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丹
摘 要:來集之是明末清初時期浙江蕭山人,在文學(xué)史上和戲曲史上都有很大的成就。本文從來集之的著書刻書、戲曲創(chuàng)作及歸隱倘湖后對鄉(xiāng)邦文化的影響三個方面,論述來集之的文化貢獻。
關(guān)鍵詞:來集之 刻書 戲曲 鄉(xiāng)邦文化
中圖分類號:G25文獻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003-9082(2019)08-0-02
來集之(1604—1682),初名偉才,又名镕,字元成,號倘湖,人稱倘湖先生,浙江蕭山(今長河街道)人,明天啟崇禎間內(nèi)閣大學(xué)士來宗道之子。自幼勤學(xué),博通經(jīng)史,擅詩詞、古文及戲曲。崇禎十三年(1640)進士,授安慶府推官,累官太常寺少卿、兵科左給事中。明亡后,“髡發(fā)匿湖濱,以著書自娛,購古今載籍奔其中,日與客論文及古今興喪得失,兼近代掌故與夫身之所聞見者,燃薪即景,娓娓不能已。四方請教者踵趾相錯,共稱為倘湖先生?!?/p>
一、倘湖小筑與刻書
來集之晚年后隱居于倘湖之濱,以室名“倘湖小筑”。倘湖小筑所刻書,按時間順序,大致如下:
1.《兩紗》二卷《秋風(fēng)三疊》三卷,清來集之撰,清初來氏倘湖小筑刻本。半框18.2×13.8cm,9行18字,白口,四周單邊。
《兩紗》分《女紅紗涂抹試官》一卷、《禿碧紗炎涼秀士一卷》,附《小青娘挑燈閑看牡丹亭》一卷。毛奇齡認為此兩劇乃來集之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歷有感,而諷刺科場之作。《秋風(fēng)三疊》分《藍采和長安鬧劇》一卷、《阮步兵鄰解啼紅》一卷、《鐵氏女花院全貞》一卷。如果說《兩紗》是年少時所作,主演科場事,以諷刺科舉之弊,《三疊》則作于明亡歸隱山林之后,表現(xiàn)出一種脫離世俗的自我意識。
2.《來子談經(jīng)》五種十八卷,清來集之撰,清順治九年蕭山來氏倘湖小筑刻本。版框18.5×14.3cm,9行18字,白口,四周單邊。版心下鐫“倘湖小筑”,各子目有牌記題“來元成先生著/倘湖藏板”。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有此叢書全本,其他各館均有零本。其子目有《易圖親見》一卷、《卦義一得》二卷、《讀易隅通》二卷、《春秋志在》十二卷、《四傳權(quán)衡》一卷。
《易圖親見》一卷,主要是對于河圖洛書的易學(xué)著作?!按藭⌒蜇?、雜卦以及三陳、九德、先天、后天之義,為圖四十有五,而各為之說”。然其圖書多歸宗于朱子之說,“用力雖勤,然究不免于牽強湊合”?!兑讏D親見》與《讀易隅通》,均作于圍城之中,守城之余所得,難免倉促。
《卦義一得》二卷,“于每卦約舉大義,所發(fā)明不過數(shù)語,故名一得”,遂寥寥數(shù)語,但頗有精湛之語,更有創(chuàng)造性的闡發(fā)。
《讀易隅通》二卷。據(jù)其自序,此書為來集之任職安慶推官時所作,時正值明末清初之時,兵民雜處,此書當(dāng)為來集之守城之余,切合時勢,讀易而感所作。
《春秋志在》十二卷,書前有査繼佐、林日宣、孫廷銈、何文煒、吳邦臣、毛奇齡序。孫廷銈序曰“宋儒削斷三傳,胡氏遂盡費其書,創(chuàng)為新例。我友來子獨成一書,其意頗異乎四家。蓋諸儒之說,可以理裁;圣人之旨,斷難例拘……比經(jīng)發(fā)義,錯傳成文,綴以世史,附以新意,著百有八篇,號曰《春秋志在》,言圣人之志所在,蓋不失褒譏之正者矣”。
又其《四傳權(quán)衡》自序曰“予向者作《春秋志在》,固已舉其大端,茲又取四傳而權(quán)衡之,將以準其是非也。不權(quán)衡《春秋》而權(quán)衡四傳者,以今日之是非率千古以上之是非,將有所不確,以吾小儒之是非準大圣人之是非,終有所不敢。亦曰取四傳而銖之兩之,以酌其平爾”。所以說,《四傳權(quán)衡》,是對《春秋志在》的一種補充。
3.《奏雅世業(yè)》十一卷,(明)來日升、(清)來集之、(清)來燕雯撰,清順治來氏倘湖小筑刻本。半框18.3×13.9cm,9行18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四周單邊。
此書所錄均為來氏祖孫三人之應(yīng)試之文,收有來集之崇禎庚辰會墨數(shù)篇、己卯科鄉(xiāng)試判數(shù)篇,書中并錄有諸考官評語。據(jù)此書毛奇齡序,所謂“世業(yè)”,惟來日升、來集之祖孫二人之應(yīng)試文稿,而燕雯之作,當(dāng)后加也。
4.《南行載筆》六卷,清來集之撰,清來道程評,清順治來氏倘湖小筑刻本。半框18.5×14.2cm,9行18字,白口,四周單邊。正文無卷次,分五古、七古、五律、七律、五排、五絕、七絕六卷,亦有作不分卷,收有洪武、建文、永樂、正德、弘光宮詞。
時值明末清初之時,經(jīng)過明末社會的動蕩,來集之雖歸隱田園,但內(nèi)心仍充滿著對國家前途和社會安定的關(guān)注和期盼。此時離偶筆之作亦有數(shù)年,但回到自己當(dāng)時的為官之地,仍是感傷不能自己,如本文首篇《寓金陵鷲峰寺作》“家有修竹園,酷暑至金陵。馬蹄踐塵土,撲面皆蒼蠅。軒蓋揚揚來,彼哉仆未能。顧瞻孝陵道,惻怛心郁蒸。此地足風(fēng)波,翻思江澥澄”,充分顯示了其傷感之情。
5.《南行偶筆》九卷,清來集之撰,清來道程評,清康熙元年來氏倘湖小筑刻本。半框18.5×14.2cm,9行18字,白口,四周單邊。正文無卷次,分五古、七古、五律、六律、七律、五排、六絕、七絕、雜體九卷。
此書乃來集之送兄去南京迎親的途中所作的詩詞。此時距明亡已十余年,來集之隱居倘湖之濱,遂其詩句多有淡泊名利、向往山水田園的隱居意識,但亦有著對故國山河的難忘之情。如七律之《于湖訪蕭尺木》詩,言“山河故國空悲壯,歲序風(fēng)霜暗自驚”,這種“國破山河在”的悲壯感,油然而生。
6.《倘湖樵書》十二卷、《博學(xué)匯書》十二卷,清來集之撰,清康熙二十二年來氏倘湖小筑刻本。半框18.0×14.3cm,9行20字,白口,四周雙邊,單黑魚尾。張麗娟、喬紅霞在《來集之<倘湖樵書>與<博學(xué)匯書>版刻考》一文中指出“通過清康熙版刻《倘湖樵書》多個印本與《博學(xué)匯書》版刻的比較,指出《博學(xué)匯書》與《倘湖樵書》實為同書異名”。
有康熙壬戌《二十一年》來集之自序及康熙二十二年毛奇齡序。這是來集之較為著名的一部著作,類似于一本讀書筆記,選集若干內(nèi)容相似的資料,列為一個專題,偶加一點自己的見解,為后世學(xué)者廣為引用。書中記錄明代諸事,語義恭謹,體現(xiàn)了一個遺民的特點。對于明代歷史的研究有很重要的史料價值。
綜上可見,倘湖小筑所刻書,在板式、版框上均大同小異,且時間多為清初順治康熙年間。倘湖小筑之成,已在明亡之后。此時的來集之,歸隱倘湖,潛心著書,以“倘湖”命名刻坊,負責(zé)刊刻自己及一些來氏家族成員的著作。因此,倘湖小筑所刻書均在清初順治、康熙時期,所刻之書均為來集之自著之書。明清之際,家刻之風(fēng)盛行,倘湖小筑所刻之書,亦注重來氏家族的著述,促進了家族成員之間的相互交流,形成一種所謂的家族文學(xué)和家族之風(fēng)。因來集之乃亡明遺老,其刻本特點有著明顯的崇禎刻本的特點,“玄”字均不諱,遇“上”必空格,且字體雋秀修長,版心下鐫“倘湖小筑”。所刻書版刻版式特點,均與前崇禎十七年黃正色所刻之《讀易隅通》相同,蓋倘湖小筑所刻之書,均照黃正色之《讀易隅通》而刻,除《倘湖樵書》、《博學(xué)匯書》,均為9行18字,白口,四周單邊,半框亦極其相近。從時間上來說,《倘湖樵書》和《博學(xué)匯書》二書,刻于清康熙二十二年,而來集之“卒于清康熙壬戌(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子時(1682年11月25日)”,可見此二書刊刻之時,來集之已不在人世,極有可能為來集之后人所刻。
二、戲曲創(chuàng)作上的貢獻
來集之的戲曲創(chuàng)作,主要就是《兩紗》和《秋風(fēng)三疊》。也正因為這兩部戲曲,被后人稱為戲曲家,《遠山堂劇品》、《曲??偰刻嵋?、《傳奇匯考》、《曲錄》等書均有著錄。
《兩紗》分《女紅紗涂抹試官》一卷、《禿碧紗炎涼秀士一卷》,附《小青娘挑燈閑看牡丹亭》一卷。毛奇齡以為“君以崇禎己巳赴童試,縣斥之,粘其文于門。庚午再試,再斥之。然而府試拔第一,時年二十七,始附學(xué),于是作《兩紗》劇。一紅紗,謂以紗幛目瞇五色也,一碧紗,則紗蒙其舊,所為詩,貴與踐,易觀也”,是其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歷而為,諷刺科場之作。而來集之于《紅紗》自序中曰“歲丙寅,予負笈古耶溪畔。月魄不歸,花魂無主,情魔既繞,才思亦抽。因取王明揚碧紗籠故事,稍為譜之,以了前《紅紗》一案”。丙寅當(dāng)為天啟六年(1626),時來集之23歲,尚未經(jīng)歷己巳(1629)童試及庚午(1630)再試之事,此說難免附會。遂王雨翌認為是“少年說愁之作”。《遠山堂劇品》云《紅紗》“痛罵糊涂主司,或哭或笑,豪氣拂拂紙上,聞來君方少年,何憤懣乃爾”。又謂《碧紗》“王播當(dāng)不得意時,寄食僧寮,止數(shù)莖木蘭花,稱相知友,天之困文人,乃至此哉。迨至碧紗籠,蓋聲光熠耀,癡人方歡羨不已。不知元成記此,正為之痛哭耳”。而《閑看牡丹亭》則謂“徐野君,春波影,有小青,翻閱牡丹亭一境,元成為再記數(shù)語,無字不令”。
《秋風(fēng)三疊》分《藍采和長安鬧劇》一卷、《阮步兵鄰解啼紅》一卷、《鐵氏女花院全貞》一卷。如果說《兩紗》是年少時所作,主演科場事,以諷刺科舉之弊,《三疊》則作于明亡歸隱山林之后,表現(xiàn)出一種脫離世俗的自我意識?!端{采和長安鬧劇》取材于八仙之一藍采和的有關(guān)傳說,寫長安市民每年舉辦鄉(xiāng)社活動,藍采和冷眼旁觀眾生情態(tài),暗示人們于熱鬧中及早回頭?!度畈奖徑馓浼t》取材于《世說新語》等書中有關(guān)阮籍的逸事,暗示自己雖具抱負,卻無處可施的苦悶之情?!惰F氏女花院全貞》則取材于明代用了初年有關(guān)鐵鉉的逸事,寫鐵鉉在“靖難之役”殉節(jié)之后兩兒女的故事,以此表明對堅守民族氣節(jié)的贊賞,又不得不歸隱的無奈,作者既想抗?fàn)幍降椎臎Q心,又只能隱居山林的矛盾之情。三劇皆為感懷人世所作,有鮮明的時代特點。此書有毛奇齡序和蕭云從所繪畫像3幀,皆是結(jié)合來集之雜劇創(chuàng)作內(nèi)容和主旨所繪,且每副圖像都有蕭云從的印章,有總評。
來集之在戲曲上的著作,在戲曲史上有著深遠的影響,周偉娟《來集之及其戲曲研究》種認為“來集之的雜劇有著傳奇和雜劇融合的痕跡”。
三、對蕭山來氏及鄉(xiāng)邦文化的影響
蕭山來氏自12世紀避難入蕭山,“世依冠山之麓”,白馬湖畔。伴隨著來氏一族的不斷壯大,興起了一個長河鎮(zhèn)。到了來集之的時候,來氏一族已成蕭山一大族。來氏一族治理湘湖,無論是生活上還是感情上,都依賴于湘湖。湘湖的美好,是每一個來氏子孫情感和精神的寄托。來集之歸隱倘湖后,醉心學(xué)問之余,亦極力發(fā)展來氏一族及湘湖文化,對來氏一族及蕭山鄉(xiāng)邦文化影響極為深遠。
來集之的詩文中,關(guān)于湘湖、冠山、白馬湖的,數(shù)不勝數(shù)。雖然時代變革,滄桑變幻,有著對世事的無奈和憂慮,但歸隱倘湖后,他并沒有因此消沉,寄情山水,在他眼中的湘湖,始終是美麗和諧的,人們在這里忙碌而平靜。如《雨中花慢——雨中自排馬湖歸》一詩“全未分明,疑水疑山,望中一片平蕪。看蜻蜓軟翅,蝴蝶沾須。翼重鳶飛忒忒,肩寒鷺立趄趄。笑新詩口滑,墨氣浮天,罩定葫蒲。前村未遠,吾廬閑在,廬中貯有琴書。渾未識,茫茫身世,一半含糊。往事回旋若夢,新懷歷落多疏。旁人若問,元真何處,多在重湖”。即使在雨中,一篇迷茫中,蜻蜓、蝴蝶、葫蒲,大自然依然是和諧而平靜的。《沁園春·題賈祺生江上新居》“排馬湖邊,越王城下,長河遠村。覽江廬許剎,思量六代;桃源漁浦,追憶虞秦。東吊蠡謀,西憑胥怒,還溯桐江覓釣綸。扁舟去,訪六千君子,倘有遺人。鑒湖原屬閑身,好蘆葉叢中烏角巾。趁早霞初掛,獨留麗句;秋風(fēng)未起,先薦湘莼。果熟楊家,廚烹札鳥,更盧橘含桃品味新。云巖寺,卻古稱西隱,與子沉淪”,從詩中的勃勃生機,看出詩人樂觀、積極的心態(tài)。對于湘湖的莼菜,極為贊美,專門做了《湘湖采莼歌》一詩“我欲采荷葉,荷葉成衣裁剪劣。我欲采蘆花,蘆花飛雪走天涯。乘舟直入湘浦里,四顧千山萬山紫。中有瑤草異眾芳,龍耕煙兮種水底。譬如佳人處深閨,天寒翠袖立不倚。一面玻璃對影看,晶晶寒玉成肌體。卷葉蒙茸心未舒,柔腸百轉(zhuǎn)思彼美。參差采擷碧天寬,玉釜溫溫滿滴殘。山中自有調(diào)羹手,莫作尋常鹽豉看”。在這里,美麗的湘湖,悠閑的花鳥,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可以說湘湖是他的避難所,在這里撫平了過往,超越了自我,達到了人和自然的統(tǒng)一。
在歸隱期間,湘湖治愈了他的過往,同樣,他沒有消極避世,而是以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去面對生活,幫助當(dāng)?shù)匕傩??!霸顟艨喔《?,?chuàng)議照田均派,貧灶之困始蘇”。同族來爾繩也一同致力于此,“邑苦丁累,爾繩與集之議,請于大吏,民丁歸田,灶丁歸蕩,合邑之徭役”。其子來燕雯深受其父影響,努力紓解民困,“蕭山黃冊,十年一編審,自明制已。然豪有力者多賄脫,貧民苦之。燕雯請于縣,創(chuàng)按田派丁之議,其法至今通行”。又“西興場灶戶,明制官給攤蕩草地若干,弓箭鹽辦課,久之,輾轉(zhuǎn)相易,蕩去丁存,守土者惟知按丁催科,窮戶不勝其困,燕雯族故灶籍,立照蕩均丁之議,陳于官,窮灶遂蘇”。來氏宗族努力廢除過分的人頭稅,只根據(jù)田賦來計稅。來集之試圖用他自身的努力使稅收制度與湘湖周圍人們的經(jīng)濟狀況相符合,以緩解民困,保持湘湖一帶的美好生活。
對于來氏一族,來集之增修家譜、續(xù)纂家乘、募修宗祠等?!凹抑凶V,猶國之有史”,《蕭山來氏家譜》是家譜前后經(jīng)過四次編纂,參與編纂的有明中期理學(xué)家來斯行、清中期來杰和來嗣谷、清末之來鴻瑨等,來集之本人參與了第二次編纂,并作了序言。家譜中亦收錄了許多來集之的文章、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