效地運用語言去影響他人以達成效果，在這樣的過程中逐步提升表達能力。

一、用好真實生活場景，使表達言之有“物”

作為人類表征世界的符號系統(tǒng)，語言文字的首要功能自然是指事功能。也就是說，語言文字天生就是人們用來描述、指稱世間萬事萬物的。因此，要想提升語言文字運用能力，首要的就是準確運用語言文字去指稱、描述客觀事物。學生在家庭生活、校園生活和社會生活的真實場景中生發(fā)的語言，同其所指之間的聯(lián)系是必然的，運用語言描述客觀世界的需求和體驗也是最為真實的。所以，語文教學中，我們首先應當結(jié)合學生的各種生活場景進行教學，充分運用好這類場景資源，讓學生在真實可感的生活場景中學語言、用語言，做到言之有“物”。

比如，統(tǒng)編小學語文四年級下冊第三單元是現(xiàn)代詩歌單元?，F(xiàn)代詩歌語言生動、形象、優(yōu)美，表達方式富有想象力和創(chuàng)意。在本單元語文園地的“詞句段運用”中，教材列出了三句描寫顏色的詩句，我便引導學生分別學習和運用這三種表現(xiàn)方式來描繪顏色。第一句是“在我的窗前，有一棵白樺，仿佛涂上銀霜，披了一身雪花”。這句詩運用了比喻的手法來描寫雪后白樺樹的顏色。在指導學生仿寫這一句時，我先是出示了下面這句話：“湖邊那紅色的海棠花呀，仿佛_____________，_________！”我自以為這個句子難度不大，但實際情況卻出乎我的意料：學生仿寫得不太順利，不是答不上來就是所用的詞語不夠貼切。為什么會這樣呢？我覺得，除了句子的表達方式不太符合學生的語言表達習慣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湖邊的海棠花現(xiàn)在并不在他們面前，即使以前曾經(jīng)看到過，但也屬于過去時了。學生當下沒有直接觀察海棠花時那種鮮活生動的感受和急于表達的迫切愿望。所以，這種架空了語言文字與其所指之間實質(zhì)聯(lián)系的填空，難以激活學生的真實體驗和迫切表達的需要，鮮活生動的語言運用就變成了枯燥乏味的語言訓練。

怎么辦呢？我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眼前頓時一亮。于是，我讓學生放眼窗外，問他們看到了什么。正值暮春時節(jié)，校園里幾棵高大的銀杏樹，葉子日漸濃密起來。我們的教室在三樓，學生的視線轉(zhuǎn)向窗外，正好看到那片片翠綠，或深或淺，層層疊疊，在微風吹拂下，像一把把小扇子在輕輕搖動著。有學生說看到了滿眼的綠色，有學生說看到了一片片生機盎然的葉子……我順勢引導：“這片片翠綠，撲面而來，映入眼簾，多么富有詩意呀！想不想用你的生花妙筆把這醉人的綠意描繪下來呀？”在我的感染帶動下，學生躍躍欲試。我順勢在黑板上寫了下面的語句：“春天來了，校園里的銀杏樹______________________?！睂W生紛紛動起筆來。有的學生寫道：“春天來了，校園里的銀杏樹又長出了嫩綠的葉子，綠葉在陽光下亮閃閃的，就像一片片翡翠?！边€有的學生寫道：“春天來了，校園里的銀杏樹又穿上了新衣服，它們的衣服綠油油的，就像剛剛洗過一樣?！贝丝蹋瑢W生的語言是鮮活的、生動的，因為這是他們當下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吐露。看到他們已經(jīng)沉浸在窗外的綠色中了，我便趁熱打鐵，還是以窗外這片濃綠為描寫對象，順勢引導他們仿寫下面一句：“那草灘的綠，綠得嬌嫩；那菜花的黃，黃得蓬勃；而那湖水的藍，又是藍得那么醉人??！”仿寫這一句的要領是，在寫顏色時加上自己的主觀感受。我給出的句子是：“放眼窗外，那一片茂密的新綠呀，綠得那么_________，綠得那么_________！”由于此時他們已經(jīng)沉浸并陶醉在眼前這片綠色之中，身處真實的語用場景之中，有著切身的感受，所以立刻就有很多優(yōu)美的詞語冒出來：有的說，綠得那么鮮亮；有的說，綠得那么嬌嫩；有的說，綠得那么蓬勃；有的說，綠得那么出奇；還有的說，綠得那么醉人……此時，置身真實生活場景所產(chǎn)生的切身體驗，讓學生語言表達的閥門完全打開了。

二、創(chuàng)設模擬交際語境，使表達言之有“用”

“語言功能不只是陳述或斷言事實，還有諸如命令、祈求、渴望等許多與人有關的表達，所以語義也就不可能僅僅局限為對世界的描述，而是與人的社會實踐行為分不開?！?sup>［5^］也就是說，人們除了用言語實施指事行為以外，更多的是用言語實施施事行為，即借用字面意義表達說話人的真實的交際意圖。^［6］而表達者的真實意圖有時并不能直接判斷出來，需要借助一定的交際語境加以感知和推斷。因此，在語文教學中，教師需要圍繞某一教學主題，設計特定的交際語境，并引導學生進行角色扮演，將事件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模擬再現(xiàn)出來。這種交際語境雖然是模擬的，但學生置身其中，產(chǎn)生的言語交際體驗卻是真實的、充分的，能感知和理解語言的交際功能，表達出不同角色的意圖。

比如，統(tǒng)編小學語文四年級上冊的《西門豹治鄴》一課，講述的是戰(zhàn)國時期魏國官員西門豹受魏王委派，到了鄴這個地方，巧妙鏟除為害當?shù)氐奈灼藕凸偌?，并興修水利造福百姓的故事。在某班試上時，理清情節(jié)脈絡、理解課文內(nèi)容之后，我直接向?qū)W生提出了“簡要復述課文內(nèi)容”這一要求。結(jié)果學生對這一任務的興趣不是很高，復述動力不強，效果自然也不是很好。于是，在另外一個班上課時，我對這一環(huán)節(jié)進行了調(diào)整，創(chuàng)設了以下模擬語境：

西門豹懲治了官紳和巫婆，并帶領當?shù)匕傩张d修水利發(fā)展農(nóng)業(yè)，把鄴地治理得井井有條，人民安居樂業(yè)。魏王聽說以后十分高興，決定親自到鄴這個地方來視察一下。

為了逐步將學生帶入我所創(chuàng)設的情境，我接著用PPT出示了以下內(nèi)容：

魏王到了鄴地之后，走在田野里，看到的景象是：_____________ ；魏王走在大街上，看到的景象是：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魏王走進百姓家里，看到的景象是：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學生在回答上述問題的過程中，已經(jīng)被逐步帶入我所創(chuàng)設的情境之中。在此基礎上，我繼續(xù)出示了下一張PPT：

接著，魏王來到了西門豹的府衙，高興地對西門豹說：“剛才，寡人已經(jīng)悄悄視察過了，你把鄴這個地方治理得相當不錯?？旖o寡人講講你治鄴的經(jīng)過吧，寡人很想知道！”現(xiàn)在，請你以西門豹的身份，來向魏王匯報一下吧。

學生先在小組中一人扮演魏王，一人扮演西門豹，組內(nèi)其他學生扮演當?shù)氐墓賳T和百姓。學生興趣盎然，十分投入。接著，我請每個小組中的“西門豹”和“魏王”輪流上臺來展示。

第一小組的兩名代表上來之后，“西門豹”按照“調(diào)查民情—懲治惡人—興修水利”的順序，以及“次要部分說出要點，主要部分講清過程”的策略，較為完整地匯報了自己治鄴的經(jīng)過。點評環(huán)節(jié)，好幾位學生都認為這位“西門豹”的匯報簡潔、完整，條理性也比較強，給予了肯定。正當我準備請第二組學生上臺展示的時候，有位女生卻表達了她的不同看法。她說：“剛才西門豹在向魏王匯報的時候，能夠做到重點突出、條理清晰，但是我覺得他對于故事的重點部分，也就是懲治巫婆和官紳頭子的內(nèi)容，匯報得過于詳細，讓人覺得他有點自吹自擂的感覺。這樣匯報，可能會讓魏王覺得西門豹是一個有點功勞就感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p>

她的觀點頗為新穎，我問其他學生是否也有這種感覺。很多學生表示贊同。于是，我進一步征求這位女生的意見：“那你認為，西門豹應如何匯報比較妥當呢？”她眨了眨眼睛，笑著說：“我也說不太好。但我覺得，他應當在把事情匯報清楚的同時，讓魏王感到他是一個一心想為百姓辦事卻又不愛顯擺的人。”“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他可以把‘調(diào)查民情’這一部分匯報得更詳細一些，這樣，魏王就會覺得他是一個熱愛百姓，常常到百姓當中體察民情的好官；而且這樣還可以讓魏王詳細地了解巫婆和官紳給當?shù)乩习傩諑淼奈：?，從而更加支持他的做法?！蔽椅⑿χc了點頭，讓她站起來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了第二次匯報。果然，由于她加大了“調(diào)查民情”部分的比重，而對于“自己”如何與巫婆和官紳斗智斗勇，將他們投入漳河的過程則只是突出重點、點到為止，于是，一個沉著穩(wěn)健、愛民如子、為民除害但又不居功自傲的好官——西門豹的形象就呈現(xiàn)在了魏王面前，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如果單從簡要復述的角度來看，第一小組的這位“西門豹”復述得雖然談不上十分完美，但也基本符合簡要復述的要求?？墒乾F(xiàn)在將簡要復述任務放在了“西門豹向魏王匯報”這一交際語境之中，作為“西門豹”，就不得不考慮二人之間的君臣身份和上下級關系，以及自己要通過這次匯報達成什么樣的目的。這些真實語言交際中會遇到的實際問題，都是創(chuàng)設的交際語境所產(chǎn)生的“全息效應”。學生在這樣的交際語境中，可以全面地、真切地感受到語言的交際功能，在用語言的過程中學語言。

三、激活主體表達意向，使表達言之有“效”

言語行為具有很強的交互性，它不僅需要說者表征意向性內(nèi)容，還需考慮言語給聽者帶來的效果。教學中，我們不僅要關注學生說了什么、表達了什么意圖，還要關注其言語表達的實際效果，即對交際對象或讀者能否產(chǎn)生預期的表達效果。而只有表達者內(nèi)在的表達欲望足夠強烈，表達目的足夠清晰、明確，才有可能自覺、主動地去選擇恰當?shù)谋磉_內(nèi)容和策略，向交際對象傳達自己的內(nèi)在意圖，進而產(chǎn)生理想的表達效果。因此，語文教學中，我們需要激活學生的主體表達意向，使其表達欲望被真正激發(fā)，內(nèi)在的知識經(jīng)驗和情感體驗被真正激活，主動運用恰當?shù)谋磉_方式進行溝通與交流，進而實現(xiàn)自己預期的表達目的。

比如，統(tǒng)編小學語文四年級下冊第一單元的習作話題是“我的樂園”，要求學生留意自己的日常生活，寫一寫自己在某個地方的快樂生活，并與他人分享其中的快樂。教材用圖示的方法，提供了豐富的寫作場景：有滿是玩具的房間，有班級圖書角和學校籃球場，有村頭小河邊的草地，也有自家的院子和爺爺?shù)牟说亍?/p>

初次作文指導時，我過分注重寫作方法和技巧的指導，在激活學生表達欲望方面著力不多。接下來的習作，他們雖然都能完成，但令人滿意的佳作不多。比如有個學生這樣寫：“我有一個‘秘密樂園’，它是這樣的：春天，百花怒放，綠草如茵，楊柳抽芽。一簇簇的花兒，紅的、黃的、藍的、紫的……五彩繽紛，爭奇斗艷。小草調(diào)皮地探出了頭，好奇地望著這個世界。柳樹晃動著長長的枝條，伸進河水里，向河水問好。”對于四年級學生而言，這段景物描寫還是值得稱贊的。但是接下來的內(nèi)容，就讓人明顯感到了內(nèi)容的無趣和語言的無力：“我要說的是怎樣在樹下度過一天。早晨，我會在樹下看一會兒書，和媽媽一起吃三明治和漢堡，然后再看一會兒書。到了中午，我吃一些外賣，然后，寫一寫作業(yè)，再玩一會兒那里的游樂設施?！苯酉聛恚妙愃频姆绞接謹⑹隽送砩弦粋€人在這里搭帳篷休息的情景。整篇習作陷入了“記流水賬”的泥潭。讀完這篇習作，我竟一時難以給出一段合適的評語。小作者雖然用了不少華麗辭藻和修辭方法來描繪自己的“樂園”，但這個所謂的“樂園”里，卻沒有讓人看到那個快樂的“我”。

與她交流后得知，原來這次習作中所謂的“秘密樂園”，其實并不存在，是她憑空虛構(gòu)出來的。但學生的生活中真的從來沒有過快樂體驗嗎？當然不是。主要是我的寫前指導不夠到位，學生主體經(jīng)驗中被深埋的快樂體驗沒有被激活，也就無法激發(fā)起強烈的表達欲望，導致他們只是靠憑空想象來被動地完成一次習作任務。這樣的習作缺少了“靈魂”，無論語言多么華美，也稱不上是鮮活生動的佳作。

因此，在習作講評時，我又做了進一步指導，除了用好教材上的示意圖之外，還引導大家圍繞“樂園”這個話題，展開聯(lián)想并交流，打開思路。在經(jīng)過生活經(jīng)驗的相互啟迪和情感體驗的充分交流之后，學生創(chuàng)作和表達的欲望徹底被激發(fā)了出來。這時，我引導他們對自己的初稿進行了二次修改。

經(jīng)過二次修改的習作，比上一次有了明顯提升。有的學生雖然沒有多少華麗的語言，但寫得清新質(zhì)樸、生動活潑、自然流暢，批閱他們的習作有種輕松愉快的閱讀體驗。比如，有個學生這樣寫道：“我的樂園景色非常優(yōu)美，怎么樣，你猜出來了嗎？沒錯，它就是我爺爺?shù)牟藞@！你瞧，那邊那個正在鋤草的人就是我爺爺了。只見他右手拿著一把大剪刀，咔！咔！咔！幾聲過后，所有的雜草都倒在了他的腳下。”語言的感染力一下就把讀者帶到了爺爺?shù)牟藞@里。還有個學生這樣寫道：“外婆家在山水相依、風景如畫的宜興市丁蜀鎮(zhèn)，那里有一眼望不到頭的竹海，有千奇百怪的溶洞。但我覺得這些都沒有外婆家門前的景色美麗，我把那兒叫作‘博物園’”。讀來有種大家風范。接下來小作者繼續(xù)寫道：“外婆家門口有幾片菜地。春天，小小的秧苗探出頭來，好像在迎接春姑娘的回歸。到了夏天，菜園邊幾棵挺拔的銀杏樹用茂密的樹葉為我們遮擋住炎炎的烈日。秋天，菜園里結(jié)出了好多果實，有萵筍，有蘿卜，還有南瓜……每當這個時候，外婆總會不停地在菜園里忙活著。如果這個時候去外婆家，準能吃到最新鮮的蔬菜。冬天，菜地里沒有了生機，但是門前的空地上卻熱鬧了起來。不知道外婆哪里有那么多的東西要曬。而這些一筐筐紅的、黃的東西是什么，我總是弄不清，只記得外婆說都是好吃的?！毙哪恐械摹皹穲@”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描繪出來了。可見，只有當學生的主體經(jīng)驗被激活，表達的欲望被完全激發(fā)出來時，他們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體驗才會噴薄而出——此時的語言才是鮮活的、生動的、有靈魂的，也才會真正打動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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