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

【摘要】司馬遷祠最初由西晉漢陽太守殷濟建于今陜西省韓城市芝川鎮(zhèn)龍亭原半山處，后又經(jīng)北宋、金、元、明、清各朝改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入選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作為我國文化史上的珍貴遺產(chǎn)，司馬遷祠對我國古建筑、碑文石刻以及地區(qū)祭祀活動的研究提供了眾多幫助。

【關鍵詞】司馬遷祠；古建筑；歷史文化

【中圖分類號】G12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12-013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2.041

陜西韓城市是西漢著名史學家司馬遷的故鄉(xiāng)，在韓城市黃河岸邊的一座山丘上，佇立著為紀念司馬遷而建的祠廟，又名太史祠。司馬遷祠有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1956年8月6日，陜西省政府批準其為陜西省第一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82年，國務院公布其入選為第二批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對司馬遷祠的研究，有利于加強我們對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學習，加深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一、司馬遷祠的建立及其歷史沿革

（一）司馬遷祠的建立

司馬遷祠也被稱為司馬廟，坐落于今陜西省韓城市芝川鎮(zhèn)龍亭原山上。西晉永嘉元年（公元307年），時任漢陽太守殷濟上書晉懷帝，請求為司馬遷立祠，以收文史化民，禮儀成風之效。晉人許國昌的《養(yǎng)性齋雜記》記載道：殷濟，字潤國，夏陽高門原梁下鄉(xiāng)人。祖籍金陵（今南京），祖父殷仲山曾任夏陽（今韓城）縣令，由此落戶于此。永嘉四年（公元310年），殷濟的主持下，祠廟正式建成，稱“漢太史司馬祠”。祠中供奉有司馬遷像，周圍有圍墻環(huán)繞。殷濟還立碑以歌頌史公司馬遷的個人事跡與建祠始末，可惜碑文內(nèi)容現(xiàn)已失傳。從此祠廟香火不斷，祭祀無窮。祠后有墓，應該是殷濟認為司馬遷有祠無墓，終歸是一大憾事，便在祠后建衣冠冢，以供后人祭掃。

（二）司馬遷祠的歷史沿革

北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鄉(xiāng)賢和司馬后裔想要修建“漢太史司馬祠”的獻殿①和寢殿②，于是請求韓城縣令東高魯人尹陽主持修建?？h令多方尋找，終于覓得一張?zhí)饭珘涯陼r期，而非宮刑后沒有胡須的“婦人像”的畫像掛于殿中。據(jù)古建筑學家鑒定，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祠內(nèi)的山門寢殿均屬宋代所建，距今已經(jīng)有九百多年的歷史。祠內(nèi)最早的石碑是公元1064年韓城知縣李奎所立，碑上有文：“荒祠臨后土，孤冢壓黃河”。[1]雖然碑文語氣壯闊，但是“荒祠”“孤?！币卜从沉水敃r祠墓的悲涼狀況。

金元時期，封建統(tǒng)治者正統(tǒng)觀念相對淡薄。此時《史記》已在全國內(nèi)傳播，司馬遷的進步思想也在各民族中廣泛流傳。司馬遷認為中國境內(nèi)的各民族，不分大小和居住地域，都是炎黃子孫，主張全國各族人民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這正符合金元統(tǒng)治者的需要，因此他們特別重視司馬遷。祠內(nèi)現(xiàn)存的墓形狀為蒙古包的八卦墓，傳說是元世祖忽必烈令人建造的，體現(xiàn)了古人“事死如事生”的傳統(tǒng)。八卦墓建于至元十二年（1275年），迄今已有七百多年歷史。據(jù)《周易》記載，圣人作八卦是為“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2]意思是研究天地萬物變化規(guī)律，這與司馬遷寫《史記》時的宗旨“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思想不謀而合。

明萬歷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建成獻殿三大間，這次擴建，購置磚瓦木料的資金不是募捐得來，而是靠太史祠所有的水田租金和所取得的利息來修建的，但祠內(nèi)關于此內(nèi)容的碑石已不存在。

清康熙七年（1668年），韓城縣令翟世琪和芝川民眾對司馬遷祠大規(guī)模擴建，在司馬坡（今定名司馬古道）架起了石橋，用南原的土墊起了祠堂臺基，又用磚灰自溝底將堂基嚴加封裹。在祠堂臺基前方，墊溝數(shù)丈，筑了一條直通祠廟的道路，俗稱“朝神道”。為了方便，又用磚石砌了一組臺階，共九十九級。臺階中間還有一座山門，也有一座磚砌的牌坊。這次擴建，工程浩大，歷時數(shù)年。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司馬遷祠慢慢得到了人民政府的重視。如今已入選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并且成立了“司馬遷祠墓文物管理所”進行專門管理?，F(xiàn)在，在司馬坡又新添了三座元明建筑，這幾座韓城境內(nèi)的元明建筑，因在原地不便保護，遂由古建隊移建于此，把司馬遷祠墓襯托得更加秀麗壯觀。

二、司馬遷祠的歷史文化價值

（一）司馬遷祠的選址價值

司馬遷祠西枕梁山，東臨黃河，在一馬平川的渭北平原上形成一個面東的高坡，遠遠望去，氣勢不凡。古時，越是重要人物的墓地，在選址方面的講究就越多，為了選擇一處風水寶地，動輒百余人，耗時幾個月的事情屢見不鮮。古人在描述司馬遷祠所處的環(huán)境和地勢的碑石中寫道：祠“東臨黃河，西枕高崗，憑高俯下”；“白云飛于隴頭，碧水周于峰下”。[3]從碑石內(nèi)容能感受到古人選址的神妙。司馬祠第一層臺有一“高山仰止”的牌坊，東北臨懸崖，南面向司馬古道，修建于清康熙年間，距今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從地勢來看，司馬遷祠墓坐落在山頂，地勢陡峻，河山景色雄偉壯觀，仰視司馬遷祠，一種對“史圣”的敬仰和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古人在修建司馬遷祠時高瞻遠矚，希望后人所居住的環(huán)境能夠人文鼎盛，人才輩出。自然景觀、空間建筑和人緊密結合體現(xiàn)“天人合一”的理念和化育人文的精神教化功能，蘊含著古代人的生活智慧和哲學信仰。

司馬遷祠是司馬遷和《史記》在韓城、陜西以及中國的精神寄托場所，承載著精神文化和人民的感情。古人建造司馬遷祠是為了贊美和希望繼承司馬遷的見識才學和不畏強權，堅忍不拔的精神。古人將祠廟與人聯(lián)系起來，認為司馬遷的高尚人格和《史記》就像黃河之水一樣雄渾，巍巍梁山一樣壯麗。

（二）司馬遷祠的古建筑研究價值

1.藝術價值

司馬遷祠的布局風格如清咸豐八年《重修太史廟南儉墻并文星閣及羊城序》碑記中所寫：“公廟在芝鎮(zhèn)南半嶺之扼要，自坡足以至廟頭，牌坊臚列，階路重疊，蓋層遞而上焉。”司馬遷祠的布局風格是依山傍水、橋、山門、院字，是以“點”串“線，布置在一頭巨象的首部。猶知：橋在鼻尖，坊布鼻梁，祠門兩側古柏為象耳；司馬遷塑像正好坐在象背，左有芝水一條，右為古坡一道，正好似象牙兩根。司馬遷祠的基本布局方法是，隨著山的地勢慢慢升高時，在人們通行的道路上劃幾個“點”。從司馬古道的坡腳到祠的庭院，不是一望到底，無所標志，而是創(chuàng)造了多階段的序列空間。在建筑學上來說，是無形的線貫穿整個過程。

祠的建筑風格，從現(xiàn)存建筑看是自北宋迄至清末近千年間不斷增修擴建的歷史。歷代建筑融為一體，形成獨特的建筑風貌。過橋即為“司馬坡”。司馬坡乃是韓城通往長安的古車馬道，因祠廟而得名。其路面為大石鋪砌，經(jīng)歷漫長歲月，人行馬踏，車輪碾壓，雨水沖刷風化剝蝕，已是凹凸不平，但是卻保留有古道自己獨特的歷史風貌，同時也象征著司馬遷波折坎坷的人生。司馬坡腳下，向北立著一座木牌坊，額書：“漢太史司馬祠”。這座小小的建筑，既標志著司馬坡的起始，也指出了司馬遷祠的位置，從此進入了司馬祠的建筑范圍。隨著坡度逐漸上升，在坡度的中間形成支路。在岔路口，木制的牌坊由北向南樹立，標題是“高山仰止，既景乃崗”。之后地形突然變陡，轉向祠廟主要建筑所在的山脊。這個牌坊不僅是山脊的起點，也是主樓群的第一個標志。司馬遷祠的主體建筑沿著梯級攀登，通過山門和“河山之陽”的牌坊到達了山頂。從山腳到祠堂的庭院，地勢不斷上升。祠院的陡峭地形充分體現(xiàn)了選址和布局風格中“高山仰止，構祠以祀”的理念。

2.歷史價值

自西晉司馬遷祠初建后，歷經(jīng)多次改建?，F(xiàn)在總體由庭院大門、祭祀大廳、寢殿三大部分構成，前后排列。側院分別為齋廚之地和祠院監(jiān)護人的住所。關于祠院建筑，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所述漢陽太守殷濟為司馬遷所建的石室和碑記已經(jīng)不復存在?，F(xiàn)存最早的是北宋宣和七年維修祠墓的碑記?，F(xiàn)存獻殿、寢殿的布置形式是宋代的建筑風格。

司馬遷祠的祠院和陵墓是在當?shù)厝耸康膸椭陆ㄔ斓?。這也使祠院能夠保持簡單淳樸的風格。建筑形式不局限于官方建筑的形式，體現(xiàn)了民間建筑的生動創(chuàng)造性。祠院結構簡單，規(guī)模小，山脊不高，位置有限。這些在封建社會也是不逾矩的。

從建筑的角度來看，司馬遷祠的規(guī)模雖小，但它以自然地形為基礎，不受中國傳統(tǒng)建筑對稱布局的制約，經(jīng)過精心規(guī)劃，反而與周圍環(huán)境十分和諧，為理解和研究中國古代建筑的發(fā)展以及地域建筑的相互影響提供了重要的資料。司馬遷祠不僅是中國文化史上的寶貴遺產(chǎn)，也為中國古建筑的研究提供了寶貴材料。

（三）司馬遷祠的碑文石刻價值

司馬遷祠現(xiàn)存各朝立碑共計一百余通，主要分布于史記博覽中心、祠廟獻殿以及山頂?shù)氖酚洷氛桂^。從刊刻時間來看，現(xiàn)存的宋朝碑石有五通；金時期的碑石有兩通；元朝時期的碑石有一通；明朝時期的碑石有十三通；清朝時期的碑石有十七通；近現(xiàn)代時期的碑石有六十通左右；時間無法判定的碑石有十余通。從立碑者來看，皇帝立的碑有一通；芝川鎮(zhèn)人或陜西官府立的碑有十余通；后學、進士等所立之碑有十余通；后人對此評價的碑有七十通。從內(nèi)容來看，關于歷代修繕司馬遷祠的碑石有十五通；關于民間祭祀的碑石有十余通；關于祭田的碑石有三通；關于對司馬遷及《史記》評價的碑石有十余通；關于歷代文人、學者等憑吊詩文的碑石有二十通左右；涉及其他內(nèi)容的碑石有五通，其中以近現(xiàn)代時期考古學家、詩人郭沫若題詞的碑石最為有名。

司馬遷祠碑石上記錄的內(nèi)容對于研究司馬遷的一生和祠墓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金世宗大定乙亥（1179） 三月，金進士趙振在撰寫的碑文中寫道：“嘗考漢史，司馬太史公生于龍門，十歲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講業(yè)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過梁楚以歸焉。于是，遷仕為郎中，父歿三年而為太史令。乃述陶唐以來至于麟止，石室金匱之書，據(jù)左氏國語，采世本戰(zhàn)國策，述楚漢春秋；上協(xié)六經(jīng)，馳騁古今，不虛美隱惡，可謂命世之良才”。[1]13此碑文簡述了司馬遷遭難前的經(jīng)歷，對其高度贊揚，肯定了他為完成《史記》所做的努力。司馬遷祠內(nèi)還有許多相似的碑文。另外，碑石中還有“子長自序不言后，而后世或封子長后為史通子，余令其家求其后人，五年而不得，亦獨何哉”，“子孫支派考據(jù)未詳，故康熙八年，余請奉祀生員，未蒙批允?！盵4]等記錄，這些碑文內(nèi)容對學者研究和后人們了解司馬遷家世背景、后代情況等歷史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史記》內(nèi)容繁多，也許大多數(shù)人不會刻意拜讀，但是游人和學者來司馬遷祠內(nèi)瞻仰司馬遷時定會駐足在眾多石碑前，默默欣賞碑文的內(nèi)容，無形中起到傳播《史記》的作用，為司馬遷精神的傳承和司馬遷祠的保護和研究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四）祭祀活動的價值

北宋以來，廟會興起，鄉(xiāng)民募捐擴建司馬遷祠。相傳農(nóng)歷二月初九是司馬遷的生日，于是會期三天，自二月初八日始，到二月初十日止。在祠內(nèi)有一碑石名為《芝川新修太史公廟記》，其中提到“乃作述事享神之歌，俾邦人習之，歲時以樂公之神”，是說當時為祭祀緬懷司馬遷而作歌一首供當?shù)乩习傩諅黜?。歌詞大意為《史記》永遠像黃河浪花一樣奔流不息，永遠流傳；像黃河從昆侖山流下來一樣源遠流長；像日月星辰一樣的滔天氣派，贊揚了司馬遷為辨別史料真?zhèn)螌嵉乜疾斓奶剿骶竦鹊取１膬?nèi)還刻有“公之來兮歲堪美”的詩句，表達了希冀司馬遷的魂靈來此居住的愿望。明清時代，“大史廟會”十分紅火。十村八社的人，抬上豬、羊、油食，在嗩吶聲中，結隊上廟，人山人海，甚為壯觀。前來上廟的女青年，還會人人折一小枝迎春花，拜畢后，插在司馬遷墓上以示敬意。

現(xiàn)如今韓城人民對司馬遷祭祀活動尤為重視，祭祀司馬遷的活動具有非常強的地域性，他們只存在于司馬遷后裔居住的徐村。祭拜祖先的形式、內(nèi)容和對象都是獨一無二的。在《漢書》中有提到在司馬遷故里并無姓司馬者，而在位于司馬遷祠西北八里之遙的徐村立有一碑，大意是說在當時由于司馬遷犯錯遭受宮刑，為避免司馬遷的后裔受到牽連，于是將司馬遷的姓“司馬”二字分開，在“司”字旁邊加一豎改為“同”姓，在“馬”字前面加上兩點改為“馮”姓，分賜為兩門。幾千年來，馮姓與同姓共進一個祠堂，一起祭奠供奉同一個祖先，這種祭祀祖先的習俗和方式在我國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

祭祀緬懷司馬遷其實是對先圣的追憶，是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延續(xù)和傳承，是為了讓后人更好地去了解司馬遷，了解他的生平經(jīng)歷和思想，學習他秉筆直書、愛憎分明、不屈不撓的精神，將他的人格魅力深深根植在我們每個人的心中。

三、結語

為了表達對司馬遷的懷念，人們每年都在韓城向司馬遷獻上祭祀。這不僅是文化上的文祭，也是心靈上的心祭。這是對偉大人格的懷念。在韓城舉行的“史記韓城，風追司馬”民祭活動是對司馬遷精神的弘揚?！帮L追司馬，就是追說實話之風、說真理之風，追創(chuàng)造性之風、追忍辱負重之風?！?/p>

司馬遷祠的選址布局因素、建筑風格和碑文價值為后代學者進行歷史研究和論證提供了理論依據(jù)，碑文石刻的內(nèi)容在補充和驗證碑石歷史價值方面也發(fā)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碑石的文學價值也是極其高的，文人墨客所提碑石的書法藝術對后代人也是具有非常高的影響。司馬遷祠除了碑石以外還有很多牌匾?？梢哉f司馬遷祠的碑文，每一篇都能給我們展示出一塊新天地，足以啟人心智，它們也為歷代學者研究司馬遷祠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向世人充分展示了對司馬遷的敬仰和緬懷。

如今的司馬遷祠墓經(jīng)過重新翻修與系統(tǒng)管理，逐漸開放為旅游景點。景點遺跡基本保持原狀，極有歷史感，近年清明時節(jié)韓城市舉行大型“風追司馬”祭奠太史公活動，對推動司馬遷祠文物保護，傳播中華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起了重要作用。

注釋：

①獻殿：我國古代祠廟結構的重要部分，始設于北宋，至明清時已普遍存在。其主要功能是陳列供品、獻演樂舞，平日是供信眾參拜之所。

②寢殿：此處指宗廟中收藏祖先衣冠之殿堂。另有帝王寢宮和陵墓的正殿之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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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靳極蒼.周易[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

[3]趙立瀛.高山仰止，構祠以祀——記陜西韓城司馬遷祠的建筑[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82，（04）：15.

[4]賈俊俠，蔡曉汀.司馬遷祠現(xiàn)存碑石與價值討論[D].西安文理學院·長安歷史文化研究中心，2014.

作者簡介：

李麗，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東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