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鈺成 王嬌玉
【摘 要】盧前所著《明清戲曲史》對明清曲家進行了總體概括,探究了樂曲結(jié)構(gòu)、用法的正誤,并對花部戲曲給予了足夠關(guān)注,對前人成果進行了較好的繼承與發(fā)展。同時,《明清戲曲史》亦稍有不足,筆者將對此進行淺析。
【關(guān)鍵詞】《明清戲曲史》;繼承性;不足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biāo)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13-0217-02
盧前(1905-1951),原名正紳,字冀野,江蘇南京人,自號飲虹,別署飲虹簇主人、冀翁等;戲劇家、詩人、學(xué)者、社會活動家;師承吳梅、李審言等。盧前一生致力于戲劇戲曲史的研究與詩詞曲的創(chuàng)作,筆耕不輟,成果豐富,主要著有戲劇戲曲史論著《明清戲曲史》《中國戲曲概論》《論曲絕句》《飲虹曲話》等;劇作《飲虹五種》《仇宛娘》《無為州》等;傳奇《楚鳳烈》《孔雀女》等;譯作《沙恭達羅》等。其中,《明清戲曲史》為其較為重要的曲學(xué)著作。
《明清戲曲史》共分為明清劇作家之時地、傳奇之結(jié)構(gòu)、雜劇之余緒、沈璟與湯顯祖、短劇之流行、南洪北孔與花部之紛起七章。在作品中,盧前劃分與分析了明清不同時期的劇曲作家群及作品;闡述了傳奇、雜劇、短劇和花部的結(jié)構(gòu)形式、后世影響與考訂評點;對歷來飽受爭議的沈璟與湯顯祖、洪昇與孔尚任等劇作家及其作品進行了評介。
一、繼承性
《明清戲曲史》中的部分觀點承襲于民國曲學(xué)大家王國維與其師吳梅,并在批判繼承的同時有所發(fā)展。
(一)對《宋元戲曲史》的批判繼承
《宋元戲曲史》,一名《宋元戲曲考》,是中國第一部系統(tǒng)研究戲曲發(fā)展史的專著,主“究其淵源,明其變化之跡”[1],梳理了自上古至元明的戲曲形態(tài),辨析了詩歌、宋雜(院本)、偶戲等對戲曲的影響,治學(xué)謹嚴,材料豐富,影響深遠?!端卧獞蚯贰分胁⒉簧婕懊髑鍛蚯瑸榧韧吡粝铝丝臻g,其中,盧前《明清戲曲史》便是有意接續(xù)王國維《宋元戲曲史》而作的。
在自序部分中,盧前寫道:“海寧王國維《宋元戲曲史》,行世且二十年,余髫年讀其書而慕之。欲踵斯作,拾其遺闕。”[2]盧前認為,就唐朝而言,詩歌創(chuàng)作最為鼎盛;就宋朝而言,詞作最為精妙;而元朝雖然有南戲,但傳奇體仍然不夠完備,只有到了明朝時期才有南詞北曲相得益彰,“雜劇傳奇并臻絕妙”;清朝時期戲曲雖然稍有衰微的跡象,但譜律嚴謹,遠遠超過前期,因此“亦不可或忽視也”。
然而,盧前亦有與王國維觀點不同之處。他認為,戲曲雖為元始創(chuàng),但一直在發(fā)展,明清劇曲必然有超越之處,并在《中國戲劇概論》中以“明代傳奇如此的盛況,與元雜劇將永遠同其光榮;使治戲曲沿革者,也同此致其歆羨”[3]以辯駁王國維元后無曲的觀點。
(二)對其師吳梅的批判繼承
作為吳梅的關(guān)門弟子,盧前受其影響較大,這一點在《明清戲曲史》中有所體現(xiàn)。盧前對于部分劇曲作家及作品的評價與其師吳梅較為相似,甚至大同小異。
例如,對于清洪昇所著、徐麟所批的《長生殿》,師徒二人的觀點相一致。徐麟為洪昇所作《長生殿》進行審查,辨正查誤,審音協(xié)律,標(biāo)注用法,提示度曲;對字、調(diào)、板誤進行糾正,對音韻、字句的協(xié)律以及曲牌、宮調(diào)進行闡述;指出輕重緩急,細唱務(wù)頭之區(qū)分等。在《長生殿·例言》中,洪昇就有言:“予自惟文采不逮臨川,而恪守韻調(diào),罔敢稍有逾越。蓋姑蘇徐靈昭氏,為今之周郎,嘗論撰《九宮新譜》,予與之審音協(xié)律,無一字不慎。”[4]吳梅對此極為認同,在《瞿安讀曲記·長生殿》中,對其審音協(xié)律之精嚴推崇備至:“音律,更無遺憾,平仄務(wù)頭,無一不合律,集曲犯調(diào),無一不合格?!盵5]在吳梅看來,《長生殿》的曲律排場穩(wěn)妥合理,成就超過同時期的孔尚任,甚至超過本就尊崇協(xié)律的沈璟。同樣,在第六章“南洪北孔”中,盧前盛贊洪昇《長生殿》一作,認為其“審音協(xié)律等事,又經(jīng)姑蘇徐靈昭為之指點,故能恪守韻調(diào)。無一句一字之逾越,為近代曲家第一。”[6]其承師之言由此可見一斑。
此外,對于與洪昇不分伯仲的孔尚任所著《桃花扇》,師徒二人觀點亦有所相似。在《明清戲曲史》中,盧前有言:“故此劇話多征實,即小小科諢,亦有所本……以傳奇為信史,洵奇觀也?!盵7]此觀點在吳梅的《顧曲麈談》亦可考:“《桃花扇》所用事實,俱見明季人野史,卷首有考據(jù)數(shù)十條,東塘已自計明晰矣……即如阮大鋮之路斃仙霞嶺,藍田權(quán)之寄居媚香樓,亦見《冥報錄》《南都雜事記》。蓋幾幾乎無語不征實矣。”[8]由此可見,師徒二人均對《桃花扇》的征實作風(fēng)進行了考證與褒揚,這是盧前對吳梅思想繼承性的又一體現(xiàn)。
對于其師,盧前也并非一味繼承,這一點在對花雅二部的研究中可以體現(xiàn)。吳梅更傾向于正統(tǒng)的昆曲,其曾有言:“余嘗謂乾隆以上,有戲有曲;嘉道之際,有曲無戲;咸同以后,實無戲無曲矣。此中消息,可于韻珊諸作味之也?!盵9]而盧前則在此基礎(chǔ)上額外將視角放在花部之上,指出了“花部”興起而“雅部”衰微的原因,即“昆腔音節(jié)較繁,習(xí)之不易;而文詞艱深,不通于臧獲。”“花部既得勢,一時優(yōu)伶遂傾向于此途,積久而習(xí)昆腔者益少?!迸c“花部者,戲中之曲。曲中戲者,以曲為主。戲中曲者,以戲為主。以曲為主者,其文詞合于士大夫之口,以戲為主者,本無與于文學(xué)之事。唯在能刻畫描摹,技盡于場上。然其感動婦孺,不與案頭文章相侔也”[10]三點原因。
二、不足
《明清戲曲史》在展現(xiàn)作者斐然中外的曲學(xué)理論成就的同時,亦有不足。
首先,據(jù)盧前在《中國戲劇概論》序中所述,《明清戲曲史》的前身是他在高校教授戲曲史時所寫的講義,然而遷徙頻仍,講義丟失,于是倉促中寫成了《明清戲曲史》。其次,當(dāng)時的中國戲曲研究事業(yè)還處在初創(chuàng)的階段,文獻資料的數(shù)量質(zhì)量都極為有限,這些原因都使得《明清戲曲史》中不免出現(xiàn)紕漏,相較后來者也顯得過于簡要草率。
這一點在書中有證可依,如書中列出了清代李漁評定清初刊本《傳奇八種》,盧前指出“其中五種《曲海目》內(nèi)題為李漁所作。然原本題作閱定。究系自作與否,不敢斷言?!盵11]此八種即《萬全記》《十錯記》《補天記》《雙瑞記》《檢甲記》《四元記》《雙鐘記》《魚籃記》。關(guān)于《傳奇八種》的作者,一向眾說紛壇,從康熙雍正時代開始,各家曲目錄著皆不相同,其中有“李漁作”“范希哲作”“四愿居士作”“龔司寇門客作”以及“無名氏作”幾種主要說法[12],因此盧前“究系自作與否,不敢斷言”,可見其嚴謹態(tài)度。但在其列出八種曲目之詳目時,卻出現(xiàn)紕漏,雖然《傳奇八種》的作者及曲目混亂,亦有將《十錯記》錄為《十醋記》,但并無版本記載《檢甲記》。而《檢甲記》應(yīng)為《偷甲記》,又名《雁翎甲》。
此外,盧前作為吳梅最為器重的弟子,曲學(xué)造詣深厚,因此在研究過程中更加著重研究戲曲作品“曲”的音韻辭藻,對于戲曲的“戲”則涉足過少。中國戲曲史是通過音樂伴奏以及角色扮演將文學(xué)作品進行再演繹的一種舞臺藝術(shù),戲與曲不可分割。盧前對此有一定的意識,在對李漁的戲曲理論以及作品進行評論時指出“笠翁之曲文,雖非極諧,然排場科白,畢竟不同,不可以案頭之書少之也?!盵13]但關(guān)于戲曲的表演、舞臺的布置等方面并沒有更深入的研究,成為《明清戲曲史》的遺憾,同時也成為盧前戲曲研究的一大空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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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解玉峰,蔡永明.20 世紀(jì)前期的曲學(xué)名家盧前[J].藝術(shù)百家,2003(3).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級大學(xué)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xùn)練計劃項目“民國江蘇戲曲家昆曲活動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1810320039Z。
指導(dǎo)老師:呂靖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