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葦
(湖南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南 湘潭411201)
中介語(interlanguage),又稱過渡語,是二語習得研究中的重點。而中介語的僵化現(xiàn)象(fossilization)則是中介語理論研究中的熱點。自Larry Selinker 于1972年提出“僵化”這一概念至今,國內外學者對這種語言現(xiàn)象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和探討。從現(xiàn)有文獻看,涉及僵化的研究包括僵化的定義、僵化的成因、僵化的種類等定性方面的研究。同時還有針對如何預防和減少外語學習中的僵化進行的一系列實證研究。回顧40 多年來國內外有關中介語僵化研究的重要文獻,旨在對這一語言現(xiàn)象的研究進行回顧與思考。
1972年,Selinker 在《中介語》中對“僵化”定義如下:“僵化是一種存在于潛在心理結構中的機制”,“語言僵化現(xiàn)象是指本族語者傾向于在外語習得過程中保留的類似于母語的語言項目、規(guī)則和次系統(tǒng)?!保?]其實,與“僵化”定義相似的概念最早由Corder 提出,他把學習者尚未達到目的語水平的外語能力稱為“過渡能力”(transitional competence)[2],后又稱為“特異方言”(idiosyncratic dialect)[3]。1978年,Selinker 與Lamendella 將“語言項目、規(guī)則和次系統(tǒng)”拓展為“語言結構的所有層面和語篇”。1992年,Selinker 和Lakshmanan 指出僵化具有持久性特征。其他學者也給僵化下了定義,分歧主要在僵化的語言形式上。
Vigil,Oller[4]和Ellis[5]都認為僵化包括正確的和不正確的語言形式。而Selinker,Lakshmanan[6]則認為僵化應限定在非目標語形式上。其中最全面的是Zhao Hong Han[7]給僵化下的定義。她從認知和實證兩個方面著手,指出在認知層面上,僵化是導致中介語的形式永久性固化的認知過程或潛在機制;在實證層面上,講話時一直保留在學習者口語或書面語中固化的過渡語形式,無論學習者以何種語言輸入或做出何種努力都不會改變。在《朗文語文教學及應用語言學詞典》中,僵化是二語/外語學習者有時出現(xiàn)的一個過程[8]。即在二語/外語學習者的口頭或書面表達中始終伴有不正確的二語/外語語言形式,有時這種不正確的語言特征將永久地成為一個人說或寫的語言形式。
二語習得中導致中介語僵化的原因很復雜,有關其成因的理論探討和研究也很多。不同研究者對這一語言現(xiàn)象的成因做出了不同的論述。本文將列舉其中一些代表性的觀點。
Lenneberg[9]認為年齡因素是導致語言僵化的主要原因。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學習者語言中的錯誤將難以改變,從而他提出“關鍵期”假設。
1972年,Selinker 在《中介語》中承認Lenneberg 提出的“潛在語言結構(latent language structure)”。他認為只有5%左右的學習者最終能熟練掌握第二語言,因為此潛在結構在學習語言時會被激活。而約95%的學習者在習得過程中容易被五個過程引發(fā)語言的僵化,分別是母語遷移、語言訓練遷移、對語言規(guī)則的過度概括、不恰當?shù)膶W習策略和交際策略。而這些過程的“一體化”會使中介語整體僵化。
J. H. Schumann[10]認為,學習者學習第二語言實際上是學習另一種文化。學習者融入目標語社會的程度將促進/阻礙第二語言的學習程度。他曾觀察到一名美國移民的英語中有很多洋涇浜式英語,如大部分否定形式都用“no+ v”結構(I no speak Chinese. );疑問句不用倒裝結構(You can go with me?)等。Schumann 認為,出現(xiàn)這些現(xiàn)象的原因是這位移民與目標語文化的社會距離和心理距離較大,對融入目標語語言、文化和社會的愿望較小,所以語言學習就不容易取得進步。同樣,如果第二語言學習者也有類似的情況,并且不再以目標語系統(tǒng)為標準,那么中介語出現(xiàn)僵化現(xiàn)象就有極大的可能。
Vigil 和Oller[4]認為學習者的語言僵化與二語學習過程中得到的情感反饋和認知反饋密切相關。Kreshen[11]也從五個方面說明語言學習僵化現(xiàn)象的原因:目標語輸入數(shù)量不足、目標語輸入質量不適、感情過濾器、目標語輸出過濾和目標語語言變異形式的習得。
鑒于各學者對中介語僵化現(xiàn)象成因不同的解釋,Ellis[12]在總結前人的基礎上指出中介語僵化是外、內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外因是指諸如交際壓力、缺乏學習機會和對學習者第二語言的反饋性質等因素;而內因則指學習者的年齡、缺乏融入目的與社會或文化的愿望等因素。
針對現(xiàn)有文獻中中介語僵化的研究種類,主要可分為口語僵化研究和書面語僵化研究兩大類。Lardiere 在1998年報道了一項為期8年的口語僵化研究。研究對象是一名叫Patty 的華裔。語料是Patty 的三次錄音(前兩次錄音相隔8年,后兩次相隔2 個月)。研究重點是Patty 口語中代詞主語的格標記和動詞的形態(tài)標記。調查發(fā)現(xiàn),Patty 對前種形式掌握很牢固,而后種卻有很多錯誤,8年內幾乎沒有改變。Lardiere 由此推斷,這些語言項目在Patty 的中介語系統(tǒng)中已處于停滯狀態(tài)。前者趨近于目的語,而后者已發(fā)生僵化。2003年,Long 報道了他對一名75 歲的日本女士Ayako 16年的調查。研究語料是Ayako 分別在1985、1995、1996、1998 和2000年回答Long 提供的六項口語任務的錄音。Long 主要針對英語中“-s”復數(shù)形式和動詞過去式標記對錄音進行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Ayako 對一些日常名詞的復數(shù)和動詞過去式使用正確,但對不常使用或不熟悉的名詞復數(shù)和動詞過去式則常忽略其特殊標記形式,并且常變換使用一個詞的多種變體標記(包括正確的和不正確的),如“ten months old”與“ten month old”。Long 稱此類現(xiàn)象為“易變性”(votality),并進一步指出語言學習中的僵化現(xiàn)象與學習中的穩(wěn)定性有很大的關系。
國內對口語僵化從事長期跟蹤調查的實證研究幾乎沒有,主要集中在對口語僵化的緩解措施上。如李秋會[13]提出了預防非英語專業(yè)大學生口語僵化的措施,主要從完善輸入、激活輸入、恰當反饋、消除情感障礙、恰當運用交際策略及改革考試制度等6 個方面進行。劉艷春[14]、是文濤[15]等也從不同的角度對口語僵化現(xiàn)象提出了建議。
國外對書面語僵化現(xiàn)象研究最早且頗有影響力的是Zhan Hong Han。她在1998年報道了一項2年的書面語僵化研究。研究對象是2 名中國成人高級英語學習者。其中一名是在澳大利亞從事電腦軟件的工程師,另一名是美國某大學從事天體物理學的研究人員。Han 通過收集兩名研究對象的學術論文、正式和非正式的書信,研究其中的三種過渡語結構,包括假被動、類似目標語的被動形式和非賓格動詞的被動形式。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以上三種結構都存在于書面語中,而第一種形式在非正式書信中更常見。Han 認為,這是由于受漢語中主題-述題結構的影響而造成的。
國內對書面語僵化的研究成果頗多,但主要集中在大學生的英語寫作上。王順玲和張法科[16]以非英語專業(yè)本科生大一大二的英語作文為語料,目的是比較不同時期的書面語錯誤。結果發(fā)現(xiàn)大學生書面語僵化的程度非常嚴重。龍娜娜[17]研究了大學新生書面語的僵化情況。發(fā)現(xiàn)大一新生英語學習中的大部分語言項目已經僵化,且具有一定的頑固性,但不能將其定義為永久性僵化,而應為暫時性僵化。
綜上所述,國內外對中介語僵化的研究無論是時間跨度、研究規(guī)模或是研究成果都具有客觀的成效。但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
第一,眾多學者都給“僵化”下定義,研究者們各持己見,概念本身的不確定性易導致研究過程中對象、語料、實驗設計等各方面存在一定的出入,難以形成統(tǒng)一的標準。
第二,關于中介語僵化現(xiàn)象的成因,研究者們從多視角給出了包括心理、認知、年齡、社會文化等各層面的解釋。而Ellis 則把所有研究者的原因綜合起來,全部歸為內、外因兩大類,較為系統(tǒng)。但導致僵化現(xiàn)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至今也無權威的定論。雖然某些解釋似乎很有道理,但大多是理論性假設,并沒有經過實證研究。所以中介語僵化現(xiàn)象的成因還有待進一步探究。
第三,僵化研究的種類太過單一。首先,中介語僵化研究只分為口語、書面語研究,為達到研究的科學性,兩大類下還應有更小的研究項目,如正式與非正式之分。其次,目前口語僵化的實證研究國外案例的研究對象都為個例,不具有普遍代表性。在研究方法上都采用跨時很長的跟蹤調查。但研究者最終還是不能確定研究對象語言中的僵化項目的形成時間為多長、受哪些因素的影響、哪些語言項目為暫時性僵化和永久性僵化等。再次,目前的研究項目都為單語言項目,重點都集中在局部僵化,沒有涉及全局僵化研究。而國內的口語僵化實證研究則幾乎為空白。雖然對書面語僵化的實證研究較多,但基本是借鑒國外某學者的研究理論對大學生的英語作文進行調查,研究對象單一且研究方法簡單,時間短。那么其他年齡群體在語言學習中是否也存在僵化現(xiàn)象?特點又如何?如果能弄清各階段學生學習外語的僵化特點并提出有效的應對策略,這對中國學生學好英語必有很大幫助,對推動英語教學也會有不小的貢獻。
[1]Selinker L. Interlanguage[C]// In J. C. Richards(ed. ). Error Analysis:Perspectives o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London:Longman,1974.
[2]Corder S P. The significance of learner’s errors[J].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1967(5):161 - 169.
[3]Corder S P. Idiosyncratic dialects and error analysis[J].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1971(9):147- 159.
[4]Vigil N J. Oller. Rule Fossilization:A Tentative Model[J]. Language Learning,1976(2):281 - 295.
[5]Ellis R. Understanding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M].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
[6]Selinker L U. Lakshmanan. Language Transfer and Fossilization:the Multiple Effects Principle[C]// In S. Gass,L.Selinker(eds. ). Language Transfer in Language Learning. 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92:197 - 216.
[7]Han,Z-H. Fossilization from Simplicity to Complexity[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Bilingual Education and Bilingualism,2003(2):95 - 128.
[8]Richards J R,chmidt R S. 朗文語文教學及應用語言學詞典[M]. 管燕紅,等譯.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9]Lenneberg E. B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Language[M]. New York:Wiley and Sons,1967.
[10]Schumann J H.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The Pidginization Hypothesis[J]. Language Learning,1976(2):391- 408.
[11]Kreshen S D. The Input Hypothesis Issues and Implications[M]. London:Longman,1985.
[12]Ellis R. The Study of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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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劉艷春.英語演講課:改變學生口語僵化現(xiàn)象的有效途徑[J].江蘇外語教學研究,2009(1):67 -71.
[15]是文濤.口語中介語僵化現(xiàn)象探微[J].中國民航飛行學院學報,2009(3):60 -62.
[16]王順玲,張法科.大學英語寫作中的僵化現(xiàn)象及其糾正對策[J].中國外語,2008(6):68 -73.
[17]龍娜娜.大一學生書面語中漢英過渡語僵化狀況研究[J].太原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2):133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