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學生是新高考改革最直接的利益主體，從學生獲得感的縱向變化視角評價新高考改革的動態(tài)成效具有重要意義。對福建省18個取樣點進行歷時三年的縱向研究，結果證實針對新高考改革出現的問題，相關改進措施取得顯著成效；新高考改革的配套措施受到學生群體越來越高的認可，家庭資本的差異對學生新高考獲得感沒有顯著影響，科學選科傾向性對學生新高考獲得感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且影響有提升趨勢。

[關鍵詞] 新高考；選考科目；獲得感

[中圖分類號] G424.7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1654（2024）06—001—008

高考綜合改革（又稱“新高考”）于2014年正式啟動，近10年間已經陸續(xù)有29個?。ㄖ陛犑?、自治區(qū)）實行新高考改革方案。隨著新高考在全國范圍內逐步平穩(wěn)落地，改革效果的評估成為研究者的關注焦點。迄今為止，相關的實證調查研究主要是在橫斷面上進行。例如，王新鳳在2021年以北京為例開展新高考實施效果跟蹤研究，認為新高考滿足高中生興趣與特長的目標達成度高[1]；劉海峰為首席專家的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高校考試招生改革引導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研究”課題組于2022在全國范圍內進行了大規(guī)模高考改革問卷調查，認為各主體對新高考改革的成效評價整體較高[2]。由于新高考改革推行的過程同樣是配套機制逐步優(yōu)化、高中育人方式深入變革、綜合保障不斷加強的動態(tài)過程，因此對新高考改革效果的縱向考察同樣具有重要價值。通過對新高考改革實施效果的動態(tài)跟蹤，有助于更加全面地評估改革進展，同時發(fā)現一些具有普遍性和規(guī)律性的問題，為進一步優(yōu)化改革方案提供科學依據和決策支持。

當前，具有強烈時代內涵和鮮明中國特色的“獲得感”概念成為評價改革成效和社會治理成效的一把重要標尺。學生作為高考改革的實踐對象，是改革的最直接利益主體。讓學生有更大的獲得感，既是新高考改革的主要成效之一，也是進一步穩(wěn)妥推進改革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3-4]?；趯W生獲得感視角對新高考改革效果進行縱向研究，有助于把握改革影響的變化軌跡，更加積極地回應社會各界對新高考改革的訴求。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構想

2015年2月2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十次會議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要讓人民群眾有更多獲得感?！薄矮@得感”一詞由此迅速傳播，并成為新時代國家治理的良政基準與善治標尺[5]。學界一般認為，獲得感包含物質層面的客觀獲得和精神層面的主觀感受兩個維度。其中，客觀獲得不僅包括物質利益、經濟利益，還包括抽象的政治權利、公正公平等；精神層面則包含公平、尊嚴、夢想與追求等多方面內容[6]。針對學生群體，學生獲得感可以理解為他們在學習生活過程中，因自身需要得到滿足而體驗到實實在在的收獲，由此產生的正向主觀感受[7]。關于個體獲得感的構成，大部分學者圍繞認知層面、心理及思想層面和行為層面提出個體獲得感的構成維度與測量內容[8]。周海濤等將學生獲得感劃分為認同程度、滿足狀況、參與機會和成就水平等4個維度[9]。陳鐵華等提出學生獲得感的5因子模型，分別為積極體驗、學業(yè)獲得、人際情感、實踐參與、個人成長[10]。

由于新高考改革效果跟蹤的實證研究剛剛興起，對新高考改革獲得感的研究還未形成認可度較高的統(tǒng)一測量指標和較為成熟的工具。

結合上述一般獲得感的研究，本研究認為學生新高考獲得感主要指：高中生因改革帶來的自身教育欲求的更好滿足而產生的較為穩(wěn)定、持久的積極心理感受；認知層面表現為對新高考改革利弊的理解及評價，在心理及思想層面表現為主動參與抑或無所適從的情緒體驗，在行為層面則表現為新高考改革對自身學業(yè)水平和學習生活帶來的實際收獲。

（二）研究假設

高考改革歷來被視為教育領域最復雜、最敏感的改革。新高考改革之初在促進公平、科學選才和可行性等問題上均面臨一些困難和挑戰(zhàn)[2]。中學育人方式轉變及保障能力問題[11]、教育資源薄弱地區(qū)學生的公平性問題[12]、分數引導帶來的功利性選科[13]等問題備受學者關注，是新高考改革研究的熱點。各試點省份結合實際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進措施，加強配套資源投入，取得了諸多成效。研究者認為，新高考改革設立的“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確保公平公正、科學選才”三大改革目標初步實現[14]。站在學生的視角，通過比較2021年至2023年高中生參與新高考改革的獲得感的縱向變化情況，提出以下3個假設來考察新高考改革的成效。

假設1：中學育人方式轉變及保障能力的提升將直接帶動高中生參與新高考的獲得感提升，因此假設2023屆高中畢業(yè)生的新高考改革獲得感顯著高于2021、2022屆。

假設2：新高考的公平性表現為教育資源薄弱地區(qū)的學生與教育發(fā)達地區(qū)的學生平等享受新高考的改革紅利，因此假設教育資源薄弱地區(qū)學生群體與優(yōu)勢群體的新高考獲得感無顯著差異。

假設3：功利性選科得到扭轉將體現為結合自身興趣和優(yōu)勢進行科學選科的學生具有更高的獲得感，因此假設科學選科與新高考獲得感存在正向影響關系。

（三）改革方案及案例省份的選擇

新高考改革試點共五批。前三批14個省份的新高考已平穩(wěn)落地，第四批7省區(qū)、第五批8省區(qū)的新高考將分別于2024年、2025年落地。自第三批起，考試科目方案由前兩批的“3+3”方案調整為“3+1+2”方案，“3”即語文、數學、外語3門統(tǒng)一高考科目；“1”和“2”為選擇性考試科目，其中“1”是從物理或歷史科目中選擇1門，“2”是從思想政治、地理、化學、生物學中選擇2門。瞿振元認為，“3+1+2”方案進一步突出了物理、歷史兩個科目在高校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大類人才選拔和培養(yǎng)中的基礎作用，結合本地實際提出學生的選考科目組合，使改革更加精準地對接地方實際，更好地滿足了當地學生成長和人才培養(yǎng)需求[15]。因此，選擇第三批試點省份高三學生群體作為調查對象具有較強的實踐價值。

第三批8省市新高考試點（河北、遼寧、江蘇、福建、湖北、湖南、廣東、重慶）自2018年秋季入學的高中一年級學生開始實施，2021年進行首次新高考。在8省份中，福建的GDP總量位于廣東、江蘇、湖北之后，湖南、河北、重慶、遼寧之前，居于中間位置；且福建省內的福州、廈門、泉州三個城市位列全國百強城市的第20-30位，與省內其他6個城市相比有較為明顯的領先優(yōu)勢，將福廈泉三地歸為教育發(fā)達地區(qū)組進行分組比較能夠較好地體現生源地經濟條件對學生新高考獲得感的影響。綜上，以福建為樣本進行調查，兼具了較好的代表性和可比性。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工具

1. 學生新高考獲得感測量

本研究采用劉華強編制的《新高考獲得感問卷》[16]。該問卷采用Likert５點量表計分法，分值越高表明獲得感越強；共有15個題目，分為優(yōu)勢發(fā)展、多元發(fā)展、理解認同3個維度，各維度均包含5個題目。該問卷擬合指標為：χ2/df=8.422，GFI=0.903、RMSEA=0.091、RMR=0.050、CFI=0.903，符合心理測量學要求。

在不改變《新高考獲得感問卷》題目維度歸屬的前提下，對問卷的優(yōu)勢發(fā)展、多元發(fā)展兩個維度進行重新命名以便更加契合研究主題。本研究中高考獲得感的維度為理解認同、主動參與和成長收獲。維度一：理解認同（與原問卷理解認同維度一致），即在認知層面對新高考改革利弊的理解及評價，表現為學生作為政策目標群體對新高考改革帶來的自身利益損益的認知及體驗、對改革公平性的評價。維度二：主動參與（原問卷優(yōu)勢發(fā)展維度），即在情感層面主動參與抑或無所適從的情緒體驗，表現為學生積極主動根據自身興趣和優(yōu)勢挑選科目組合，更好發(fā)揮個人特長的情況。維度三：成長收獲（原問卷多元發(fā)展維度），即在行為層面由新高考改革帶來的全面多元發(fā)展欲求的更好滿足，主要表現為學習效率、自我管理、生涯探索等核心素養(yǎng)的提升。分值計算與原問卷保持一致。新高考獲得感問卷因子結構及各項目的因子負荷見表1。

該問卷在本研究的三次施測中所得到的內在一致性系數分別為0.909、0.891、0.899，表明量表具有良好而穩(wěn)定的同質信度；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較好，各項擬合指數見表2。

2. 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測量

主要解釋變量包括家庭資本和選科決策因素。家庭資本屬于社會資本的一部分，涵蓋社會地位、經濟條件和受教育水平等個人占有的、鑲嵌在人際關系中、并為個人行動提供便利的內容[17]。陳鵬等人提出對特定社會變量的城鄉(xiāng)比較一般采取戶籍和居住地兩種方式予以衡量[18]。具體到高中生，家庭資本主要體現為代表區(qū)域平均經濟狀況的地區(qū)因素及代表學生享有的教育資源多寡的高中類型因素。因此，本研究將家庭資本操作化為生源地區(qū)類型、就讀高中類型兩個變量。生源地區(qū)變量中，經濟較發(fā)達的福州、廈門、泉州三地賦值為“1”，福建省其他地區(qū)賦值為“０”。就讀高中類型變量依據福建省普通高中達標評估的等級進行分類，將獲評一級達標高中（最高等級）的采樣點樣本賦值為“1”，未獲得一級達標高中資格的采樣點樣本賦值為“０”；一級達標高中在教育教學質量、學生綜合素質、學校管理等方面都表現出較高的水平。選科決策因素參考張雨強的研究[19]，設置4個題項，其中測量功利選科的題項2個，分別為“該科目成績比較好”“該科目難度較小、要花的時間較少”；測量興趣選科的題項2個，分別為“是喜歡的大學專業(yè)的必選科目要求”“對這個科目感興趣、有利于發(fā)揮我的特長”，將興趣選科的題項得分減去功利選科的題項得分作為被試的科學選科傾向得分。

控制變量包含性別、選考科目組別（物理組或歷史組）、高考成績等3個變量。

（二）研究對象

1. 抽樣方法

采用多階段分層抽樣，2021年在福建省9個地級市中每地市分別隨機抽取一級達標高中和非一級達標高中的各一個班級，共得到18個抽樣點。2022年及2023年的抽樣總體上沿用2021年的抽樣點，僅按原抽樣方法分別置換了2個和3個抽樣點。三年間每個抽樣點班級的學生人數均在50～60人之間，樣本總學生數分別為972人、954人、1008人；參加問卷調查的總人數為884人、849人、927人；剔除無效問卷后，實際獲得有效問卷數量分別為745份、742份、805份，有效率分別為84.3%、87.4%、86.9%。

2. 被試構成

三年的抽樣及樣本構成情況參見表3。從表3可以看出，樣本的物理/歷史組人數占比與近年福建省高考生實際分布情況較為接近。高考成績方面，對比福建省考試院公布的2021年、2022年高考考生成績分布（2023年數據尚未公布），被試中最高分段和最低分段比例與實際比例差別較大，其原因是抽樣中50%的抽樣點為一級達標高中，學生平均成績較高；其他分數段比例與實際比例差別不大，顯示本次調查的抽樣具有較好的代表性。

（三）施測

問卷采用團體測量，由抽樣點班級班主任在班級微信群里發(fā)布統(tǒng)一書面指導語及自陳式問卷網絡鏈接。調查工作分別在2021年至2023年的7月10至20日期間進行。

（四）數據分析

采用SPSS26.0和SPSSAU進行數據統(tǒng)計分析。

三、結果與分析

（一）2021—2023年新高考獲得感的總體變化分析

表4顯示了2021—2023年福建省樣本群體在新高考獲得感總量表及3個維度上得分均值的變化情況。從中可以看出，近三屆學生的新高考獲得感總分及理解認同維度得分具有顯著差異，在主動參與和成長收獲兩個維度上則不具有顯著差異。

表5顯示了對近三屆學生的新高考獲得感總分及理解認同維度得分進行兩兩比較的結果。從中可以看出，使用Bonferroni校正法調整置信限后，2023屆學生的新高考獲得感總分及理解認同維度得分顯著高于2021屆和2022屆學生。

（二）新高考獲得感的影響因素及變化情況分析

采用分層逐步多元回歸分析探討家庭資本因素、選科決策及科學選科傾向性因素對學生新高考獲得感的影響效應及變動情況。第一層放入基本個人信息題項，包括性別、選考科目組、高考成績等變量；第二層放入地區(qū)類型和中學類型兩個變量；第三層放入科學選科傾向性變量。為了比較這些因素的效應在2023年與2021年、2023年與2022年兩個時點之間是否發(fā)生了變化，參考秦廣強的研究方法，構建了年份虛擬變量（2021=0，2022=0，2023=1），并分別將2021年和2023年兩個年份、2022年和2023年兩個年份的數據進行合并，再將年份虛擬變量和所有自變量做交互分析，即運行一個完全的交互效應模型，以此來檢驗變量影響在不同時點是否存在顯著差異[20]。表6數據展示了多元回歸模型分析的結果，第1-3列分別展示的是2021—2023年各微觀因素影響因變量的凈效應；第4列是2021年和2023年數據合并之后進行的模型分析，第5列是2022年和2023年數據合并之后進行的模型分析，第4列和第5列只報告了交互項（略掉了主效應系數），以此檢驗各變量影響效應在不同時點是否發(fā)生了顯著差異。

第一，看家庭資本的操作變量，結果顯示高中類型和地區(qū)類型兩個變量在三個年份均未進入新高考獲得感影響因素回歸方程，表明家庭資本對新高考獲得感沒有顯著影響。第二，科學選科傾向性在三個年份系數均統(tǒng)計顯著且為正，表明科學選科傾向性對新高考獲得感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此外，科學選科傾向性的2023年與2021年差異、2023年與2022年差異交互項系數均統(tǒng)計顯著且為正，表明科學選科傾向性對新高考獲得感的影響有提升趨勢。

四、結論與討論

與以往聚焦宏觀層面的新高考改革效果評價和微觀層面的橫向實證調查研究不同，本研究從微觀縱向視角開展新高考獲得感及影響因素效應變化的分析，試圖驗證新高考改革開展以來，在新高考改革保障能力問題、教育資源薄弱地區(qū)學生的公平性問題、分數引導帶來的功利性選科問題等方面的改革成效。

研究發(fā)現：第一，2023屆學生的新高考獲得感總分及理解認同維度得分顯著高于2021屆和2022屆學生，假設1得到支持，代表著新高考改革的措施受到學生群體越來越高的認可。第二，代表家庭資本的兩個操作變量高中類型和地區(qū)類型在3個年份均未進入新高考獲得感影響因素回歸方程，假設2得到支持，代表著家庭資本對新高考獲得感沒有顯著影響，教育資源薄弱地區(qū)的學生與教育發(fā)達地區(qū)的學生平等享受新高考的改革紅利。第三，科學選科傾向性對新高考獲得感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且影響有提升趨勢，假設3得到支持，代表著結合自身興趣和優(yōu)勢進行科學選科的學生具有更高的獲得感，這有利于從根源上正確發(fā)揮新高考導向功能。

上述研究結論為持續(xù)推進新高考改革提供了一定的現實借鑒意義。首先，研究結果表明輿論對新高考改革的核心關切均基本解決或正在優(yōu)化解決，部分證明了“堅定改革方向、保持戰(zhàn)略定力、不斷總結完善舉措”的改革思路是切實可行的。其次，研究結果顯示，學生在主動參與、成長收獲的獲得感提升還不夠顯著，這也為后續(xù)改革措施提出了新的著力點和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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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Longitudinal Observation of the Effectiveness of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udents' Sense of Gain and Based on the Tracking Survey Data of Fujian Province from 2021 to 2023

Liu Huaqiang

Minnan Normal University，Zhangzhou，Fujian，363000

Abstract：Students are the most direct stakeholders in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and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evaluate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longitudinal changes in students' sense of gain. A longitudinal study was conducted in 18 sampling class groups in Fujian Province for three years，and the results confirmed that the improvement measures for the problems arising from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 had achieved significant results.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measures of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reform have been increasingly recognized by the student population，and family capital has no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sense of gain in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 The tendency of scientific selection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impact on the sense of gain in the 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and the impact has an upward trend.

Key words：New College Entrance Examination，Selective Examination Subjects，Sense of Gain

（責任編輯：吳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