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婷

(浙江傳媒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中國共產(chǎn)黨(以下簡稱“中共”)自誕生之日起就與世界緊密相連。在漫長的革命歲月中，中共立足于國內(nèi)艱苦卓絕的武裝斗爭，同時向國際社會努力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傳播了中共的國際形象，爭取到了國際輿論的理解與支持。國際形象傳播既是中共與生俱來的特質，也是革命斗爭的重要組成。

回顧中共對外傳播史，伴隨著國內(nèi)外政治局勢的變化，中共軍事、政治地位的改變，中共的對外傳播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發(fā)展過程，從無到有、由弱到強。中共不僅取得了對國民黨軍事上的勝利，而且在政治上不斷突破國民黨新聞封鎖，并逐步形成了一套具有中共特色的對外傳播經(jīng)驗，也取得了一些突出的成果。其中，斯諾的《紅星照耀中國》為世人周知。而第一次向世界宣傳紅軍和長征的文章，當屬1936年3月發(fā)表于中共在巴黎主辦的《全民月刊》上的《隨軍西行見聞錄》(1)1935年6月上旬，肩負向共產(chǎn)國際匯報長征與遵義會議情況任務的陳云離開長征隊伍，經(jīng)雅安、成都、重慶抵達上海。然而，由于上海形勢非常不利于開展黨的工作，更無法與共產(chǎn)國際取得聯(lián)系，在宋慶齡的幫助下，陳云于1935年9月上旬抵達莫斯科。10月15日，陳云在共產(chǎn)國際執(zhí)委會書記處會議上，做了關于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情況的報告。次年春，根據(jù)報告部分內(nèi)容整理成的《英勇的西征》發(fā)表在第三國際主辦的《共產(chǎn)國際》雜志(中文版)第1、2期合刊上。在圓滿完成中共中央交代的任務之時，為擴大此行的成果，3月陳云將《隨》文發(fā)表于中共在巴黎主辦的報紙《全民月刊》上，爾后在莫斯科出版了此書的單行本，此后《隨》文傳入國內(nèi)，先后以《從江西到四川行軍記：八路軍光榮的過去》《從東南到西北：紅軍長征時代的真實史料》《隨軍西征記》《長征兩面記》《紅軍長征隨軍見聞錄》等書名出版。(以下簡稱《隨》文)。盡管《隨》文的影響力遠不及《紅星照耀中國》，但《隨》文是中共第一次主動向世界介紹長征的文字，成功塑造了中共與紅軍的正面形象，在中共的對外傳播史上具有毋庸置疑的重大意義。不過，與其首發(fā)地位和重大歷史價值不相匹配的是，國內(nèi)外學術界對《隨》文的研究尚不夠充分，現(xiàn)有文章也多僅限于對作者陳云(2)賈建民在2002年8月7日的《黨史信息報》上發(fā)表《<隨軍西行見聞錄>——第一篇報道紅軍長征的文章》，指出：“紅一方面軍政治部作者們化名‘廉臣’”，“據(jù)推斷當時的作者是繆楚黃、楊定華等”。此文沒有給出具體的理由，有待進一步考證。以及《隨》文的謳歌，缺乏對其傳播史意義上的解讀與評價。因而，極有必要從對外傳播的角度揭示《隨》文塑造的中共國際形象、影響以及其在中共對外傳播史上的歷史地位和重要價值。

一 中共與紅軍形象亟待塑造：《隨》文發(fā)表的歷史背景

在國際輿論中，由于國際傳播的缺乏，中共以及紅軍的形象一直有些模糊。在人們心目中，存留了太多對中共以及紅軍的疑問，比如，中國共產(chǎn)黨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他們是不是純正的馬克思主義者？是什么支持著他們的革命事業(yè)？他們的領導人是誰？中國的蘇維埃是怎樣的？紅軍的兵力有多少？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革命運動的軍事和政治前景如何？有關這些問題的答案，由于政治形勢、軍事形勢的嚴峻，中共尚未有適當?shù)臅r機和條件進行對外傳播，加上國民黨政府主導著輿論的導向，所以，“哪怕是最簡單的事情，也是有爭議的”。有些人甚至懷疑紅軍和蘇維埃的存在，以至于在世界各國人民的認知中，紅色中國簡直就是一個謎[1]1-2。在長征進行了一個月后，1934年11月美國《紐約時報》竟然有一則關于中國紅軍的不實報道：他們沿著粵漢鐵路行進，在一個100英里長、12英里寬的地區(qū)“搶劫”[2]69。

而就共產(chǎn)國際而言，由于紅軍的發(fā)報機等通訊設備在長征途中渡江時被丟棄，也不能及時了解中共與紅軍長征的情況。在1935年陳云到達莫斯科之前，共產(chǎn)國際只能從報紙上獲得對長征的認識，這些認識要么具有浪漫色彩，要么充斥悲觀主義情緒，均與實際情況有相當大的差距。共產(chǎn)國際七大展覽會展出了一幅宣傳畫，畫中中國紅軍戰(zhàn)士身著破衣爛衫。陳云看到這幅畫后，說：只有敵人才把我們畫成這樣[3]194。

所以，針對以上種種情況，國共對峙時的中共不僅要粉碎國民黨軍隊的軍事圍剿，而且要扭轉、澄清中共的國際形象，以爭取國際輿論的同情、理解和支持。

《隨》文正是中共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第一次主動開展的有關長征以及國際形象的對外傳播。它以一位被俘虜?shù)膰顸h軍醫(yī)“廉臣”的口吻講述了隨紅一方面軍從紅色根據(jù)地出發(fā)西行至四川的經(jīng)歷。敘述者自稱軍醫(yī)，在1932年的黃陂戰(zhàn)役中被俘，因有一技之長被留在紅軍中服務，后隨軍西行至四川時被川軍沖散，經(jīng)蔣姓同窗幫助，歷經(jīng)千辛萬苦回到上海家中。

但是，就是這么一個普通的 “小百姓”[4]73，卻對紅軍創(chuàng)始人毛澤東、朱德，共產(chǎn)黨內(nèi)高層人士周恩來、張國燾、林祖涵以及紅軍高級將領彭德懷、劉伯承、林彪、徐向前等相當熟悉；對國民黨中央軍、湘軍、黔軍、桂軍、滇軍以及川軍軍官也無不知曉，長征途中舉凡山川、地理、人文無所不知，紅軍行進路線、宣傳策略了如指掌；對總結分析紅軍何以能夠在國共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不被擊敗，反而日益壯大，很是在理?？磥?，被俘虜?shù)膰顸h軍醫(yī)只是“廉臣”的表面身份，他還具有特殊的身份和立場。

1985年，在遵義會議五十周年之際，《紅旗》雜志1985年第1期全文刊發(fā)《隨》文，署名“陳云”，并附以編者按：“遵義會議被公認為中國革命史上的偉大轉折點。現(xiàn)特刊陳云同志一九三五年寫的《隨軍西行見聞錄》，作為紀念”，“當時為便于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流傳，作者署名廉臣，并在文內(nèi)假托為一名被紅軍俘虜?shù)膰顸h軍醫(yī)”。從1936年3月發(fā)表至此，“廉臣”的神秘面紗才被揭開。謎底的揭曉引發(fā)了一場震動，據(jù)長期在陳云身邊擔任警衛(wèi)的趙天元回憶：“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要是不看前面的編者按，還真以為是一位醫(yī)生寫的呢?！标愒谱约阂舱f：當時老太太(陳云的夫人于若木——引者注)看了都以為這真是個醫(yī)生寫的[5]130。

二 《隨》文塑造的中共與紅軍形象

正因為作者特殊的身份和立場，《隨》文的重要內(nèi)容主要圍繞著中共和紅軍的正面形象來展開，并重點展現(xiàn)了中共領導下的紅軍諸多方面的優(yōu)秀品質。

(一)信念堅定

根據(jù)《隨》文，中共區(qū)別于國民黨之處是擁有一支信念堅定的部隊。

首先是紅軍戰(zhàn)士對紅軍隊伍的執(zhí)著追隨。紅軍到達猴場時，有留于百姓家中的身負傷病的紅軍戰(zhàn)士長途跋涉歸隊。到達猴場第二天，只見一位長者攙扶著一位病人來到紅軍駐地，攀談中才知道病人是江西蓮花人，為蕭克部經(jīng)過此處時所留居民家中養(yǎng)傷的士兵，現(xiàn)在已經(jīng)痊愈，愿意跟隨朱毛紅軍上路。如若不是“赤軍兵士之深受共黨之訓練與對共黨信仰之深”，不會如此[4]22。

其次是紅軍戰(zhàn)士與惡劣的自然條件斗爭時的信心。在過川藏間的化林坪雪山時，盡管嚴寒和饑餓時時威脅著紅軍戰(zhàn)士的生命，然而每一位紅軍戰(zhàn)士都堅信，過了雪山就能夠與川北的徐向前部會合。四川是天府之國，進可攻，由川北出陜甘，可與日本開戰(zhàn)；退可守，在天府之國足以維持紅軍的基本給養(yǎng)。因此，每一位紅軍戰(zhàn)士對前途都充滿了信心，對暫時的困難都毫無怨言。

再次是紅軍士兵吃苦耐勞。在貴州時，有一位年僅十三歲、專門在兒童中活動的兒童局書記，在行軍時與大部隊失去了聯(lián)系。這位少年為了跟上大部隊，連夜趕路，走了兩天三夜，終于找到大部隊[4]2-3。

(二)品行高潔

《隨》文對領袖人物的品行高尚也進行了贊美。

“廉臣”初次見到紅軍的創(chuàng)始人朱毛，二者謙遜的品質給其留下深刻的印象。在國民黨的宣傳中，朱德和毛澤東是首要“赤匪”。因此，在平常人頭腦中，這些所謂的“匪徒”應該是青面獠牙的“暴民”。然而，在“廉臣”看來，紅軍首領卻是另外一種樣子。毛澤東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書生，態(tài)度謙和、善于言辭、手不釋卷，而朱德一看就是一位武夫，年紀大概五十上下，軍務繁忙，人也極為謙和[4]2-3。

紅軍領袖同情民間疾苦。當隊伍行經(jīng)一村子時，看到帶著一個小孩的老婦人倒于路旁。交談中得知老人終日以乞討為生，因氣溫驟降，且早上起來未進一粒米，因而倒臥路旁。正交談中，紅軍領袖毛澤東走過來，獲悉困苦情形，當即將身上僅有的一件毛衣脫下來送給老婦人，并命人取來被單和食物交給老婦人[4]19。

紅軍領袖同士兵同甘共苦。與國民黨軍官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情況完全不同，紅軍軍官上至總司令下至士兵，飲食、著裝一律平等。球場上軍官與士兵打成一片，不知誰是軍長、誰是師長[4]70。行軍時，紅軍領袖與戰(zhàn)士也沒有區(qū)別。當上遵義桐梓的高山時，因路滑，毛澤東滿身污泥[4]30。周恩來也在山頂泥溝中站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見到他雖神清氣爽，但已滿身污泥[4]64。徐特立甚至將馬匹讓給病傷員[4]13。

(三)紀律嚴明

《隨》文中的紅軍紀律嚴明，與國名黨部隊形成鮮明對比。行軍過宜章時，隊伍中有一紅軍士兵是當?shù)厝?，想回家看望老母，而部隊?guī)定只有15分鐘的休息時間，士兵因而向部隊請假2小時，回家一次，當日即歸隊[4]8。

紅軍每到一處，交易時所用的鈔票都是按日兌付，不占群眾便宜。如進湘南大鎮(zhèn)宜章時，紅軍所用蘇維埃銀行鈔票，均按日兌現(xiàn)。而國民黨政府發(fā)行的中央銀行鈔票，因為各省之間的矛盾，未能在各地設立分行。軍隊所到之處，雖規(guī)定鈔票可以通用，實際上并無兌換銀行，因而，漸漸失去信用[4]9-10。

渡金沙江時，數(shù)萬將士僅靠6艘破船渡江，井然有序?！傲肌痹H見紅軍渡河的情形：紅軍渡河時組織渡河司令部，專門負責渡河事宜；為宣傳紀律，沿途張貼渡河告示；到達渡口，各部隊根據(jù)到達時間的先后次序渡河，并根據(jù)船只可乘人數(shù)按指定船只登船。同時，為保證秩序，船上另設立一名司令員[4]47。

(四)工作得法

根據(jù)《隨》文，中共以及領導下的紅軍在處理問題與宣傳、發(fā)動群眾方面確實有國民黨所不具備的才干。

中共在長征途中充分地利用了國民黨與中央軍的矛盾，以弱勝強。紅軍長征得以過關斬將，西行北上，并非是因為實力就如此雄厚，而是國民黨自身矛盾重重，中央軍與地方軍閥各自打各自的算盤，紅軍在過湘江時便很好地利用了中央軍與桂軍的矛盾，與桂軍訂立互不侵犯條約，紅軍得以平安渡過湘江?！俺嘬娨怀龃怂牡婪怄i線，如虎出押(應為柙——引者注)，可以東奔西突矣。微聞興安桂軍之撤退，系與赤軍訂立互不侵犯條約，而南京政府蔣委員長幾年來碉堡政策與剿共軍事，全部付之東流矣。”[4]6-7

中共轉移至大西南少數(shù)民族聚居的地區(qū)，必須穩(wěn)妥地處理好民族關系。在這一方面，紅軍將領們確實下了功夫。過四川時，夷家聚居地為紅軍必經(jīng)之地。四川之夷家為少數(shù)民族部落，夷家土司與國民政府、夷家各部落以及夷家中黑、白夷關系歷來非常緊張，加上夷家性情多猜疑，所以中共非常謹慎地處理民族關系。紅軍不僅在少數(shù)民族中宣傳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策，而且紅軍領袖與夷民領袖歃血為盟，結為友好。紅軍經(jīng)過此處時，夷民則牽牛送羊歡迎赤軍，更有部落夷民自愿編為“紅軍游擊支隊”，給紅軍帶路并招撫附近十余部落。紅軍則以皮衣、舊槍、鹽布回贈夷民[4]55。

中共每到一處，很好地動員了當?shù)厝嗣裰С旨t軍。紅軍進遵義城后，開始補充新兵。紅軍在宣傳大會上成立了“革命委員會”，當場就有幾十個學生、工人、商民當選委員，自發(fā)組織清查貪官污吏，沒收財產(chǎn)，當場鳴鑼散發(fā)。貧民聚集在縣公署天井中等待發(fā)放土豪衣服者甚眾。紅軍一邊宣傳，一方招募新兵，很快就有四五千人加入紅軍。這些人多為川黔滇地區(qū)的貧民或退伍者，對地方情形極為熟悉[4]26-27。紅軍渡金沙江時，組織了經(jīng)驗豐富的27位當?shù)卮?。紅軍渡河司令部給予工人優(yōu)厚的工資，工人每天的工資為現(xiàn)洋五元，提供給工人的伙食也很豐盛。渡河以后，中共即銷毀船只。因念及船夫生活暫時困頓，故每人除工資外，紅軍另給工人三十元，因此船夫中有很多隨軍入川[4]48。

通過國民黨軍醫(yī)之口傳達出來的有關中共的信息是非常豐富的。通篇向世界展示了國共對峙的格局下，紅軍信念堅定、領袖品行高潔、軍隊紀律嚴明的品質以及紅軍高效的工作策略與方法，正因為具備這些國民黨軍隊所不具備的特質，所以紅軍在國民黨百萬大軍追剿中“不被擊敗，而反日益壯大”[4]68。借國民黨軍醫(yī)之口敘述，避免了中共自吹自擂、直抒胸臆的嫌疑。

《隨》文行文老道，文字精煉，談古論今，虛實結合，堪稱中共傳播史上的“紅色經(jīng)典”。由國外傳入國內(nèi)后，更是數(shù)次再版，深受進步讀者青睞。

三 《隨》文塑造的中共國際形象的傳播價值和啟示

《隨》文的發(fā)表看似無心插柳，實際上是中共高層意志的體現(xiàn)——對外宣傳長征，同時建構中共與紅軍的良好國際形象。因此，理應從中共對外傳播的角度，來探討《隨》文的歷史意義和現(xiàn)實價值，給予它在中共對外傳播史上應有的地位和評價。

(一)開拓性價值

從中共對外傳播史來看，《隨》文是第一篇在國際舞臺上向世界介紹紅軍和長征的文字，對中共的對外宣傳也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意義。在此之前，受到條件的限制以及思想的局限，中共還未能在國際舞臺上展示自己，建構并傳播自身形象。因而，從這個角度，《隨》文是具有開拓意義的?！峨S》文的開拓性，至少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有效地配合軍事斗爭

國民黨稱呼中共以及紅軍為“赤匪”“毛匪”，在國內(nèi)輿論中極力丑化中共形象。中共之所以在國外宣傳就是為了突破國民黨的新聞封鎖、粉粹國民黨的政治謠言，擁有更為自由、寬闊的傳播空間?！峨S》文的發(fā)表在紅軍國際形象傳播史上還是第一次。文章發(fā)表后，紅軍仍在長征途中，還未最后擺脫軍事上的困境，有力配合了軍事上的攻勢。在國際社會，《隨》文通過大量篇幅傳達的是紅軍在長征中艱苦卓絕斗爭的英勇事跡。例如，紅軍突破了敵人四道封鎖線、越過人跡罕見的老山界、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搶渡大渡河?！峨S》文還傳達了中共、共青團員起著吃苦在前、沖鋒在前的模范帶頭作用、中共領袖愛民如子的親民形象、紅軍將領與群眾打成一片的動人事跡。而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國民黨統(tǒng)治下民不聊生的境況，人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悲慘境遇，貧富懸殊的社會現(xiàn)實，中央與地方軍各有打算、一盤散沙的政治現(xiàn)狀。二者對比，國共政治勝負已分。猛烈的輿論宣傳攻勢有效地配合了軍事打擊。

2.彌補了組織傳播的不足

中央紅軍自1934年10月從中央蘇區(qū)突圍西征到1935年6月陳云離隊的8個月時間里，中央紅軍經(jīng)過了江西、湖南、廣東、廣西、貴州、四川、云南、西康等8個省份，最后轉入川北與紅四方面軍會合。艱苦卓絕的這段一萬二千里長征，由于通訊的中斷，無法被共產(chǎn)國際知曉。陳云在共產(chǎn)國際的有關會議上第一次將中共以及紅軍的情況作了傳達，糾正了對中共以及紅軍種種不實報道。但是，這種組織傳播的受眾畢竟有限，當時聽到的人很少，講話記錄也很快被封存。稍后，雖有《英勇的西征》的發(fā)表，然而，陳云報告的全部內(nèi)容并未傳播開來。為了進一步擴大宣傳的效果，《隨》文發(fā)表于巴黎。這是組織與新聞傳播相互結合的產(chǎn)物，增進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中國共產(chǎn)黨和中國工農(nóng)紅軍的了解,對于共產(chǎn)國際清晰地了解中國革命的進程、及時地幫助中國的革命,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3.由外而內(nèi)形成輿論疊加

《隨》文在巴黎發(fā)表后，很快傳入國內(nèi)，出現(xiàn)了諸多的版本。如1937年民生出版社11月發(fā)行本(題為《從江西到四川行軍記：八路軍光榮的過去》)、1938年1月明月出版社發(fā)行本(題為《從東南到西北：紅軍長征時代的真實史料》)、1938年3月生活書店和新知書店發(fā)行本(題為《隨軍西征記》)、1939年1月大文出版社發(fā)行本(題為《長征兩面寫》)、1949年6月上海群眾圖書公司發(fā)行本(題為《紅軍長征隨軍見聞錄》)等等?！峨S軍西行見聞錄》有如此眾多的版本流行，證明其在國內(nèi)讀者中產(chǎn)生了非常廣泛的影響。

(二)寶貴的啟示

1.重視輿論宣傳

輿論宣傳與武裝斗爭有如鳥之雙翼、車之雙輪。在革命年代，爭取武裝斗爭的勝利是中共生存之本，輿論宣傳在鞏固戰(zhàn)果、爭取外援方面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輿論宣傳能夠營造出有利的國際國內(nèi)環(huán)境，從而推動武裝斗爭的順利開展。因此，當1935年中央紅軍行進到大西南，中共面臨的軍事和政治形勢稍加緩和，立即派遣陳云向共產(chǎn)國際匯報長征與遵義會議情況，從而有了《隨》文的發(fā)表，為國際社會了解紅軍、支持紅軍打開了一扇窗戶。

應該說，《隨》文的問世體現(xiàn)了中共對于輿論宣傳的高度重視，也是中共開展輿論宣傳的典范，開創(chuàng)了中共對外宣傳的新局面。

2.尊重傳播規(guī)律

在重視對外宣傳的同時，也應該尊重傳播規(guī)律，包括分析特定的傳播對象、設定合理的傳播目標、精心設計傳播內(nèi)容、選擇恰當?shù)膫鞑r機、甄選有利的傳播渠道，以獲得更大的傳播效果等。

革命年代，中共以及紅軍面臨的嚴峻國內(nèi)形勢決定了中共選擇在國外創(chuàng)辦的刊物——《全民月刊》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隨》文，避免了國民黨的圍追堵截。中共在傳播過程中注重傳播技巧，避免自說自話，避免空洞說理，借一位被俘的國民黨軍醫(yī)之口講述了一個形象生動的“中共故事”。這是處于年輕階段的中共從實際條件出發(fā)設計的一個較為合乎實際的對外的傳播方案，有效地實現(xiàn)了向國際社會展示中共和紅軍正面形象的目標。

當然，因為是具有開創(chuàng)性地第一次向國際社會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說，《隨》文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定的問題與不足。但是，《隨》文體現(xiàn)出來的中共在輿論宣傳方面尊重傳播規(guī)律的意識，至今仍然具有啟示意義和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