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凱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3)
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我國不斷加大了對法治政府建設的重視程度。從國務院在2004年3 月22 日印發(fā)的《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實施綱要》確立的法治政府建設目標,到2013 年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也著力強調:“建立科學的法治建設指標體系和考核標準?!?以及2015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法治政府建設實施綱要(2015-2020 年)》提出了總體要求、主要任務和具體措施、組織保障和落實機制。以上述重要文件為基礎,我國法治政府建設有了比較完善的理論框架與實踐路徑。
“從價值角度看,法治政府追求的是公平、正義、自由、人權等價值目標,并最終要實現(xiàn)一種良性的社會秩序?!盵1]近幾年來,隨著法治政府建設的全面推進和不斷深化,警察法治也逐漸成為法治政府建設的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當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尚未完整建構,從根本上講,主要是由于我國警察法治體系的缺失。由于政治需要、經濟發(fā)展、社會需求、地理區(qū)位、人口素質、歷史傳統(tǒng)、文化心理等因素的巨大差異,各國對警察法治有著不同的認知與理解,比如對規(guī)范概念的認知和理解差異化比較明顯等。故此,我國警察法治評估也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態(tài)勢。“從邏輯角度看,任何人對于法治指數(shù)具體設計的前提都無一例外地是對法治內涵的確切把握,但是任何試圖對法治定義的努力又都容易陷于一種沒有窮盡的爭論中。”[2]在警察法治建設領域,國際上一個重要的發(fā)展趨勢即警察法治評估不僅僅局限于公平、正義、民主和自由等傳統(tǒng)因素,而是越來越多地強調警察法治同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發(fā)展之間的內在機理關系。而我國也有相當一部分公民認為警察法治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有著積極促進與正面支持的作用。有鑒于此,我國愈來愈多的學者也開始密切關注警察法治建設,進而逐漸成為警察法治建設的堅定支持者、忠實維護者和有力推動者。[3]
規(guī)范概念是建成一棟又一棟法學高樓大廈的最基礎的不可或缺要素。目前,我國任何法學理論的建構均離不開作為理論支撐和邏輯通路的規(guī)范概念。于是,這就在客觀上需要對警察法治概念的內涵與外延進行系統(tǒng)認知與理性檢視,進而找尋到各種具有可評估性、科學性、合理性和可行性的變量。然而,迄今為止,我國已經存有法治政府評估的指標體系,卻缺失警察法治評估的指標體系。在此,為了全面有力建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我們不妨可以從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中獲得一定有益鏡鑒和理性思考。而當下,我國學界對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的研究也呈現(xiàn)出越來越多元化的趨勢。但由于各位專家學者對規(guī)范概念的不同理解與差別認知,便相繼孕育出了關于法治政府評估的各自觀點。其中,以劉藝教授的《論我國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的建構》(載《現(xiàn)代法學》2016 年第4 期)一文為參考,本文重點關注的是該文主要探討分析的 “薄”(thin)的法治概念與 “厚”(thick)的法治概念。
在某種程度上講,“薄” 的法治概念與“厚” 的法治概念是一對法學概念范疇。在我國目前的法治語境下,可以將 “薄” 的法治概念視為狹義的法治概念。易言之,其就是指法治本身并不包含 “公平”“正義”“民主”“自由” 等傳統(tǒng)要素,但是卻可以為廣大公民提供解決糾紛、處理矛盾的法律實體框架與程序路徑。而跟 “薄” 的法治概念相對應的則是 “厚” 的法治概念。在一定意義上,可以將 “厚” 的法治概念視為廣義的法治概念?!昂瘛?的法治概念的內涵和外延都極其豐富,同時闡釋空間也十分充裕。其至少包括眾多基于法治的個人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而之所以在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的建構中采用 “薄” 的以及 “厚” 的法治概念,是因為評估會根據(jù)法治概念的內涵進行一定的變量分解(variable decomposition)。[4]跟“薄”的法治概念相較而言,“厚” 的法治概念在法治評估指標體系中的可操作性更低、更小。因為 “厚” 的法治概念需要綜合考量、動態(tài)囊括的因素非常寬泛且充滿著不確定性,它不僅全部包括 “薄” 的法治概念的所有變量,還額外增加“公平”“正義”“民主”“自由” 等具體變量。而不同的組織機構和不同的人對 “公平”“正義”“民主”“自由” 等變量本身就有著不同的見解甚至難以達成一致意見。倘若機械式地將 “厚” 的法治概念運用于法治評估指標體系的建構當中,則極其容易導致評估難以進展甚至可能會趨于癱瘓和崩潰。[5]故此,“薄” 的法治概念因為變量本身少且沒有過多爭議,進而具有現(xiàn)實層面的可行性與可操作性。而一些也學者認為,“薄” 的法治概念似乎更適合作為我國法治政府評估指標體系建構的理論要素。
“依法治國是現(xiàn)代政府建設的重要價值目標,也是國際上衡量一個國家(地區(qū))民主、文明及治理現(xiàn)代化的重要標準?!盵6]縱觀古今中外,有很多專家學者傾盡心血以致力于不斷探求法治的來源依據(jù),也陸續(xù)創(chuàng)立并動態(tài)完善了迥然有別的法治理論[7]。但是,專家學者們創(chuàng)立、架構和描摹的法治理論更多的是從規(guī)范概念出發(fā),鮮有對警察法治進行指標體系等變量的系統(tǒng)研究。現(xiàn)在,諸多法治化水平較高的國家由于具有某種法律基因的高度相似性,而被一些專家學者人為劃分成某類典型的 “法治比較良好的國家集合體”。其中即有為我國學界耳熟能詳?shù)囊苑▏?、德國為代表的大陸法系國家,以英國、美國為代表的英美法系國家。但令人遺憾的是,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一套被世界普遍公認的法治理論得以問世。由于各國的國情、社情和民情迥然不同,于是,一方面,法治理論的建構存在著新的描繪空間、發(fā)展維度及理性發(fā)掘,另一方面,法治理論的科學界定和規(guī)范界定亦存在著一定的現(xiàn)實瓶頸和難度系數(shù)。[8]
“法治作為世界上普遍認同的理念和價值,出于國際經濟投資和人道援助的績效考量的目標,國際社會存在對一國法治發(fā)展水平和推進狀況進行評價的需要?!盵9]實際上,早在2007 年,荷蘭海牙學術研究機構就已經公布了一份《法治庫存報告》(Rule of Law Inventory Report)。對我國當下而言,《法治庫存報告》依然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鏡鑒價值。深而論之,《法治庫存報告》并沒有極力描摹各個國家的法治理論概貌,轉而別出心裁地采用了 “厚” 的法治概念和 “薄” 的法治概念來描繪與闡釋法治理論。[4]14-23該報告中所提及的 “薄” 的法治概念重點向我們傳遞的有用訊息主要是指標體系中變量的系統(tǒng)構成。其中,從我國實際情況出發(fā)并依據(jù)該報告的內容,“薄” 的法治概念主要同時具有以下四個維度的內容:其一,機構的維度即應當具有一整套帶有完整性、獨立性、公正性、高效性的國家立法、行政、司法機構;其二,人的維度即國家立法者、執(zhí)法者、司法者等國家公職人員具備較高的法律素養(yǎng),同時,廣大公民能夠自覺遵守法律、主動維護法律權威;其三,內容的維度即應當包含對公民實質性權利提供不間斷、全方位的保障,例如人身權、財產權、人格權、隱私權等實質性權利;其四,形式的維度即應當具備某種合理形式進而在一定程度上為外界所感知。[10]所以,我國警察法治評估需要實現(xiàn)從規(guī)范概念到指標體系的轉變,而運用具體變量來評估警察法治已成為一種比較主流的國際趨勢。[11]
“信仰就如同愛情一樣,你無法強求獲得,它必須基于人們的自覺趨從,身心的依賴?!盵12]在我國,警察法治評估需要廣大公民的信仰、支持與推動,只有如是才能夠奠定堅實的社會基礎。而建構警察法治評估包括但不僅僅局限于警政與警務工作中以科學、民主為前提和目標的依法辦事的觀念、原則、規(guī)則及其實踐過程。[13]另外,從應然角度來講,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應當兼有實質正當內核和形式合理外觀。[14]警察法治評估應當是理性之真、正義之善、形式之美的有機結合,亦即為真、善、美的完美和諧統(tǒng)一。[15]以此為基石和鋪墊,我國警察法治評估具有豐富的法學意蘊。具體而言,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法學意蘊主要集中體現(xiàn)在如下兩個方面:
作為行使具有直接強制性且十分寬泛的公權力的工作人員,警察在任何國家均是代表國家管理社會各項事務和提供服務的一股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僅就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而言,直接或者間接需要警察不同程度落實、參與和介入的法律就有《刑法》《刑事訴訟法》《人民警察法》《反恐怖主義法》《國家安全法》《反間諜法》《行政處罰法》《行政強制法》《行政復議法》《國家賠償法》《治安管理處罰法》《道路交通安全法》《網(wǎng)絡安全法》《禁毒法》《出入境管理法》《突發(fā)事件應對法》《槍支管理法》《消防法》《監(jiān)獄法》《居民身份證法》等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根據(jù)我國《人民警察法》第四條:“人民警察必須以憲法和法律為活動準則,忠于職守,清正廉潔,紀律嚴明,服從命令,嚴格執(zhí)法。” 在此意義上,依法辦事是警察法治的最低要求和基本準則。因為 “離開了依法辦事,再好的立法意圖也不可能轉化為社會的現(xiàn)實。有法不依比無法可依更可怕?!盵16]警察法治作為法治政府密不可分的組成要素,警察法治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政府的法治化水平。而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旨在以警察機關及其警察模范遵守法律,自覺維護法律權威,堅持有權必有責,用權受監(jiān)督,侵權須賠償,違法受追究的原則,充分帶動社會各界發(fā)自內心地維護法律權威和捍衛(wèi)法律尊嚴?;诖耍覈旆ㄖ卧u估一方面可以有效維護法律的權威和尊嚴,另一方面則應當落實依法辦事和推進依法行政。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最終則應當有助于夯實全面依法治國建設的基礎。[17]
鑒于 “警察權和公民權在一定條件下成反比例關系,即警察權的擴大意味著公民權的縮小,而警察權的濫用往往會使公民權化為烏有。”[18]故而,有必要依法控制警察權和依法保障警察權的運行,不斷確保警察權的行使不會、不能脫離法治中國建設的既定軌道是國家、社會和公民所做出的不懈法治努力。而依法控制警察權和執(zhí)法保障警察權的運行是警察法治評估的題中之義和理性要求。警察法治評估是“融匯多重意義的綜合觀念,是人權、理性、文明與合法性的完美結合?!盵19]在我國當下,警察法治評估是一項綜合、長期、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并且始終繞不開人權保障。警察法治評估至少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的不間斷投入和全方位供給。根據(jù)我國《人民警察法》之規(guī)定,保護公民的人身安全、人身自由和合法財產是我國警察的主要任務之一。故而,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應當有利于保障人權。申言之,一方面,有利于自覺能動地落實我國《憲法》第二十三條第三款 “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 之規(guī)定,進而既能夠維護憲法的最高權威和最高尊嚴,又可以充分、及時、有效地保障人權。[20]另一方面,則有利于督促我國各類警察機關及其警察依法執(zhí)法、科學執(zhí)法、規(guī)范執(zhí)法,杜絕多頭執(zhí)法、選擇執(zhí)法、暴力執(zhí)法和不作為執(zhí)法、慢作為執(zhí)法。另外,也有利于積極落實和認真踐行黨的十九大所要求的經典論斷——“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相互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日益完善,全社會法治觀念明顯增強”,進而能夠促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全面建設。
在我國,由于法治的評估可以從多個維度和向度出發(fā),要想建構警察法治評估必須同時涵蓋法治概念和具體變量。通過類似于函數(shù)關系的結構將法治概念和具體變量有機結合起來,并形成較為固定的、常態(tài)的、具有可操作性的警察法治評估。實際上,如果采用不同的函數(shù)關系結構則會出現(xiàn)不同的警察法治評估。[21]值得關注的是,我國警察法治評估在建構過程中,應當遵循變量與警察法治評估之間的相關性原則和可操作性原則。一方面,不能將沒有關聯(lián)的變量納入到警察法治評估之中;另一方面,需要不斷提高指標體系中變量的質量,以確保這些變量經得起實踐的持續(xù)檢驗和反復論證。而即使在法治化程度很高的國家內部,也沒有就一個統(tǒng)一的函數(shù)關系結構來評估法治而達成廣泛共識或者一致意見,尤其是法治評估變量的取舍更是極其容易令人眼花繚亂、手足無措。例如,有的國家將司法作為評估的主要變量,有的國家在法治評估時則將人權保障奉為圭臬,還有的國家將限制公權力視為核心變量等等。除此之外,一個科學合理的警察法治評估需要極力避免只做不加以區(qū)分的主觀評價或者簡單取各個變量的平均數(shù)。而需要在各個變量的權重之間找到某種平衡,并依據(jù)我國現(xiàn)階段的國情、民情和社情而有所側重、偏向與取舍。
“從上世紀90 年代起,一些國際組織相繼開始嘗試法治評估,出現(xiàn)了包括世界銀行全球治理指數(shù)中的法治指數(shù)、世界正義項目法治指數(shù)(WJP Rule of Law Index)等法治評估方案。由于各國專家和民眾的廣泛參與以及指標體系的某種通用性,世界法治指數(shù)的評估已引起世界各國學者和政府的重視,正在形成‘法治GDP’的影響?!盵22]“為了有效評估世界各國的法治狀況,世界正義項目開發(fā)出一種量化評估方法——世界法治指數(shù)。該指數(shù)為世界各國在實踐中堅守法治的程度提供了一個綜合圖景?!盵22]在此,可參考世界正義工程(World Justice Project)①2006 年,時任美國律師協(xié)會(ABA) 主席、微軟公司首席律師諾依康發(fā)起了名為 “世界正義工程” 的計劃,開始創(chuàng)建第一個國際法治綜合評估指數(shù)。這一指數(shù)參考了世界銀行的“全球治理指標”“做生意”指標和透明國際的“腐敗感知指數(shù)”。2008 年7 月,世界正義工程發(fā)布了第一個法治指標體系,并在阿根廷、澳大利亞、哥倫比亞、西班牙、瑞典和美國的大城市中進行測試。2009 年,世界正義工程成為一個獨立的、非營利性的、跨學科的非政府組織,在美國首都華盛頓和西雅圖市設立了辦公地點,旨在推動法治研究、編制法治指數(shù)、促進全球合作。發(fā)布的《2017-2018 年法治指數(shù)報告》,世界法治指數(shù)根據(jù)110000 多個家庭和3000 多項專家調查,在全世界113 個國家和法域衡量法治遵守情況(The WJP Rule of Law Indexmeas-ures rule of law adherence in 113 countries and jurisdictions worldwide based on more than110,000 household and 3,000 expert surveys)?!?017-2018 年法治指數(shù)報告》中涉及的八個核心變量為:“(1)政府權力限制(Constraints on Government Powers);(2)根除腐?。ˋbsence of Corruption);(3)開放政府(Open Government);(4)基本權利(Fundamental Rights);(5)秩序與安全(Order&Security);(6)有效的監(jiān)管執(zhí)行(Regulatory Enforcement);(7)民事司法(Civil Justice);(8)刑事司法(Criminal Justice)?!雹賲⒁姡篧JP Rule of Law Index 2017-2018 | World Justice Project [EB/OL].https://worldjusticeproject.org/our-work/wjp-rule-lawindex/wjp-rule-law-index-2017%E2%80%932018, 2019-02-01.
從對其他國家法治評估的歷史嬗變及現(xiàn)狀考察來看,法治評估的變量在一定條件下會發(fā)生明顯變化。由此觀之,要想建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是存在一定困難與阻礙的。茲以世界銀行(the World Bank)為例,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起,世界銀行逐漸開始關注 “治理”(governance)問題,從1996 年開始,來自世界銀行的丹尼爾·考夫曼(Daniel Kaufmann)等三位學者提出,應當在整合來自國際政府組織和非政府組織的各種指標的基礎上,發(fā)展一套能夠有效評估世界各國治理狀況的綜合指數(shù)。[23]世界銀行作為近些年來對各個國家進行法治評估的全球性重要組織之一,世界銀行的法治評估最初由法治、政府效能與貪污三個變量組成。然而,這些變量卻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各個國家社會歷史的劇烈變化、經濟文化的迅速發(fā)展以及法治狀況的不斷改善,世界銀行評估的變量很快地由原來的三個擴充為六個:(1)言論與可問責性;(2)政治不穩(wěn)與暴力;(3)政府效能;(4)規(guī)制負擔;(5)法治;(6)腐敗。[24]我們由此似乎可以大膽地歸納總結出一個重要的國際趨勢:隨著時代的進步與社會的發(fā)展,法治評估的變量也像產業(yè)分工一樣愈來愈趨于精細化,呈現(xiàn)出由點到線甚至到面的現(xiàn)實意味。
縱觀我國,在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了《法治政府建設實施綱要(2015-2020 年)》、中央中共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深化公安執(zhí)法規(guī)范化建設的意見》、公安部印發(fā)了《關于貫徹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精神深化執(zhí)法規(guī)范化建設全面建設法治公安的決定》等重要規(guī)范文件的背景之下,必須要全面加快警察法治建設,并到2020 年基本建成職能科學、權責法定、執(zhí)法嚴明、公開公正、廉潔高效、守法誠信的法治政府。而法治政府的建設肯定離不開警察法治建設。一方面,警察法治建設是我國法治政府建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另一方面,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又是警察法治建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25]故而,該怎樣建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是眼下理論界與實務界的迫切任務。為了建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本文認為可以從下述兩條路徑著手:
如上文所述,適當增加 “薄” 的法治概念作為指標體系的變量,進而使得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更具有現(xiàn)實操作性,同時又不能完全舍棄 “厚” 的法治概念或者將 “薄” 的法治概念全然替代 “厚” 的法治概念。因為我國的警察法治建設是以警察法制完善和驅動為主要面向的治理型建設。而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實際上就是一個通過政治力量主導來推動與促進改革的系統(tǒng)過程。在此層面上,無法回避的是,政治力量在警察法治評估建構中散發(fā)的現(xiàn)實魅力和發(fā)揮的巨大作用。[26]由于政治力量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概念,難以進行系統(tǒng)描繪與具體量化,但適當增加 “薄” 的法治概念作為法治評估的變量仍然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例如,將 “警察職能配置” 作為一個變量,可以通過警察職能配置的大小與多寡作為警察權是否可能面臨 “臃腫化” 抑或 “虛置化” 的重要參考。此外,必須避免肆意增加 “薄” 的法治概念作為法治評估指標體系的變量而導致“失范”“失真”“失常” 等法學亂象的出現(xiàn),應盡快走出就變量選擇 “一刀切” 甚至是 “極端化” 的理論誤區(qū)。應當堅持科學性、合理性、規(guī)范性、現(xiàn)實性等變量選取原則,對變量的來源數(shù)據(jù)給予高度重視和客觀審查,盡可能減少人為的主觀因素,確保變量數(shù)據(jù)來源的客觀性和真實性。即使自身難以獲得或者不能獲得變量的客觀數(shù)據(jù)時,也應當選擇從實務部門或者權威機構獲取的第一手變量數(shù)據(jù)。只有適當增加 “薄” 的法治概念作為警察法治評估的變量,并建立一整套具有客觀性、可操作性和系統(tǒng)性的操作流程抑或程序,才能早日實現(xiàn)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體系建構。
從表面上來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目的是希望通過評估結果加快促進警察法治建設。然而,由于我國警察法治評估傳統(tǒng)的缺失,一方面,可能會出現(xiàn) “為了評估而評估” 的片面化、碎片化等現(xiàn)象。比如,一些地方警察機關可能會將警察法治的評估結果,主要是得分排名作為領導干部選拔任用以及獎懲升遷的主要憑證與依據(jù)。當下,在分數(shù)論和排名論習氣比較濃厚的地方,警察法治的評估結果往往以得分排名的形式反饋出來。一般情況下,得分排名靠前的警察機關及其警察會充滿積極性和不斷發(fā)揮能動性。然而,得分排名靠后的警察機關及其警察則極有可能會采取 “避而不談”“息事寧人” 的 “低調” 處理方式,進而極力規(guī)避由法治評估得分排名靠后所帶來的系列負面后果和消除有關不利影響。另一方面,我國各地警察機關的評估基本上都采用內部評估的方式,并沒有形成向社會、向公民及時公開評估結果的強制性外力機制。所以,警察法治的評估工作難以有序推進和良性互動,進而直接影響到評估后的改進完善工作的全面有效開展。
為了提高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客觀性和公正性,我們不妨借鑒世界正義工程(WJP)所采納的 “公眾+ 專家” 的評估方式?!胺ㄖ卧u估有一個突出的功能,就是公眾的民主參與和監(jiān)督。這項功能是傳統(tǒng)的政績考核模式所不具備的。這項功能沒有被充分認識,實踐中也沒有得到有效發(fā)揮。要實現(xiàn)法治評估轉型,就必須在這個問題上有足夠的共識。”[27]在警察法治評估建構中,公眾參與應當?shù)玫阶銐虻闹匾暫蛵湫碌脑忈?。一方面,“在現(xiàn)代個體主義社會,從利益迥異的‘私人’到具有一定公共性的‘公眾’,在普遍意義上很難說只談付出的公共精神的驅動。個人利益關聯(lián)才是‘公眾’的‘黏合劑’?!盵28]另一方面,“評估只有集中優(yōu)先服務于公眾與利益相關者,才能最大限度地增強他們的參與動機,提升參與效果。”[29]
從深層次來看,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不單單是為了評估警察機關及其警察的法治水平或者法治化程度,而恰巧是不斷全面致力于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穩(wěn)步提升和快速推進。這包括更好更快地促進經濟的健康發(fā)展和維持社會的良性運行。[30]基于此,我國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在客觀層面需要建立警察法治評估的聯(lián)動合力機制??梢苑謩e從“加強隊伍機制建設”“加快能力機制建設”“加大問責機制建設” 三個層面著手。
首先,應當加強隊伍機制建設。我們需要建設一支專門從事警察法治評估的經得起現(xiàn)實錘煉的優(yōu)質工作隊伍,能夠及時、全面、高效地整合利用相應的資源,全面激發(fā)社會各界的潛力與動力,集思廣益,重視優(yōu)質人才的培養(yǎng)和引進,比如積極引入和主動吸納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的法學、政治學、公安學、偵查學、治安學、犯罪學、鑒定學、社會學、管理學以及心理學等學科的專家學者作為建構警察法治評估的智庫成員等等,進而為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奠定堅實的隊伍基礎。
其次,應當加快能力機制建設。我們要極力克服警察法治評估經驗不足和能力欠缺所帶來的一些棘手問題,逐步提高有關主體的對內合理分工和管理的能力、對外有效應對和協(xié)調的能力等等。尤為重要的是,因為反饋工作跟警察機關及其警察之后的自我改進、自我完善甚至是自我修復工作息息相關、密不可分,故而必須注重警察法治評估反饋能力的建設,繼而為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奠定堅實的能力基礎。
最后,應當加大問責機制建設。就警察法治評估的建構而言,決不允許評估主體打著警察法治評估的旗號而行違法違紀違規(guī)以及不正當、不合理的 “掛羊頭賣狗肉” 之事。比如將警察法治評估 “異化” 為使警察個人利益增損、職位級別升降的 “純粹工具”。對此,我們不能一味地采用分數(shù)和排名論警察法治評估的高低優(yōu)劣。當警察法治評估主體的主要負責人利用評估進行違法違紀違規(guī)活動時,應當依法依規(guī)對其予以一定的問責。譬如,當警察法治評估主體的主要負責人為警察機關的領導時,應當視情況依據(jù)《中國共產黨黨內監(jiān)督條例》《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黨內干部辭職暫行規(guī)定》等黨規(guī)以及《公務員法》等法律進行“黨紀處分” 和 “行政處分”,并積極、正面地采取約談等手段促使警察機關負責人采取及時有效的整改措施與補救措施等等。當然,“法治評估不應僅限于通過體制內的績效考核和評估機制,還需要在體制外建立法治指數(shù)體系。”[31]需要投入心力的是,“我國正處于法治進路轉型之中,亦即從偏重于學習和借鑒西方法律制度和理論的追仿型進路轉向以適應中國國情、解決實際問題為目標的自主型進路”。[32]而警察法治評估尚且處于最初的探索階段,有很多宏觀把控和微觀操作問題尚未妥善解決,但是,任何富有生命力的新鮮事物都是在不斷“試錯” 和 “糾正” 中成熟發(fā)展起來的。[29]50對此,需要認真發(fā)現(xiàn)問題并及時有效地提出具有科學性、合理性和可行性的應對之策。而所有的邏輯建構均需要在源源不斷的實踐中加以持續(xù)檢驗和反復驗證,只有經得起實踐錘煉的邏輯建構才是長期站得住腳和經得起推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