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之廢與高貴鄉(xiāng)公之卒是司馬氏代魏的標志性事件。齊王謂曹芳,高貴鄉(xiāng)公即曹髦,他們是魏明帝曹叡之后的皇帝。曹芳在位期間,司馬懿發(fā)動高平陵之變,掌控朝政,至他的長子司馬師掌權(quán),廢曹芳而另立曹髦為帝。不久,曹髦奮起反抗,卻寡不敵眾,堂堂天子,竟在公開場合下被刺身亡。
可以想見,司馬氏的手段有多么不光彩??墒窃陉P(guān)鍵時刻,太后之令及時下達,將“齊王之廢”與“高貴鄉(xiāng)公之卒”定性為司馬氏的“被動反擊”。這里提到的太后即明元郭皇后,為曹叡妻子。郭后出身于河右大族——西平郡郭氏,“黃初中,本郡反叛”,郭氏罰沒入宮,但錯有錯著,反而受到了曹叡寵信,以罪族之女的身份逆襲成為皇后。
按此,郭后無論如何都不該“吃里扒外”為司馬氏正名??伤瓦@么做了。這其中,又有沒有什么隱情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曹芳,是魏明帝曹叡的養(yǎng)子,雖非親生,卻是宗法上的嗣子,天然擁有帝位的合法性與正當性。但正是他名義上的嫡母,否定了這一切。嘉平六年(254),“秋九月,大將軍司馬景王將謀廢帝,以聞皇太后”。甲戌,太后令曰:
皇帝芳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nèi)寵,沈漫女德,日延倡優(yōu),縱其丑謔;迎六宮家人留止內(nèi)房,毀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jié);恭孝日虧,悖慠滋甚,不可以承天緒,奉宗廟。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于宗廟,遣芳歸藩于齊,以避皇位。
這份明顯經(jīng)過修飾的公文,規(guī)矩、工整,與曹芳的“出格”“荒淫”形成了強烈對比。大抵是因為以臣斥君有違禮法,所以在郭太后首開此風后,群臣方才聯(lián)名上書,羅列曹芳在位期間的種種荒唐事兒,既進一步強調(diào)他的荒淫,云“日延小優(yōu)郭懷、袁信等于建始芙蓉殿前裸袒游戲”等,又新指出曹芳苛待臣子的一面,如“使人燒鐵灼景,身體皆爛”。當然,這一切的控訴最終都將指向一件事:廢帝。
以臣逆君,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面對司馬師的惺惺作態(tài),群臣搬出伊尹、霍光故事,為接下來的廢帝之舉正名:
昔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夫權(quán)定社稷以濟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當之于今,今日之事,亦唯公命。
學者邢義田指出:“在漢代政治活動中,故事與律令、經(jīng)義是處理事務的三大依據(jù)?!钡闪钆c經(jīng)義都是成文規(guī)定,不如故事更靈活,且具有彈性。當律令、經(jīng)義無法解決事情時,故事不僅能向后人提供某種理政思路,也能為他們的行為提供合法性依據(jù)。西漢霍光秉政,廢劉賀,改立劉病已為帝,即后來的漢宣帝。這一“故事”被后人反復模仿,董卓廢少帝劉辯改立陳留王劉協(xié),司馬師廢齊王曹芳改立高貴鄉(xiāng)公曹髦,皆出于此。
自此,曹芳的帝位已遭遇三重危機。一是外朝公卿的齊聲反對,這意味著曹氏一族對朝堂的控制力已遠不如司馬氏。二是“霍光廢劉賀故事”在曹魏一朝的重現(xiàn),使“以臣逆君”具備了實現(xiàn)的可能。三是郭太后這位母后對曹芳的否定,不僅沒能起到護佑幼主的責任,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其皇帝權(quán)力來源的正當性,為之后司馬師聯(lián)合群臣廢帝提供了最重要的名義。在這三重打擊之下,曹芳草草下臺,魏文帝曹丕之孫曹髦則被推到臺前,成了曹魏政權(quán)的第五位皇帝。
以太后詔令中的內(nèi)容看,曹芳此舉可謂咎由自取,但事實真是如此嗎?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只是司馬家找的一個借口。曹芳被廢前,中書令李豐、光祿大夫張緝(張皇后父)試圖擁立太常夏侯玄輔政,失敗后,三人俱身死族滅。曹芳的發(fā)妻張皇后也因此被廢;其父生前所仕光祿大夫,則被授予給了新皇后王氏之父王夔。李豐等人的動作,表明朝堂上仍有一部人忠于曹氏,因此司馬師會當機立斷,迅速將曹芳廢除。自古以來,權(quán)臣多好以廢立之舉彰顯自身權(quán)威,并以此消解皇室本就所剩無多的余威,司馬師此舉,亦有這般用意。
史家梁章鉅說:“齊王臨御之初,即罷宮室工作,免官奴婢六十以上為良人,出內(nèi)府金銀銷冶以供軍用;二年通《論語》,五年通《尚書》,七年通《禮記》,三祀孔子,以顏子配;良法美政,史不絕書。今矯太后之令,有以知其非事實矣?!彼抉R師“被動反擊”后,順勢廢掉曹芳,將代魏大業(yè)向前推動了一大步。而太后令與群臣奏疏中所說,不過是臨時編造用來抹黑曹芳的。亦如當年的昌邑王劉賀,在位僅27天便做了1127件錯事,何其荒謬?
更諷刺的是接下來這段記載?!度龂尽R王芳紀》裴松之注引《魏略》載:“景王將廢帝,遣郭芝入白太后,太后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jù)。’帝乃起去。太后不悅。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復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笠庹?,乃遣傍侍御取璽綬著坐側(cè)。”
不難看出,司馬師廢齊王曹芳時,太后并不知情,甚至他的叔父郭芝在通知她時,曹芳就在現(xiàn)場。后來,在郭芝的勸說下,郭太后最終交出印璽,任由司馬師施為。這進一步說明,太后令中所說曹芳謬事,皆出自司馬師的授意。
我以我血,明薦軒轅
廢曹芳的是司馬師,造成曹髦之死的幕后黑手卻是司馬昭。曹芳被廢后,鎮(zhèn)東將軍毌丘儉和揚州刺史文欽發(fā)動叛亂,這就是“淮南三叛”中的“第二叛”。在平叛過程中,司馬師受到重傷,后不治而亡,他的弟弟司馬昭則繼承父兄的政治遺產(chǎn),成了司馬氏的掌舵人。從司馬懿到司馬師,再到司馬昭,司馬氏一族的權(quán)力交接看上去十分平穩(wěn),卻有悖于常理。
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是世官世祿制的特點,流行于西周春秋時期的貴族之家。漢代官員的任命則來自皇帝,換言之,臣子的權(quán)力來源于君主的授予。司馬懿能把持朝政,就是因為他有托孤、輔政之名義。盡管在事實上,司馬氏父子可通過霸府進行權(quán)力內(nèi)部的交接,但在名義上,司馬師、司馬昭權(quán)力來源的合法性仍須來自皇帝。學者仇鹿鳴指出,司馬懿死后,司馬師援引“伊尹既卒,伊陟嗣事”故事,希望將司馬懿的威望與掌握政權(quán)的合法性轉(zhuǎn)移到自己的身上,但這還不夠,于是“威望、功績皆顯得不足的司馬師決心建立事功來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
司馬昭同樣面臨著這種困境。據(jù)《晉書·文帝紀》記載:“景帝(司馬昭)崩,天子(曹髦)命帝鎮(zhèn)許昌,尚書傅嘏帥六軍還京師。帝用嘏及鐘會策,自帥軍而還。至洛陽,進位大將軍加侍中,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輔政,劍履上殿。帝固辭不受?!彼抉R師死后,曹髦令司馬昭坐鎮(zhèn)許昌,改派尚書傅嘏領(lǐng)大軍回京,這顯然是有意取消司馬昭的繼承權(quán)。當然,作為傀儡的曹髦并無實權(quán),司馬昭看出他分化司馬氏內(nèi)部的想法后,當即趕回京師,繼任大將軍等職,從而順利繼承了大權(quán)。
之后,司馬昭平定諸葛誕之亂,聲威大壯,在朝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大有“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勢頭。曹髦無奈,只好順從百官之意,下詔加封司馬昭為晉公,加九錫,進位相國,司馬昭九次推辭,“乃止”。至甘露五年(260)四月,曹髦再申前意,但司馬昭再次拒絕了天子的封賞。配合司馬昭“表演”多次的曹髦,終于不再甘心曹氏祖業(yè)旁落,決定放手一搏。
是年五月,曹髦秘令冗從仆射李昭、黃門從官焦伯等人提前部署甲士,并召見侍中王沈、尚書王經(jīng)、散騎常侍王業(yè)等人商討奪權(quán)大事,并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敝豢上?,司馬氏經(jīng)營朝堂許久,僅僅是曹髦召見的臣子,便有王沈、王業(yè)二人向司馬昭告密。結(jié)局可想而知。是月己丑,曹髦親率僮仆數(shù)百人,“鼓噪而出”,先后與屯騎校尉司馬伷、中護軍賈充相遇,面對數(shù)倍于已的敵人,曹髦手持寶劍,勇敢與之搏殺??上г谫Z充的授意下,成倅、成濟兄弟對曹髦痛下殺手,“刃出于背”,將他刺死在了車下。
曹髦在士林中頗有聲望,鐘會稱贊他“才同陳思(曹植),武類太祖(曹操)”,而且他去世時,尚未及弱冠。一位風評極佳的皇帝,在大庭廣眾下壯烈戰(zhàn)死,可以想見,這會引起怎樣的轟動。素有“大魏純臣”之稱的司馬孚,伏尸痛哭;在曹髦下葬之日,百姓聚而觀之,紛紛“掩面而泣,悲不自勝”。盡管司馬昭在事后將成倅、成濟兄弟作為替罪羊處死,但曹髦的剛烈之舉,仍給司馬氏一族帶來了極其惡劣的輿論影響。君不見,近有庾純詰問賈充“高貴鄉(xiāng)公何在”;稍遠一點的,東晉王導與晉明帝對談,“乃陳帝創(chuàng)業(yè)之始,用文帝末高貴鄉(xiāng)公事”,以致明帝掩面羞愧道:“若如公言,晉祚復安得長遠!”
但就在這樣的輿論環(huán)境下,來自郭太后的抹黑隨即而至:
吾以不德,遭家不造,昔援立東海王子髦,以為明帝嗣,見其好書疏文章,冀可成濟,而情性暴戾,日月滋甚……
大將軍以其尚幼,謂當改心為善,殷勤執(zhí)據(jù)。而此兒忿戾,所行益甚,舉弩遙射吾宮,祝當令中吾項,箭親墮吾前。吾語大將軍,不可不廢之,前后數(shù)十。此兒具聞,自知罪重,便圖為弒逆,賂遺吾左右人,令因吾服藥,密因鴆毒,重相設計。事已覺露,直欲因際會舉兵入西宮殺吾,出取大將軍……
此兒既行悖逆不道,而又自陷大禍,重令吾悼心不可言。昔漢昌邑王以罪廢為庶人,此兒亦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nèi)外咸知此兒所行。又尚書王經(jīng),兇逆無狀,其收經(jīng)及家屬皆詣廷尉。
這份文書表達了這么幾個意思:一是曹髦性情暴戾,沒有人主氣象。二是信口雌黃,將曹髦的剛烈定義為“自有取死之道”,并為司馬昭弒帝一事正名。三是對曹髦的處理,以庶民之禮葬之,不給他最后的體面;而唯一忠于他的尚書王經(jīng),也得抄家滅族。太后之冷眼、司馬昭之酷烈,實在令人膽寒。
所托非人,欺凌幼主
曹髦以身飼虎,令司馬昭背負了極其沉重的道德壓力,即便太后為其正名,司馬昭依然要假模假樣地進行一番“表演”,數(shù)次請辭“相國、晉公、九錫之寵”。不出意料,太后之詔又再次發(fā)揮作用:
夫有功不隱,周易大義,成人之美,古賢所尚,今聽所執(zhí),出表示外,以章公之謙光焉。
隨即司馬昭表示,他“無意”中造成曹髦遇害,實乃大罪,雖說他已將成濟等一干元兇處理掉,但仍覺得十分內(nèi)疚,“哀怛痛恨,五內(nèi)摧裂”。于是太后安慰道:
夫五刑之罪,莫大于不孝。夫人有子不孝,尚告治之,此兒豈復成人主邪?吾婦人不達大義,以謂濟不得便為大逆也。然大將軍志意懇切,發(fā)言惻愴,故聽如所奏。當班下遠近,使知本末也。
在“太后詔”一次次的正名下,司馬昭穩(wěn)坐所謂的大義;至司馬炎代魏,太后詔也數(shù)次發(fā)揮作用??梢哉f,太后詔令消解了曹魏皇室最后的一絲名義。
這不免令人奇怪。在前面的文章中,筆者從甄氏之死談到曹丕對后族權(quán)力的限制?!都孜缭t書》頒布后,太后無法臨朝,“群臣不得奏事太后”,且后族之家再不能輔政。對此,史學家盧弼在《三國志集解》序贊曰:“后族不得與政,即引承祚語,以表其賢?!钡劶安芊?、曹髦時,他又話鋒一轉(zhuǎn),云“然齊王之廢,高貴鄉(xiāng)公之卒,皆假太后令以行,盈庭諸臣無一申引此詔以相糾正者”。
朝臣無人糾正,顯然與魏明帝曹叡有關(guān)。太和五年(231)八月,帝有詔曰:
古者諸侯朝聘,所以敦睦親親協(xié)和萬國也。先帝著令,不欲使諸王在京都者,謂幼主在位,母后攝政,防微以漸,關(guān)諸盛衰也。朕惟不見諸王十有二載,悠悠之懷,能不興思!其令諸王及宗室公侯各將適子一人朝。后有少主、母后在宮者,自如先帝令,申明著于令。
曹丕打壓宗室,令婦人不得干政,但曹叡卻要求“諸王及宗室公侯各將適子一人朝”,并肯定了“幼主在位,母后攝政”之制。這并非是曹叡故意跟自己的父親唱反調(diào)。蓋因曹叡已經(jīng)意識到,曹魏皇帝身邊的側(cè)近群體在長期打壓之下,權(quán)柄太小,已無法在將來為幼主提供強有力的保護。若少主、母后都在宮中,則應當遵從文帝之詔,使太后還政于少帝。
由此可見,曹叡在病重之際立郭氏為后,是有意讓她做“女主”,希望她能以“母后”的身份護佑年幼的曹芳。依漢代故事,若幼主登基,那么就算沒有遺詔規(guī)定,太后也能在群臣擁護或默認下臨朝稱制,以穩(wěn)定政局。于當時的曹魏政權(quán)而言,在曹叡的皇帝權(quán)力向曹芳轉(zhuǎn)移時,郭太后起到了十分重要的過渡作用。
但郭太后畢竟需要家族作為其輔翼,故曹芳甫一登基,西平郭氏就立即飛黃騰達。郭后之父郭滿,被追謚為西都定侯,其侄郭建承襲其爵;郭建是郭后叔父郭立次子,而他的長兄郭德(惪)則直接過繼給為文昭甄皇后已死的從孫甄黃,改名甄德,因為曹叡曾為他早夭女兒所配冥婚的對象就是甄黃,所以郭德順理成章地承襲了明帝愛女平原懿公主的爵位。此外,郭太后堂叔郭芝調(diào)任散騎常侍、長水校尉,叔父郭立為宣德將軍,亦皆封列侯。
上文已述,代表司馬昭向郭太后索要印璽,要廢掉曹芳之人,正是她的叔父郭芝。更諷刺的是,負責守衛(wèi)宮廷之人,也恰恰是郭太后的兩個堂兄弟——郭德與郭建??磥?,西平郭氏雖以外戚身份一朝乍貴,竟早早倒向了司馬氏。那么,郭氏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西平郭氏,吃里扒外
這不僅是因為司馬家勢大,也與曹爽的專權(quán)有關(guān)。據(jù)《晉書·五行志下》記載:“是時,曹爽專政,遷太后于永寧宮,太后與帝相泣而別。”這里不排除司馬氏有抹黑曹爽、為郭后美言的可能(郭氏后人在西晉一朝地位頗高),但一山不容二虎,作為宗室的輔政大臣曹爽,的確與作為母后的郭太后同為皇帝側(cè)近群體,在行事上難免有相沖突的地方。或許正因如此,司馬師才會將女兒嫁給平庸的郭德,通過聯(lián)姻成功籠絡到了西平郭氏。
如果向前追溯太后之令,不難發(fā)現(xiàn),這還是司馬氏能掌控軍政大權(quán)的一個關(guān)鍵原因。司馬懿發(fā)動高平陵之變,即假太后詔,在成功罷免曹爽后,亦是“皇太后詔召(高)柔假節(jié)行大將軍事”,取代了曹爽的軍權(quán)。令人細思極恐的是,司馬懿在拉攏曹爽的心腹桓范時,也曾以太后詔的名義行事,盡管桓范沒有答應,但保不齊其他人會因為太后為司馬氏的正名,而選擇與曹爽站在對立面。比如,在高平陵之變中發(fā)揮出重要作用的蔣濟,從這位四朝老臣事后的反應看,他并非司馬氏一黨,因此他很可能是受到“太后詔”的蒙騙,這才倒戈反曹。
在司馬氏的篡位過程中,這位太后一直扮演著一個任人欺凌的角色。后人在感慨司馬氏行事酷烈的同時,也不免也對她生出幾分同情。若論齊王之廢與高貴鄉(xiāng)公之卒,郭太后的詔令尚可以說是受制于司馬家,才不得不一次次違心為其正。問題是,郭太后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局外人嗎?
高平陵之變中的“太后詔”,有人認為是司馬懿矯詔,恐怕并不見得。彼時,郭太后與外戚郭氏仍掌控著不小權(quán)柄。甚至在司馬昭欲立彭城王曹據(jù)為帝時,還是郭太后據(jù)理力爭,曹髦這才能登基為帝。但學者韓旭指出,“郭太后之所以這么做,是因曹據(jù)與明帝曹叡同輩,不能為曹叡之嗣,若以之為帝,她的名分地位將變得不明確,而曹髦是曹叡之侄,可作為小宗承繼大宗,這樣她作為皇帝之母的地位在法統(tǒng)上便不會改變”。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郭后此舉還是為了自身地位之穩(wěn)固。面對著西平郭氏的發(fā)跡之夢,郭太后或許曾想過反抗;但想到了司馬氏酷烈的手段,她又熄滅了這個心思。王朝易鼎,乃是關(guān)乎無數(shù)人命運的大事,郭太后一人之力,亦無法阻擋。更何況,于因叛獲罪的西平郭氏而言,這亦是一次不容錯過的絕佳機會。與其以卵擊石,留得身后清名,倒不如早早舍棄名聲,追求家族在當世之興盛。
時入西晉,郭德、郭建皆有封賞,而郭德之子郭喜,更是歷任中書郎、右衛(wèi)將軍、侍中等要職,后位至輔國大將軍,加散騎常侍,名震一時。這個昔日的罪族,最終以曹魏三代皇帝為投名狀,完成了心心念念的復興。
猶記西漢末年,那位孝元皇后王政君依然能盡起她作為母后的責任。當她的親侄子王莽篡權(quán)之際,派人向她索要玉璽時,她卻將玉璽扔在地上,對其破口大罵。只可惜,那句“我漢家老寡婦,旦暮且死,欲與此璽俱葬,終不可得”終究沒有傳到郭太后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