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育

竹枝詞二首·其一

作者：劉禹錫（唐代）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唐代詩人劉禹錫的這首《竹枝詞》為我們描繪了一幅情趣盎然的愛情圖畫，把江邊少女聽到心上人的歌聲時所產(chǎn)生的心理活動描繪得淋漓盡致。這首《竹枝詞》的大意：岸邊楊柳青青，江水平靜，忽然從江舟里傳來心上人的歌聲。東邊太陽出來了，西邊卻在下雨。說它是晴天吧，西邊卻下著雨；說它是雨天吧，東邊卻又出著太陽。說是沒有晴吧，卻又明明有晴。詩人將天氣陰晴的“晴”化用愛情的“情”，一語雙關(guān)，堪稱絕妙。

千古名句 一語雙關(guān)

《竹枝詞》是樂府曲名，又名《竹枝》，原為流行于古代四川東部的一種民歌形式，常用鼓和短笛伴奏，歌曲優(yōu)美動聽。劉禹錫任夔州（今重慶市奉節(jié)縣）刺史時，非常喜愛這種民歌形式，于是，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借鑒了這種形式，不僅描寫當?shù)氐纳剿L(fēng)俗，而且歌頌?zāi)信g的愛情，極富生活氣息。其體裁和七言絕句一樣，但在寫作上，多用白描手法，少用典故，語言清新活潑，生動流暢，民歌氣息濃厚。劉禹錫一連寫了多首《竹枝詞》，文章開頭提到的這首便是其中之一。

劉禹錫的這首《竹枝詞》以雙關(guān)諧音委婉地表達詩中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自然清新，朗朗上口，非常符合民歌的特點，特別是后兩句，千百年來廣為流傳，成為經(jīng)典名句。

詩中首句的“楊柳青青”，點明此時是春季。這個季節(jié)，雖然楊柳吐新，樹葉青青，但也正是冷暖空氣交匯的時候，天氣多變，忽晴忽雨，忽冷忽熱。這為下面描寫少女心情的變化作了鋪墊?！奥劺山铣杪暋保@里的“江”指長江，由于長江江面寬闊，小舟離得較遠，所以少女看不到心上人，只能遠遠聽到他的歌聲?！皷|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這兩句看似寫景，實則抒情：“東邊日出”對應(yīng)“有晴”，“西邊雨”對應(yīng)“無晴”—在這里，“晴”和“情”諧音，“有晴”即“有情”，“無晴”即“無情”，它把少女聽到心上人唱歌時既欣喜又擔(dān)憂、既憧憬又迷茫的復(fù)雜心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來去匆匆對流雨

在這首詩中，劉禹錫借用多變的天氣來描寫一位少女在清麗的春日里聽到情郎的歌聲所產(chǎn)生的內(nèi)心活動。在自然界中，確實存在東邊日出、西邊下雨這種奇特的景象。它是由一種叫對流雨的天氣“導(dǎo)演”形成的。

對流雨也叫對流性降水，是由于大氣對流運動所引起的一種降水現(xiàn)象。我們都知道，白天，在太陽照射下，地面吸收的輻射熱量遠遠高于大氣層吸收的太陽輻射能量，地面溫度往往較高，尤其是在夏季，地面升溫更為明顯。此時，由于熱傳導(dǎo)作用，靠近地表的空氣的溫度也會相應(yīng)升高。在溫度升高后，氣體必然會出現(xiàn)體積膨脹的情況，相應(yīng)地，其密度減小，壓強隨之下降，所以，靠近地面的空氣就會向高處爬升；但是，近地面上方的空氣層由于受熱不多，溫度較低，密度相對較大，因而會下沉，空氣由此產(chǎn)生了強烈而比較有規(guī)則的升降運動。在氣象學(xué)上，這種冷熱空氣上下流動的現(xiàn)象被稱為對流運動。這就像用大鐵鍋燒水一樣，鍋底的水受熱后往上冒，鍋表面的冷水則會向下沉，冷熱水最終交匯在一起。

熱空氣不斷上升，越到高處，氣溫越低，當它上升到一定高度時，所含的水汽因為冷卻凝結(jié)，很快形成云，最后變成雨點落下來。這就是對流雨。對流雨多發(fā)生在夏季酷熱的午后，通常持續(xù)時間很短，往往只有幾十分鐘，有時，甚至只持續(xù)了幾分鐘，掉了幾個雨點，就匆匆收兵，極像一個喜歡搞惡作劇的“淘氣鬼”。

半遮半掩積雨云

對流雨主要產(chǎn)生于積雨云中。積雨云是積狀云的一種。夏季的天空中，最初，對流輕弱，所形成的云被稱為淡積云。之后，隨著對流加強，云頂繼續(xù)向高空發(fā)展，云體明顯變高、變大，遠遠望去，就像花椰菜。這時的云被叫作濃積云。當對流發(fā)展到最旺盛時期，此時的云體如同山峰一般聳立在空中，云底陰暗混亂，起伏明顯，有時呈懸球狀結(jié)構(gòu)。這就是對流最旺盛時期形成的積雨云。

根據(jù)所處階段的不同，積雨云又可分為禿積雨云和鬃積雨云：禿積雨云是濃積云發(fā)展到鬃積雨云的過渡階段。此時，濃積云那形如花椰菜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頂部水汽開始凍結(jié)，出現(xiàn)白色毛絲般的冰晶結(jié)構(gòu)，這就是禿積雨云。隨著禿積雨云繼續(xù)發(fā)展，當云頂?shù)幕ㄒ藸钶喞Р②呄蚱秸?，形成鐵砧狀，這便是積雨云發(fā)展的最高階段—鬃積雨云。

夏季，由熱力對流作用形成的積雨云“塊頭”看似龐大，但覆蓋的范圍并不廣，不管是禿積雨云，還是鬃積雨云，一般都只能覆蓋一小片天空；因此，所形成的降雨區(qū)域也比較小，常常會出現(xiàn)“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情形。

鳥濕半邊“牛背雨”

由于對流雨的范圍很小，所以人們常用“夏雨隔牛背，鳥濕半邊翅”來形容這種短暫的降雨，有人干脆叫它“牛背雨”。

“牛背雨”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山區(qū)。有的時候，在同一座山上，山的這邊烏云滾滾，風(fēng)狂雨猛；山的那邊卻艷陽高照，風(fēng)和日麗。

《竹枝詞》民歌的發(fā)源地夔州，屬四川盆地東部山地地貌，長江橫貫地區(qū)中部，境內(nèi)山巒起伏，溝壑縱橫，夏季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牛背雨”。盡管詩中描寫的季節(jié)是春季，但在春末夏初的晴好天氣條件下，若近地層水汽充沛，空氣濕度很大，在太陽照射下也會形成“牛背雨”。詩人劉禹錫在夔州生活過多年，對這種雨非常熟悉，因此，他信手拈來，一句“東邊日出西邊雨”，可以說把少女的心理活動寫得十分傳神。

“牛背雨”不止出現(xiàn)在山區(qū)。如今，隨著城市中的高樓大廈越來越多，平原地區(qū)的城市中也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牛背雨”：有時，我們從大街上走過，會遇到一邊大雨傾盆而另一邊卻滴雨未下的情景。

城市中為什么會出現(xiàn)“牛背雨”呢？

原來，這是地面受熱不均造成的：城市中有很多高大建筑物，再加上地面全是水泥路等硬化路面，在太陽照射下，近地層空氣升溫較快，但由于高樓大廈的阻擋，這些熱空氣不易向四周擴散，只能在狹小空間內(nèi)向上爬升，當它們與上層的較冷空氣形成對流時，便產(chǎn)生了“牛背雨”。城市中的“牛背雨”不僅僅出現(xiàn)在春季，只要具有強烈的對流和足夠的水汽條件，其他季節(jié)同樣也可以出現(xiàn)“牛背雨”。

【責(zé)任編輯】趙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