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軼
我們的校園有四棵木棉,與樓齊高。每年二月至四月,木棉花開,仿佛向大自然發(fā)出了邀請,鳥兒們奔走相告、長途跋涉趕來赴約。
最早報到的是暗綠繡眼。木棉剛剛結出花蕾,這些鳥兒就急匆匆地飛來,像趕早自習的孩子,生怕遲到。繡眼是我國四大鳴禽之一,生性活潑,嘰嘰喳喳地唱個不停,藏不住滿心的歡喜;接踵而至的是紅耳鵯,它們更是興高采烈,呼朋喚友,上下翻飛,一點也不擔心其他鳥兒會打擾到它們。
隨后大部隊從天而降,噪鵑、八哥、椋鳥、鵲鴝、斑鳩等,還有幾種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它們從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有的啄食花蜜,有的尋找葉縫中的小蟲子……
上午九、十點鐘,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校園里就像在開演唱會,鳥兒們你方唱罷我登場,大顯身手。暗綠繡眼算是通俗歌手,使勁炫技賣弄歌喉,歌聲華麗且矯情,很想在大家面前亮嗓子;紅耳鵯是民歌小妞,有點兒扭捏,但還算婉轉(zhuǎn)悠揚;噪鵑像極了一身黑衣的搖滾歌手,扯著嗓子,嗓音高亢而又矯情。我倒喜歡聽紅耳鵯的抒情小調(diào),也喜歡聽噪鵑此起彼伏的大嗓門;雖然前者悅耳,后者鬧心。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忍不住停下手頭的活兒,側(cè)耳細聽,好奇地想,鳥兒在唱些什么呢?
嗓門最大的噪鵑,為杜鵑科噪鵑屬,又名哥好雀、嫂鳥、婆好、鬼郭公。主要分布于印度、斯里蘭卡、南太平洋諸島以及我國臺灣及華中、華南、海南等地;活動于丘陵、森林、村落以及居民區(qū)附近樹木茂盛的地方。噪鵑生性警覺、害羞,平時難得見其蹤影。只有在每年的春末,繁殖期至,雄性噪鵑求偶,放聲高歌,搖身一變,成了校園里最引人注目的歌唱家,人們才得以驚鴻一瞥。
它們時而聲音悠長,時而高亢、刺耳;自然有人不樂意,覺得太吵。在有些人看來,噪鵑是擾亂校園寧靜的罪魁禍首,最好能請人把它們趕走!
這,讓我想起了一件事、一個人來。
前段時間,我們班上一高個子男孩,寫了一篇《一到冬天就想談戀愛》的讀書筆記,里面有一些讓人印象深刻的句子:“好想談戀愛啊;與喜歡的人相依取暖,把雙手伸進她的口袋,再大的風也不害怕;盡管我很想去嘗試,但我還是抑制住自己,不是不行,只是未到時候……”
面對這篇讀書筆記,作為老師,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畢竟只是14歲的孩子,是找他來批評幾句?還是裝傻充愣視而不見?還是……因為我在班上宣布過,寫得好的讀書筆記,要以手抄報的形式“公之于眾”。 老實說,文章內(nèi)容并無不妥。行文流暢、活潑,無論怎么挑毛病,我得承認,文章寫得棒極了!可是不知咋的,在心里為孩子的才情喝彩的時候,又隱隱不安。
我決定,先找孩子聊聊。
“老師覺得你的文章寫得很好。想在班上讀你的文章,并在習作欄張貼。你看行嗎?”
“沒問題??!謝謝老師?!焙⒆酉仁蔷o張,不知道老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聽我一說,咧開嘴笑了。
面對孩子的坦然,我突然覺得有些擔憂,如同木棉開花,鳥兒唱歌,再正常不過了。有時候,真的是我們想得多了。 我當即決定,給孩子作文A+,在班上表揚,并張貼在班級優(yōu)秀習作欄里。
點評課上,當聽我點評這篇文章,同學們最初有些新奇,有些興奮,接著很快陷入沉思。這節(jié)課,格外安靜。我清楚記得,當我表揚這位同學時,窗外的玉蘭樹上,一群鳥兒正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我一下子內(nèi)心敞亮,所有的擔憂一掃而空。
不是嗎?這是生命在萌發(fā),在涌動,在歌唱;為什么要趕走這些會唱歌的鳥兒呢?我們老師的職責,不就是要努力去發(fā)現(xiàn),去傾聽,去贊美這些春天的聲音嗎?
有人說,鳥是樹的花朵,樹是鳥的知音。每年花兒與鳥兒相約,也是孩子們與春天的約會;作為教師,應該正確引導他們,并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他們祈禱與祝福。
(作者系深圳市羅湖翠園中學初中部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