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敬強

摘? ?要：氣候變化及其帶來的自然災害風險是影響經濟發(fā)展和金融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近年來，氣候變化對金融體系的影響已成為世界主要國家金融監(jiān)管部門關注的重點。本文在總結氣候變化風險對金融體系的影響路徑、梳理國內外主要經濟體應對氣候變化風險的舉措基礎上，分析研究了當前我國金融體系應對氣候變化存在的不足，并提出應加強頂層設計和統籌協調、重視氣候風險管理、強化激勵約束，進一步加大國際合作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氣候風險;風險評估;信息披露;綠色金融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2.04.004

中圖分類號：F831;F832? ? ?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22）04-0029-07

一、引言

近年來，氣候變化引發(fā)的重大山火、罕見高溫、洪澇、颶風等自然災害頻發(fā)，對人類經濟社會生活造成嚴重損害。鑒于氣候變化對經濟增長、金融穩(wěn)定的重大影響，國際上已逐步達成應對氣候變化的共識，《巴黎氣候協定》提出將全球氣溫上升幅度力爭限制在1.5攝氏度以內，我國提出“30·60”碳達峰碳中和目標。與此同時，氣候變化風險對金融體系的影響愈加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央行與監(jiān)管機構綠色金融網絡（NGFS）指出氣候變化是金融風險的來源，氣候變化會對全球需求和供給帶來沖擊。2020年1月，國際清算銀行表示氣候變化可能會導致“綠天鵝”事件①，各國政府應對措施不當，可能引發(fā)系統性金融危機。

氣候變化風險是指極端天氣、自然災害、全球變暖等氣候因素及社會向可持續(xù)發(fā)展轉型對經濟金融活動帶來的潛在不確定性。氣候變化相關金融風險包括物理風險和轉型風險（王信，2021）。其中，物理風險指發(fā)生氣候異常、環(huán)境污染等事件，可能導致企業(yè)、家庭、銀行、保險機構等市場主體的資產負債表嚴重受損，進而影響金融體系和宏觀經濟的風險;轉型風險指為應對氣候變化和推動經濟低碳轉型，由于大幅收緊碳排放等相關政策，或出現技術革新，引發(fā)高碳資產重新定價和財務損失的風險。

二、氣候變化風險對金融體系的影響

（一）從宏觀上看，氣候風險引發(fā)金融機構資產負債表惡化，影響金融穩(wěn)定

一方面，物理風險對金融穩(wěn)定的影響。物理風險通過突發(fā)性、長期性的氣候事件影響勞動力、資本和農業(yè)生產力等宏觀經濟因素，主要通過保險和銀行兩大部門向金融領域傳導，以抵押物價值和居民、企業(yè)的資產負債表為關鍵載體，最終影響潛在產出與通脹水平。另一方面，轉型風險對金融穩(wěn)定的影響。轉型風險主要通過影響企業(yè)運營和家庭財富，擴大貸款人和投資者的財務風險，進而通過投資、生產率和價格等因素對宏觀經濟產生影響。具體而言，一是導致企業(yè)“資產擱淺”，即在未達到正常使用壽命的情況，放棄對資產的繼續(xù)利用，使其不再產生經濟效益。二是降低企業(yè)再投資意愿。三是導致居民家庭財富縮水，消費意愿下降。

（二）從微觀上看，氣候變化將影響金融機構經營活動和投資決策，進而加劇金融機構風險

氣候變化會通過影響金融機構持有的金融資產估值或交易對手財務狀況，加劇機構信用風險、市場風險、聲譽風險、操作風險等。一是信用風險。氣候風險可以直接或間接導致抵押品損失或貶值，弱化借款人償債能力，增加貸款違約概率和違約損失，導致信用風險上升。如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席卷美國海灣地區(qū)，導致當地銀行資產質量大幅下降。二是市場風險。氣候風險會通過擱淺資產、債券估值變化、大宗商品價格變化引發(fā)金融機構的市場風險。如惡劣天氣可能使大宗商品價格劇烈波動，增加銀行匯率風險。三是流動性風險。極端天氣、自然災害等氣候風險會導致債務人違約、金融機構資產貶值甚至損毀，進而導致金融機構可獲取資金少于預期，流動性風險上升。四是聲譽風險。隨著綠色低碳發(fā)展向縱深發(fā)展，金融機構信貸和投資披露更加全面，商業(yè)銀行可能因為在ESG方面表現不佳，遭到外部審計、監(jiān)管、媒體更多關注。五是操作風險。氣候風險可能對金融機構的業(yè)務連續(xù)性造成影響，導致業(yè)務中斷。如突發(fā)的氣候事件可能造成銀行的辦公場所、信息網絡等基礎設施受損。

三、國內外應對氣候風險主要實踐

（一）開展氣候風險評估

評估氣候風險是氣候風險管理的關鍵。實踐中，全球主要經濟體金融管理部門主要從自身層面和指導金融機構層面開展氣候風險評估（見表2）。

一是中央銀行開展氣候壓力測試。荷蘭央行在2018 年開展了氣候壓力測試，是全球首個開展氣候壓力測試的中央銀行。歐央行2019年宣布將開展氣候風險壓力測試，并在金融穩(wěn)定報告中專題分析和評估了氣候變化對金融穩(wěn)定的影響渠道和金融機構面臨的風險。截至2021年6月，全球已有21家央行承諾開展氣候風險壓力測試。

二是開展金融機構應對氣候變化風險評估。英格蘭銀行是最早開展氣候變化風險評估的金融監(jiān)管機構，2019年，英國審慎監(jiān)管局針對金融系統提前采取行動、延遲采取行動以及不采取行動三種情景，對銀行和保險公司進行氣候風險壓力測試。2021年3月，歐央行對全球約400萬家企業(yè)和2000家歐元區(qū)銀行機構開展氣候壓力測試，評估氣候變化對企業(yè)和銀行未來30年內的影響。荷蘭央行評估了該國15家主要金融機構對轉型敏感行業(yè)的風險敞口。日本金融廳和日本央行計劃在2022年之前，以三菱UFJ銀行、三井住友銀行、瑞穗銀行三家大型銀行為對象，開展情景分析。

三是督促金融機構開展氣候風險評估。2020年，NGFS發(fā)布《金融機構環(huán)境風險分析綜述》和《金融機構環(huán)境風險分析案例集》，為金融機構評估氣候風險提供工具與方法。2021年一季度，美聯儲正式要求大型機構評估氣候的潛在影響。英國金融行為監(jiān)管局（FCA）要求保險公司開展壓力測試要考慮物理風險和轉型風險的影響，并宣布將金融系統對氣候相關風險的彈性測試納入兩年一次的探索性情景壓力測試中。香港金融管理局2020年發(fā)布通告，要求部分銀行參與氣候風險壓力測試實驗計劃，2021年發(fā)布的《氣候風險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中，要求銀行將情景分析及壓力測試作為管理氣候風險的主要量化抓手。巴西央行計劃自2022年起實施壓力測試。我國七部委出臺的《關于構建綠色金融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支持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將環(huán)境和社會風險作為信貸資產質量壓力測試的重要影響因素。

（二）鼓勵金融機構開展氣候風險信息披露

氣候風險信息披露能為金融管理部門分析和處置氣候風險提供信息和決策支撐，是管理氣候風險的重要手段。2017年，氣候相關財務信息披露工作小組（TCFD）從治理、戰(zhàn)略、風險管理、指標和目標四個方面提出披露建議。目前，全球已有1500多家機構支持TCFD建議，部分國家已將其要求作為法規(guī)執(zhí)行強制披露。

2020年末，歐央行的《氣候環(huán)境風險指南》明確將歐央行直接監(jiān)管的重要銀行納入強制實施范圍，要求商業(yè)銀行審慎管理并披露氣候相關風險。英國2021年10月宣布，將從2022年4月起，要求大型企業(yè)和有限責任公司必須按照TCFD的建議，強制性披露氣候相關財務信息。新西蘭成立了與氣候有關的財務披露工作組，是全球最先在金融領域強制推行報告氣候變化風險的國家。2015年，法國通過《綠色增長能源轉型法》，要求金融機構披露其氣候變化相關風險暴露及管理方法。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強制要求所有銀行、保險公司和資產管理公司，從2022 年6月起遵循國際標準做出氣候信息相關披露。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發(fā)表了關于強化上市公司氣候相關信息披露的聲明，并就披露形式、政策協調以及標準制定等多方面公開征求意見。日本中央銀行表示將積極支持金融機構識別和管理氣候風險，鼓勵金融機構在TCFD建議框架下進一步加強定性和定量的信息披露。香港金融管理局發(fā)布《氣候風險管理指引》，要求銀行在2023年年中前開展首次披露，最晚于2025年完成與TCFD一致的披露。

近年來，我國積極參與全球氣候風險信息披露的規(guī)則制定和實踐，并在2017 年的第9次中英經濟財金對話中提出開展金融機構披露試點，根據TCFD的建議進行環(huán)境信息披露。2021年，中國人民銀行發(fā)布《關于推進綠色金融改革創(chuàng)新實驗區(qū)金融機構環(huán)境信息披露工作的通知》，要求綠色金融改革創(chuàng)新試驗區(qū)內金融機構不斷強化信息披露。截至2021年6月末，試驗區(qū)內255家金融機構已完成《2020年度環(huán)境信息披露報告》編制。

（三）制定激勵約束機制

一是將氣候風險納入宏觀審慎監(jiān)管框架。歐盟正在考慮引入“綠色支持因素”和“棕色懲罰因素”對金融機構制定不同資本要求。巴西中央銀行要求商業(yè)銀行將環(huán)境風險納入公司治理框架，并在計算資本需求時評估氣候風險敞口。中國人民銀行已對金融機構開展綠色信貸業(yè)績評價，并將其納入宏觀審慎評估和央行金融機構評級。二是推出貨幣政策工具。歐央行將綠色資產納入量化寬松購買標的，并將與可持續(xù)性業(yè)績目標相掛鉤的債券作為歐元體系信貸合格抵押品，納入貨幣政策直接購買的合格標的。日本央行將向金融機構提供零利率貸款，支持金融機構進行氣候變化的投融資業(yè)務。中國人民銀行創(chuàng)設推出碳減排支持工具，設立2000億元支持煤炭清潔高效利用專項再貸款。三是將氣候變化納入貨幣政策框架。歐央行將環(huán)保問題納入歐央行職責范圍，將氣候變化問題作為戰(zhàn)略評估的核心問題。英格蘭銀行提出在實現通脹目標的前提下，支持英國經濟向凈零排放過渡。

（四）加強氣候風險研究和應對的國際合作

氣候穩(wěn)定作為全球公共物品，平等高效的國際協調可避免部分國家的搭便車行為，更好地應對氣候風險對金融體系的沖擊。近年來，國際主要金融管理機構加強了氣候風險的研究和國際合作。2015 年12月，金融穩(wěn)定理事會（FSB）成立氣候相關財務信息披露工作組（TCFD），開始從金融穩(wěn)定角度審視氣候變化，并在2021年7月發(fā)布了《應對氣候相關金融風險路線圖》，提出應對氣候風險國際合作計劃，明確氣候風險戰(zhàn)略目標。截至2021年11月底，全球共有89個國家和地區(qū)的2700家機構正式公告支持TCFD，其中包括34家中國公司。2017年12月，法國、中國、荷蘭等8個國家的央行和監(jiān)管機構聯合成立“央行與監(jiān)管機構綠色金融合作網絡”（NGFS），NGFS下設工作組專門對氣候風險進行研究，目前已有91家央行和監(jiān)管機構加入。巴塞爾銀行監(jiān)管委員會（BCBS）于2019年成立氣候風險高級別工作組，在2021年發(fā)布了《氣候相關風險驅動因素與傳導路徑》和《氣候相關金融風險—測量方法》兩份重要報告。

此外，部分國家還專門設立機構進行氣候變化風險的研究。美聯儲成立氣候監(jiān)管委員會、金融穩(wěn)定氣候委員會，分別從微觀審慎和宏觀審慎兩個角度評估氣候變化對金融機構的影響。日本央行在內部新設一個綜合委員會，以解決與氣候變化有關的問題。英格蘭審慎監(jiān)管局和金融行為監(jiān)管局建立氣候金融風險論壇，以推動企業(yè)建立評估氣候變化金融風險能力。

（五）征收碳稅和構建碳排放交易市場

氣候風險具有較強“外部性”特征，主要采取兩種措施將其外部效應內部化。一是征收碳稅。據世界銀行統計，截至2021年1月，全球已有超過30個國家和地區(qū)開征碳稅，集中在歐洲，其中芬蘭、瑞典、丹麥等北歐國家起步較早，可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從稅種來看，有的國家將碳稅作為獨立稅種，如瑞典、芬蘭、荷蘭等國單獨設立了碳排放稅，有的則以能源稅或消費稅稅目的形式體現，如日本、意大利、德國等國在能源消費稅、環(huán)境稅等現有稅種中加入碳排放因素。二是開展碳排放交易。碳排放權交易最早出現在《京都議定書》，2002年，英國建立世界上第一個碳排放交易體系，歐洲碳排放交易體系（EU-ETS）創(chuàng)立于2005年，是目前世界上參與國最多、交易金額最大、發(fā)展最成熟的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我國碳交易市場起步于2011年，由北京、上海、天津等7?。ㄊ校┫嗬^開展試點，截至2021年6月，7?。ㄊ校├塾嬇漕~成交量4.8億噸二氧化碳當量，交易額114億元。2021年5月，《碳排放權登記管理規(guī)則（試行）》《碳排放權交易管理規(guī)則（試行）》《碳排放權登記結算規(guī)則（試行）》等文件的發(fā)布，進一步規(guī)范全國碳排放權登記、交易、結算活動。2021年7月，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正式啟動線上交易，我國碳排放權交易試點工作實現統一。

四、我國金融體系應對氣候變化風險面臨的挑戰(zhàn)

（一）金融機構對氣候風險管理重視程度不夠

目前，氣候風險已引起相關部門高度重視，制定出臺了《關于構建綠色金融的指導意見》《關于促進應對氣候變化投融資的指導意見》等文件，中國人民銀行也正在組織開展氣候壓力測試。但金融機構尤其是中小金融機構對氣候風險的重要性認識還不足，投入到氣候風險的資源有限。目前僅工商銀行、建設銀行、中國銀行、興業(yè)銀行、蘇州農村商業(yè)銀行等少數機構開展了氣候壓力測試，多數金融機構缺乏對氣候風險的研究。

（二）氣候風險信息披露仍待進一步加強

作為識別和防范氣候風險的基礎，氣候風險信息披露仍處于探索階段，尚未建立完善的信息披露機制，不同企業(yè)信息披露存在一定隨意性和選擇性，可比性還不夠強。信息披露以自愿披露為主，缺少強制性，披露機構較少，披露內容準確性和全面性不足，定性內容披露多，定量內容披露較少，且多為正面信息披露。

（三）氣候風險評估方法需進一步完善

目前，主要采取情景分析、壓力測試方法評估氣候風險影響，但這些方法仍處于探索階段，還存在不足。一是現有風險識別模型準確性有待驗證。氣候相關風險具有不確定性大、非線性的特征，對整個社會和經濟系統的影響十分復雜，使用單一模型與情景無法全面描述氣候相關風險特征，測試結果也難以保證準確性。二是評估方法適用性不強。目前的評估方法學術型太強，對金融機構尤其是中小金融機構操作性較弱，制約了機構開展氣候風險評估的意愿。三是評估氣候風險的相關數據顆粒度較粗，不利于準確衡量風險。

（四）激勵約束機制仍需加強

氣候風險具有較強的正外部效應，帶有顯著的公益性，政府外部力量的介入，能更好地促進外部效應內部化。目前，我國金融管理部門已開始出臺一些激勵約束措施，但范圍、力度、措施還需強化。同時，全國統一的碳交易市場也才處于啟動階段，各項配套機制還不完善，參與主體較少，市場流動性、金融化程度不高，碳價低迷，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金融機構參與碳交易。

五、工作建議

（一）加強頂層設計和統籌協調

借鑒國外立法經驗，抓緊推進應對氣候變化的立法工作，以法律形式推動各方高度重視氣候風險。國務院金融穩(wěn)定發(fā)展委員會做好金融系統應對氣候風險的頂層設計，加強部門和機構間統籌協調。金融監(jiān)管部門構建統一的金融業(yè)氣候環(huán)境信息披露框架及制度，對金融機構信息披露形式、具體內容等進行規(guī)定，制定實施路線圖和時間表，并逐步將信息披露從鼓勵披露轉到強制披露。加強氣候風險評估工具研究，設計適合中小銀行的氣候風險壓力測試工具，指導金融機構根據實際情況，針對性開展壓力測試。

（二）重視氣候風險管理

金融機構要深刻認識到氣候風險的長期性和艱巨性，高度重視氣候變化對機構穩(wěn)健經營發(fā)展的影響，積極承擔風險管理的主體責任，加大資源投入，強化對氣候風險的了解和研究，不斷提高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和實力。積極將氣候風險融入公司發(fā)展戰(zhàn)略和投資決策流程，納入全面風險管理體系，對重點行業(yè)探索開展氣候壓力測試，更加全面主動地開展氣候風險信息披露。穩(wěn)步調整經營戰(zhàn)略和運營方式，將業(yè)務結構向低碳產業(yè)傾斜，探索開展碳金融、氣候債券等氣候金融產品創(chuàng)新。

（三）強化激勵約束

盡管將氣候風險納入貨幣政策框架會增加央行負擔，但通過央行支持，可以幫助金融機構提高行為長遠性，減少短視行為。金融管理部門應加強對金融機構氣候風險防范的支持力度，進一步豐富支持綠色金融發(fā)展的貨幣政策工具，并在央行金融機構評級、宏觀審慎評估中更多考慮氣候風險因素。積極鼓勵金融機構設立綠色金融事業(yè)部、綠色支行，探索開展碳金融、氣候債券、氣候保險等金融產品創(chuàng)新。

（四）進一步加大國際合作

氣候相關風險是全球共同面臨的風險，通過加強風險管理實踐和國際經驗交流，能夠更好地應對風險外溢效應，緩釋氣候風險。要加強國際間合作，主動參與國際綠色金融標準制定，強化統一標準、信息互通、經驗共享。

（責任編輯：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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