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強勁
摘 要 文言文教學往往是中學語文教學的痛點所在,傳統(tǒng)的語文課堂常因?qū)ξ摹⒀?、意的剝離而削弱對文言文文本價值及意蘊的深度挖潛和整體把握。宣沫老師在《桃花源記》教學中,立足文本,通過營造時空感、倡導誦讀風、錘煉鑒賞力,實現(xiàn)了文言文教學中文言、文本、文學乃至文化的自然融合,也為診治這一痛點提供了教學范式。
關(guān)鍵詞 文言文;文本對話;文言學習;文意解讀
學習了宣沫老師執(zhí)教的觀摩課《桃花源記》,啟發(fā)頗深。尤其是他以此課的教學為例對中學文言文教學做出了一次范式探索。筆者將其概括為“溯源探本,言通文順”。“溯源探本”是教學方式,在保留文言文文本況味的前提下,切中時下文言文教學“言不通”“文難順”的弊端,達到“言通文順”的教學效果。既實現(xiàn)了文言合一,又勾連起現(xiàn)代文與文言文教學的課堂常態(tài),這既是教學技能,更是教學智慧。具體有以下幾個方面的認識。
一、營造時空之感,凸顯文本對話的深沉價值
在教授本課前,宣沫老師整理了作者陶淵明的年譜,將陶淵明的一生完整地呈現(xiàn)給學生。我們常說:知人論事。只有洞悉人物的生平經(jīng)歷和遭遇,我們才能準確而深刻地把握人物的精神和思想,才能理解人物行文行事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因此,宣沫老師在這份年譜中,重點突出了對陶淵明人格、處世態(tài)度產(chǎn)生較大影響的時間和事件:陶淵明在晉安帝義熙元年(公元405年)八月任彭澤縣令,十一月言“我豈為五斗米折腰向鄉(xiāng)里小兒!”,即解印綬,作《歸去來兮辭并序》;晉恭帝司馬德文元熙元年(公元419年),陶淵明居南山“園田居”作《桃花源記并詩》;宋武帝永初元年庚申(公元420年)陶淵明五十六歲,居南山“園田居”,時年六月,劉裕篡晉,稱宋,即皇帝位,廢晉恭帝為零陵王,改元永初,淵明更名為“潛”,作《五柳先生傳》等。這些補充資料,使一位距今1600余年的人物具備了栩栩如生的形象,從而“活起來”,讓學生在課前預習中獲得對作者的一生較為全面的整體認知,也拉近了學生與作者、與文本的距離,為深入學習文本,展開文本對話奠定了深廣的基礎(chǔ)。
文言文教學若不能通過這種時空之感讓學生帶著欣賞的態(tài)度、敬畏的精神去品讀,則難以激發(fā)學生學習的積極性,當然,也無益于學生感受文本背后折射出的作者深邃的精神光芒。當下的文言文教學正是在這個方面有所缺失,教得淺、教得散、教得單一而機械。可以說宣沫老師通過課前預習環(huán)節(jié)的精妙安排,使得本堂課的教學具備了難以企及的厚度。
二、倡導誦讀之風,承續(xù)文言學習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誦讀是我們文言文教學包括古詩教學常用的方法。但讀什么、何時讀、如何讀,則成為誦讀是否有效、能否與文本有機融合的關(guān)鍵。在“讀”的處理上,宣沫老師的做法又體現(xiàn)出了他對文本的深度理解。以第一段誦讀為例,他將學生分成三組,第一組誦讀,第二組關(guān)注字音與句內(nèi)停頓,第三組關(guān)注重音、語氣、語調(diào)、語速等。
關(guān)于誦讀,南宋朱熹的看法是,“要讀得字響亮,不可誤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牽強暗記,只要多誦數(shù)遍,自然上口,久遠不忘”。三個小組在誦讀上的分工也是別具匠心的。在誦讀中,字音、停頓的處理體現(xiàn)的是對基本句意、文意的把握,而重音、語氣、語調(diào)、語速等的處理則體現(xiàn)出學生對文本情感、主旨、思想的理解。三組同學各有分工,并且在讀后互相點評,在交流中闡釋自己的理解和誦讀的處理方式,比較不同方式的效果。同時,將誦讀與文本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例如,“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一句中的“中無雜樹”如何斷句。有同學認為應(yīng)是“中/無雜樹”,也有同學認為應(yīng)是“中無/雜樹”。爭執(zhí)不下時,宣老師提出,讓學生各自用這兩種斷句完整地誦讀“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幾句。通過誦讀,讓學生感知其類似駢文規(guī)整對仗的特點,從而明確“中無/雜樹”的斷句方式,體會其富有節(jié)奏、朗朗上口的語言特點。
涵泳工夫興味長。在課堂上,宣老師沒有泛泛而讀,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具體而微、指向明確的讀。比如“忘路之遠近”句中“忘”字的重讀處理,“復前行,欲窮其林”句中“復”“窮”的重讀處理等。因此,每一處讀都能很好地引導學生讀出節(jié)奏、讀出文氣、讀出文意,從而幫助學生加深對文言的理解。
三、錘煉鑒賞之功,形成文意解讀的獨特韻味
在充分誦讀的基礎(chǔ)上,宣沫老師帶領(lǐng)學生進入文本鑒賞的環(huán)節(jié)。這個環(huán)節(jié)可謂是另辟蹊徑,匠心獨運。作為一則敘述類文本,宣老師的教學呈現(xiàn)了一個有關(guān)敘述視角的解讀思路。例如,在解讀盛情款待漁人部分,宣老師提出“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shè)酒殺雞作食”,由前文的漁人視角轉(zhuǎn)換為源中人視角。宣老師提出這幾句連續(xù)無主語,后補充主語讀給學生聽,問學生有何不同。
學生答:連續(xù)無主語,說明“設(shè)酒殺雞作食”一連串的動作是連貫流暢的,是沒有停頓的,充分說明了源中人的熱情好客以及桃花源中淳樸的民風。
宣老師問:補充上主語后呢?
學生答:連續(xù)無主語,句式簡約,補充后破壞了原句的連貫性、緊湊感和流暢度。
更見宣老師文本鑒賞功底的是他設(shè)計的一個問題——桃花源中人究竟因何“不復出焉”?可否在“不( )復出焉”的括號中加上一字,表明原因。看似只是增添一字,但增添什么字,取決于學生對文本的深度思考,也能展現(xiàn)出學生的價值取向。經(jīng)過思維的激發(fā),學生相繼在括號里加上了諸如“敢”“愿”“屑”等字。不同的字加在句子里,完全可以折射出學生的思維路徑和對文本的理解程度。而這個過程就是一個語言表達以及文意鑒賞錘煉扎實的過程。
課堂最后,宣老師披文入情,拋出了兩個問題:一是桃花源到底有沒有?你愿意住嗎?如果有而不愿,如何改造它?二是為什么獨獨是“桃花”?而不是別的什么花。
第一個問題在虛實之間,聯(lián)系到宣老師在課前預習時整理的陶淵明年譜,并藉此引導學生探究陶淵明創(chuàng)作《桃花源記》初衷,讓學生在開放性、個性化的學習體驗中,通過對文本離奇構(gòu)思的把握,感受主題的真實,最終讓學生對陶淵明隱居行為形成一種超越傳統(tǒng)認知的新的解讀——非“消極避世”,乃“人格保全”。第二個問題則是對傳統(tǒng)文化中“桃樹”所具備意蘊的探析。這兩個問題的提出讓本課并非到此戛然而止,更引發(fā)出濡染著濃郁文化意味的文本再讀,從而使得這堂課達到更加具有思想滲透力和文化張力的教學效果,可謂余韻未了。
四、立足共生之道,探尋文言教學的別樣范式
文言文教學需緊緊依托文本,但又不能僅僅局限于文本,它應(yīng)是一個超越時空、自由靈動而又具備特定時代價值的文學樣本和文化形式。
宣老師在設(shè)計本課教學時,沒有局限在對字詞句的講解及對陶淵明關(guān)于理想社會、美好生活圖景的描繪的分析上,而是整體觀察,大膽舍棄,精心切入,小心求證,帶領(lǐng)學生沿著文辭找到文章的源頭,與學生共學共生。
在文意疏通時,他采用多樣化誦讀的教法,不僅在課堂上直接展示,而且給學生留足品味、咀嚼的文本資源,使學生在反復誦讀中把握文言字詞、疏通文意,并且初步體悟難以名狀的文本幽思。在文本分析時,通過切分表述,幫助學生形成整體感知,然后,重點抓住插敘、補敘部分,分析敘述視角的變化,言之有物,思之有根,從而使本課教學呈現(xiàn)出獨特的角度和難得的深度。
整節(jié)課下來,宣沫老師和學生一起從文字到文章,從文章到文化,教學環(huán)節(jié)設(shè)置層層深入,起承轉(zhuǎn)合巧妙,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種理想化的文言文教學范式,而這一切莫不得益于他自己對文本反復的深入閱讀,他讀出了自己的感受,讀出了自己的理解,讀出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也讀出了自己的未解,是一段真實的師生共生的學習經(jīng)歷。
《桃花源記》是中學教材中的文言文名篇,因了此文,桃花源在一千多年的時光沉淀中愈發(fā)蘊蓄出一種超越時代和現(xiàn)實的魅力,宣沫老師本課的教學在遵循文言文文本特征的基礎(chǔ)上,充分展現(xiàn)了文言文的語言魅力、文學魅力和文化魅力,給我們思考文言文教學如何與各類文學形式相連通,從而探尋中學文言文教學更加有效的方式提供了很好的范例和啟發(fā)。
[作者通聯(lián):上海市松江九峰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