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這是中央在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背景下作出的重大司法改革部署，事關依法懲罰犯罪、切實保障人權，是保證司法公正、提高司法公信力的重要舉措，對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創(chuàng)新具有基礎支撐作用。為全面貫徹中央改革精神，最高人民法院制定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全面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該意見包含五個部分，共計33條，主要內(nèi)容分別為堅持嚴格司法原則，樹立依法裁判理念;規(guī)范庭前準備程序，確保法庭集中審理;規(guī)范普通審理程序，確保依法公正審判;規(guī)范證據(jù)認定規(guī)則，切實防范冤假錯案;完善繁簡分流機制，優(yōu)化司法資源配置。但是刑事訴訟程序本就該以審判為中心，十八屆四中全會此次提出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強調(diào)，是在反思之前的訴訟活動沒有以審判為中心。而在目前的制度下能影響審判的中心地位的最大因素可能就是審判委員會制度，審判委員會制度依然是現(xiàn)在我國司法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官方強調(diào)其優(yōu)越性在于可以先預先發(fā)現(xiàn)問題在審判中解決而這一點也是被詬病最多的地方，“先定后審”的行為讓審判活動只是在走過場。審判委員會的民主集中制讓司法機關轉變成了行政機關，但于行政機關不同的是，行政機關在做出錯誤的行政行為后，可以找到負責人，而經(jīng)過集體討論造成的冤假錯案往往難以追責，本文從審判委員會制度對冤案的造成與個人責任兩方面進行，進而得出在因政治原因無法立即廢除審判委員會制度的前提下盡可能的提出解決方案。

關鍵詞：審判中心主義;偵查中心主義;民主集中制

一、審判中心主義之于正義的重要性

2013 年 10 月第六次全國刑事審判工作會議文件提出：“審判案件以庭審為中心，事實證據(jù)調(diào)查在法庭，定罪量刑辯論在法庭，裁判結果形成于法庭，全面落實直接言詞原則，嚴格執(zhí)行非法證據(jù)排除制度。”其后，理論上將此概括表述為庭審中心主義?！八^審判中心主義在理論上是指審判活動在刑事訴訟全過程應處于中心地位和關鍵作用。具體而言，一般認為它是指在刑事訴訟各階段之間的關系上，審判階段是中心，偵查、起訴是服務、服從于審判的。審判中心主義有兩層含義，一是在整個刑事程序中，審判程序是中心，只有在審判階段才能最終決定特定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問題，偵查、起訴、預審等程序中，主管機關對于犯罪嫌疑人罪責的認定僅具有程序內(nèi)的意義，對外不產(chǎn)生有罪的法律效果。 二是在全部審判程序當中，第一審法庭審判是中心，其他審判程序都是以第一審程序為基礎和前提的，既不能代替第一審程序，也不能完全重復第一審的工作” 而庭審中心主義是審判中心主義實現(xiàn)的重要途徑。因為13年中國法制環(huán)境法制環(huán)境的特殊背景和特殊緣由，提出審判中心主義的時機不夠成熟，所以先提出庭審中心主義。而在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要求“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確保偵查、審查起訴的案件事實證據(jù)經(jīng)得起法律的檢驗”可以理解為我國依據(jù)在推行審判中心主義?！澳康木褪且袑嵃l(fā)揮審判程序應有的制約、把關作用，形成一種倒逼機制，促使公檢法三機關辦案人員樹立案件必須經(jīng)得起法律檢驗、庭審檢驗的理念，嚴格依法規(guī)范偵查和起訴活動，既要從源頭上防止案件“帶病”進入審判程序，以更加有效地防范冤假錯案，又要有效避免因人為失誤、失職甚至瀆職，導致有罪者未能受到法律的應有制裁，造成客觀上放縱犯罪或者打擊不力的現(xiàn)象發(fā)生?！?/p>

改革必然會引起一方甚至多方不滿，不論是13年提出的以庭審為中心還是十八屆四中全會以審判為中心推進司法制度改革，實質(zhì)上都是在向偵查中心主義進行挑戰(zhàn)?！邦櫭剂x，偵查中心主義是與審判中心主義相對的概念?？梢哉f，偵查中心主義既是學者對我國刑事訴訟現(xiàn)狀的一種理論描述，也是反思我國刑事訴訟結構的結果。在我國當前刑事訴訟體制及實踐之下，偵查階段實際上構成刑事訴訟的重心，案件的調(diào)查在這個階段完成，案件的結論也在這個階段形成，而審判活動在很大程度上僅僅是對先前偵查活動的認可?！?/p>

審判中心主義可以理解為實質(zhì)正義邁向程序正義的標志，甚至法院乃至司法權的存在就是為了維護程序正義。由專門的法律隊伍專門的審判場所對當事人進行審判?！安还苷x的內(nèi)涵如何，程序必須要正義，這個命題本身是永遠不會錯的。因為，程序的問題只是在人們考慮正義時才可能產(chǎn)生的概念，這是由程序的理性特征決定的。而理性是一種向善的能力。由此看來，程序和正義注定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不可分離。” 而十八屆四中全會的《決定》突出庭審中心地位。以審判為中心，關鍵在于以庭審為中心。應通過法庭審判的程序正義，實現(xiàn)案件裁判的實體公正。只有堅持以庭審為中心，將訴訟各方的注意力聚集到審判法庭上來，才能為各項刑事司法理念的貫徹落實提供比較合適的載體和比較堅實的基礎，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尊重和保障人權、罪刑法定、罪責刑相適應、控辯平等、程序正義等理念和原則不折不扣地落實到每一個案件中。法院和訴訟參與人的訴訟活動都要圍繞庭審進行，案件事實查明認定在法庭，訴訟證據(jù)展示質(zhì)證在法庭，訴辯意見發(fā)表在法庭。特別應充分尊重和保障律師依法履行職權，真正使訴訟各方在庭上舉證、在庭上說理，力戒庭審形式化、虛化，避免訴訟程序空轉。

二、審判委員會的不利影響

審判委員會長久以來飽受爭議但是依然存在?！霸诋敶袊ㄔ后w制特別是法院權力結構及其改革方面，審判委員會受到的關注頗多，其間可謂歧見紛紜。官方對之也非常重視，歷次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改革綱要都把審判委員會的改革列為重要內(nèi)容?！?/p>

審判委員會在實踐中大量出現(xiàn)在刑事案件領域?！霸趯徟形瘑T會討論的案件中，刑事案件在高級法院和中級法院的審判委員會占據(jù)了較高比例分別達到了 63.6% 和 64.8% ，遠遠高于刑事案件大約只占全部受理案件 10% 左右的比例?！?在有“疑罪從無”這一明確規(guī)定的刑事案件需要討論而更為模糊的民事案件卻占較少比例的問題還是在于設計到偵查權，前文所述，在偵查權與審判權矛盾無法調(diào)和之時，必定有一方需要做出讓步，否則案件無法及時做出判決，偵查控訴方不愿意撤訴，法庭不愿意根據(jù)控方提供的證據(jù)裁判。但是在偵查權與審判權的碰撞中沒有一方會輕易讓步。只有通過具有中國特色的民主集中制進行開會決定，這也不難理解為何在法院院長主持的審判委員會會議中，檢察機關可以派員列席。從后來得以沉冤昭雪的冤案來的結果來看，審判委員會確實起到了折中的效果。在“佘祥林”案中這個問題更為突出，公安機關有“不破不立、命案必破”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命案發(fā)生必須要破，因此必須有一位兇手，兇手是誰在這一語境下已不再重要。正如一個笑話所言，狐貍逃進了森林FBI、克格勃和民警都準備搜捕，F(xiàn)BI的做法是放火燒掉森林也要抓到狐貍，克格勃抓到了一只被打的半死的護理，只見民警輕松的走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只被打殘的兔子，兔子說好了好了我承認我就是狐貍。1994年1月佘祥林妻子在吵完架后失蹤，而恰巧的是在同年4月該鎮(zhèn)水塘中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女尸，佘祥林成了嫌疑人，在警方的刑訊逼供下不得已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而這一些列刑訊逼供的證據(jù)并不足以讓法院的法官信服，這就產(chǎn)生了問題，如果不判，就是說它偵查機關抓錯了人，如果判了萬一關錯了人或者殺錯了人呢？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偵查機關不能抓錯人而審判法官也不敢就這么判，該案件歷經(jīng)數(shù)次發(fā)回重審，最終在會議上妥協(xié)。荊門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傳處處長李燕林向媒體提供的書面材料表示在1997年市政法委組織召開的協(xié)調(diào)會上決定對佘祥林案降格處理，判處有期徒刑。直到15年后亡者歸來，佘祥林的冤情才沉冤昭雪，相比于聶樹斌，佘祥林已經(jīng)幸運太多，但也讓人不得不去反思審判委員會到底在討論些什么。

與美國的控辯交易制度不同，控辯交易是代表國家的檢方與被告進行的一種訴訟交易，但實質(zhì)上還是當事人在自己處理自己的權利。而在“佘祥林案”等案件中，審判委員會是審判方與控方進行訴訟交易，被告無權參加，辯護人也無權旁聽。而控辯交易往往是存在于簡單危害性不大的行政處罰或者刑事案件當中，而審判委員會往往出現(xiàn)在案情疑難，會對當事人造成巨大影響的案件。當事人自己處理自己權利與審判委員會決定當事人權利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質(zhì)。當審判委員會發(fā)力之時，法庭就會被架空，整個庭審流于形式。既然有了疑罪從無規(guī)定，法院諸領導甚至政法委人員親力親為的參與到審判委員會的會議中只有一個目的，說俗了估計偵查機關的面子，說深了是考慮到偵查機關的績效考核、破案率、官員立功情況。審判委員會制度在刑事案件中經(jīng)常扮演和稀泥的角色嚴重損害到人民群眾對于司法機關的認識以及法院權威的形象。法院自己尚不能守法，必然造成的是公民的法治意識淡薄。

沉冤昭雪之后無論是群眾還是當?shù)毓矙C關、檢察機關和司法機關第一反應必然是做錯事了，誰負責？在一系列冤假錯案中，最終承擔責任的無一例外都是當初的辦案民警，但是一場審判委員會會議做出的決定參與者眾多，大多是領導者業(yè)務精英，他們一直做出的決定在偵查權與審判權的博弈之后，最終只要幾位辦案民警負責顯然不合理。集體討論但是集體不會負責，錯就錯了，國家賠錢，納稅人賠錢。在“佘祥林案”中，一位當初辦案民警甚至不堪壓力自殺身亡，死前留下血書“我冤枉”。警方辦案思維是偵查思維，任何人都是懷疑的對象從一定程度上講，這位民警罪不至死。試問如果有適當?shù)淖坟煶绦颍敵醯霓k案民警何以自殺結束自己生命。所有人都看似無辜但實際上所有人都對冤案造成的結果貢獻了一份力，集體討論的審判委員會沒有明確的責任人，導致的后果就是其作出的決定過于隨意和任性。如果有明確責任人，在做出決定前至少會起到審慎的義務。

三、解決辦法

在審判委員會依然存在而不廢除的情況下，目前只能采取另外的方式去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制度改革。

第一是樹立憲法權威，將憲法規(guī)定尊重和保障人權這一原則性規(guī)定貫徹到底，堅守疑罪從無的理念底線而不是疑罪從有或者疑罪從輕，“不放過壞人與不冤枉好人并不一定是對立和矛盾的，也即司法實踐中在處理一般案件時，并不會因為我們沒有放過壞人，就一定會冤枉好人，也不會因為沒有冤枉好人，就一定會放過壞人。但是，如果在處理存疑案件時，我們面對疑案，堅持不同的理念就可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p>

第二是將審判委員會與刑事案件剝離，目前絕大部分法官都有自己的業(yè)務能力尤其在法院員額制之后。故意殺人案件自然也會有高院及最高院的復核，完全沒有必要由基層法院或者中級法院召開審判委員會會議。就算審判委員會介入的案件，在事實認定部分也要固定在庭審中，只有庭審才是控辯雙方博弈的地方，最能反應案件事實。而且刑事案件的審委會會議應當準許辯護人列席旁聽而不僅僅是檢方。

第三是落實負責人，不能最后無人負責?！秶屹r償法》只具體規(guī)定了不同階段承擔賠償?shù)牟块T，而最近的法官終身負責制也沒有規(guī)定審委會集體做出的錯誤判決該由誰承擔責任，而因為審委會的意思往往是領導的意思，公檢法在刑事案件上形成的攻守同盟，追責只會難上加難。

四、結語

審判委員會制度是民主集中制在中國的體現(xiàn)，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解放戰(zhàn)爭前，在特殊年代的特殊產(chǎn)物，那時缺少法律專業(yè)人士或者說文化人都很稀缺的情況下讓一群負責人集體討論只能算是無奈之舉，改革開放后至今，數(shù)次司法制度改革都被這一制度掣肘。審判委員會制度任然存在，對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制度改革仍然是不小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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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陳瑞華：《正義的誤區(qū)-評法院審判委員會制度》載《北大法律評論》1998年第一卷第二輯381-412頁。

作者簡介：

閆倩（1994-），女，籍貫：江蘇省連云港市，職稱：碩士，研究方向：社會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