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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上海美僑對中國廢約運動的認識

        2024-01-01 00:00:00馬建凱
        中共黨史研究 2024年3期
        關鍵詞:共產主義

        〔摘要〕20世紀20年代中國民眾的廢約運動沖擊了上海美僑的在華特權。在各種利益和壓力影響下,多數(shù)美商反對廢約,宣稱廢約運動是被鼓動的共產革命,美國須出兵干涉;多數(shù)傳教士展現(xiàn)同情,表示廢約運動是正義的民族革命,但攻擊共產主義力量對運動的影響。他們不同程度地意識到廢約的正義性和共產主義力量對民眾的號召力,前者排斥能夠號召中國民眾一致對外的政治勢力,后者則試圖“引領”中國的民族主義運動。反對共產主義力量,是美僑隱而未彰的共同傾向。

        〔關鍵詞〕上海美僑;廢約運動;共產主義;非基督教運動

        〔中圖分類號〕D824;K26〔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3-3815(2024)-03-0135-11

        Perceptions among American Expatriates in Shanghai in the 1920s Regarding the

        Movement to Abrogate the Unequal Treaties

        Ma Jiankai

        Abstract: The movement to abrogate the unequal treaties among the Chinese populace in the 1920s had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American expatriates in Shanghai.Most American businesspeople opposed the abrogation, asserting it was inciting a Communist revolution, and they advocated US military intervention.Conversely, most missionaries sympathized with the movement, viewing it as a just national revolution, but they criticized the involvement of Communist forces.To varying degrees, they recognized the righteousness of the abrogation and the appeal of Communist forces to the populace.The former rejected any political force capable of uniformly rallying the Chinese people against external influences, while the latter were attempting to “guide” the Chinese nationalist movement.There was an implicit consensus among American expatriates to oppose any intervention by the Communist forces.

        20世紀20年代,中國人民呼吁廢除不平等條約的社會運動風起云涌,多方政治勢力、多個社會階層參與其間,由革命陣營發(fā)起、廣大群眾參與的民眾廢約運動尤為引人注目。由于廢約或相似意涵的主張是這一時期民眾運動最主要的對外口號,因此廣義上看,民眾廢約運動并不是一場單一的、獨立的革命運動,而是伴隨著非基督教運動、五卅運動,以及北伐過程中的民眾運動而進行的。中共在民眾廢約運動中扮演了關鍵的領導角色,俄共(布)〔1925年改稱聯(lián)共(布)〕、國民黨左派等也是運動的重要推手。

        至1927年大革命失敗前,美僑深陷中國民眾反帝廢約聲浪之中。受自身立場影響,他們對中共等政治力量在廢約運動中的作用尤為重視參見“The Problem of Treaty Revision”, 1925, “Associated American Chambers of Commerce of China”, 1926, in Files of 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the U.S.and Other Countries, 1910-1929.(793.00/108-232).Washington: National Archives (United States)。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們往往將中共、蘇俄和俄共(布)在華人員、國民黨左派等混為一談參見周瑞瑞:《英美在華報刊對中國共產黨的認知與描摹(1921—1938)——以〈北華捷報〉〈密勒氏評論報〉為中心》,《人文雜志》2023年第3期。按:一個典型例子是,常年活動于廣東、上海的美國傳教士約翰·格雷(John H.Gray),在1926年致基督教青年會的內部報告中描述了廣東及附近地區(qū)的共產主義運動情況。他甚至沒有察覺到存在中共這樣一個獨立的政黨,僅稱“國民黨與布爾什維克暗通款曲”。參見“Report of Work of Dr.J.H.Gray, National Physical Director For China”, July 5, 1926,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p.1-3。既然很難從美僑對中國廢約運動的認識中區(qū)分出哪些看法是針對中共的,也不應作這種“后見之明”的區(qū)分,本文擬將其眼中的相關政治力量統(tǒng)稱為“共產主義力量”。學界已有不少以列強在華僑民視角反觀此時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研究,也關注到了美僑對民眾廢約運動的因應參見鄧麗蘭:《旅華美僑與20年代中期的美國對華政策》,《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6期;〔美〕何振模著,張笑川等譯:《上海的美國人:社區(qū)形成與對革命的反應(1919—1928)》,上海辭書出版社,2014年,第167—169頁;吳文浩:《西方僑民對放棄在華治外法權的意見(1919—1926)》,《民國檔案》2021年4期。但站在中共黨史的角度,還需進一步考察美僑對共產主義力量的認識,因為按照“古今中外法”,只有了解廢約運動中的“外國”“彼方”參見《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00頁。,黨史研究才是全面完整的。

        據(jù)1927年美國眾議院統(tǒng)計,上海共有美僑約4000人,占在華美僑總人數(shù)的1/3,其中以商人和傳教士居多《在華美僑人數(shù)調查》,《益世報》1927年12月1日。故本文擬以美僑中的商界和傳教界為主要研究對象,考察從1920年到1927年大革命失敗,上海美僑如何認識中國民眾廢約運動,特別是其中的共產主義力量。

        一、商界的呼聲

        面對20世紀20年代轟轟烈烈的中國民眾廢約運動,上海美商不得不承認其中的合理性,但為了維持自身特殊地位和利益,又不斷尋找借口,反對這場運動,并鼓動武力“捍衛(wèi)”條約。

        1923年、1925年,上海的美國商會兩度呼吁美國政府警惕中國的革命運動(美商稱之為“動亂”),維持不平等條約帶來的特權“Military Anarchy in China: A Constant Menace to World Peace: American Chambers of Commerce Meeting”.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20 October, 1923, p.183; “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11 April, 1925, p.54.。1926年4月,美國駐上海記者高爾德(Randll Gould)將在華僑民對中國民眾廢約呼聲的表態(tài)分為三類,其中商人群體是主張堅守舊條約的代表。他們“通常主張嚴格遵守與中國的舊條約,將其作為延續(xù)過去繁榮的可靠手段。他們認為,為了維護外國在中國的利益,在緊急情況下,完全有理由使用外國炮艇、軍隊或其他武裝力量”?!癟he Eternal Question: What’s the Matter With China?”.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28 April, 1926, p.3.

        少數(shù)上海美商公開宣布支持廢約。如報人兼商人約翰·鮑威爾(John B.Powell)流露出支持修訂條約的態(tài)度〔美〕何振模著,張笑川等譯:《上海的美國人:社區(qū)形成與對革命的反應(1919—1928)》,第51頁;鄧麗蘭:《旅華美僑與20年代中期的美國對華政策》,《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6期。又據(jù)美商白刺勒(C.C.Batchelder)在美演講時稱,商界中有人同意立即放棄不平等條約權利,認為此舉將有利于經商參見American Relations with China: A Report of the Conference Held at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25, pp.153-158。多數(shù)上海美商則認定中國民眾的廢約呼聲源自共產主義力量鼓動,廢約運動即共產革命,“反赤”成為其請求美國國內加派武力以維系舊條約的口號。譬如五卅運動后,受美僑商界支持并為其發(fā)聲的英國報人伍德海(Henry Woodhead)〔英〕伍德海著,張珂等譯:《我在中國的記者生涯:1902—1933》,線裝書局,2013年,第168頁。宣稱,廢約口號是布爾什維克美僑眼中的“布爾什維克”概念同樣較為泛化,可視作對蘇俄、俄共(布)的統(tǒng)稱?!盀槠茐奈鞣轿拿鞫l(fā)明的流行語”,資本主義列強應予以強硬抵制“Missionary, Merchant, and the Treaties”, 1926, in Files of 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the U.S.and Other Countries, 1910-1929.(793.003C73/333).Washington: National Archives (United States).。美國聯(lián)合商會系位于上海的全國性美商組織,1925年、1926年,該會反復向美國政府施壓,較為清晰地反映了上海美商對“反赤”話語的具體運用。在1925年的呼吁中,他們稱,“由于莫斯科在學生和工人階級中巧妙散布了布爾什維克的宣傳,中國人已經提出完全廢除條約的要求”,并進行激烈的“排外”活動,意即布爾什維克及深受其影響的中國革命勢力有意引導中國民眾廢約。有鑒于此,美國應“捍衛(wèi)”既有條約體系,為中國發(fā)揮真正的“建設性作用”?!癟he Problem of Treaty Revision”, 1925, in Files of 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the U.S.and Other Countries, 1910-1929.(793.00/108-232).Washington: National Archives (United States).在1926年的呼吁中,他們稱,在聯(lián)共(布)及其在華分支機構鼓動下,群眾普遍要求取消不平等條約,美國應與其他大國聯(lián)合行動,否則“共產主義事業(yè)”將使中國“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Associated American Chambers of Commerce of China”, 1926, in Files of 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the U.S.and Other Countries, 1910-1929.(793.00/108-232).Washington: National Archives (United States).。

        面對民眾廢約運動,上海美商盡其所能地試圖予以抵抗。較具代表性的是,五卅慘案后,中國民眾紛紛以廢約為口號,發(fā)起沖擊上海公共租界的運動,代表商界意志的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會公共租界工部局長期由英美商人掌控。1921年至1927年,工部局董事會中雖仍以英國人為多,但美商權勢也十分顯要。美國律師、商人費信惇(Sterling Fessenden)居總董一職,位于權力結構的頂端。則始終以萬國商團、租界巡捕等武力為依憑,對群眾運動持嚴防、打壓態(tài)度參見徐濤:《試析萬國商團與五卅運動》,《史林》2021年第1期;上海市檔案館編:《工部局董事會會議錄》第23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561—571頁。

        關于上海美商反對廢約運動的動機,除了“近利”“極端頑固”等視角以外參見鄧麗蘭:《旅華美僑與20年代中期的美國對華政策》,《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6期;張麗:《有關五卅慘案的中外交涉——以外方為中心的考察》,《近代史研究》2013年第5期。,還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加以分析。

        第一,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承認廢約的合理性,但聲稱此時廢約“操之過切”。在商界頗為活躍的費信惇與白刺勒均表示自己尊重中國民眾的廢約愿望,因為“治外法權不可能無限期地維持下去”“Mr.Fessenden Speaks Out”.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5 March, 1927, p.373.,“這些愿望與美國的建國原則一致”American Relations with China: A Report of the Conference Held at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25, p.156.。這些公開表示或許有迎合中國民眾訴求之嫌,未必是其心聲,但部分上海美商在國際秘密會社內部的表現(xiàn)則顯示出其確在一定程度上同情中國民眾爭取民族獨立的愿望。共濟會系歐美商人主導的跨國民間秘密會社這一時期,上海有三家美國共濟會分會,300多名隸屬美國共濟會的會員,受美商義理壽(Irvin Gillis)管轄。參見Grand Lodge of Massachusetts (1926).1925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Ancient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in Massachusetts.Boston: Caustic-Claflin Company, p.537,552。,美國共濟會稱,共濟會精神象征著尊重民族獨立、自由民主生活方式的美國原則Grand Lodge of North Carolina (1941).1941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of the State of North Carolina.North Carolina: Press of Oxford Orphanage Oxford, p.46.。1922年,到訪上海的美國共濟會高級會員、商人阿瑟·普林斯(Arthur D.Prince)稱,共濟會在中國是有未來的Grand Lodge of Illinois (1923).1923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of the State of New Jersey.Illinois: Grand Lodge of Illinois, p.84.。歷經了具有反帝性質的大革命之后,1928年,美國共濟會內部會議仍稱,“歐洲在華會所都不歡迎有中國血統(tǒng)的候選人,然而,在中國有許多有能力的中國人,完全有望成為共濟會成員”Grand Lodge of Massachusetts (1929).1928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Ancient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in Massachusetts.Boston: Caustic-Claflin Company, p.480.。相比于歐洲相關會所嚴格限制中國人加入的做法,美國會所確實顯得更加開放Grand Lodge of Florida (1926).1926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of the State of New Jersey.Florida: Grand Lodge of Florida, p.78.。

        然而,上海美商又普遍敵視群眾運動,聲稱廢約會導致中國局勢動蕩例如,英美煙公司之所以敵視中國的群眾運動,與其對自身商業(yè)利益的考量息息相關。從該公司對1927年國民黨“清黨”后中國形勢的總結中,不難看出他們因應群眾運動的出發(fā)點。該公司反復稱,反帝群眾運動轉入沉寂后,“有助于我們的營業(yè)”,“總的商業(yè)情況已呈現(xiàn)出健康得多的現(xiàn)象”。參見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編:《英美煙公司在華企業(yè)資料匯編》第3冊,中華書局,1983年,第1193頁;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編:《英美煙公司在華企業(yè)資料匯編》第4冊,中華書局,1983年,第1378頁。如費信惇公開宣稱,不廢除治外法權有違人道,但在中國混亂局勢下立刻廢除則是“危險”的“Mr.Fessenden Speaks Out”.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5 March, 1927, p.373.。他在工部局內部會議上隱約表露了自己的具體想法《工部局董事會會議錄》第23冊,第574頁。,認為中國人唯有在法律觀念等“現(xiàn)代智識”上達到西方人的標準,并使社會安定后,方可考慮廢約。無獨有偶,盡管認同中國人有成為共濟會會員的資格,但多位在上海的美國高級會員依舊認為,由于軍閥內亂及民智未開,中國尚未達到獨立組建華人共濟會會所的標準Grand Lodge of Massachusetts (1928).1927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Ancient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in Massachusetts.Boston: Caustic-Claflin Company, p.332.。這些美商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西方僑民中普遍存在的“上海情結”,即上海的繁榮發(fā)展是西方人的功勞,假如立刻廢約,失去了西方“庇護”的中國將使這些成果毀于一旦參見王敏:《論近代外國僑民的“上海情結”——以“上海問題”爭論為中心》,《社會科學研究》2016年第1期;〔美〕費正清著,張理京譯:《美國與中國》,世界知識出版社,1999年,第302—303頁;李珊:《論“死硬派”記者甘露德〈中國之病〉及其反響》,《史學月刊》2021年第11期。按照他們的邏輯,中國人有爭取民族獨立的資質,但付諸行動尚待時日。這實際上成為他們反對廢約運動的借口。

        第二,排斥有能力號召中國民眾一致對外的政治勢力。上海美商認為,共產主義力量或其他群眾領導者對“未開化”的中國民眾進行鼓動,使民眾高呼對外廢約的口號,會造成“排外”情緒蔓延,影響美僑利益。上海美僑歐內斯特·霍塞(Ernest O.Hauser)稱,聯(lián)共(布)點燃了孫中山、青年知識分子的救國熱情,使其打出反帝廢約旗幟〔美〕歐內斯特·O.霍塞著,周育民譯:《出賣上海灘》,上海書店出版社,2019年,第150—151頁。這反映了租界社會的普遍認知。另據(jù)美商卡爾·克勞(Carl Crow)回憶,20世紀20年代初,蘇俄放棄在華特權并發(fā)動廢約運動,是因為“認為他們可以把中國共產主義化”,“他們希望,這將使那些堅持其條約權利的邪惡資本主義強國感到尷尬”Crow, C.(2011).Foreign Devils in the Flowery Kingdom.Hong Kong: Farnshaw Books, p.107.。不斷利用“反赤”話語突出共產主義力量在廢約運動中的作用,已經成為上海美商的共識。

        霍塞還稱,1927年上海英美大商人樂見蔣介石發(fā)動的反共政變,但并不以之為友,因為他是一個民族主義者〔美〕歐內斯特·O.霍塞著,周育民譯:《出賣上海灘》,第188頁。關于商界對蔣介石的游移態(tài)度,霍塞的理解較為準確。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英美煙公司依舊認為,蔣介石集團很可能也激烈“排外”〔美〕高家龍著,樊書華、程麟蓀譯:《中國的大企業(yè)——煙草工業(yè)中的中外競爭(1890—1930)》,商務印書館,2001年,第302頁。1928年至1930年,共濟會的上海美商則以警惕國民黨“仇恨”舊條約為由,反對成立獨立的華人共濟會會所Grand Lodge of Massachusetts (1930).1929 Proceedings of the Grand Lodge of Ancient Free and Accepted Masons in Massachusetts.Boston: Caustic-Claflin Company, p.94.。以此推之,商界厭惡的不僅僅是共產主義力量,還有像共產主義力量一樣有能力號召中國民眾一致對外的其他政治勢力。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面對已非共產主義力量發(fā)動的反抗房捐運動,費信惇在工部局內部會議中仍稱,這是“極端分子”鼓動中國民眾進行普遍反抗,需要采取強硬措施參見《工部局董事會會議錄》第23冊,第705—706、712—714頁。

        在美商看來,共產主義力量引領中國民眾發(fā)起廢約運動,猛烈沖擊著他們的在華利益。他們主張,解決中國問題的辦法在于“內部建設”,而不是“破壞性”的對外廢約。美國駐上海商業(yè)參贊安立德(Julean Arnold)稱,“無論何國人民,均不能與華人爭勝,而使殖民為患于中華國土”,“中國之紛紜在于內而不在于外”,“在過去幾年中,中國種種流行之口號多屬破壞性質,而非建設性質,此實為不幸之事”〔美〕安立德著,唐鳴時譯:《中國問題里的幾個根本問題》,商務印書館,1928年,第9頁。美國聯(lián)合商會對此有著更為直白的表達:中國人不應關注廢約,反而應借機大力引進外國資本,“中國非常需要外國資本用于工商業(yè)和政府的發(fā)展,只要這些資本能夠以符合中國現(xiàn)代情懷的方式進行投資,并得到用于建設性目的的保證”“The Problem of Treaty Revision”.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29 September, 1925, p.1.。這實際上是在狡辯說,只要接受美國人投資,中國便能發(fā)展自己的現(xiàn)代事業(yè),逐漸達到廢約標準。

        綜上所述,多數(shù)上海美商認為,中國民眾的廢約口號有其合理性,甚至可與美國標榜的所謂立國精神比肩,但又污蔑中國人尚未成長為“現(xiàn)代人”,急于廢約會導致局勢動蕩。他們宣稱中國的問題在內而不在外,在于建設而不在于“破壞”,并認定中國民眾的廢約運動是共產主義力量主導的革命。通過選擇性地對外釋放有所夸大的言論,上海美商試圖喚來列強的出兵干涉。

        二、傳教界的態(tài)度

        與商界不同,非基督教運動開始后不久,多數(shù)上海美國傳教士在壓力下逐漸表態(tài)支持廢約,試圖以此避免廢約運動沖擊基督教在華傳播,乃至幻想利用自身的宗教力量“引領”中國的民族主義運動。

        基督教青年會是一個長期由美國傳教士主導的國際宗教團體,在華總部位于上海。1923年,隸屬該會的傳教士“集議數(shù)次”,大約形成三種意見,其中同情廢約、主張“應享權利,則一概拋棄”的呼聲較為突出,“人數(shù)略多”《傳教士與治外法權》,《真理周刊》第35期(1923年)。1924年2月,在美國國務院遠東事務司與北美海外宣教會舉行的關于在華美僑生命財產安全問題的通氣會上,傳教士代表表示,他們越來越“反對依靠治外法權等特權或任何形式的武力”“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Schurman)”, March 15, 1924, in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hereafter FRUS), China.1924.Vol.I: Washington: 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24, pp.594-601.。五卅運動后,傳教界繼續(xù)出現(xiàn)同情廢約的聲音。1925年12月,北京政府獲悉,與傳教界有密切關聯(lián)的基督教團體向美國政府發(fā)起請愿,呼吁“贊成中國廢棄治外法權并關稅自主”《關于收回治外法權及關稅自主事》,臺北“中研院”近史所檔案館藏,檔案號03-34-005-01-010。除了籠統(tǒng)的表態(tài),傳教界也有配合廢約運動的具體行動,如逐步放棄傳教士對中國基督教事業(yè)的主導,加速在華基督教團體的“本色化”等田燕妮:《國民革命與在華基督教差會的權勢轉移——以The Chinese Recorder為文本資料的分析》,《宗教與歷史》2019年第1期。

        在較早表現(xiàn)出支持中國民眾廢約運動的友好姿態(tài)的同時,上海美國傳教界不能正確認識到中共對于革命運動的領導作用,而是迎合“反赤”話語,不斷攻擊共產主義力量對廢約運動的“介入”。與其表面上對華親善的形象相左,這些行為含有一種反對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意味。例如1925年2月,傳教界主辦的《教務雜志》發(fā)表匿名文章稱,俄共(布)及受其影響的年輕人正在鼓動中國人的“排外”情緒“What Are the Causes?”.The Chinese Recorder, 1 February, 1925, p.72.。7月,上海美國傳教士白秀生(Hugh W.White)宣稱,假如中國人遠離“赤色分子”,“西方人將盡最大努力讓中國的情況得到理解”“Pacifism and Bolshevism”.The China Weekly Review, 25 July, 1925, p.131.,意即中國民眾的廢約主張不應受到共產主義力量鼓動,而應在西方人“幫助”下實現(xiàn)。1926年1月,長期在上海傳教的伯尼(L.J.Birney)在表示同情廢約主張的同時,攻擊聯(lián)共(布)對中國廢約運動的影響,聲稱蘇聯(lián)前后矛盾的作為將是中國的“禍根”“The World Field”.The Chinese Recorder, 1 January, 1926, p.70.。

        1926年7月北伐戰(zhàn)爭開始后,一方面,多數(shù)上海美國傳教士仍表示支持廢約。據(jù)1927年《教務雜志》主編樂靈生(Frank Rawlinson)記述,傳教士大多同情中國民眾的廢約呼聲,表示“一俟中國政府與外交團商酌妥帖后,即愿遵行辦理”樂靈生:《二十年來西教士在思想與事業(yè)上之變遷》,《青年進步》第100期(1927年)。又據(jù)同年3月在上海的美國記者甘露德(Rodney Gilbert)報道,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該機構系位于上海、由美國傳教士主導的基督教團體協(xié)作機構。中的美國傳教士準備回國開展支持中國廢約的宣傳“Correspondence: the N.C.C.Bolshevik Aid Society”.The North-China Daily News, 26 March, 1927, p.5.。另一方面,隨著反帝斗爭的推進,傳教界夸大廢約運動中的負面信息,宣稱其緣于共產主義力量的影響。如1926年8月,美國長老會在華負責人、上海美國傳教士阿瑟·布朗(Arthur Judson Brown)刊文稱,在華僑民應歡迎、寬容中國人獨立精神的增長,至于與之相伴而生的社會動蕩,一定程度上系聯(lián)共(布)的責任“Democratic Government in Indigenous Churches”.The Chinese Recorder, 1 August, 1926, p.541.。1927年,《教務雜志》對共產主義力量的報道多系詆毀之辭。其中一篇文章稱,隨著中國民眾民族獨立呼聲高漲,外國傳教士受到了很多源自共產主義力量的攻擊“The Call to Religious Freedom”.The Chinese Recorder, 1 May,1927, p.362.。另一篇文章則宣稱,在反帝廢約旗幟下,共產主義力量給傳教士的教育資產帶來了損失“The Present Situation: the Revolution and Christian Colleges”.The Chinese Recorder, 1 July, 1927, p.453.。

        當然,也有部分上海美國傳教士公開反對廢約。1926年,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在上海集會,有1/4的傳教士或表示“不贊成修正條約”,或不愿參與關于中國革命的爭論《基督教教育界新運動》,《中華基督教教育季刊》第2卷第3期(1926年)?!都~約時報》駐上海記者亨利·米塞爾維茨(Henry Francis Misselwitz)回憶稱,1927年夏,部分上海美國傳教士動搖了之前對廢約運動的同情態(tài)度,少數(shù)原本就反對廢約的傳教士也公開站了出來Misselwitz, H.F.(1941).The Dragon Stirs.New York: Harbinger House, p.179.。

        就個人層面而言,傳教士支持廢約,不排除確有對華友好、尊重中國人民及其民族獨立精神的可能鄧麗蘭:《旅華美僑與20年代中期的美國對華政策》,《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6期。但若從整體來看,他們的行為背后則有一種較為隱蔽的想法,即試圖“引領”中國的民族主義運動。事實上,早在20世紀20年代初,傳教界就已普遍意識到中國民眾民族主義意識的覺醒,并自以為能夠在民眾運動中起到關鍵的“引領”作用。1920年,曾任中華基督教青年會首任總干事的巴樂滿(Fletcher Brockman)在致友人的信中不無得意地寫道,伴隨強烈的民族危亡感,中國民眾產生了“一種新的道德和精神需求”,“除了基督教,沒有什么能夠拯救中國”“Fletcher Brockman, Correspondence”, 1897, 1913-1914, 1920, 1922, 1924, 1930,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35.。1923年,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報告稱,中國青年的愛國熱情與對新文化之渴求情緒膨脹,“吾青年會乘此良機宜如何發(fā)揮基督教之真諦,宣彰基督本身之人格而誘導青年學子入于正鵠……”《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報告第九次全國大會書》(1923年10月),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U120-0-5。不難看出,20世紀20年代初期,傳教界便抱有一種“引領”中國民族主義運動、使基督教成為中國“救星”的野心。即使受到革命沖擊,1926年,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年報仍稱,“還有人問,在這方面和其他方面,教會是領導民族主義運動,還是被它領導。人們普遍認為,在社會重建中,教會應當努力在思想和實踐上發(fā)揮領導作用”《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年報》(1926年),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U123-0-17。

        傳教界認為,共產主義力量會將中國廢約運動導向社會動蕩。常年活動于蘇州、上海的美國傳教士懷特菲爾德·布羅克曼(Whitefield W.Brockman)在其私函中稱,聯(lián)共(布)及受其影響的學生加劇了呼吁廢約的青年學生的“排外”情緒“W.W.Brockman’s Annual Report for 1925 to the National Council of the 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of the U.S.and the National Committee 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of China based on the Questionnaire of the National Council for 1925”,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p.2-3.。傳教士杰拉爾丁·湯森(Geraldine Townsend)、瓊斯(T.K.Jones)、考爾斯(S.M.Cowles)在私函中也有類似表示參見“A Letter of Geraldine Townsend to Her Family”, March 25, 1927, in Files of George Ashmore Fitch.(43-2).Cambridge: Harvard-Yenching Library; “Report For 1925, T.K.Jones”,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p.1-10; “Annual Report For The Year 1925, S.M.Cowles”,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2。實際上,傳教界反對共產主義力量的深層緣由是擔心其教義在中國失去號召力。從某種意義上講,美國傳教士與中共、俄共(布)等政治力量是互相排斥的競爭者。中共等成功引領聲勢浩大的廢約運動,使基督教日益邊緣化,才是傳教界真正擔心的,盡管這在其公開表態(tài)中不易被察覺。

        以前文提過的巴樂滿為例,1920年,他自信滿滿地認為,隨著中國民眾民族主義意識的覺醒,基督教可以成為中國的“救星”。但在這之后,革命大潮中的巴樂滿無奈地告訴友人,共產主義在華流行讓他的想法完全落空,“目前的困難暴露了傳教方法的弱點”,“在目前的情況下,傳教力量是困惑的”,“民族主義精神要求被領導,而教會卻未能作好準備”。“China Materials”, 1922-1928,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70.巴樂滿原以為傳教士掌握了“引領”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先機,未料中共等進步力量先聲奪人,領導民眾開展廢約運動,并排斥基督教信仰。又如1925年底,上海美國傳教士阿瑟·盧伊(Arthur Rugh)也有類似感嘆:聯(lián)共(布)及受其影響的革命者在中國找到了完美的播種土壤,將從根本上動搖中國基督教的“發(fā)展”“Letter to Mr.H.W.Hoover, Arthur Rugh”, June 13, 1925,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1.。再如1926年,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年報稱,共產主義力量與廢約等民族主義運動的結合令傳教界陷入傳教困境,“基督徒經常發(fā)現(xiàn)自己在精神上困惑,對正確的道路充滿疑慮”《中華全國基督教協(xié)進會年報》(1926年),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U123-0-17。由此可見,在廢約等群眾運動中,中國民眾對共產主義力量的響應有力沖擊了傳教界的特權和利益。

        綜上所述,出于“引領”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幻想,多數(shù)上海美國傳教士較早表態(tài)支持廢約并采取了一定舉措。與此同時,他們感受到共產主義力量在廢約等民眾運動中的巨大成功,擔心中國民眾普遍“赤化”會使基督教“失去”中國。因此,傳教界以共產主義力量導致社會無序為說辭,不斷攻擊其對廢約運動的影響。他們試圖用基督教的力量“幫助中國重新站起來”“China Materials”, 1922-1928, in Kautz Family YMCA Archives.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Libraries, p.58.,代替中共及其他進步力量爭取民族獨立的努力;以所謂溫和改良的方式實現(xiàn)廢約,代替共產主義力量發(fā)起的革命運動顧衛(wèi)民:《基督教與近代中國社會》,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24—325頁。

        三、美僑內訌及其結果

        概言之,對于中國民眾的廢約運動,上海美僑形成了表面態(tài)度相互對立的兩個陣營:一方以商人為主,持反對態(tài)度;一方以傳教士為主,持同情態(tài)度。前者宣稱運動是共產革命,美國亟須出兵;后者認為運動是民族革命,美國不需干涉。就其因應運動的真實想法而言,兩個陣營都排斥共產主義力量的影響,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承認廢約呼聲的正義性和共產主義力量對中國民眾的強大號召力、組織力。他們想法的相悖之處主要在于,前者認定中國民眾“未開化”,排斥能夠號召民眾一致對外的政治勢力;后者表面上給予了一定的尊重,并試圖“引領”中國的民族主義運動,他們之所以反對共產主義力量,更多是因為中共及其他進步力量成功引領廢約運動,不利于其傳播自身的價值觀。由于觀點明顯不同,兩個陣營之間未能形成共同聲音,并持續(xù)發(fā)生爭執(zhí)。

        一些跡象表明,對于同情廢約運動者,反對者有過拉攏。1924年前后,上海美國商會組織了一個名義上由商人、傳教士組成的聯(lián)合委員會。在該委員會推動下,商會與傳教士方面“舉行了幾次有趣的會議”,“就美國在華利益直接相關的重要問題交換了意見”“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11 April, 1925, p.54.。但這種嘗試并沒有使商界與傳教界達成普遍的聯(lián)合,也沒有改變雙方的對立狀態(tài)。正如美國國務卿休斯(Charles Hughes)對1924年在華美僑政治主張的判斷,“傳教士作為一個整體,對當前的不利局勢作出的反應與擁有商業(yè)利益的商人不同”“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Schurman)”, March 15,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594-601.。

        五卅運動后,兩個陣營的對立加劇。以傳教士為主的同情廢約運動者試圖將民眾運動的矛頭引向以商人為主的反對者。1925年6月,上海美國傳教士謝安德此人英文名不詳,《申報》報道中也能見到他的中文名。參見《美國謝安德對華之演說》,《申報》1925年8月21日。表示,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興起并非源于“基督教教育并赤化問題”,而是源于“列強對待中國之不善”,“外國實業(yè)家蔑視人道,無法律以保障工人”《中國內訌情形訛傳之諒解》,《興華》第22卷第33期(1925年)。11月,樂靈生聲稱,傳教士很少依靠治外法權的庇護,而商人更依賴特權解決商業(yè)“糾紛”“The Evolution of ‘Christian’ Treaty ‘Rights’ in China”.The Chinese Recorder, 1 November, 1925, p.719.。

        反對廢約運動者不斷指責同情者試圖推卸責任。1925年12月,《密勒氏評論報》的一篇匿名文章注意到,傳教士因同情廢約的聲明而遭到一些英美在華報刊持續(xù)批評,其與商界之間的分裂更加嚴重“The N.C.D.N.VS the N.C.C.”.The China Weekly Review, 5 December, 1925, p.1.。1926年,伍德海撰文指斥傳教界同情廢約等革命運動、迎合聯(lián)共(布),“以不實的理由參與煽動外國商人與中國人之間的對立”“Missionary, Merchant, and the Treaties”, 1926, in Files of Political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the U.S.and Other Countries, 1910-1929.(793.003C73/333).Washington: National Archives (United States).。同年8月,在上海的美國作家、商人亨利·諾頓(Henry Norton)稱,部分傳教士故意迎合共產主義力量的“帝國主義”話語,商界普遍對此予以譴責“U.S.Effort to Re-establish the Integrity of China”.The China Weekly Review, 21 August, 1926, p.291.。

        隨著革命聲勢壯大,上海美僑焦慮情緒急劇上升,在反對廢約運動者呼吁美國政府出兵中國、撲滅廢約呼聲的同時,以傳教士為主的同情者不斷批評訴諸武力的主張。義和團運動時,美國傳教士試圖壓制美商,夸大中國民眾運動的危害,力主美國政府派出更大規(guī)模的武力參見王慧穎:《清季上海的美國人(1898—1905)》,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3年,“序”。此時形勢相似卻又不同,上海美國傳教界再次與商界“頑固派”對立,宣稱廢約等群眾運動系正義的民族革命,抵制增兵來華〔美〕陳肅、〔美〕達格瑪·蓋茨等編:《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圖書館藏基督教男青年會檔案:中國年度報告(1896—1949)》第19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87—388頁。據(jù)鮑威爾回憶,1927年,對于呼吁武力干涉的美商,在上海的美國傳教士團體公開批評其為“炮艦政策者”。在傳教界團體支持下,即使受到美商猛烈攻擊,鮑威爾仍繼續(xù)批評動用武力的主張,并同樣予以激烈回擊〔美〕約翰·鮑威爾著,尹雪曼、李宇暉等譯:《在中國二十五年》,黃山書社,2008年,第147、151、152頁。同年6月,他刊文表示極力反對敦促武裝干涉的“自殺性政策”“U.S.Chamber at Hankow Shows More Wisdom!”.The China Weekly Review, 4 June, 1927, p.3.。反對廢約運動者也不斷攻擊同情者對自己的批評〔美〕陳肅、〔美〕達格瑪·蓋茨等編:《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圖書館藏基督教男青年會檔案:中國年度報告(1896—1949)》第19冊,第387—388頁。上海美國商會專門開會批判鮑威爾同情廢約呼聲、反對動武主張的報道,并免除其商會會員身份參見〔美〕約翰·鮑威爾著,尹雪曼、李宇暉等譯:《在中國二十五年》,第147、150頁;“As The American Editors View China”.The China Weekly Review, 2 July, 1927, p.112。,一度引起軒然大波。

        上海美僑截然不同的聲音都是講給美國國內聽的,美國政府的回應決定著爭執(zhí)的結果,而美國政府并未采納武力“捍衛(wèi)”條約的意見。1924年,美國國務卿休斯否決了加強在華武裝力量的請求“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Schurman)”, March 15,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594-601.。五卅慘案后,國務卿凱洛格(Frank Kellogg)在致美國駐華公使馬慕瑞(John Macmurray)和駐上海領事坎寧安(Edwin Cunningham)的兩份函電中都宣稱,美國的在華行動僅出于“保護僑民生命財產”的目的“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Macmurray)”, August 15, 1925, in FRUS.China.1925.Vol.I, p.760; “The Secretary of State (Kellogg) to the Consul General at Shanghai (Cunningham)”, June 4, 1925, in FRUS.China.1925.Vol.I, p.651.。1927年,美國政府又至少兩度拒絕美孚石油公司關于加強駐華武裝力量的請求,并聲稱“希望避免使用武力”“The Minister in China (Macmurray) to the Secretary of State”, March 31, 1927, in FRUS.China.1927.Vol.Ⅱ, p.273; “The Minister in China (Macmurray) to the Secretary of State”, May 25, 1927, in FRUS.China.1927.Vol.Ⅱ, pp.300-302.。

        休斯認為:“美國國內輿論的狀態(tài)不允許任何進一步向中國派遣大規(guī)模軍隊的行動?!薄癟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Schurman)”, March 15,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594-601.相較于反對廢約運動者,同情者的呼聲對美國國內民眾產生的影響更為顯著,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引起美國國內基督教團體的支持。如1925年9月,位于紐約的美國基督教北浸禮會差會受上海美國傳教界影響,呼吁美國總統(tǒng)及政府“以最大限度的同情眼光看待中國人民的愿望”“Foreign Missions on China Affairs”.The China Weekly Review, 24 October, 1925, p.190.。1927年,美國基督教青年會全國理事會“全體一致支持”政府不干涉中國民族革命的政策,并派人參與有關此事的眾議院聽證會“The Question of Revision of Treaties with China”.The China Weekly Review, 9 April, 1927, p.149.。二是引起美國新聞界的發(fā)聲支持。特別是鮑威爾與上海美國商會發(fā)生公開沖突后,同情廢約運動者得到美國新聞界大力支持,呼吁武力干涉者則迎來接連不斷的批評“What The American Press Thinks About It!”.The China Weekly Review, 4 June, 1927, p.6; “What The American Press Thinks About It!”.The China Weekly Review, 18 June, 1927, p.59; “As The American Editors View China”.The China Weekly Review, 2 July, 1927, p.112.。1927年7月,上海美國商會刊文表示,“非常擔心新聞報道對商會及其政策的曲解”“The Truth Must Win”.The China Weekly Review, 30 July, 1927, p.216.。受雇于商界而呼吁干涉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記者喬治·李亞(George Rea)發(fā)現(xiàn),自己在引導美國國內輿論方面處境艱難“Protection of American Life and Property in China”.The North-China Herald and Supreme Court amp; Consular Gazette, 13 August, 1927, p.305.。

        必須指出的是,美國社會對同情廢約運動者的支持非常有限。美國政府雖有如上表態(tài),但從未放棄無視中國主權的所謂武力“護僑”政策,發(fā)生于1927年3月24日的南京慘案即是例證。此外,面對傳教士放棄自身特權的言辭,美國公理會差會外事秘書詹姆斯·巴頓(James L.Barton)未予支持,并稱:“沒有哪個美國人可以一半是美國人,一半不是美國人?!薄癟he Foreign Secretary of the 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s (James L.Barton) to the Chief of the Division of Far Eastern Affairs, Department of State (Macmurray)”, April 3,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601-604.休斯則表示,“針對任何一組成員的暴力行為都會對雙方的安全和福祉產生同樣的不利影響”,美國政府對在華僑民的政策應保持一致“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Minister in China (Schurman)”, March 15,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594-601.。因此,美國政府同樣不同意傳教士單獨放棄特權“The Secretary of State to the Foreign Secretary of the American Board of Commissioners for Foreign Missions (James L.Barton)”, April 1, 1924, in FRUS.China.1924.Vol.I, pp.601-604.。

        美國主導建立的華盛頓體系本就聲稱尊重中國人的廢約訴求。五卅運動前,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美國政府一直持漸進廢約的對華政策,主張待到中國國內局勢“好轉”后逐次修訂條約。五卅運動后,美國政府更是表示,可以更早地與中國政府協(xié)商廢約。在此過程中,美國政府十分排斥共產主義力量對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影響,對中國民眾的廢約運動持觀望、退避態(tài)度,但又多次拒絕英國政府提出的對華強硬路線,并表示放棄以武力維持條約規(guī)定的不平等權利。美方之所以如此,更多是考慮國內輿情、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發(fā)展以及大國博弈等因素參見王立新:《華盛頓體系與中國國民革命:二十年代中美關系新探》,《歷史研究》2001年第2期;徐高:《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美兩國的“反赤化”問題研究》,《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2期;馬建標、劉暢:《“公約主義者”的悲?。厚R慕瑞與華盛頓體系的興衰》,《近代史研究》2021年第5期。這一時期同情廢約運動的美僑只是恰逢其時,在一定程度上起了助推作用。

        1927年,中國南方的美僑多撤至上海。列強紛紛出兵“防衛(wèi)”上海租界,美國政府也進行了武力“護僑”。費信惇率領工部局加強租界武備,以強硬姿態(tài)對抗中國民族主義運動陳志剛:《1927年上海中立案與美國武力護僑政策》,《齊魯學刊》2014年第1期。群眾性廢約運動面臨巨大阻力,并在國民黨“清黨”后迅速退潮、陷入低谷,上海美僑的特權,包括治外法權及其賴以生存的公共租界,均得以延續(xù)至新中國成立。這些不平等條約權利的背后,是列強的武力威嚇乃至侵犯。他們形同在中國建立武裝據(jù)點,租界是大的據(jù)點,租界之外的美國人也不受中國法律管轄,所居之處成為小的據(jù)點。真正廢除不平等條約、取消帝國主義特權、肅清帝國主義影響,還要等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四、結語

        縱觀20世紀20年代上海美僑對中國民眾廢約運動的認識,簡而言之,商界固守特權、對華強硬,傳教界則看似相對同情廢約、對華友好。但若只針對運動中的共產主義力量之作用及影響,上海美僑的認識則呈現(xiàn)更為斑駁的面相。商界始終將民眾廢約運動與共產主義力量聯(lián)系在一起,認為運動是共產主義力量主導的革命,美國應予武力干涉。他們自身也采取了強硬舉措。傳教界則一分為二,宣稱運動中的“極端行為”與共產主義力量有關,而運動本身是正義的,并非共產革命,值得美國同情,并通過加速在華基督教團體的“本色化”響應運動。

        其實,多數(shù)美商也不得不承認廢約的正義性,但又強橫、高傲地認定中國人“未開化”。這一論調不僅意在反對共產主義,而且排斥其他能夠號召中國民眾一致對外的政治力量。他們選擇性地對外釋放、夸大自己的認知,迎合“反赤”話語,欲借此催動列強干涉。與之不同的是,多數(shù)美國傳教士幻想通過傳教成為中國民族主義運動的“引領者”。他們反對共產主義力量,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共等進步力量成功引領了廢約運動,嚴重影響其傳教效果。他們以所謂共產主義力量導致社會無序為說辭,攻擊其對運動的影響,實質上是想要取而代之,令中國民眾信奉基督教。換言之,面對民眾廢約運動,上海美僑反對的重點普遍在于共產主義力量。然而,這種一致傾向始終隱藏在同情或反對廢約的爭論背后,并未得以彰顯。

        面對共產主義力量引領的民眾廢約運動的沖擊,上海美僑試圖轉移視線,提出一套所謂解救中國之策。但是,無論是商界有關專注內部建設、漸進達到廢約標準的說辭,還是傳教界口中的溫和改良、協(xié)商達成廢約,都與其所作所為自相矛盾。20世紀20年代,上海美僑不平等條約特權得以延續(xù)的背后,是列強及公共租界的武力威嚇。他們將軍閥混戰(zhàn)、民智未開作為中國不能廢約的理由,呼吁改進中國內政,但本身就依賴于有違文明觀念的強權手段。此間的虛偽使得當事人理不直氣不壯,比如費信惇在極力鼓動以強硬舉措對待中國民族主義運動時,曾不經意言道:“某些措施可能帶有強制性,而且在正常情況下有些措施可能得不到法律的認可?!雹儆纱送浦黄降葪l約對于美僑特權的維護本身就是阻礙中國走向統(tǒng)一安定、達到所謂廢約標準的癥結之一。

        (本文作者南京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王力?。?/p>

        ① 參見《工部局董事會會議錄》第23冊,第712—714頁。

        《當代中國史研究》2024年第3期要目

        近30年來當代中國文化史研究的回顧與展望

        (陳金龍)

        當代中國文化史研究三題(歐陽雪梅)

        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研究的回顧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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