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繼云

第十章 張靈甫搶功心切

一、顧祝同主持兵團司令作戰(zhàn)會議，下達追擊華野的命令

國民黨陸軍總司令部徐州司令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

顧祝同主持的兵團司令作戰(zhàn)會議正在進行。

他今天身佩短劍，一身戎裝，情緒很好，腦門上泛著一層亮光……

蔣介石和陳誠以最快的速度批準了他上報的作戰(zhàn)計劃，今天召開兵團司令會議，就是為了落實最后決戰(zhàn)計劃。

蔣介石指示顧祝同：山東戰(zhàn)局已進入關(guān)鍵階段，華東共軍已無心戀戰(zhàn)，要“跟蹤追剿”，改變戰(zhàn)略，將“穩(wěn)扎穩(wěn)打”改為“穩(wěn)扎猛打”，一舉結(jié)束山東戰(zhàn)事。

受蔣介石的指示和良好的戰(zhàn)局形勢鼓舞，顧祝同渾身飄然，心情舒暢。

他用微笑的目光掃視著在座的部下，輕松地說道：“諸位，目前山東戰(zhàn)場形勢已峰回路轉(zhuǎn)。盤踞魯中沂蒙山區(qū)的華東共軍，經(jīng)我國軍將士數(shù)月圍困，已成強弩之末，陷于山窮水盡之中，不得不向東遁逃。當然，在這期間，共軍也玩了許多鬼把戲，先后主動放棄出擊郯城、碼頭，圍攻泰安調(diào)我回援，奔襲青駝寺和寧陽，撤除對新泰的圍攻，放棄進攻我臨蒙路國軍等，但可惜他們的詭計都被我們識破，未能得逞，使山東戰(zhàn)局始終朝著有利于國軍的方向發(fā)展。共軍在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潰避?！?/p>

“我顧某人判斷，華東共軍的這次退卻，是真正的逃跑，陳毅．粟裕再也玩不出新鮮花樣了。國軍能取得今天這樣的大好局面，一方面是總裁指揮英明，另一方面是在座諸位和前線官兵英勇奮戰(zhàn)，恪盡職守。在此，我顧某人代表總裁向你們深表謝意！”

韓德勤、張秉鈞、湯恩伯、王敬久、歐震、王耀武、馮治安等國民黨將領(lǐng)面露笑容，紛紛鼓掌。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還不是我們最后慶賀的時候，華東共軍雖然遁逃，但他們實力仍在，其主力正在莒縣、沂水、悅莊、淄博一線停留，窺測方向。所以，我們大家還要做最后的努力，揮兵向前，與敵決戰(zhàn)，消滅共軍，取得魯中會戰(zhàn)的最終勝利。”

“為了盡快實現(xiàn)統(tǒng)帥部審定的作戰(zhàn)計劃，達到消滅華東共軍于沂蒙山境內(nèi)、勿使其北竄之目的，總裁昨日來電，命我們抓住共軍潰退這千載難逢的良機，立即行動，跟蹤追剿，迅速出擊莒縣、沂水、悅莊、淄博一線，將陳、粟匪部一舉消滅在魯中山區(qū)。

參謀長張秉鈞宣讀了詳細作戰(zhàn)計劃：湯恩伯的一兵團主力進占坦埠、沂水一線；王敬久的二兵團主力向博山、張店方向進攻；歐震的三兵團為助攻部隊，集結(jié)在新泰、蒙陰地區(qū)，待第一、第二兵團得手后，再向東進攻；王耀武的第二綏靖區(qū)部隊嚴防膠濟線，守衛(wèi)好濟南、濰坊、青島，并阻止黃河北岸共軍增援，等到東西兩線主攻部隊攻抵膠濟線，共軍走投無路、渙散動搖時，然后配合出擊，會師膠濟線，完成魯中會戰(zhàn)。

從顧祝同的決戰(zhàn)計劃看，他是想把華野消滅在由臨沂到濟南和由濟南到青島的這樣一個不規(guī)則的三角形地帶內(nèi)。他讓一兵團與二兵團為主攻部隊，分別由南向北、由西向東進犯。前者的進攻路線是沿臨沂——湯頭——沂水——蔣峪——臨朐——青州一線，后者是沿白馬關(guān)——新泰——萊蕪——淄川——張店一線攻進，將華野阻止在膠濟線以南，全部消滅。

顧祝同作出這樣的部署，其依據(jù)是：共軍在兩線作戰(zhàn)一旦失敗，必然會往北部的第二兵團尋找出路，向北突圍不成，他們就只有向東北方向的膠東地區(qū)突圍，那就由第三兵團和第二綏靖區(qū)的部隊一起參加尾擊，盡量勿使華野逃歸膠東“老巢”。

會上，顧祝同對湯恩伯說，必須動用最有戰(zhàn)斗力的部隊，采用最有效的戰(zhàn)術(shù)，先期拿下沂水，那將是“關(guān)鍵”。

湯恩伯躍躍欲試，當即向顧祝同表態(tài)，拿下沂水如探囊取物，不成問題，請司令長官放心。

為了顯示自己的“卓越”的軍事才能，湯恩伯在軍事會議上搶先發(fā)言，談了一兵團的新的作戰(zhàn)部署：

四十八師——于莒縣東南之陵陽向沂水推進：

第七軍——于湯頭鎮(zhèn)沿公路向沂水推進：

七十四師——于垛莊向北進攻，后續(xù)向坦埠推進，攻占坦埠；

八十三師——于青駝寺尾隨七十四師的右后跟進：

二十五師——于七十四師左翼向堯山以南推進：

六十五師——于蒙陰城向東推進。

顧祝同對湯恩伯的作戰(zhàn)方案感到滿意，為了鼓勵湯恩伯進擊，他命令第三兵團胡璉的第十一師于新泰城東配合一兵團作戰(zhàn)，增強其戰(zhàn)斗力。

這次兵團司令會議足足開了3個多小時，在座的國民黨將領(lǐng)個個心緒激動，摩拳擦掌，認為無須多日，將大功告成，凱旋而歸。

顧祝同不愧老謀深算，他見在座將領(lǐng)個個喜形于色，為了防止輕敵，換了一種口氣，嚴肅地說道：“諸位，魯中決戰(zhàn)尚末真正開始，各位一定要切記總裁‘事關(guān)黨國之存亡的告誡，回去后加緊部署，慎重行事，嚴密注視共軍動向，務(wù)必于5月10日前，為隨即展開之進攻，做好一切準備?，F(xiàn)在，散會?！?/p>

顧祝同的戰(zhàn)炮，就這樣褪去炮衣，亮出了高翹的炮膛！

二、張靈甫搶功心切，瞄準坦埠修了一條運兵公路，敵二十五師師長黃伯韜勸其不要暴露軍事秘密，張靈甫火冒三丈

孟良崮無意將自己的英名載人史冊。在群山連綿、氣象萬千的沂蒙山區(qū)，它是這樣的平凡質(zhì)樸、溫和安淡，從不以崢嶸、兇險為難游人，也不以橫行的山洪禍殃百姓。多少個世紀，它就這么靜靜地矗立著，如一個健壯的小伙子站立在這里，默默無語，注視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終于有一天，它被震驚了。它發(fā)現(xiàn)在它的西麓，來了一群不速之客——數(shù)不清的荷槍實彈的軍人，這些人不分白天黑夜，吭哧吭哧，揮锨掄鎬，肩扛車拉，歇人不歇班地干著。在他們的身后，一條約6米寬的簡易公路，從垛莊七十四師師部開始，沿郭家溝、石旺崖、董家峪不斷地向北面坦埠方向延伸。

這天上午，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繃著臉，拄著拐杖，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沿著簡易公路，時走時停，左敲右打，指指點點。他時而高興，時而皺著眉頭

他，便是國民黨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他在察看新造的用于進攻華野指揮部所在地坦埠的道路。

徐州兵團司令會議結(jié)束后，搶功露臉心切的湯恩伯返回臨沂不到一日，便迅速向一兵團各師下達了詳細作戰(zhàn)命令，催促部下準備戰(zhàn)斗。他的命令如下：

一、整七十四師、整二十五師于十一日自垛莊、桃墟向北進擊，于十二日占領(lǐng)坦埠；

二、第七軍與整八十三師各以一部兵力由葛溝、河陽地區(qū)向蘇村、界湖運動，策應(yīng)七十四師作戰(zhàn)；主力集結(jié)于湯頭待機：

三、整八十三師以一部兵力于整七十四師右翼向馬牧池方向進擊：主力控制于青駝寺附近為兵團預(yù)備隊：

四、整六十五師仍擔任蒙陰防御并掩護整二十五師左翼安全。

五、整四十八師于莒縣東南之陵陽向沂水推進；

趁華野后退，率領(lǐng)七十四師重新占領(lǐng)垛莊及周圍地區(qū)的張靈甫，將兵團作戰(zhàn)命令反復(fù)地看了幾遍，歪咧著嘴笑了，笑得是那樣痛快、酣暢。

他將兵團作戰(zhàn)命令遞給副師長蔡仁杰，不無得意地說道：“我?guī)煹闹髁ξ恢茫瑹o人撼動。一兵團的決戰(zhàn)大戲?qū)⒂晌規(guī)燁I(lǐng)銜主演，你我建功立業(yè)的時刻終于到了?！?/p>

蔡仁杰迅速瀏覽一下作戰(zhàn)命令，心情頗為激動地說：“一兵團是主力兵團，而我?guī)熡质且槐鴪F的主力，是主力中的主力，攻占華東共軍老巢坦埠，活捉陳毅、粟裕，只有我?guī)熡羞@個能耐，其他部隊難以擔此重任?！?/p>

張靈甫覺得湯恩伯的作戰(zhàn)命令狠勁十足，與他的看法基本一致，在一兵團部隊向沂水包抄中，首先重點進擊坦埠，這就是兵家常言的“擒賊先擒王”，如果能先打掉華東共軍首腦機關(guān)，使群龍無首，共軍將不戰(zhàn)自潰，任由國民黨軍收拾。

然而，當張靈甫打開軍事地圖仔細琢磨七十四師進擊坦埠的路線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樂不起來了。他發(fā)現(xiàn)垛莊以北山深嶺重，地形復(fù)雜，極不利于大部隊運動和展開，特別是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道路，全是些崎嶇小路、山道，步兵尚可運動，輜重部隊將無法通行。一旦步兵與共軍真正交起手來，沒有炮火支持，恐怕很難是共軍的對手，弄不好只有挨打的份兒，這豈不會壞了七十四師的一世英名。

“共軍真狡猾，竟他媽躲到了這樣的鳥地方，實在可惡?！睆堨`甫暗暗詛咒。

“活人豈能讓尿逼死?！睆堨`甫琢磨半天，終于想出了辦法——“修路”。

他指著地圖對蔡仁杰、魏振鉞、李運良說道：“我的意思是，在進攻發(fā)起之前，應(yīng)盡快于垛莊到汶河南岸之間，趕修一條公路，那樣，一可以增加我?guī)熁匦嗟?，加快進攻速度；二可以確保物資和增援部隊的及時跟上；三可以使重炮盡可能地接近前沿，對共軍實施猛烈炮擊，壓制對方火力，減少我軍傷亡；同時，也便于及時向后方輸送傷號。”

蔡仁杰、魏振鉞、李運良都同意張靈甫的意見。

于是，七十四師傾巢出動，為了他們師長的一個念頭，在孟良崮的西麓，乒咚乓咚，不分白天黑夜地干了起來，他們要搶在進攻發(fā)起之前，將路修好…

在進攻坦埠的路途上，張靈甫走出了他的第一步。

然而，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同意張靈甫修路的主張。

當張靈甫為自己“修路”的錦囊妙計而暗自得意時，卻遭到了他的臨時上司、整編二十五師師長黃伯韜的竭力反對。

打心底說，張靈甫根本瞧不起黃伯韜這位“雜牌軍”同仁，也沒有將這位同仁放在眼里，他覺得黃伯韜與他差了好幾個檔次，他是黃埔正宗出身，又任國軍中第一“王牌軍”的師長，是蔣介石眼中的天之驕子，而他黃伯韜算什么，只不過是“雜牌軍”師長，充其量是戲臺上跑跑龍?zhí)椎摹芭浣恰倍?。不過，自從一個多月前他不愿接受李天霞節(jié)制而改歸黃伯韜指揮后，他也不得不做一些表面文章，處處“尊重”黃伯韜的領(lǐng)導(dǎo)，有一些事情及時向黃伯韜“請示”、“匯報”。黃伯韜也是個聰明的家伙，豈能不懂張靈甫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他想自己是雜牌軍出身，屬后娘養(yǎng)的，那有權(quán)力去駕馭“王牌軍”，如果不知天高地厚，拿著雞毛當令箭，對“王牌軍”說三道四，那將是“疤眼照鏡自找難堪”。對于好大喜功的張師長，一般情況下，他都是同意張的做法，甚至贊賞幾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和氣生財，相安無事。

張靈甫定下了修路計劃的當天晚上，他在電話中以打招呼的口氣告訴黃伯韜，他將由垛莊，沿郭家溝、石旺崖、董家峪子一線，新劈一條通往汶河邊的軍事急造公路，以為部隊進攻坦埠之用。

聽完張靈甫的“匯報”，黃伯韜在電話那頭半天沒吭聲。這一回，他不依了。

沉默半晌后，黃伯韜開口說道：“靈甫弟，修筑垛莊至坦埠的道路一舉，我認為不妥，望你立即下令停止?！?/p>

黃伯韜口氣和緩地談了自己的看法：“進攻尚未發(fā)起，竟大張旗鼓地于共軍眼皮底下修路，這是犯了兵家之大忌，無疑會暴露戰(zhàn)役意圖，將自己的底牌亮給共軍。尤其是擔任主攻任務(wù)的部隊，受到各方矚目，處在明處，若又在自己前進的方向上修造出一條軍事公路，必然會讓共軍更加警惕，鬧不好事與愿違，增加進攻的難度和危險。最好是放棄這一主張，另謀他策?！?/p>

張靈甫被黃伯韜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很是惱火，但他還是壓住火氣解釋道：“我的部隊車多炮多，裝備沉重，向北去又盡是山地，無路可走，不修路，部隊進退都會遇到麻煩，一經(jīng)開戰(zhàn)，攻擊部隊不僅難以展開，也會失去炮火的掩護，將無法完成兵團交待的任務(wù)。再者，一旦發(fā)現(xiàn)敵蹤，無路難以快速出擊，那時豈不坐失戰(zhàn)機？”

黃伯韜繼續(xù)好言相勸：“地形不僅對七十四師，而是對所有參戰(zhàn)部隊都是個不利條件。但此次進攻，國軍的優(yōu)勢在于齊頭并進的陣營和強大的壓迫態(tài)勢。進攻中，只要彼此照應(yīng)，密切協(xié)作，謹防共軍的各個擊破，就不會失去主動，也最終會把共軍逼進絕境，還望張師長能正確理解上級的意圖?！?/p>

張靈甫終于耐不住性子了，他不待黃伯韜把話說完，便搶過話頭說：“黃師長，請不要忘記了，我七十四師是主攻部隊，重任在肩，兵團對七十四師下的是死命令，必須于5月12日天黑之前拿下坦埠。這樣的時間表，我們是拖延不起的。我正要引匪前來！如沒有一條可供部隊開進的道路，面對通往坦埠的崇山峻嶺，溝溝坎坎，就是兵團再多給十天八天的時間，七十四師恐怕也爬不到坦埠。而你二十五師是助攻部隊，如果七十四師處于貴師的地位，我張靈甫何苦要去勞累弟兄們，讓他們無事找事地都去刨地修路。”

黃伯韜被說的有些語塞，但也有些生氣：“那么，有了這條路，你就有把握拿下坦埠嗎？”

張靈甫也火了，不再尊重黃伯韜這位“上級”了，他扯開嗓門說道：“難道聽了你的，坦埠就會不攻自破嗎？”

既然雙方將話說到了這樣的份上，也就沒有必要再交談下去了。

黃百韜見張靈甫態(tài)度冷傲，拒絕改變修路的計劃，握話筒的手在哆嗦，氣得臉上白一道黑一道，半天才緩過勁來：“好吧，既然你如此自負，又這樣強詞奪理，還有何好商量的，那就請自便吧！”

話畢，黃伯韜“啪”地掛了電話。

說來也巧，當張靈甫與黃伯韜談崩，拐著腿在師部里踱來踱去，內(nèi)心大罵黃伯韜膽小如鼠時，電話鈴脆生生地響了起來，原來是湯恩伯從臨沂城打來的電話。

張靈甫按住心頭之氣，摸起電話，與湯恩伯通話。

湯恩伯語氣親切地詢問七十四師情況，張靈甫一一作答。

今天湯恩伯給張靈甫打電話，是有其用意的。

自一兵團作戰(zhàn)命令下達后，湯恩伯的心情就開始難以平靜。這次蔣介石讓他擔任主攻兵團的司令，說明蔣介石并未因以前的一些過失而棄用他。當然，他也明白，盡管蔣介石仍舊重用他，但他在蔣介石心目中的地位，已遠不如以前。要想在蔣介石心中重新確立自己的位置，只有打好魯中決戰(zhàn)這一仗，重創(chuàng)華東共軍，方能重振昔日雄風(fēng)，挽回失去的面子。但要想打好魯中決戰(zhàn)，旗開得勝，還必須依靠部下賣力，將士用命。如果前方將士不肯出力，敷衍了事，則很難達到取勝的目的。所以，湯恩伯思忖再三，覺得有必要做好前線將領(lǐng)的工作，特別是要做好“王牌軍”師長張靈甫的工作。只要張靈甫能率七十四師這把“尖刀”勇猛向前，不畏生死，向著華東共軍指揮部所在地坦埠一個勁地猛沖猛打，其他部隊跟在七十四師的兩邊前進，取勝華東共軍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湯恩伯深知張靈甫是個性極強之人，脾氣剛直，敢作敢為，不像有些將領(lǐng)那樣，一肚花花腸子，盡玩鬼把戲，而對張靈甫只要好言相慰，使用得當，縱然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會在所不惜。于是，湯恩伯打定主意，在開戰(zhàn)之前，他要好好跟張靈甫這頭“犟驢”談?wù)?，多夸獎他幾句，讓他拼命，帶頭向前沖，早日掀翻共軍老巢坦埠，為一兵團贏得頭彩，使蔣介石高興。

湯恩伯裝模作樣地聽取張靈甫半天匯報后，話鋒一轉(zhuǎn)地說道：“張師長，我一兵團雖有十幾萬人馬，但說句實話，能征慣戰(zhàn)之師，唯有你七十四師，可以說我兵團的勝敗得失全維系在貴師身上。如果貴師能發(fā)揚抗戰(zhàn)時期對日作戰(zhàn)之氣勢和去年收取兩淮（淮陰、淮安）之豪氣，勇字當頭，不怕犧牲損失，奮勇向前，為其他部隊樹立楷模，我想消滅華東共軍并非難事?，F(xiàn)在蔣總裁在注視著我們，黨國其他要員在注視著我們，二兵團和三兵團在注視著我們，我們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失望，一定要打出七十四師‘王牌軍的威風(fēng)，而這一切全都有賴你張師長的大智大勇。不知你有何感想？”

湯恩伯的此招還真管用，果然將張靈甫的好戰(zhàn)氣勢和“狂”勁給吊了起來。

張靈甫咽了口唾沫說道：“湯司令如此抬舉我，愧不敢當。但有一點請放心，靈甫向來打仗都是抱著有敵無我、有我無敵的決心，為校長、為黨國寧愿肝腦涂地，不當孬種。此次魯中決戰(zhàn)，靈甫絕不茍且偷生，保證沖鋒在前，橫掃共軍！”

“好！好！好！張師長不愧是‘王牌軍師長，黨國之棟梁?！睖鞑B聲夸獎。

張靈甫不無得意地笑了。

“此次進擊，貴師還有什么困難嗎？”湯恩伯關(guān)切地詢問。

“沒……沒有，就是進擊道路不甚暢通。”張靈甫答道。

“軍情緊急，不妨修條簡易公路嗎？”湯恩伯脫口而出。

“靈甫也有此想法。剛才與黃師長通話商量此事，結(jié)果不為黃師長所同意。他說修路容易暴露目標，陷于被動?！?/p>

“張師長，別理會他。黃伯韜做事謹慎有余，兵貴神速。我支持你們修路。只要盡快把路修好，就會大大便利你師的行動，如期地拿下坦埠，這樣亦會為兵團的作戰(zhàn)計劃奠定基礎(chǔ)。沒有路，你師進退無有保障，不僅會延長進攻時間，也無法應(yīng)付各種意外。黃伯韜的擔心固然有道理，但為了把握戰(zhàn)場上的主動，求得戰(zhàn)術(shù)上的速戰(zhàn)速決，這么點兒的險，是值得一冒的。張師長，大膽地干吧！但愿你們早日將路修好，不要耽擱進攻時間。”

就這樣，在急于搶功露臉的一兵團司令湯恩伯的支持下，“王牌軍”七十四師這只出頭鳥，像瘋了一樣，不分黑晝，全師投入修路，不幾天，一條6米寬，長達十幾公里的急造公路，便鋪筑在垛莊到汶河界之間

在湯恩伯那雙肥厚手掌的撥弄下，七十四師已成了上弦之箭。

張靈甫這次接到湯恩伯的命令后，能將主力部隊迅速開至孟良崮以北，突然向據(jù)守在坦埠以南地區(qū)華野發(fā)動進攻，正是靠這條6米寬、新開辟的山間公路。他相信他修路的決定是對的。至于黃百韜是否對他不滿，是否能與他通力合作，完成攻占坦埠的任務(wù)，他毫不在意。張靈甫堅信七十四師所向無敵，沒有二十五師的協(xié)助，照樣可以獲得勝利。

三、敵人頻繁調(diào)動，毛澤東電示陳、粟做好戰(zhàn)斗準備，陳、粟擬殲沂水敵第七軍和四十八師

華野按照中央軍委、毛澤東的電示，5月6日晚，從臨蒙路果斷撤退，東移誘敵，一切如期進行后，坐鎮(zhèn)西王莊的陳毅和粟裕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們?nèi)悦芮械刈⒁曋鴩顸h軍的一舉一動，希望華野東退誘敵能夠產(chǎn)生積極的效果。

凡事預(yù)則立。陳毅、粟裕對華野下一步行動亦作了兩手準備：如國民黨軍放膽開進，即適時集中主力擇其一路殲擊之；如國民黨軍仍密集靠攏，龜步不前，則擬再退一步，以攻取膠濟路上的濰縣（今濰坊市）國民黨第八軍為餌，誘殲援敵。

陳毅和粟裕將他們的這一想法報告了毛澤東，并得到了他的贊同。

陳毅和粟裕在焦急地等待著敵人上鉤，以尋覓殲敵之機……

國民黨軍頻頻調(diào)動，蠢蠢欲動，似乎一切都預(yù)示著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其中最引起陳毅、粟裕密切關(guān)注的是南線敵一兵團的頻繁調(diào)動。華野東退不久，敵一兵團八十三師、七十四師和二十五師的部隊馬上就從臨蒙路以南的山區(qū)，全部迅速地開進到臨蒙路一線，重新占領(lǐng)了青駝寺、垛莊、界牌、桃墟等戰(zhàn)略要地。

為了加強對整個戰(zhàn)場形勢的了解，完全搞清楚敵人的意圖和作戰(zhàn)部署，做到胸中有數(shù)，從容對敵，華野各部隊加強了對敵情的偵察和刺探。

早在4月底，華野九縱二十七師偵察連班長齊進虎率領(lǐng)的偵察小組就將敵整編七十四師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那天上午，齊進虎奉師指揮部命令前去臨蒙公路附近的敵駐地芍藥山抓俘虜。

齊進虎這位22歲的榮城籍小伙子，與3名戰(zhàn)友化裝成當?shù)氐霓r(nóng)民，避開敵人的崗哨和巡邏隊，越過臨蒙公路，來到了芍藥山附近的張家橋。

正當他們準備向芍藥山靠近的時候，敵哨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大聲吆喝他們離開。齊進虎見硬闖不行，于是帶著戰(zhàn)友繞道向東轉(zhuǎn)，打算另尋路徑。結(jié)果又被東邊的敵哨兵發(fā)現(xiàn)。這一回，敵哨兵十分兇狠，他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他們的防地，立刻開槍射擊。子彈帶著尖利的呼嘯聲，從齊進虎等人的頭上不停飛過。

機敏的齊進虎指揮戰(zhàn)友迅速地轉(zhuǎn)到安全地帶，繼繼前進。

突然，齊進虎眼前發(fā)亮，他發(fā)現(xiàn)公路旁的水溝里，趴著一個敵人。原來這是敵七十四師五十一旅的通訊兵，奉命去前沿突擊大隊送文件。這名敵兵聽到槍聲，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嚇得跳進路邊的水溝里躲藏起來。

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了一塊大餡餅。齊進虎高興極了，他一揮手，便和戰(zhàn)友們?nèi)讲⒆鲀刹剑幌伦酉驍潮鴵淞巳ァ?/p>

敵兵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以為在防范極嚴的國軍禁區(qū)內(nèi)，不可能有共軍，便大大咧咧地說道：“別胡鬧，自己人，我有公事?！闭f著便把文件拿出來。

齊進虎打開文件一看，原來是一份機密軍事文件。他雖然識字不多，但能看出是敵七十四師的全部兵力部署和進攻計劃，并有一張地圖表示敵軍進攻的位置和番號（包括其他敵軍）的小箭頭。

齊進虎和戰(zhàn)友喜不自禁，連忙押著俘虜返回師指揮部，將文件交給了師首長。

很快，這份有關(guān)敵情的重要文件轉(zhuǎn)到了陳毅和粟裕的手上。它給后來陳、粟定下“從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攻打敵七十四師的決心提供了有力條件。

有關(guān)敵情的各種情報源源不斷地報到了華野指揮部，擺到了陳毅、粟裕的面前。

面對敵人的種種動向和各路匯集而來的情報，陳毅、粟裕不為紛繁變化的敵情所迷惑，而是去粗取精，去偽存真，與華野其他指揮員反復(fù)討論、研究，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基本上看清楚了敵人的動向。

陳毅、粟裕判斷：在敵人的三路兵團中，南路的敵一兵團顯得最為活躍，在未來的一段日子里，它有可能搶在另外2個兵團的前面，率先向華野發(fā)動進攻。

陳毅、粟裕相信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們用電報向中央軍委和毛澤東作出了匯報。

身居陜北王家灣的毛澤東，自華野東移后，把目光主要投向了山東戰(zhàn)場。憑著他的敏銳的眼光和推斷力，確信山東戰(zhàn)場的國民黨軍已被調(diào)動，戰(zhàn)機即將出現(xiàn)。

他在給陳毅、粟裕的回電中，指示華野再耐心一點，戰(zhàn)機已為期不遠：

…一敵第一兵團主力將向沂水進攻，因此，只要你們不性急，不分兵，不去擾敵后路，讓他放手前進，你們則集中主力距敵較遠地點（不要天天接觸），必能找到殲敵機會?！?/p>

透過上述電文可以看出，毛澤東已經(jīng)從不性急、不分兵的誘敵戰(zhàn)術(shù)中，達到了調(diào)動敵人的目的，而現(xiàn)在，他要告訴陳毅、粟裕，時刻做好戰(zhàn)斗準備，該是下手的時候了。

陳毅、粟裕對領(lǐng)袖的指示心領(lǐng)神會，他們密切地關(guān)注著南線敵一兵團的一舉一動，緊張地等待著戰(zhàn)機的來臨，隨時準備消滅敢于進犯之敵。

5月10日夜。

西王莊華野指揮部作戰(zhàn)室內(nèi)，一個重大而緊迫的行動計劃，正在商討擬定之中。

在湯恩伯的督促下，敵一兵團的右翼——桂系第七軍和第四十八師率先出動，企圖侵占沂水城。

按照湯恩伯的部署，敵第七軍主力集結(jié)于湯頭待機，敵四十八師主力集結(jié)于莒縣東南之陵陽待機。這兩股敵軍的主要任務(wù)是搶占沂水，擠壓華野，配合敵一兵團主攻部隊七十四師、二十五師和八十三師掃蕩蒙陰、沂水地區(qū)的華野。

也許是多日沒有打仗關(guān)系，第七軍和第四十八師精力充沛，推進速度極快，5月10日下午，其先頭部隊也進至河陽、苗家曲、界湖一帶，離沂水城越來越近。

敵第七軍和四十八師迫不及待侵犯沂水，向華野挑釁，同時也使他們顯得比較暴露。

陳毅站在軍事地圖前，看著敵七軍和四十八師的前進位置，很直爽地說道：“敵人終于沉不住氣了。沒想到桂系竟敢率先出擊，尋我較量，打破龜縮不前的態(tài)勢。既然敵人找上門來，有來無往非禮也，那咱們就先拿桂系開刀，打他一家伙。

決心既下，便不再猶豫，殲敵方案遂于當夜11點擬定，隨即便發(fā)往各參戰(zhàn)部隊。

陳毅、粟裕的作戰(zhàn)部署為：以第二、第七、第八縱隊求殲敵第七軍和整編第四十八師于沂水、蘇村之間；以第一、第四、第九縱隊位于坦埠、樸里、埠前莊地區(qū)隱蔽待機，殲滅可能由蒙陰等地東援之國民黨軍；以第三、第十縱隊在萊蕪、博山之間地區(qū)采取寬大正面防御，相機殲滅北犯之敵；特種兵縱隊隱藏集結(jié)在東里店、刁村之間地區(qū)待命。

5月11日晚，陳毅、粟裕一聲令下，集結(jié)于蒙陰坦埠周圍地帶的華野二、七、八和一、四、九6個縱隊，十幾萬人馬，利用夜色的掩護，分成數(shù)路，以強行軍的速度，往東南方向疾奔而去……

敵第七軍和第四十八師似乎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