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統(tǒng)編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上冊第三單元第七課將《短歌行》與《歸園田居》組合為一課，體現(xiàn)了教材編寫者試圖引導師生將兩首詩歌放在一起進行群文對比閱讀的意圖。但是具體應該怎么操作才能體現(xiàn)新課標的理念呢，目前并沒有很好的案例指導。筆者確定了“探究仕與隱兩種不同的人生選擇”這一議題來聚合兩首詩歌，通過設計“畫一畫”“讀一讀”“寫一寫”“說一說”四項活動來引導學生理解不同人生選擇背后的相通之處。

關鍵字：群文閱讀;學習活動;人的覺醒;詩意

統(tǒng)編高中語文教材必修上冊第三單元的人文主題是“生命的詩意”，歸屬的學習任務群是“文學閱讀與寫作”。單元第七課是由《短歌行》與《歸園田居（其一）》兩首詩歌組成的。這樣的編排方式，體現(xiàn)出了編寫者試圖引導師生將兩首詩歌放在一起進行群文對比閱讀的意圖。

那么，應該怎么操作呢？首先，要抓住的一個關鍵詞是“群文閱讀”，群文閱讀是在較短的時間內，針對一個議題，進行多文本閱讀的教學。群文閱讀的構建分確定議題、選擇文章、設計問題三步。其中，確定議題是群文閱讀成功與否的關鍵。議題可以是人文主題，也可以是作者、體裁、風格、手法、閱讀策略等。那么，《短歌行》與《歸園田居》放在一起的議題是什么呢？我們發(fā)現(xiàn)，兩首詩歌的創(chuàng)作時間雖然相差200多年，但創(chuàng)作背景卻是極其相似的，它們面臨的都是魏晉時代動蕩的社會，可詩人卻在詩歌中表達了“仕與隱”兩種不同的人生態(tài)度。這兩種人生態(tài)度無疑形成了強大的矛盾張力，使得兩首詩之間具有了互文性。因此，筆者確定的議題是“探究仕與隱兩種不同的人生選擇”。這是一個總的議題，它又分為三個小議題，即“詩歌是如何呈現(xiàn)出不同人生選擇的”，“你如何看待兩種不同的人生選擇”，“不同的選擇之間有沒有相通之處”。

其次，新課標（2017）非常重視活動和體驗，并提出“真實、富有意義的語文實踐活動情境是學生語文學科核心素養(yǎng)形成、發(fā)展和表現(xiàn)的載體”。語文活動的形式可以豐富多樣，既可以有朗讀、辯論、討論等口頭活動，可以有填圖表、做批注、寫評論等書面活動，還可以有表演、繪畫、傳視頻等綜合性活動?；诖?，筆者設計了“畫一畫”，為兩首詩歌配圖;“讀一讀”，體會不同節(jié)奏韻律;“寫一寫”，化身詩人勸諫對方;“說一說”，發(fā)表對人生選擇的看法，四個學習活動。

以上是對兩首詩歌群文教學的認識和想法。以下部分是設計的教學活動環(huán)節(jié)。

一、創(chuàng)設情境，任務驅動

如果曹操和陶淵明那個年代也有微信朋友圈，他們創(chuàng)作完詩歌后，準備制作一個朗讀視頻分享到朋友圈，想請你來為視頻配圖配樂，你會選擇怎樣的圖片和音樂呢？如果兩位詩人可以通過微信，作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話，你覺得他們會在對方的朋友圈留下一段怎樣的話呢？

二、“畫一畫”，為兩首詩歌配圖

課前讓學生在兩首詩中任選一首，為其配上一幅插圖。課上展示學生插圖，讓大家一起挑選出了最佳圖片。

從學生的畫作中，可以看出學生對于兩首詩大致內容的把握是到位的。但他們還不能將詩歌中呈現(xiàn)的畫面和詩人的人生選擇、思想情感很好地聯(lián)系起來，他們對于詩歌表現(xiàn)手法、詩人思想情感的認識還是膚淺的。因此，筆者讓學生從詩中找出描繪詩人人生愿景的詩句，聚焦于《短歌行》中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歸園田居》中的“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筆者讓學生為這兩幅圖起了個名字，前者命名為“宴請賓客圖”，后者命名為“歸園田居圖”。學生們發(fā)現(xiàn)兩位詩人雖然人生愿景不同，但是他們都在詩歌中用畫面的方式呈現(xiàn)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于是，筆者讓學生品讀對比兩幅圖景，思考它們是怎樣透露出詩人的內心情感和人生選擇的。思考的角度有表現(xiàn)手法、句式節(jié)奏、押韻等等。

首先，讓學生從表現(xiàn)手法的角度來分析比較?？梢园l(fā)現(xiàn)，前者采用的表現(xiàn)手法是用典，后者是白描。通過分析用典，學生發(fā)現(xiàn)“鹿鳴”這一典故出自《詩經·小雅·鹿鳴》，這不是一首普通的宴客詩，而是一首寫君臣宴饗的詩歌。從這一典故中，學生不僅明白了曹操求賢若渴的心情，還感受到了曹操以我為主的野心和霸氣，明確了曹操的人生選擇是積極入世、建功立業(yè)。

后者采用的表現(xiàn)手法是白描，詩人選取了土地、草屋、榆柳、桃李、村子、炊煙、狗、雞這些極其平凡的農家景物，描繪了一幅樸實無華的農村日常生活圖。如何讓學生感受到這幅平凡平淡的圖景中所蘊含的美感和情趣，是教學的難點。通過課前的繪畫，學生對畫面已經有了初步感知，再通過教師示范品讀的方式，引導學生對具體的詩句反復涵泳，體會詩人在平淡的語言中蘊藏的深厚情感。通過引導，學生可以做出這樣的解讀，例如：“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一句，“曖曖”“依依”同音反復，給人一種情味悠長、音韻回旋的感覺。從畫面上看，這一句呈現(xiàn)的似乎是日暮黃昏時分的美景，暮色漸起，遠村迷蒙，炊煙裊裊，那是家家戶戶結束了一天的勞碌，生起了火，做起了飯。這幅畫面，給人一種輕松、悠閑、自在的感覺?！肮贩蜕钕镏?，雞鳴桑樹顛”一句，可以聽到最平凡也最富有生活氣息的聲音。黃昏時分，雞和狗叫了起來，仿佛是在歡迎主人回家，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兩聯(lián)詩連綴在一起，讓人感受到了人間的煙火氣，既有氣味，也有聲響。

從歸園田居圖中，可以讀出陶淵明對田園生活的喜愛之情，可以明確詩人的人生選擇是親近自然、歸隱田園。

為了讓學生認識到表現(xiàn)手法和情感表達之間的關系，筆者設計了一個問題，“兩位詩人可否互換表現(xiàn)手法來描繪自己的人生圖景”。在學生充分思考討論的基礎上，引入葉嘉瑩先生的一段話，“詩歌原始的動力是心中興發(fā)感動的力量，最好的傳達方法不是寫得多美、寫得多艱深，或寫得多通俗，而是說這種傳達的方法要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內心那興發(fā)感動的生命的活動”[1]，讓學生理解無論采用什么樣的手法，最根本的是要能夠恰到好處地表達詩人的情感。曹操借用典故中描繪的圖景，是為了相對委婉地表達出自己的野心，如果換作白描的手法，就將自己的野心暴露無遺了，就缺少了詩歌的含蓄蘊藉之美。而陶淵明運用白描的手法，清晰明白地描繪農村的圖景，并不是要借助圖景來表達言外之意。事實上，詩人的理想就寄托在田園之中，詩人和田園圖景是融為一體的。所以，只要樸實地描繪出這幅圖景，就表現(xiàn)了詩人的理想。正如有人這樣說“他不是優(yōu)游山林的富足名士，他對于自然，不只是美的感受，而是生活的需要，因此他轉向田園。在田園中，他對于自然，不是欣賞者，不是旁觀者，他就生活在其中，與之融為一體?！盵2]

梅圣俞曾說：“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鑒于言外?！边@句話的意思是寫景宜顯豁，抒情宜含蓄。曹操重在抒情，所以運用典故含蓄地表達更合適;陶淵明重在寫景，所以運用白描直接地呈現(xiàn)更合適。

在“畫一畫”這一環(huán)節(jié)，筆者通過讓學生畫圖、選圖、析圖三個活動，讓學生明白了詩人運用不同的手法，描繪了不同的圖景，表達了不同的情感，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三、“讀一讀”，體會不同節(jié)奏韻律

朗讀視頻的圖片已經選好了，該配什么樣的音樂呢？這就要來分析一下兩首詩歌的節(jié)奏韻律?！抖谈栊小肥撬难栽?，《歸園田居》是五言詩，筆者引導學生通過反復誦讀，來體會不同句式的節(jié)奏特點，得出以下結論。四言詩的節(jié)奏是單一的、對稱的、穩(wěn)定的，給人的感覺是短促有力，質樸剛建。這樣的節(jié)奏能夠很好地表現(xiàn)出曹操作為軍事家、政治家的古樸、雄健。五言詩的節(jié)奏卻有了變化，《歸園田居》中既有2/2/1這樣的停頓，也有2/1/2這樣的停頓，停頓的增加，節(jié)奏的變化，帶給人一種比四言詩更加舒緩平和的感覺，可以表現(xiàn)出詩人的平靜祥和、自得其樂的心境。

從押韻上來看，《短歌行》的特點是4句換一次韻，而《歸園田居》的特點是一韻到底，并且押的是開口呼“an”韻，音色明亮、圓透。葛兆光在《漢字的魔方》里說到：“相似語音押韻的作用主要又是使語音產生延綿回復的感覺，所以，韻字與韻字之間并不構成明顯的緊張關系，詩歌的節(jié)奏效果往往是緩慢復沓的?！盵3]“從效果上來看，轉韻能夠使詩歌節(jié)奏有所變化，一韻到底的悠長語音旋律，當它被截成幾小節(jié)旋律，就形成相對急促的感覺?！盵4]這兩段話可以用來幫助學生理解《歸園田居》緩慢悠長的節(jié)奏，《短歌行》較為緊張急促的節(jié)奏。而押韻導致的不同節(jié)奏，也同樣反映著作者不同的情感。

這樣，學生就可以根據兩首詩歌不同的節(jié)奏韻律來挑選配樂了。

四、“寫一寫”，化身詩人勸諫對方

筆者設計的任務是讓學生從曹操、陶淵明中任選一個角色，模仿角色的口吻來勸諫對方，在對方的朋友圈發(fā)文下寫一段話。例如“陶兄：我敬佩你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高潔，更羨慕你‘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清閑。你的大作無不表現(xiàn)出你對現(xiàn)實生活的不滿、對田園生活和隱居生活的向往。你是位隱士，如菊一般，遺世獨立，高潔雅致，氣韻超逸;但是這樣與世何益？何不如菊一般，不畏嚴寒迎風斗霜，與那污濁的社會一搏呢？企望陶兄你能勇敢地面對現(xiàn)實，成為濁世中的一枝獨秀的菊花。”

五、“說一說”，發(fā)表對人生選擇的看法

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是讓學生來談談對仕與隱兩種不同人生選擇的看法。學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要讓學生理解不同選擇的背后其實是有著相通之處的。筆者設計的問題是“詩人的選擇雖然不同，但選擇的背后是否有什么相通之處呢？”通過分析《短歌行》開頭的4行，《歸園田居》中的“一去三十年”“久在樊籠里”，讓學生明白兩位詩人的相通之處是都有著強烈的時間意識、生命意識、自我意識。曹操憂愁的是已經到了人生的暮年，卻還未能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理想;陶淵明卻意識到“不是外在的軒冕榮華、功名學問，而是內在的人格和不委屈以累己的生活，才是正確的人生道路”[5]。通過引入李先生的一段話，“那末個人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就突出出來了，如何有意義地自覺地充分把握住這短促而多苦難的人生，使之更為豐富滿足，便突出出來了。它實質上標志著一種人的覺醒”[6]，讓學生理解魏晉時期一個共同的主題即“人的覺醒”。兩位詩人的選擇不同，但卻都是對個人生命、價值的探尋。不僅如此，他們都用詩歌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思想情感，都用真誠的情感、動人的形象和優(yōu)美的節(jié)奏韻律，讓我們感受到了生命的詩意。

筆者設計了“畫一畫”“讀一讀”“寫一寫”“說一說”四個不同的學習活動，讓學生獲得了不同的學習體驗，較為充分地調動了學生學習的積極性、主動性，體現(xiàn)了新課標情境化、活動化的理念。

參考文獻：

[1]葉嘉瑩.葉嘉瑩說詩講稿[M].北京：中華書局，2018.

[2]金廣海.于平淡中求真味——《歸園田居（其一）》教學札記[J].語文教學之友，2021，8.

[3][4]葛兆光.漢字的魔方[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6.

[5][6]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

浙江省 金華市湯溪中學 徐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