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 Huang Mei
1.藝術家馬里奧·克林格曼(Mario Klingemann)在巴塞爾邁阿密的NFT裝置作品,2021
在疫情不斷卷土重來的這兩年時間里,關于“后疫情”時期線上數(shù)字科技以及線下獨立策展和寫作實踐的發(fā)展與困境其實已經(jīng)在業(yè)內(nèi)各方反復的討論過多次了。因此,為了避免觀點的重復,在這篇文章中,我想以人類科學 (Human Science) 的研究方法論 (Research Methodology) 之一“科學數(shù)據(jù)分析 (Data Analysis)” 作為解剖方法,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去客觀理性地研究和討論這個話題。方法論“科學數(shù)據(jù)分析”多在人類/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中用到,在藝術領域中的運用并不廣泛,它交叉的運用定性研究(Qualitative Research)和定量研究(Quantitative Research) 這兩種研究范式對收集來的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和解讀。本篇研究的所有數(shù)據(jù)來源于我在2020年歷時3個月收集的來自全球5個不同國家的22家重要大學和藝術機構畫廊,包括:意大利國立二十一世紀藝術博物館(MAXXI)、OCCA、英國倫敦蘇富比藝術學院、英國Arts Catalyst、倫敦大學金史密斯學院、中央美術學院及美術館、四川美術學院及美術館、西班牙巴塞羅那非營利性藝術機構Souvenir、巴塞羅那大學、重慶悅來美術館、法國巴黎達太·羅帕克畫廊(Galerie Thaddaeus Ropac)、深圳設計互聯(lián)、格魯吉亞非贏利性藝術空Esharedspace、西班牙巴塞羅那當代美術館(MACBA)、武漢合美術館、北京蜂巢當代藝術中心、當代唐人藝術中心、西班牙巴塞羅那LOOP藝術博覽、上海Vanguard Gallery、北京Tong Gallery、英國里森畫廊、北京當代·藝術博覽會等在內(nèi)的近五萬字的深入嚴肅的線上對談和郵件討論。本篇文章將根據(jù)世界各大機構對于線上/下看法的數(shù)據(jù)分析和反思解構將討論主要分為兩個大的板塊:一是線上藝術的發(fā)展走勢及優(yōu)劣分析,第二點是線下獨立策展和寫作不得不去面對的實際問題。
根據(jù)2020年集合數(shù)據(jù)顯示(圖2),90%的藝術機構和高校主張藝術項目進行線上和線下結合的形式:以線下為主,線上為輔。其他的9%主要為商業(yè)畫廊部分的銷售主要是針對線下進行。只有1%,也就是北京當代·藝術博覽會認為線上將會是未來的主要走向,當然,這個博覽會目前主要是進行線上交易的博覽會,所以他們的選擇也并不奇怪。
2.線上/線下數(shù)據(jù)分析統(tǒng)計圖表
有意思的是,在線上發(fā)展偏向方面,從來走在“前衛(wèi) (Avant- grade) ”的主流藝術界可謂是非常保守的。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當今的資本走勢,世界各大巨頭科技公司的投資步伐卻是大步向前的,我們可以看一組對比圖,這是2022年一月《經(jīng)濟學人》()收集的數(shù)據(jù)(圖3)。
如圖3所示,這是在世界主流科技巨頭公司在2019-2021年主要的投資走向。Meta [前Facebook(臉書)]、蘋果(Apple) 將其公司的大部分投資投放在了元宇宙(Metaverse) 的發(fā)展上;亞馬遜(Amazon)、谷歌(Alphabet)較為平均,投資分別集中在無人駕駛汽車、健康、機器人、宇宙探索、金融科技和加密貨幣上;而微軟(Microsoft)的投資則主要集中在健康方向。
我們不禁驚覺,原來這個世界的發(fā)展比我們對周遭事物的理解和適應更為迅速。我出生在英特網(wǎng)前 (pre- internet) 時代,電腦的巨大主機、超厚的屏幕和黑色的發(fā)出滴滴嘟嘟聲響的網(wǎng)絡鏈接器似乎還就在眼前。然而當今全球的科技發(fā)展卻已經(jīng)觸摸和逐漸延伸到了只有早些年間的科幻文學如《銀翼殺手2049》才能想象和構建的世界。
那么藝術呢?線上和科技藝術雖然還未被世界主流機構和高校完全接納認可,可是這并不能阻擋它的火爆之勢。在NFT瘋狂的當下,虛擬線上藝術似乎在以空前之勢飛速發(fā)展。各種IP大展、無數(shù)文章討論各種拍賣新高讓人們血液沸騰:“瞧啊!藝術的春天又回來了!” 但充滿智慧的古希臘哲學家說過,“匕首會割到雙面(Dagger cuts both sides)”,事情總有兩面性。在興奮之余,我們可以試著以第三者旁觀著的角度去冷靜的觀察和解讀線上項目的歷史與發(fā)展。以元宇宙為例,回顧歷史,這個項目首先讓我想到的是“第二人生(Second Life)” 由林登實驗室在2003年就推出的虛擬化身交互平臺。用戶在這個虛擬平臺里叫做“居民”,可以選擇自己樣貌、職業(yè)、伴侶、住房甚至寵物,進行在線社交活動和虛擬人生,這似乎被廣泛認為是元宇宙的前身。“第二人生”在當年因為受到了非常多的主流新聞媒體報道而受到了廣泛的關注,被媒體稱作是人類邁進虛擬世界的里程碑,也收到了巨量的商業(yè)投資。然而時隔僅近20年,此平臺早已經(jīng)銷聲匿跡,或許很多人在國內(nèi)甚至都未曾聽說過。
3.《經(jīng)濟學人 》(The Economist)世界主流科技巨頭公司在2019-2021年投資的主要走向圖表,2022
2021年10月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在“元宇宙與我們?nèi)绾我黄鸸步ㄋ溄?021(The Metaverse and How We’ll Build It Together —Connect 2020)”年度演講中提到了多個“元現(xiàn)實”:你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虛擬海景房,和遠在他鄉(xiāng)的朋友的虛擬人身一起玩游戲,虛擬購物,甚至醫(yī)療系統(tǒng)內(nèi)部可以虛擬練習外科手術等等。這科幻童話看似極端美好,完美無瑕;好像是人類終于得以脫離肉身,享受如佛教中描述的“天人”之境—— 僅用精神便可享樂無邊,再也不用為肉體的衰敗和苦難的現(xiàn)實生活掙扎。然而作為一位在人類學領域研究多年的研究員,筆者深知物理體驗和身體接觸對于幸福生活的重要性。有時候快樂可以僅僅是吃一頓可口卻不一定昂貴的食物,家人或是伴侶、孩子的一個緊緊擁抱,毛茸茸寵物的觸感和依賴,或者是給寂寞而匱乏肉體的一個友善而有溫度的觸碰。這些恰恰是虛擬世界不能給予的?,F(xiàn)實是人類畢竟不是“天人”,也終將被時間所累。當人們結束線上活動,摘掉VR眼鏡,腰酸背痛的拖著逐漸腐敗的肥胖身軀回到狹小并堆滿快餐垃圾的租房,看到銀行信用卡每個月催促還貸的信息提醒時,巨大的黑暗和空虛將再次把他們吞沒。可這只是線上世界侵蝕的一個側面,最殘忍的當是政府管控和資本撤離的時候,一個虛擬平臺的一切:包括時間、金錢、創(chuàng)造力的投資,都將在彈指間灰飛煙滅,不留痕跡,猶如大夢一場。元宇宙會不會重復“第二人生”的輪回?沒有人知道。
回到藝術部分,線上和科技藝術也面臨比“傳統(tǒng)”藝術更殘酷的挑戰(zhàn)。首先是項目的可持續(xù)性。資金從哪里來?在沒有資金的情況下如何維持這個平臺周轉(zhuǎn)而不迅速衰???做這個藝術平臺的初衷是什么?這些都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舉例來說,在2013年的時候,作者有幸與初代的互聯(lián)網(wǎng)藝術(Internet Art) Lucky PDF 藝術小組的創(chuàng)始成員們相識,我們一起坐在倫敦的橋洞底下討論互聯(lián)網(wǎng)藝術前景的場景仍依稀在目。那時他們是很紅的組合,是“藝術的明天”,被巴塞爾藝術博覽會(Art Basel)、弗里茲藝博會(Frieze Art Fair) 這種世界級大型藝術博覽會相繼邀請去介紹自己的項目和做一些演講??扇缃?,Lucky PDF 的網(wǎng)站都已經(jīng)基本過期作廢。這些藝術家現(xiàn)在也是一個離散的狀態(tài),沒有人知道他們現(xiàn)在在做些什么。他們中的少數(shù)人可能還在做藝術家,但大多數(shù)成員早已經(jīng)放棄轉(zhuǎn)行了。因此,線上和科技藝術項目如何持續(xù)化地發(fā)展,避免只是曇花一現(xiàn)是非常值得我們反思的。
其次,就是科技技術的高速更新迭代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藝術家們總想要創(chuàng)造出“不朽”和被人類記憶的作品,就如我們談起達芬奇或者是米開朗基羅眼前就浮現(xiàn)出他們的經(jīng)典傳世之作那樣。雖然線上和科技藝術很好地融進了當下的討論,卻在“永恒”和值得被記憶這方面有著無法避免的遺憾。因為科學更新?lián)Q代的速度太快了,由相關技術延伸出來的作品如果沒有一個基于人類哲學、歷史、文化、境遇和深度思考的主旨,很快就會被厭棄消失(甚至不少作品擁有了這方面的思辨也會因為科技層面的影響而被喜新厭舊地淘汰)。在獲得了某種精神熵,永遠沒有盡頭。這里不僅僅指的是線上和科技藝術,實際上攝影和影像藝術如今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4.馬克·扎克伯格 (Mark Zuckerberg)在 “元宇宙與我們?nèi)绾我黄鸸步ㄋ溄?021(The Metaverse and How We’ll Build It Together — Connect 2021)”年度演講截圖,2021
談了多姿絢爛的線上藝術的利弊,我們還是得回到身邊的線下項目。不得不去面對的殘酷事實是:全球化的黃金高峰時期已經(jīng)過去,疫情其實僅僅算作是導火索,世界經(jīng)濟和文化融合的衰退之潮已經(jīng)無可避免。我們從拋物線的頂端正隨著地心引力加速地滑落,而不幸的是,承受這種谷底之運的起始正是“80后”一代。雖然否極會泰來,但卻無人知道這個閉合區(qū)間的具體年限,以及何處才是谷底。這種衰退的第一個直接表現(xiàn)就是文化藝術項目資金的大規(guī)模削減。在筆者之前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中,100%的全球公共和私立藝術機構都坦誠受到了巨大經(jīng)濟的沖擊。這些沖擊包括門票的銳減、租賃活動的減少、政府文化藝術撥款的預算的削減和投資贊助人的相繼離場。而這一系列衰退的連鎖反應就是藝術機構的預算的大規(guī)模削減,將越來越不可能去雇傭機構以外的獨立策展人去策劃和舉辦展覽,也不會再像全球化高峰時期那樣大規(guī)模的擴充自身藏品,支持未來的“藝術新星”。昔日的“明星策展人”已經(jīng)相繼殞落,無以為繼,可藝術教育體系仍舊在大規(guī)模地培養(yǎng)這方面的專業(yè)人才。
獨立策展人,尤其是較年輕的(40歲以下)獨立策展人的生存已然成為了問題。令人吃驚的是:各種青年藝術家海選、青策海選仍舊層出不窮,而獲獎者除了在媒體上一露姓名之外,獲得的費用卻是少得可憐,有些甚至要自費補貼。體系中的部分從業(yè)者打著熱愛藝術的旗幟,將充滿激情的年輕人變成了機構和填補資本空隙的活動中的“灰色勞動力”。這是全球現(xiàn)象,大名鼎鼎的英國泰特美術館在2019年就被多家媒體揭露多年不支付實習生的工資的情況,就算是其正式的編制員工也很難負擔倫敦昂貴的生活;2020年疫情期間更是直接炒掉了近一半的員工。是否可以想象人到不惑之年、拖家?guī)Э?、表面風光無限的泰特策展人下班后仍舊要擠火車去市區(qū)郊外的出租房和幾個室友一起生活?這還是“幸運”的,留在體制內(nèi)部的那一小部分人。
如今國內(nèi)眾多美術館如雨后蘑菇一般地頻繁建成,可大部分美術館的機制非常不完善,線下的展覽從原本的“研究——收集/申請資金——展示成果(展覽)”直接變?yōu)椤百Y本介入——展覽幫助資本售賣——添加學術支持”或“場地出租”這種畸形的文化模式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的常態(tài)。很多一開始為解決人類藝術、社會、文化和哲學問題而設的機構,歷經(jīng)一些年頭的演化,機構本身生存的重要性往往凌駕于始初建館的目標之上。當然,也不能過于批評機構,棋盤中的每一方都有其困頓和局限,因為理解所以包容:藝術完全的脫離資金的支持那也只能是烏托邦的想象。但是在預算和機會日漸減少的當下,如何生存?怎樣取得項目經(jīng)費?研究成果如何獨立?又要如何盡可能的擺脫那少得可憐的資本的制約?這是如今的線下獨立策展必須要平衡和解決的問題?;蛟S到頭來,未來被社會評價的最成功的獨立策展人不見得是歷經(jīng)十幾年藝術教育后擁有最杰出的學術才華的人,而是最擅長爭取藝術經(jīng)費和商業(yè)運作的人。
不僅僅是獨立策展,獨立寫作現(xiàn)今也處在非常瓶頸的時期。由于線上媒體的盛行,傳統(tǒng)紙媒的衰落已為定式。很多全球的著名藝術紙媒,如等,都從月刊變?yōu)榱思究蚴前肽昕8邢喈敹嗟募埫饺缫呀?jīng)破產(chǎn)和???。因此,媒體的稿酬也是一降再降。如果在2015年前,獨立撰稿人可以只靠紙媒和筆桿生存,現(xiàn)今的線上稿件的薪酬幾乎可以低到不計。筆者從2012年開始,便作為獨立撰稿人為世界各大藝術媒體撰稿,迄今為止每年的發(fā)表數(shù)量固定在10篇上下。如今合作過的編輯友人們基本全部離職,也有不少媒體早已不復存在,固對此體會異常強烈。線上媒體平臺的確有它的好處:有更多的多元化的聲音,打破了專業(yè)化的權威話語權壟斷,更容易在大眾中傳播和介入等。但是它的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更加碎片化的閱讀,嘩眾取寵吸引眼球的選題,以及字數(shù)被要求的更加精簡以至于基本無法進行深入嚴肅的討論。如今的線上獨立寫作需要運用更加平實而非專業(yè)的語言,同時不能寫的字數(shù)太多——要考慮線上讀者對你這篇文章的閱讀耐心,以及能上熱門頭條又讓人過目難忘的標題。而這恰恰是嚴謹深入的學術思考和研究的對立面。除非你擁有屬于自己的線上媒體平臺:然而這需要的是很多的精力和經(jīng)營時間、一個專業(yè)的團隊和不斷供的資金,還不得不去考慮閱讀量和如何擴大影響力這樣的實際問題。
或許你認為這篇調(diào)研是充滿負能量的悲觀分析,可事實恰恰相反:在嚴峻的現(xiàn)實下能夠真正留下并且挺過寒冬的才是被藝術篩選過的從業(yè)者。這次的危機恰恰能使真正熱愛藝術并且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人留下。為藝術而工作并不是“亞當?shù)脑{咒”,“熱愛”這一詞源于兩個拉丁文動詞詞根:“amare” ,指一個人喜愛他/她做的事;“delectare”指能夠在特定活動中找到樂趣的人。能尋到自己熱愛的工作,“是人生在世能祈求到的最大福佑”。如今青年獨立策展人和寫作者更需要發(fā)揮自身的自主能動性去生存和發(fā)展,用一份固定薪水的工作去供養(yǎng)獨立于機構之外的藝術研究已經(jīng)是歐洲很常態(tài)的發(fā)展方式——畢竟現(xiàn)在這個時代不同于以往,只有極少數(shù)“幸運”的人才能名利雙收。線上的發(fā)展毫無疑問為我們帶來了機遇,但是也有暗藏的兇險和挑戰(zhàn)。我們不僅僅要去思考如何去面對,更要明白并且要找到什么才是自身的真正立場。感謝藝術給心靈提供了一種表達途徑,使我們可以對當下的環(huán)境積極回應并且更加努力。
注釋:
[1]具體文章請見:https://www.meihuangstudio.com/articles/瘟疫之下/ 以及Art100藝術權利榜官方網(wǎng)站http://www.artpower100.com/newsitem/278503312。
[2]《經(jīng)濟學人》(),2022年1月刊,第442卷9280號, 第17頁。
[3]“第二人生”于2003年6月23日向網(wǎng)絡平臺發(fā)售,設計師為Philip Rosedale,開發(fā)商和出版商均為Linden Lab。在微軟、MacOS,Linux,Macintosh Operating Systems,Class Mac Os平臺上發(fā)售。
[4]引自Meta官方賬戶,鏈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vufun6xer8,引用日 期2022年2月6日。
[5]該概念引自于佛教經(jīng)典《圓覺經(jīng)》。
[6]Lucky PDF網(wǎng)站http://luckypdf.com/tv/ 已經(jīng)多年沒有更新。
[7]該概念來自于“心流(Flow)”理論?!埃ㄐ牧鳎鹤罴训男睦韺W體驗)”,Mihaly Csikszentimihalyi (著),中文版2017年中信出版社出版。 ISBN:9787508675534.]滿足之后,人們又會去追求更新鮮更華麗的科技和視覺效果,就如希臘神話中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Σ?συφo?;又譯西緒弗斯、西西佛斯),是希臘神話中一位被懲罰的人。他受罰的方式是:必須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每次到達山頂后巨石又滾回山下,如此永無止境地重復下去。在西方語境中,形容詞“西西弗斯式的”(英語:sisyphean)形容“永無盡頭而又徒勞無功的任務”]。
[8]Panka Mishira,, London: Penguin, 2018.
[9]參 見 https://www.wellandgood.com/problems-with-unpaid-internships/ ,引用日期2022年2月6日。
[10]源于《圣經(jīng)》中,亞當因為偷吃伊甸園的蘋果而被罰下凡流汗工作的典故。
[11]詩人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 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