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翎的《流年物語》自2016年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以來,便獲得較多的關注。小說共十個章節(jié),主要圍繞三代人的故事展開,借助十種“ 物”的視角洞察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展現(xiàn)了貧窮與饑餓交織下的人性和欲望、堅持和妥協(xié)。
小說最突出的特點表現(xiàn)為敘事策略的革新,相比于張翎在2016年之前出版的作品,《流年物語》則在敘事上融入了編年體與紀傳體的并行、限知視角與全知視角的交替、復調的多聲部的技法,力圖通過這三重敘事策略,在小說文本外部架構起“一雙具有三百六十度視角的眼睛”。小說將河流、瓶子、麻雀等十個“ 物”的物語命名為章節(jié)標題,試圖對它們作傳,并對每個章節(jié)進行時段劃分,在1953年~2009年這一橫跨半個世紀的時間維度中串聯(lián)起綿延的家族歷史與復雜的人物關系,使文本兼?zhèn)渚幠牦w和紀傳體的特點。但章節(jié)倒敘、插敘手法的運用,又打破了傳統(tǒng)編年體的時間脈絡,在起伏跳宕的敘事節(jié)奏中呈現(xiàn)出歷史與現(xiàn)代并峙的時空張力。
在視角的選擇上,作者在每一個章節(jié)都選取了“一件與主人公密切相關的物件”,并由它來承擔一個“ 全知者”的敘述者身份。這種視角看似是全知的,卻在具體的敘事中又被賦予了第一人稱限知視角的功能。在所有章節(jié)中,作者皆以“物”的限知視角開篇,通過第一人稱“ 我”的口吻率先揭示“ 物”的身份與人物的密切關系,繼而由全知視角轉為限知視角深入人物生活的細枝末節(jié)。在此過程中,兩種視角交錯敘事,作者也刻意用兩種字體行文,以區(qū)分“物我”視角與全知視角的自由切換,這為故事灌注了復調手法的多聲部力量。
“ 物我”視角主要由麻雀、老鼠、流浪貓等弱小動物和錢包、手表、戒指等這類人物的物品構成,其作為限知視角的言說方式與其全知視角的客觀冷靜不同。限知視角“ 我”不僅表達出強烈的自我主觀意識,而且在字里行間流露出天真、活潑、幽默的語氣。這使得整個故事沉浸在復調的氛圍中,既在十個“物”的多聲部中書寫重組,又在限知視角與全知視角的交替中完成了敘事風格的變奏。
此外,《流年物語》還在宏闊的家族敘事中洞察個體欲望對傳統(tǒng)倫理秩序展開的挑戰(zhàn),借助“ 物語”揭露人性,以眼見為“ 虛”的筆調建構人性隱匿的“ 真實”。小說立足婚姻、愛情角度,集中描寫了全崇武與朱靜芬、全力與劉年、劉思源與貍貓這三代人的成長歷程和情感選擇,展現(xiàn)了人物在自我情欲放逐中對道德倫理的背叛。
統(tǒng)而言之,張翎的《流年物語》形式與內容并重,冷靜與幽默同行,無論是在敘事策略的精心架構上,還是在個體欲望挑戰(zhàn)傳統(tǒng)倫理的書寫上,都充斥著強烈的語言文體和思想意涵的試驗性,對中國小說的創(chuàng)作具有現(xiàn)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