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婷
作為現(xiàn)代詩歌領(lǐng)域的一顆新星,素顏韻腳詩在臺灣著名詞人方文山先生創(chuàng)立之后,便迅速在兩岸擁有了大批粉絲和擁蠆。
按方文山對素顏韻腳詩的定義,所謂“素顏”,就是一張素面朝天的純粹中文的臉,不使用標點符號、外國文字、阿拉伯數(shù)字、圖像等化妝品?!绊嵞_”是指每一行均須押韻,讀來朗朗上口如同歌謠。
然而發(fā)展到今天,素顏韻腳詩顯然是在方道文山流的影響下流傳的,也勢必在某些方面烙下了方文山的印記。有人說,現(xiàn)在的所謂素顏韻腳詩寫作者,無論從語言、韻腳,還是題材、內(nèi)容,甚至于遣詞、造句等等方面都有模仿方文山的嫌疑。然而,事實上真的如此嗎?方文山的風格究竟是怎樣的呢?素顏韻腳詩又究竟是怎樣高冷的一種詩體以至于久久不能被大眾所接受,所傳播呢?
從方文山先生之前刊發(fā)的兩本關(guān)于素顏韻腳詩的詩集以及近年來對素顏韻腳詩的學習研究,本文試圖從以下四個方面略微研究一下素顏韻腳詩的寫作方法,談?wù)剬懽鞅澈蟮囊恍﹤€人感悟。
一、從文字到文筆
詩歌,乃至于散文、小說等一切文學作品,其根本要素便是文字。文字經(jīng)過排列、打磨、潤色后成為作品,方才能顯示出其獨特的魅力。素顏韻腳詩便是通過純漢文字和區(qū)別于其他詩歌作品的空格(方文山稱其為留白)的排列,成為一行行令人心碎的句子,冠以一個美麗的名字稱之為素顏韻腳詩。然而,并非單純地將文字排列便能成詩,簡單來說,詩是排列的文字,而文字排列后并非都是詩。從文字到詩歌,需要有一個斟酌和淬煉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就是如何提升文筆的過程。所謂文筆,簡單說來就是作者運用文字的能力。同樣的意思,不同的作者會有不同的表達,其效果肯定不一樣,而這之間的差別便可能來源于文筆的強弱。
例如“你從窗外看到/風剛剛冒出嫩芽的聲音/很輕”(《念一首詩給你聽》),這句中的風冒出嫩芽的聲音很輕,從視覺和聽覺兩個不同的角度同時描寫了雨后的春天的那份安寧和愜意,同時又用了通感的修辭讓表達更生動有趣。如果換做一般表達,或許是這樣“你趴在窗口,看著風輕輕吹過嫩芽”。這樣一比較,高下立見。
提高文筆,其實就是讓你的句子寫得盡可能“漂亮”,也就是能最大程度引起讀者閱讀欲望。修辭便是最直觀最有效的方法,而準確精彩的修辭,又在于對你所采用對象的特征,事物的特性,人的性格等等的理解。比如方文山常常用的“蜻蜓”“風鈴”“貓”“蒲公英”,這些對象常常是比較輕盈的,因此適合與少年的青澀與初戀的純真相聯(lián)系。類似于這樣的理解,是能夠?qū)υ姷恼w吸引力有一個質(zhì)地提升。
盡管文筆對于表達而言是極其重要的,但也不外乎那種通過樸實無華的語言,真切的感情來寫詩,也會產(chǎn)生強大的共鳴。這樣的詩歌在某種程度上說,更多的是屬于情感的產(chǎn)物,它的文學性較之前者要低,但仍在古往今來的文學作品中屢見不鮮,也頗受歡迎,便不作評判。
二、從語句到語言
如果說文字是詩歌的基本元素的話,那么語言便是詩歌的骨架。從文字的排列到語句的組合,詩歌便有了最基本的框架。內(nèi)容稍顯平淡的詩歌也許會因為語言的豐富而飽滿,相反,再深情款款的詩歌也會由于語言的干癟而嶙峋。詩的語言,不論對于素顏韻腳詩還是其他類型的詩歌來說,都是必不可少而又影響重大的。既能使詩歌最大程度地吸引讀者,又能為情感的表達提供很好的途徑。然而,從語句到語言的變化,又是詩歌不斷打磨的過程,把最原始的粗糙的表皮蛻去,才會看到它獨特的魅力。
例如“最后/一直到你的微笑/在我的面前/滿山遍野/親愛的/我這才開始對詩的語言/有些了解”(《詩的語言》),這句詩是方文山《詩的語言》中的結(jié)尾兩句,就很好地說明了詩的語言究竟是多么的美妙。你燦爛的微笑,盛開在眼前,不僅是他,就連我也對詩的語言有了一些了解。這首詩本是方文山解釋詩的語言的妙處以及其在詩歌中的作用的,從戀愛的角度,用詩的語言表達出來那種對心上人的思念。情感的表達和共鳴在這種語言中順暢地流露出來,同時也說明了詩的語言對于詩歌的整體是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的。在他其他作品中也有類似的表達,諸如“我那些說出口的話/是再也/白不回來”(《愛的表白》),“我寄不出一張/完整立體的/笑臉”(《道歉》)這樣的語言,嫁接了兩種不同的對象,卻表現(xiàn)出一種令人讀來回味無窮的滋味。誠然,這種表達是屬于方文山,我們更多的是需要了解詩歌語言的奧妙,從而在素顏韻腳詩中,漸漸走出文山流的影響。
當然,語言并非詩歌的全部,再華麗的語句若沒有情感的支撐就只能是空殼,便不能稱其為詩。單純的詞藻堆砌,看似華麗,實則空洞無物,不知所云,這樣的語言即使美,可卻很難被稱作詩的語言。而再直白樸實平淡的語言,只要能準確地表達出情感、觀點,它便能動人,便能戳中人性中柔軟的地方。當然,我所贊賞的詩歌或者說我所認為的素顏韻腳詩就應(yīng)該是美的,是經(jīng)過細細打磨出來的,是能夠把語言和情感表達完美結(jié)合起來的藝術(shù)品。相信這也是每一個有寫詩追求的人所樂于看到的。
三、從意象到意境
文字和語言簡單的構(gòu)架起了詩歌的整體框架,卻遠遠不能給詩歌以靈魂和血肉。這便需要創(chuàng)作者在寫詩歌的時候要注意更多的問題。我們時常會聽到有人稱贊某人詩歌“很有意境”“意境很好”等等,似乎有意境已經(jīng)成為評判詩歌好壞的標準之一了。但何為意境?意境又是怎樣創(chuàng)造出來的?對于詩歌而言,意境的重要性是什么呢?帶著這么幾個問題,我們可以從方文山的素顏韻腳詩中找到答案。
“習慣橫行的蟹/不是直線泅游的魚所能了解”(《個性》),正如方文山獨特鬼馬的表達,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一樣,不僅僅是才華的高低,更是個性的彰顯。這句是短詩《個性》的尾句,從蟹和魚的生存方式作為對比,選取了螃蟹和魚兩個意象,把個性這個主題表達得淋漓盡致,也很大程度上引起了共鳴。然而這句詩的意境呢?我很難想象一只螃蟹和一條魚所營造出來的意境會是怎樣的。因此,我想說,并非所有詩歌都是要通過一系列景物描寫刻畫出某個特定的環(huán)境,給人一種強烈的畫面感或者是身臨其境的真實感。有些意象在表達上只是單純的為了解釋,通過意象說明道理或抒發(fā)情感會顯得比較自然而不蒼白無力。但不否認,通過意象來創(chuàng)造意境的詩歌能更大程度上得到人們認可。比如“紛飛的落葉泄漏它逐漸凋零的/嫉妒到底星光燦爛的仲夏夜/是什么樣子”(《關(guān)于以下這些事》),這句就很明顯的通過秋葉這個意象給我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秋風一陣,落葉繽紛,一片即將蕭條的落寞之景。這樣的意境,往往能最大程度渲染整首詩的氣氛,奠定一個基調(diào),會使詩歌整體邏輯趨于緊密。
故而,詩歌的意境便是一種境界,是情感爆發(fā)的環(huán)境背景,是敘述說理的陳述,更是溝通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橋梁。同時,意境是詩歌的血肉,意境在很多時候都是通過意象來塑造的?!凹t杏枝頭春意鬧”的“鬧”字,表現(xiàn)力極強,將紅杏爭春的意境刻畫出來了。因此,不僅在于意象本身,更在于靈活的去理解意象,去運用意象。
四、從內(nèi)容到內(nèi)涵
說罷詩歌的血肉,便要來講講這靈魂。所謂詩歌的靈魂,便是詩歌究竟要表達的是什么,想表達的是什么。古人云,“詩言志,歌傳情”。所謂詩歌,其最大意義便是在于表達作者的觀點、思想、情感、態(tài)度等等,而這些表達就構(gòu)成了詩歌的內(nèi)容。前面談到的文字,語言以及意象都是為了表達所服務(wù)的,知道了如何去表達,關(guān)鍵就在于表達什么。
古代詩歌題材多樣,而素顏韻腳詩在人們眼中似乎永遠都只和愛情掛鉤。實則非也,愛情本就是個亙古不變的話題,人人都可以接觸,人人都可以經(jīng)歷甚至于掌控。所以對于愛情,讀者是有著最大的共鳴的。另一方面,并不是沒有其他題材,而是適不適合。似乎素顏韻腳詩生來就是清新唯美,適合在雨后的屋檐,撐一把傘,捧著一本繁體字印刷的書去讀。也有人嘗試了其他題材,并不能說明素顏韻腳詩有題材限制,更不能說明它的起步約束了它的發(fā)展。說到內(nèi)容,不得不說內(nèi)涵了。從內(nèi)容到內(nèi)涵,又是一次打磨的過程。內(nèi)容可以千變?nèi)f化,而詩歌的內(nèi)涵一定是不變的。如果不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情感,觀點以及態(tài)度的話,詩歌存在的必要在哪里呢?雖然是這么說,但很多所謂的詩歌都只是為了寫詩而寫詩,就好像方文山說的那樣“為詩而詩,易出偽畫”(《燈下》)。殊不知按照方文山的理解,詩歌創(chuàng)作應(yīng)該是“必須親自分析檢驗/那些細如塵埃般的/意象/如此/詩/才開始具備實際的/重量”(《殮詩房》),因此,詩歌內(nèi)涵在整首詩中是占據(jù)絕對地位的。一首詩如果沒有內(nèi)涵,哪怕是再優(yōu)美的文字,再生動的語言,再深遠的意境,那也只能是一種僅供欣賞的陳列品,它本身的價值是并不高的。當然,我們并不否定這樣的作品是具有文學性的,至少從詩歌的層次來說,它是完美的,是符合大眾審美的。
從內(nèi)容到內(nèi)涵,素顏韻腳詩的創(chuàng)作也是現(xiàn)代詩歌乃至于所有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的反映。任何作品,少了內(nèi)涵,便始終是漂浮著的,是經(jīng)不起推敲的。因此,我們在追求詩歌創(chuàng)作技巧的同時,一定是不能忘記初心,是為何而詩,為何而歌。
素顏韻腳詩之路,長且艱。要想不斷提升自己,要總結(jié)和反思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思考和留心。過多的技巧和經(jīng)驗也僅僅作為初學者的指南而已,并不能成為我們寫詩的模板和套路。
因為,詩歌隨心,若無心創(chuàng)作,便大可不必折煞自己,也不必為難文字。生活,只要認真過,其實都是充滿詩意的,又何必寫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