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白鹿原》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黑娃，作者在對其人生經歷、情感變化等進行描述的過程中，暗示讀者這是一個復雜多變的悲劇人物，他擁有多重性格：善良、真實、勇敢，當然也存在虛偽、自私、軟弱等表現(xiàn)。在他的一生中，缺乏一個清晰且堅定的目標，經常憂郁、搖擺。根據(jù)其人生經歷來看，當時的封建社會具有典型的“吃人”特色，所以通過黑娃這一人物形象的描述與分析，對于讀者了解《白鹿原》的創(chuàng)作意蘊有極大的幫助。

［關" 鍵" 詞］ 《白鹿原》；黑娃；悲劇

陳忠實在創(chuàng)作《白鹿原》的過程中，對黑娃這一人物形象的刻畫是非常用心的，通過黑娃的人生經歷能夠使讀者反思當時封建社會的桎梏，并深入剖析那個年代的傳統(tǒng)文化。由此看來，黑娃其實是一面折射鏡，透過他能夠使讀者了解到儒家文化的固有本質及弊端。其實在《白鹿原》的故事發(fā)展過程中，黑娃是一個貫穿其中的重要人物，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滿著濃郁的悲劇特色，白鹿原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他最后的歸屬地。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受到過社會的壓榨，也痛快淋漓地抗爭過，最后由于封建統(tǒng)治社會的圍堵，導致他無路可走，在深度懺悔的過程中開始和“過去”脫離，慢慢地走向傳統(tǒng)。所以，通過黑娃的人生經歷，我們能夠看到他是一個非常矛盾、復雜、多變的人物角色。

一、《白鹿原》中黑娃的人生之路

黑娃是《白鹿原》中鹿三的兒子，而鹿三則是一位長工，由于特殊的出身背景，導致黑娃性格外向、野性，他討厭讀書、上學，或許是從小在田間野慣了，所以很難收起性子。而且由于他內心深處一直隱藏著強烈的自卑感，所以從外在來看，他擁有一定的叛逆思想，這也是造成其人生悲劇的一個關鍵原因。例如：族長白嘉軒想要拿錢幫助黑娃讀書的時候，黑娃非常不耐煩地強調：還是讓我去割草吧。當鹿兆鵬帶著善意給他點心、糖果的時候，不僅無法使黑娃產生感激之情，還導致其產生了嚴重的自卑及逆沖心理。在黑娃眼中，父親鹿三是沒有出息的，所以他拒絕走父親的老路，希望根據(jù)自己的想法、規(guī)劃去生活，所以他選擇逃離家鄉(xiāng)，到渭北做長工，雖然一樣被人欺壓、剝削，不過這是他根據(jù)自己的想法走的道路。通過這些我們能夠看出，黑娃的性格是天生叛逆的，并且桀驁不馴、獨立敏感，這對其未來的發(fā)展帶來了不容忽視的影響［1］。

倘若不是因為革命的到來，黑娃或許真會與其父輩一般循規(guī)蹈矩地走完平凡的一生。正是由于革命洪流的來襲，讓黑娃找到了一個能夠展現(xiàn)自我、施展個性及才能的平臺。他參加了“風攪雪”農民運動，這與其渴望的“眾生平等”的目標相吻合，所以讓備受欺壓的黑娃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將婚姻的背叛與政治、階級的反抗混為一談，帶著對地主、祠堂的怨恨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革命。不過，非常不幸，在其摧毀祠堂、族規(guī)的時候，并未真正擺脫宗法的限制，他的革命雖然果斷，但是缺乏清晰的目標，而且由于知識匱乏，他無法找到自己處于不平等社會的根源，僅能夠通過這種盲目的手段來宣泄憤怒，所以，最終無法擺脫封建宗法。運動的失敗使其備受打擊，他被迫逃離白鹿原。后來，意外加入了革命軍隊，又因為才華出眾備受領導青睞。不過，在一次戰(zhàn)斗中，他加入的革命軍隊被打敗，這也導致其在之后的歲月中變得過于消極和被動。通過分析黑娃的人生歷程可以發(fā)現(xiàn)，他雖然反抗封建社會，但是最后又回歸傳統(tǒng)，這是黑娃的悲劇，也代表著整個社會的悲劇。

二、《白鹿原》中黑娃的愛情經歷

黑娃的愛情經歷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重要話題。黑娃和小娥的情感糾葛是其人生中一個不可忽視的主線。在其做長工的那段時間，隨著與小娥的相處，促使其覺醒了性意識，后來他將小娥帶回家鄉(xiāng)，由此能夠看出其性格是獨特的、勇敢的。雖然這一行為在白鹿村村民中備受震撼，但是作為革命人士的鹿兆鵬，卻對其非常贊賞，認為黑娃是沖破封建社會束縛、實現(xiàn)婚姻自由的第一人。不過，從現(xiàn)實角度來看，黑娃的行為雖然是獨特的、勇敢的，但是其依舊無法徹底擺脫封建傳統(tǒng)。為了能夠與小娥名正言順地走在一起，他必須認祖歸宗，得到家族的認可，由此看來，黑娃一開始的選擇就注定是一個錯誤，這也暗示著他與小娥的未來是一場悲劇。

黑娃與小娥真摯的情感雖然是存在的，但是由于受政治動蕩、黑娃人生經歷變化等因素的影響，慢慢地黑娃在婚姻中表現(xiàn)出軟弱、被動的一面。比如：當黑娃準備逃離白鹿村的時候，小娥乞求著跟他一起逃離，但是黑娃并未答應她，通過這一點就能夠看出黑娃的軟弱、被動、自私。后來，當黑娃知道小娥慘死之后，他想要找到兇手為小娥報仇，其實也是為了維護個人名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黑娃的復仇想法慢慢淡化、消失，在最后，黑娃已經完全將小娥遺忘、拋棄，且與父親鹿三和解。由此來看，在愛情與家族面前，他最后還是拋棄了前者，回歸了家族，從這一點來看，黑娃自始至終沒有擺脫封建社會的束縛［2］。

三、《白鹿原》中黑娃的人生悲劇及其成因

（一）悲劇的呈現(xiàn)及演變

在《白鹿原》中，黑娃的人生是跌宕起伏的，他希望能夠擺脫封建傳統(tǒng)的束縛，但是最后依舊回歸傳統(tǒng)。他是長工的孩子，通過他對“水晶餅”“吃冰糖”等行為的排斥，可以看出他非常抵觸傳統(tǒng)儒家文化，并有著強烈的反抗意識，這是促使其走向悲劇人生的一個重要誘因。即便是后來他選擇參加革命，并帶領革命隊伍摧毀祠堂、火燒糧臺等，但其反叛的結果基本上都是從失敗中走向悲劇。后來他成為土匪，并開展了一次又一次的報復，不過最終他還是接受了招安，且思想回歸傳統(tǒng)。在故事的最后，則是白孝文通過一些罪名將其擊斃，這就是他短暫的一生。

（二）悲劇的成因

1.黑娃所處的社會是悲劇的

黑娃成長的年代，可以說是封建社會最悲劇、最黑暗的年代。當時中國的社會制度是混亂的、矛盾的，清末晚期至解放早期，整個社會的倫理道德等在經過解構、瓦解、重組之后不斷地循環(huán)變化，黑娃的思想必然也會受到復雜思想的沖擊，而且多股力量也會給黑娃帶來影響。例如：封建王朝的清朝政府、推倒清朝政府封建統(tǒng)治的革命隊伍、組成革命政黨的國民黨、五四運動的共產黨等，都與黑娃不同階段的人生經歷密切相關。所以，復雜的時代塑造了黑娃復雜的人格，使其內心變得矛盾、沖突，黑娃之所以是一個悲劇人物，是由于他并未真正認識到當時社會矛盾形成的根源，無論是燒祠堂、毀糧倉，還是加入革命隊伍、成為土匪、接受招安等，他都不能徹底逆轉其悲劇人生。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先進思想的洗禮和引導，無法在精神層面擺脫混亂的社會，因此，他必然會是時代跌宕變化的犧牲品。

2.黑娃的自身性格

任何問題的形成都不單單是客觀因素造成的，還有內在因素的推動和引導。任何一個悲劇人物都擁有不可忽視的優(yōu)秀的一面，但是其性格的缺陷也是不容忽視的。黑娃也是這樣，盡管非常勇敢、講義氣，但是卻缺乏理性，極易做出一些狂暴、魯莽、盲目的行為。在《白鹿原》中，黑娃為了尋找“大拇指”的殺人兇手，非常沖動、魯莽地做出了一些破壞行為，并對一些人、物等造成了傷害，雖然說這是革命的一個必然選擇與結果，但是黑娃過于貪婪地發(fā)泄自己的痛快，并未認識到自身需要承擔的更多責任。所以，黑娃的性格中蘊藏著一些非常不穩(wěn)定的因素，例如：他將革命單純地看作是“閘刀”，即不斷地搶奪或者殺人，這屬于片面性的認識，也是導致黑娃最終走向悲劇的一個關鍵原因。

3.黑娃的悲劇命運

其實，黑娃悲劇的一生從本質上來看，也是一種冥冥中注定的安排。在《白鹿原》中，整個人物命運的悲劇特色是非常典型和突出的。不管黑娃如何抗爭，他都不能真正地擺脫自己命運的枷鎖。其實，在黑娃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擺脫的時候，為什么不去思考一下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悲劇命運呢［3］？對此，黑娃不斷地與命運抗爭，但是最后的結果卻是一次次的失敗，這明顯是徒勞的。也就是說，不管黑娃多么勇敢，多么叱咤風云，多么驍勇，自始至終仍是一個非常普通且簡單的人物，他無法真正地擺脫命運的枷鎖，也無法徹底擺脫悲劇命運的安排。

四、《白鹿原》中黑娃的抵抗與妥協(xié)

其實，在陳忠實的筆下，黑娃并非一個尊重儒家文化的人，相反，他對封建思想有著強烈的反抗意識，所以他是反叛人物的一個重要代表。不過，在其一次次的反抗過程中，仁義的白鹿原依舊是他最后的依靠，對于他最后的皈依來說，也是他悲劇一生的由來，同時也可以將其看作是歸宿。

對于婚姻而言，黑娃將小娥帶回白鹿原，這是一個無法令族人接受的行為。小娥以前是別人的小妾，站在封建傳統(tǒng)層面來看，小娥應該安分守己地守著之前的家，但是由于情感、欲望等因素的誘導，導致小娥與黑娃偷情，并最終逃走。這種行為并未得到大家的祝福和接受，它必將是一場悲劇。盡管黑娃對儒家文化、封建思想等非常排斥，但是依舊無法在婚姻層面完全抵制。由此來看，黑娃也是一個相當脆弱的人，不能夠真正與封建倫理思想完全決裂［4］。

在參加革命運動的時候，黑娃僅僅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反抗，他以革命的旗號做出了一些盲目、沖動的行為，看似與封建社會、儒家文化相抗爭，卻無法真正與其進行較量且獲得勝利。所以從現(xiàn)實角度來看，黑娃雖然身處思想的矛盾旋渦中，但是依舊屈服于封建思想和傳統(tǒng)倫理，他依舊對長期壓迫自己的封建傳統(tǒng)文化有著強烈的敬畏、懼怕心理。對此，黑娃的所有反抗行為都必將走向失敗，因為封建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切力量都會迫使黑娃最終做出妥協(xié)，并回歸原點。

當然，黑娃在面對儒家傳統(tǒng)文化及封建思想壓迫的過程中，他的所有反抗行為之所以會失敗，其實與封建傳統(tǒng)文化對黑娃的熏陶有著密不可分的內在關系。由于儒家思想等封建傳統(tǒng)文化對白鹿原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所以在黑娃尚未找到自己精神歸宿、靈魂棲息地的時候，他依舊藏匿在封建傳統(tǒng)文化、儒家思想的避風港灣中。但是，從另一角度來看，黑娃也是脆弱、無力的，他缺乏真正的先進意識和文化觀念，所以他的所有反抗行為都是盲目的、沖動的、不理性的，在缺乏先進、正確思想的引導下，必將是一場悲劇，所有的努力也是徒勞的。

五、反思

當黑娃跪在祠堂中時，正是他從一個抗逆者慢慢地變成傳統(tǒng)文化維護者的重要標志，此時也是其精神、靈魂等完全扭轉的一刻。也就是說，黑娃慢慢地背叛了自己，同時在不知不覺中實現(xiàn)了回歸。他向命運抗爭過，但是最終屈服了，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俘虜；他反對禮教，但是最終還是屈服于它，并成為禮教的維護者和堅守者。由此看來，黑娃從一開始對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唾棄，到慢慢地全盤接納，他是從一個極端邁向了另一個極端，可以說是其人生的悲劇。

當然，黑娃悲劇的一生，也并非完全體現(xiàn)于此，他最后被白孝文絞殺，變成了怨鬼，也代表著其思想行為的悲劇。與白靈、鹿兆鵬等相比，黑娃缺乏堅定的革命信念，他完全不理解革命的意義和價值，乃至混淆了革命的對象。在其摧毀祠堂、火燒糧臺的時候，完全是憑著一股勇猛之氣，由于鹿兆鵬的誘導，再加上他強烈的好奇心、義氣等，才讓他接受了農民運動，特別是在其接受一系列培訓之后，他急不可待地想要摧毀祠堂、炸毀村口石牌、撕毀《鄉(xiāng)約條例》。其實，在這一刻，黑娃的革命到底是一場怎樣的運動呢？在接受培訓的時候，黑娃了解到的“革命真理”就是如此——淋漓盡致的報復、痛痛快快的破壞。黑娃是農民出身，且目不識丁，他缺乏獨立的思想意識，也并未獲得一套思想武器，無法真正找到導致自己承受不公平命運審判的根源，也無法理解革命的實際內涵，以至于到后來，黑娃成為土匪，這個時候能夠看出他對革命的認識其實是存在偏差與誤解的。在他的眼中，參加革命其實和梁山好漢的“劫富濟貧”沒有明顯不同，這些都是反抗社會的典型表現(xiàn)。其實，反抗封建傳統(tǒng)、參加革命運動等，僅僅是他用來改變自己不堪處境的一種盲目沖動，也可以將其看作為一種原始的本能。他參加的“風攪雪”革命，其實也是一場盲目的、沒有考慮過任何后果的發(fā)泄。從表層來看，似乎轟轟烈烈，破壞了承載封建傳統(tǒng)文化的所有物質基石，但是對于思想層面的變化來說，并未晃動封建文化的一根毫毛，所以，封建傳統(tǒng)文化依舊毫發(fā)無損地佇立在那里。

在白鹿原的宗法體系中，黑娃應該是第一批覺醒者，如果可以接觸到一些先進、文明的社會思想意識與革命理論，或許他能夠更加理性地看待封建社會，并擁有能夠與封建傳統(tǒng)文化相抗爭的正確的價值觀念，使他成為一個新社會的開拓者。但是非常不幸，也非?？杀?，他在與封建傳統(tǒng)文化決裂的過程中，也在不斷地迷失自己，并丟掉了民族的靈魂與精神。

六、結語

總之，通過黑娃悲劇的一生，我們能夠感受到作為一個人，其生活在社會中，與時代文化之間有著無法分割的內在關系，不管是沖突的、矛盾的，還是兼容的，都能夠呈現(xiàn)出個體生命的現(xiàn)狀與精神內涵。所以對于黑娃這一形象的塑造而言，他折射出傳統(tǒng)文化的一系列問題，同時也呈現(xiàn)出當時人們對傳統(tǒng)文化的一些復雜心態(tài)，暗示著封建傳統(tǒng)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在現(xiàn)代社會的沖刷下，也會慢慢走向衰落。

參考文獻：

［1］邢立珂.歌劇《白鹿原》中“黑娃”的演唱分析：以唱段《黑娃無顏去見你》為例［J］.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2020，39（3）：129-132.

［2］衛(wèi)世平.淺析《白鹿原》中黑娃的性格現(xiàn)象［J］.名作欣賞（中旬），2021（8）：130-132.

［3］喬娉.試析《白鹿原》中“田小娥”“黑娃”的身體話語［J］.呼倫貝爾學院學報，2015，23（3）：60-64.

［4］明樹杰.從封建文化的叛逆者到封建文化的認同者：《白鹿原》黑娃形象分析［J］.文教資料，2017（16）：9-10.

作者簡介：

田繼英（1982—），女，漢族，山西晉中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文學。

作者單位：晉中師范高等?？茖W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