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姍姍
(天津市河北區(qū)人民法院 研究室,天津 300141)
敲詐勒索罪的成立,不要求暴力或者脅迫行為達到足以壓制他人反抗的程度。行為人實施了并未達到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輕微的脅迫行為,被害人交付財物的,應認定為敲詐勒索罪。限制人身自由與強索“債務”兩個行為雖具備形式上的牽連關系,但兩個行為不具有類型性關聯,侵犯的是兩個不同的法益,不宜認定為牽連犯,應按非法拘禁罪與敲詐勒索罪兩罪予以數罪并罰。
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孫某某、楊某均系天津市君臨盛世汽車租賃有限公司(以下稱君臨盛世公司)放貸部門職工。2016年7月21日,被害人王某某在君臨盛世公司內借款人民幣(以下幣種同)50000元。2016年8月24日,王某某再次到一小額貸款公司借款時,被孫某某、楊某發(fā)現。孫某某、楊某以王某某違約為由,強行將王某某帶回君臨盛世公司,并在公司內對王某某進行威脅、恐嚇、辱罵,迫使王某某簽署了30萬元的借款合同及汽車抵押合同。后孫某某、楊某采用恐嚇、毆打的方式強行將王某某帶至其父親居住地,要求其父親代為清償債務,未果。孫某某、楊某又將王某某帶至本市南華路派出所、中山路派出所,要求王某某清償債務。2016年8月25日下午,孫某某逼迫王某某用其駕駛的寶馬牌730Li型汽車抵押還款,并電話聯系從事汽車抵押借款的劉某。8月25日19時許,在本市南開區(qū)黃河道,孫某某迫使王某某將上述寶馬車抵押給劉某,并從劉某處獲得錢款180300元。至8月25日20時許,王某某獲得人身自由。經被害人報警,公安機關將孫某某、楊某抓獲歸案。
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孫某某、楊某均系君臨盛世公司放貸部門職工,與被害人王某某素不相識。2016年7月21日,王某某經他人介紹在本市河北區(qū)五馬路與呂緯路交口君臨盛世公司內欲向君臨盛世公司借款50000元。后雙方簽訂了71500元的借款合同,并約定借款利息為每月21500元,君臨盛世公司在扣除當月利息21500元后,于當日實際向王某某支付了50000元。后王某某又于2016年8月19日歸還了8月份利息21500元。
2016年8月24日下午,王某某到本市河北區(qū)海河大道瑞海名苑小區(qū)內一小額貸款公司借款時,被孫某某等人發(fā)現。孫某某等人以王某某違反合同中約定的“向君臨盛世公司借款后,就不能再向別的公司借款,如果違約,需支付100000元違約金”的條款為由,強行將王某某控制,并將王某某從瑞海名苑小區(qū)帶回君臨盛世公司,同時將王某某駕駛的牌照號為津CH8866的寶馬汽車開到該公司。在君臨盛世公司內孫某某等人對王某某進行威脅、恐嚇、辱罵,迫使王某某分別簽署了8萬元、10萬元、12萬元的借款及汽車抵押等相關合同。當日21時許,孫某某等人采用威脅、恐嚇的方式強行將王某某帶至其父親位于本市津南區(qū)的居住地,要求其父親代為清償債務,王某某的父親并未代為還款。孫某某等人又將王某某帶至本市津南區(qū)咸水沽南華路派出所、河北區(qū)中山路派出所要求民警出面解決債務糾紛,民警以債務糾紛無管轄權為由拒絕處理。后孫某某等人將王某某帶回君臨盛世公司。期間,孫某某等人一直控制王某某,并讓王某某向其父親催要錢款清償債務。
2016年8月25日下午,孫某某采用恐嚇、威脅的方式逼迫王某某用其駕駛的寶馬車抵押還款,并電話聯系從事汽車抵押借款的劉某。當日19時許,孫某某等人帶領王某某到達本市南開區(qū)黃河道友鵬海鮮對面馬路邊,經孫某某與劉某溝通后,迫使王某某與劉某簽訂汽車質押合同、借據及收條,將上述寶馬車抵押給劉某,劉某通過現金及轉賬方式向孫某某支付錢款178000元及手續(xù)費2300元,后孫某某將王某某借款合同銷毀,當日20時許王某某獲得人身自由。
期間,被告人楊某采取駕車接送人員,站腳助威的方式積極參與。
經被害人報警,公安機關于2016年10月25日立案偵查。2016年11月23日14時許,公安機關在天津市河北區(qū)呂緯路與五馬路交口君臨盛世公司內將被告人孫某某、楊某抓獲歸案。
案發(fā)后,涉案寶馬牌730Li型汽車已由公安機關發(fā)還給被害人王某某的親屬。在訴訟期間,被害人王某某對被告人孫某某、楊某表示了諒解。
一審判決:一、被告人孫某某犯非法拘禁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個月;犯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九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0元;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0元。被告人楊某犯非法拘禁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個月;犯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000元;決定執(zhí)行有期徒刑三年三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00元。二、追繳孫某某違法所得人民幣108800元,依法沒收。一審宣判后,二被告人未提出上訴,公訴機關亦未提起抗訴,判決已發(fā)生法律效力。
生效判決認為,被告人孫某某、楊某為索取債務,共同實施非法剝奪被害人人身自由的行為,侵犯了被害人的人身權利,其行為已構成非法拘禁罪;被告人孫某某、楊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被害人實施威脅、恐嚇,勒索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符合敲詐勒索罪的構成特征,應與其所犯非法拘禁罪數罪并罰。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楊某采取駕車接送人員,站腳助威的方式積極參與,系從犯,依法應當從輕處罰。被告人楊某在被判處有期徒刑刑滿釋放后,五年之內又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當從重處罰??紤]到被告人楊某認罪態(tài)度較好,被告人孫某能夠當庭自愿認罪,被孫某等人非法處置的汽車已經發(fā)還被害人親屬,被害人能夠諒解二被告人等因素,可對二被告人酌情從輕處罰。關于辯護人所提,被害人王某某對案件的發(fā)生也有一定過錯的辯護意見,經查,本案證據證實被害人王某某按照借款合同的約定按時支付利息,且對借款合同中的違約金條款事先并不知情,其并沒有損害被告方的利益,故對該辯護意見不予采納。關于辯護人所提被告人楊某系從犯的辯護意見,予以采納,被告人及辯護人的其他辯解及辯護意見中與庭審查明的事實相符的部分,酌情采納。
本案中,被告人孫某某、楊某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強迫被害人簽訂與高利貸事實不符的借款及抵押合同并據此向被害人強索“債務”,已經突破了強索約定高利貸的界限,行為性質由此發(fā)生了質的改變,由“索債”異化為“侵財”[1]。對二被告人行為性質的定性,主要涉及兩個方面的法律問題:首先,要解決行為的罪質問題。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強索“債務”的行為應認定為搶劫罪還是敲詐勒索罪,這涉及到兩罪的法理分界。其次,要在確定罪質的基礎上,厘清行為的罪數問題。限制人身自由與強索“債務”兩個行為,是按牽連犯從一重罪處斷還是構成數罪并罰,這關系到牽連犯理論在實踐中如何適用。針對上述問題,筆者解析如下:
作為侵犯財產類犯罪的兩種重要類型,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存在著一定的共通之處:主觀上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客觀方面均可表現為采用暴力或威脅的手段非法占有他人的財物;客體上在侵犯公私財物的所有權的同時,也對他人的人身權益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侵害。正確把握兩罪的本質界限,直接關系到司法實踐對近似案件的準確定性。長期以來,司法實務界中以“兩個當場”理論作為區(qū)分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的標準。于是,能否具備“當場性”——即是否當場使用暴力與是否當場取得財物,成為區(qū)分兩罪的關鍵。根據此理論,搶劫罪的暴力或威脅具有當場即時發(fā)生的現實可能性,若此時被害人拒絕交出財物,行為人將會當場將暴力或威脅內容付諸實施;而敲詐勒索罪的威脅則不具備當場即時發(fā)生暴力的現實可能性,存在可以緩和的時間與空間。依此標準,迫于威脅而處置財物或當場使用暴力事后取得財物的情形應一律認定為敲詐勒索罪,其合理性存在疑問。由于這一認定標準過于強化兩罪的形式性特征,缺乏對形式標準背后的深層理據的充分挖掘和論證[2],易造成實務界適用時的無所適從。依筆者之見,對于兩罪的界分,應從被告人的行為是否達到了足以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及被害人交出財物時的心理狀態(tài)兩個方面考慮。結合本案,二被告人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強索所謂“債務”的行為符合敲詐勒索罪的構成特征,理由如下:
1.從二被告人的犯罪手段看,其行為并未達到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
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的罪質核心在于暴力程度不同。因此,暴力或威脅手段是否達到了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成為界分兩罪的關鍵因素。敲詐勒索罪的成立,不要求暴力、脅迫手段達到足以壓制他人反抗的程度,只要足以使被害人產生心理恐懼即可。如果暴力、脅迫手段達到足以壓制他人反抗的程度,則以搶劫罪論處。由此,敲詐勒索罪中行為人發(fā)出要挾的程度原則上無須壓制他人的反抗。換言之,即使行為人當場實施暴力行為,如果暴力程度輕微,并未達到致使被害人不敢、不知或不能反抗的程度,則應以敲詐勒索罪論處。司法實務中,判斷被告人的行為是否達到了足以壓制對方反抗的程度,必須遵循理性一般人的客觀標準,即通過暴力或脅迫的手段、樣態(tài)、場所以及行為人與被害人的人數、年齡、性別等因素進行綜合考察。若完全以被害人的心理狀態(tài)為判斷基準,將會導致對行為人的行為性質的評價取決于受害者一方當時的主觀感受,實踐中應注意避免這一傾向。當具體案件中的暴力、脅迫手段是否達到足以壓制他人反抗程度難以判斷時,按照存疑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則,直接以敲詐勒索罪定罪處罰[3]。
具體到本案,二被告人為索要超出高利貸之外的財物,以被害人王某某違反合同約定需支付違約金為由,強行將被害人控制并轉換不同的地點,在這期間不斷對其進行威脅、恐嚇、辱罵,這一系列的威脅手段在程度上尚未致使被害人不敢、不知、不能反抗。相反,本案被害人雖為女性,在兩名男性被告人先是強行將其帶至其父親家中要求其父代為清償債務未果后,又將其帶至本市兩地的派出所要求民警出面解決債務糾紛的場合下,完全可以選擇報警或向其他人求助以反抗不法行為。盡管被害人基于心理恐懼放棄反抗而最終選擇了交付財物,這也恰好印證了二被告人的脅迫行為并未達到壓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更符合敲詐勒索罪的構成特征。
2.從被害人交付財物時的心理狀態(tài)看,其行為并未限制被害人的處分自由
以犯罪行為對被害人的處分自由的支配程度為線索進行分析,可將搶劫罪與敲詐勒索罪歸為不同的侵犯財產類犯罪類型。由此,判斷被害人在交付財產時有無處分自由,成為區(qū)分兩罪構成要件的關鍵特征。從被害人的角度看,搶劫罪的威脅具有實施的急迫性,其效果是使被害人當場受到精神強制,完全喪失反抗意志,除即時交付財產外,沒有考慮并作出選擇的時間余地。相較之下,敲詐勒索罪的威脅程度相對輕緩,通常只是使被害人產生恐懼和壓迫感,精神強制的效果不如搶劫罪急迫,被害人在決定是否交付財物上,尚有一定的考慮并作出選擇的余地[4]。依筆者之見,判斷被害人有無處分自由,首先,看被害人的妥協和配合是否為行為人獲得財物的必要條件。在敲詐勒索罪的場合下,只有得到被害人的協助和配合,財產轉移才可實現,若此時被害人選擇承受壓力拒不妥協,行為人將無法取得被害人的財產。相反,在搶劫罪的場合下,即使沒有被害人的妥協與配合,行為人仍然以壓制其反抗的方式強行將財產轉移。其次,看不妥協的代價有沒有超出被害人的承受范圍。為了壓制被害人的反抗,行為人以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若不屈服就可即時實現的暴力相威脅,被害人除了交付財物別無選擇,可認為此時的被害人不具有處分自由,行為人因此構成搶劫罪。而為了使被害人產生恐懼感和壓力,行為人使用輕微暴力或威脅手段向被害人索要錢財,但并未達到致使被害人喪失反抗意志的程度,被害人在決定是否交付財物上尚有處分自由的,該行為應評價為敲詐勒索罪,不以搶劫罪論處。
具體到本案,二被告人在向被害人及家屬直接強索錢財未果后,遂采用恐嚇、威脅的方式逼迫被害人用其駕駛的寶馬車抵押還款,迫使被害人與從事汽車抵押借款的劉某簽訂汽車質押合同、借據及收條,再由劉某通過現金及轉賬方式向被告人孫某某支付錢款??v觀二被告人取得財物的過程,沒有被害人的妥協和配合,二被告人是無法強行將其駕駛的寶馬車變賣并取得錢款的。為了達到取得財物的目的,二被告人采取的限制人身自由、威脅、恐嚇、辱罵等手段,均沒有達到嚴重危及被害人人身安全,致使其不能反抗的程度。相反,此時被害人在處分財產時尚有可考慮和選擇的余地,更符合敲詐勒索罪的罪質特征。在此情形下,若否認被害人的處分自由,進而對二被告人的行為按照搶劫罪定罪量刑,顯然會出現罪刑不均衡、重懲犯罪人的法律效果。以社會效果觀之,也不符合公眾對法律的期許及對“搶劫”一詞的語感理解。
在前文認定二被告人的行為獨立構成敲詐勒索罪的基礎上,對二被告人實施的限制人身自由與強索“債務”兩個行為的罪數認定和處罰,審理中存在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意見是,限制人身自由與強索“債務”兩個行為之間是手段與目的的牽連關系,由于敲詐勒索罪的法定刑(本案達到數額巨大的標準)高于非法拘禁罪,根據牽連犯從一重罪處斷的原則,應以敲詐勒索罪對二被告人定罪量刑。另一種意見是,限制人身自由與強索“債務”兩個行為僅具備形式上的牽連關系,不適用牽連犯的理論,應對二被告人予以數罪并罰。因此,要厘清本案中數行為的罪數,關鍵在于判斷被告人的行為是否構成牽連犯。
按照傳統(tǒng)的刑法理論,所謂牽連犯是指犯罪的手段行為或結果行為,與目的行為或原因行為分別觸犯了不同罪名的情況[5]。而對犯罪的手段行為或結果行為,目的行為或原因行為之間牽連關系的評價,是判定牽連犯的核心標志。牽連犯屬于科刑的一罪,刑法分則對牽連犯的處理有明確規(guī)定的,應按相應的規(guī)定進行處斷。對那些沒有明確規(guī)定、形式上存在一定牽連關系的數行為是否均應擇一重罪處罰,理論界尚未達成共識,主要存在主觀說、客觀說和折衷說三種學說[6]。主觀說認為,數行為之間有無牽連關系應以行為人的主觀意思為判斷標準,只要行為人主觀上將某種行為作為實現目的行為的手段或作為原因行為產生的結果,就認為存在牽連關系,構成牽連犯;客觀說認為,數行為之間有無牽連關系應以客觀事實為判斷標準,只要數行為在客觀上具備手段與目的、原因與結果之間的牽連關系,即可認定成立牽連關系;折衷說則綜合了主觀說跟客觀說的觀點,認為應從主客觀兩個方面進行考察,以判定數行為之間是否構成牽連關系。
由犯罪方法和手段的可選擇性及因果關系的復雜性所決定,上述傳統(tǒng)的牽連關系理論以數行為是否具備形式上的牽連關系來確定對數行為是從一重罪處斷還是數罪并罰,導致實務中對牽連犯的適用有不當擴大之趨勢。鑒于此,在現行牽連犯的概念背景下,有必要對傳統(tǒng)的牽連關系理論做修正解釋,應把握的基本原則是:在現行刑法規(guī)定的范疇內,在充分考慮禁止重復評價原則和充分評價原則的基礎之上,根據數行為之間是否具有類型性關聯,最終決定是否成立牽連犯。即牽連犯是指在同一犯罪目的支配下侵犯同一類客體(法益),數行為之間存在類型化牽連關系的犯罪形態(tài)。根據以上原則,對實踐中有牽連關系的數行為可以區(qū)分兩種情形處理:
第一種情形是,行為人基于同一目的實施的數個行為,只有當某種手段通常是用于實施某種犯罪,或者某種原因行為通常會導致某種結果發(fā)生時,才宜認定為牽連犯[7]。此類情形下,數個行為之間存在自然的邏輯聯系,侵犯的法益具有同一性,僅擇一重罪處罰就能對數個行為做出全面的評價,無須數罪并罰。比如,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后將人殺死的,實踐中應認定構成牽連犯,按故意殺人罪一罪論處。再比如,盜竊他人財物之后的銷贓行為,也應按照牽連犯的處斷原則,按盜竊罪一罪定罪量刑。這種將牽連犯的手段與目的、原因與結果的關系加以類型化的認定方式,需要審理者在認定案件事實的基礎之上,基于日常生活經驗和邏輯理性作出判斷。審理此類案件需要注意的是,當出現數行為在形式上具備手段與目的、原因與結果的關系時,如果欠缺可靠的法條依據和穩(wěn)妥的實踐先例,原則上應當盡量認定為數罪而不是按牽連犯擇一重罪處斷。
第二種情形是,行為人基于同一目的實施的數個行為,客觀上雖具備形式上的牽連關系,但手段與目的行為、原因與結果行為之間不具有密切關聯性,無論適用哪一個罪名,其犯罪構成都無法將行為的不法內涵予以充分評價,應按數罪并罰處理。在這種情況下,由于數個行為侵犯的法益不同,對其數罪并罰并不違背法律禁止重復評價的原則。舉例說來,行為人對主管招標事項的人行賄,又串通其他單位串通投標報價、圍標,兩個行為雖有一定的牽連關系,但行賄不是串通投標罪犯罪構成中的必要手段,能得到受賄人的關照而得以串通投標也不是行賄后的必然結果。行賄行為和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行為,侵犯了兩個犯罪客體,單獨適用行賄罪或串通投標罪均不能對行為人的行為進行充分評價,故不能作為牽連犯適用從一重罪處罰,而應當數罪并罰[8]。
回歸到本案,二被告人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向被害人強行索要財物,不構成牽連犯,理由是:首先,從行為的表現形式上看,兩個行為雖具備形式上的牽連關系,但非法拘禁并非敲詐勒索罪犯罪構成中的必要手段。通常情況下,敲詐勒索罪一般不包括非法拘禁的方法行為。同時,敲詐勒索也不是非法拘禁后的必然結果。為了取得被害人的財物,二被告人除了限制其人身自由,期間還對其實施了威脅、恐嚇、辱罵等行為。其次,從行為侵犯的法益看,非法拘禁罪是持續(xù)犯,在該罪既遂并持續(xù)期間,二被告人實施敲詐勒索行為,侵犯的是兩個不同的法益,符合不同罪的犯罪構成,單獨適用其中一個罪名不能實現對行為人的行為的充分評價。因此,對二被告人以限制人身自由的方式向被害人強行索要財物的行為不能作為牽連犯從一重罪處罰,而應當以非法拘禁罪和敲詐勒索罪分別定罪并予以數罪并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