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風景
天馬小鎮(zhèn)上有一個“名人之后審查委員會” , 一天,阿普收到了這個委員會的來信:“恭喜您。經(jīng)本委員會審查認證,閣下是伯樂的第N代子孫?!卑⑵阵@呆了,心想,怪不得我去買東西總能買到最好的,原來我有“伯樂之眼”啊。
這件事很快在天馬小鎮(zhèn)上傳開了,于是,經(jīng)常有人上門找他。一個男士帶來了一大堆女孩的照片:“伯樂先生!我想要挑一個女孩做妻子,請您指點我,哪個才是最好的?”一位女士帶來一大堆珠寶,請他挑出最有價值的;一個地產(chǎn)商帶來一大堆土地資料,讓他看哪塊地最有升值潛力……阿普不勝其煩。
一天,一個戴眼鏡的人找到他,說:“我是天馬小學的老師。我想請你去我班上鑒定一下,哪個學生是‘千里馬,我要重點栽培他。”阿普本來不想去,但眼鏡說:“我付錢?!?/p>
阿普于是去了眼鏡的班級,他毫不費力地就找出了這個班最優(yōu)秀的學生。眼鏡說話算話,付給了阿普一筆錢。這件事迅速被其他老師知道了,他們紛紛邀請阿普來自己班上選拔“千里馬”。
這天晚上,阿普躺在家里數(shù)錢,有人敲門。阿普開門,門外是個中年人?!安畼废壬?,這是我的孩子?!敝心耆诉f給阿普一張照片,“我知道明天你要去他們班級相馬,我希望你告訴大家,他是一匹千里馬?!?/p>
阿普看著照片,搖了搖頭:“他并不是千里馬?!薄笆遣皇遣灰o。”中年人塞給阿普一沓鈔票, “ 你是伯樂, 你說是就是。我可不能讓我的孩子被人看不起。”阿普心動了。
一會兒,又來了一位婦女,她提了同樣的要求。這天晚上,私下來給阿普行賄的人可謂絡(luò)繹不絕。于是接下來的日子,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阿普走進一間教室,瞇著眼睛掃視一圈后告訴班主任:“你這一整班的學生,都是千里馬?!?/p>
“真的嗎?”老師和學生們都是又驚又喜。
阿普在家數(shù)錢數(shù)到手軟,與此同時,他的罪惡感越來越重?!拔疫@樣……還算是伯樂嗎?”終于有一天,他逃離了天馬小鎮(zhèn)。
阿普這一去就是2 0年。他不敢回家鄉(xiāng),也不再隨便為人“相馬”。20年后的一天,老了許多的阿普路過報攤,看到一份《天馬日報》。猶豫了一會兒后,阿普買下了它。
翻開報紙,阿普看到了琳瑯滿目的成果匯報專題:某某研究出了一種新的藥劑,可以攻克癌癥!某某寫出了一本經(jīng)典小說,諾貝爾文學獎?wù)谡惺郑∧衬车乃痉N植,一粒種子結(jié)出萬噸米糧……
阿普激動極了,而當他把那些報道看到最后,他呆住了。那些取得了優(yōu)秀成果的“ 天才”,不約而同地在采訪的末尾表示, 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為小時候被伯樂的后代親口鑒定為“千里馬”,那成為他們受尊重的開端,也成為他們自信的源泉……
阿普的手開始顫抖,淚水模糊了他久已不用的伯樂之眼。
秋水長天//摘自《十二點你睡了嗎》,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遠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