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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摳

        2019-05-30 17:01:18鐘志良
        參花(上) 2019年5期
        關(guān)鍵詞:小陸老陸外甥

        鐘志良

        “老摳”姓陸,但沒人叫他老陸,而是叫他“老摳”。

        這樣叫是有根據(jù)的。

        每次去食堂吃飯,老陸都是最后一個去的,他只點一份蔬菜一份豆腐,或者一份蔬菜一份咸魚。最后一個去吃飯,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他吃得多么節(jié)儉。

        冬天,北風硬如鐵,寒潮一來,天寒地凍。有的人穿上了大衣,有的人穿上了羽絨服,老陸穿的依然是公司發(fā)的西裝,凍得嘴唇發(fā)黑。同事問,老陸,不冷嗎?有錢也不買一件羽絨服保保暖。老陸笑笑,我在測試自己的御寒能力。

        在單位,老陸從來不請吃飯,哪怕是人家硬要他請,他也瞇著一雙小眼睛,嘿嘿,嘿嘿,一笑而過,不爭辯,不解釋。一副愛咋咋地模樣。

        老陸有個外甥,花錢買了一個戶口指標,要交三萬元的增容費,但家里窮,拿不出錢來。老陸擔心外甥會跟他借,干脆來個先發(fā)制人,見到外甥時,故意裝出病懨懨的樣子,掏出錢包在手上拍了幾下,對外甥說,肥仔,看看,舅舅身上只有三十塊錢了,患了病都不敢去看醫(yī)生,真的好辛苦啊。外甥知道老陸裝窮,也不拆穿,淡淡地說,舅舅保重。

        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老陸摳,就有人瞧不起他,在每個月的發(fā)薪日跟老陸起哄,老摳請客,老摳請客??粗详懓欀碱^一副非常難為情的樣子,一群人放肆地哈哈大笑。別人笑,老陸也跟著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老陸不管不顧,照樣吃一份蔬菜一份咸魚,照樣寒冬臘月只穿西裝,照樣在人們的訕笑中謝絕請客。從此,同事們都管老陸叫“老摳”。

        老陸回老家探親,帶回一大堆禮物,分送給各路親戚,頗有衣錦還鄉(xiāng)的味道。給他八十多歲的老母親買了一盒新開河人參,老陸的母親說,我的身體還行,用不著吃人參,聽說你以前的班主任身體不太好,你該去看看他,順便把這盒人參送給他。

        老陸以前的班主任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平時就體弱多病,退休之后身體就更差了,要經(jīng)常臥床休息。老陸拿起人參就往班主任家里走,走著走著,想起了自己念小學(xué)四年級時的窘狀。那時老陸還叫小陸,其父親剛剛?cè)ナ?,兄弟姐妹五個,全靠母親一人的勞作生活,日子過得異常艱難。母親叫小陸退學(xué)回家,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掙點工分幫補家用。小陸含淚收拾課本背著書包回家去了。晚上,班主任來到小陸家里,用了兩個多小時說服了小陸的母親,同意小陸繼續(xù)念書。老陸至今還記得班主任對母親說的那句話,讀了書不一定有出息,但是不讀書肯定是沒出息。經(jīng)過班主任的爭取,學(xué)校免除了小陸的學(xué)雜費,直至初中畢業(yè)。后來,小陸考上了一所中專學(xué)校,畢業(yè)之后去了沿海的發(fā)達城市,過上了富足安康的日子。

        班主任見老陸來訪,忙起身招呼。老陸把人參奉上,略帶歉意地對班主任說,老師對不起,久未登門拜訪,這次休年假一是探望老母親,二是拜見老師,祝老師早日康復(fù),安享晚年。班主任拉起老陸的手,輕輕拍了幾下,帶著比較沉重的語氣說,小陸啊,難得你有心,我的身體不足掛念,現(xiàn)在有件事像一塊大石頭壓在我心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老陸忙問何事。班主任說,知道你現(xiàn)在的日子好了,你的母校正在改建,但上面撥的錢不夠,雖有部分鄉(xiāng)親捐款捐物,仍有二十萬左右的缺口,眼看就要開學(xué)了,工程不能竣工,影響教學(xué),作為一個老校長,心里著急啊。你能否幫個忙,把這事給解決了?老陸說,老師,這幾年我炒股賺了一點錢,自己的工資也存了一點,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能否為家鄉(xiāng)做點什么。您放心,這事就交給我吧。

        老陸回家后把這事說給母親聽。母親說,兒啊,你能有今天,一靠政策好,二是要感謝幫你的班主任,當初是他讓你回去讀書的。你有能力的話,就當一回善人,做一回善事吧。老陸說,媽,我正有此意。

        后來,老陸捐款的善舉上了市報。記者問老陸是什么原因促成他去捐資辦學(xué),老陸說,為家鄉(xiāng)、為母校捐點錢、出點力是我從小就有的夢想,當初因為家里窮,差點輟學(xué),是我的班主任讓我重新回到學(xué)校讀書,沒有母校的培養(yǎng)就沒有我的今天,我之所以摳,就是為了省下錢來捐給母校,圓小時候的夢想。

        再后來,老陸所在單位知道了老陸捐資辦學(xué)的事,在公司范圍內(nèi)通報表揚。那些平時瞧不起老陸的人,看老陸的眼神少了一些鄙夷,多了一些尊重。有同事跟老陸打哈哈,老摳啊,想不到你居然是當代“武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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