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采用定量分析方法,對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留學生群體進行研究。1916-1953年中國留學生赴海外留學分為拓荒之旅、自由發(fā)展、納入正軌三個階段,共有100位留學生就讀國外37所圖書館學專業(yè)院校,留學人數(shù)與全國的需求相比,總體偏少。留學生來源于國內(nèi)30所中等以上院校,籍貫主要分布于湖北及東南沿海和大城市,來源省份過于集中,顯示出不平衡性。中國留學生到美國留學基本以學歷教育為目的,獲得學位普遍較高。女性是留學生中的重要力量,前期留學生全部或大部分回國,后期受時局影響回國較少。
關鍵詞 民國時期 圖書館學 留學生 學者群體
分類號 G250.9
DOI 10.16603/j.issn1002-1027.2018.03.014
近年來,中國圖書館學研究者注重對于近代圖書館學留學生資料的發(fā)掘,楊子競總結(jié)了20世紀上半葉“海歸派”的主要貢獻,列出38位曾經(jīng)留學海外或在海外工作過的學者[1]。李剛在《制度與范式:中國圖書館學的歷史考察》中,列舉了1911-1923年的11位留學生和1925-1949年的41位留學生,并對留學國家、學校、留學生之間的關系、留學生知識背景進行了分析[2]。鄭麗芬在博士論文《民國時期的圖書館學教育》中列舉了第一批(1914-1924年)13位和第二批(1920年以后)67位留學生[3]。臺灣學者涂光需在博士論文《西方知識和價值的轉(zhuǎn)換與傳播:20世紀早期中國圖書館服務的形成》中列舉了28位留美學者[4]。在研究資料上,鄭麗芬對第一代學人的外文資料進行了認真收集和整理,涂光需利用哥倫比亞大學和伊利諾伊大學圖書館學院的檔案資料,都取得了較好的成果。然而,迄今為止,對民國時期圖書館學留學生的整體情況還缺乏清晰完整的認識,在留學分期上也有進一步細化的必要。文章在吸收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重新劃分留學階段,注意搜集利用外文資料,對留學生的留學學校及獲得學位進行逐一訂正,并對留學時間及人數(shù)、留學國家、留學生來源、留學生籍貫、性別比例、就讀學校、獲得學位、回國情況等進行全面的定量分析。
1 概念的界定
1.1 留學生范圍的界定
據(jù)《辭?!范x,留學:留居他國學習[5]。據(jù)《漢語大詞典》定義,留學:留在某處求學;留居他國學習研究。留學生:留于他國學習的學生[6]。留學生一詞有兩個含義:一是離開本國到其他國家求學的學生;二是來本國求學的外國學生。在中國,留學生最早出現(xiàn)在唐代中國與日本等國的文化交流活動中,唐太宗(627-649)時,高麗、日本等國皆遣派子弟來中國留學,玄奘亦赴印度研究佛學。本研究對象主要針對第一種,即離開本國到其他國家求學的留學生。
根據(jù)上述定義,民國時期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主要包括:(1)在國外大學圖書館學院(系)或圖書館學專業(yè)學習并獲得學位,或雖未獲得學位,但曾學習圖書館學專業(yè)課程的學生;(2)其申請獲得學位的學位論文為圖書館學主題;(3)由國立北平圖書館、國立中央圖書館等國內(nèi)機構(gòu)派出的交換館員,雖未進人大學學習圖書館學專業(yè)課程,但進入大圖書館以學習和研究為目的,進行實踐學習研究者,均屬留學生系列,若交換館員后來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則以后者記。有三種情況不包括在內(nèi):(1)在中國國內(nèi)學習圖書館學專業(yè),但出國后未繼續(xù)學習圖書館學專業(yè)者,暫不列入研究范圍;(2)僅在國外各類圖書館短期工作,其目的并不是學習和研究圖書館學,而以獲得其他專業(yè)學位為主要自的,或轉(zhuǎn)往其他專業(yè)工作領域者不在此列;(3)其他由于各種原因自行赴國外圖書館工作者,不在留學生系列。因此,研究的范圍主要包括在國外獲得圖書館學博士、碩士、學士、畢業(yè)文憑,或未獲得上述學歷,但曾在國外大學或機構(gòu)學習圖書館學課程,以及由國內(nèi)機構(gòu)派出到國外圖書館學習研究的館員。
1.2 時間的界定
沈祖榮是民國時期第一位出國學習圖書館學的學者,1916年獲得圖書館學畢業(yè)文憑,因此本研究將時間上限定為1916年。盡管到1949年民國時期已經(jīng)結(jié)束,但因新中國成立以前出國的留學生獲得學位可能滯后,如錢存訓于1947年赴美,1952年始獲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學碩士學位;另外,梅貽琦、程其保曾根據(jù)美國大學、學院的注冊數(shù)據(jù)統(tǒng)計過1916-1953年中國赴美留學生的情況,其中圖書館學留學生75人[7],考慮到民國赴海外留學的圖書館學留學生以美國為最多,并參考梅貽琦、程其保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將研究的下限時間定為1953年。
1.3 地域的界定
研究定義的民國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不以國籍為限,而以籍貫作為收錄的標準,主要收錄出生在中國或在中國接受基礎教育,而在海外進行圖書館學專業(yè)學習或研究的中國學者,畢業(yè)后留在海外工作者也收在此列。一些圖書館學者雖為華裔,但生在國外、長在國外,與國內(nèi)關系并不密切,未收在此列。學者籍貫列到省縣級,民國省縣設置與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不盡相同,如海南隸屬于廣東?。ń駟为氃O?。嗥蛛`屬于江蘇?。ń耠`屬上海市)等,一般按民國時期的地理區(qū)域劃分進行記錄。
1.4 學位的界定
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赴歐洲較少,有2位在瑞士畢業(yè),無法確定學位性質(zhì),暫以畢業(yè)文憑記;赴日學者獲得的是文學士;菲律賓大學主要仿照美國制度設立,學位與美國無異,因此主要以美國的圖書館學學位制度為依據(jù)。
美國的圖書館學學位可謂花樣繁多,包括Ph.D(哲學博士),如愛荷華大學、芝加哥大學;Ed.D教育學博士),如丹佛大學;D.L.S(圖書館學博士)①,如哥倫比亞大學;M.S.(理科碩士),如伊利諾伊大學、西蒙斯學院;M.A.(文科碩士),如丹佛大學、羅薩里學院、皮博迪學院;M.L.(圖書館學碩士),如華盛頓大學;M.S.L.S(圖書館學碩士),如哥倫比亞大學;B.L.S(圖書館學學士),如紐約州立大學、伊利諾伊大學、普瑞特學院、雪城大學、華盛頓大學;B.A.(文科學士),如里德學院、佛蒙特大學;B.S.(理科學士),如哥倫比亞大學、加利福尼亞大學。對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的認定主要根據(jù)其就讀的是圖書館學院(系)或完成圖書館學主題的學位論文。為行文方便,把獲得上述院校有圖書館學特征的博士、碩士、學士統(tǒng)稱為圖書館學學位,以及圖書館學畢業(yè)文憑。一些留學生曾獲得多個學科專業(yè)學位,本研究對于獲得其他學科專業(yè)學位者不計,僅計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的情況。
2 民國時期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統(tǒng)計
依據(jù)時間斷代,將民國時期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赴海外留學分為三個階段:
2.1 1914-1925年,拓荒之旅
甲午戰(zhàn)敗后,朝野震驚,國人逐漸覺醒,中國人渴求民族獨立和民族復興的熱情空前高漲,學習西方先進思想和技術,尋求救國救民的良方,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留學熱潮。懷揣著發(fā)展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夢想,1914年中國第一位留美圖書館學者沈祖榮赴美留學,到1925年,共有16位學者赴海外學習圖書館學,他們是中國近代圖書館及圖書館學的第一代拓荒者。
拓荒時期留學者多為自費,由個人負擔留學費用,或由用人單位資助部分費用,如沈祖榮、胡慶生曾受韋棣華資助,洪有豐、李小緣、劉國鈞得到克乃文的推薦,戴志騫、袁同禮得到清華學校和北京大學資助,楊昭悊接受交通部資助,馮陳祖怡接受“留美儉學會”資助,李燕亭半工半讀,李小緣、沈祖榮、胡慶生、劉國鈞還接受了清華庚子賠款對自費生的補貼。
第一代留學生懷有一顆強烈的愛國心,他們希望建立與以往不同的新式圖書館,促進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獲得學位無疑是重要的,他們一般選擇進入能夠授予學位或頒發(fā)畢業(yè)文憑的圖書館專業(yè)學院(校)學習,但也有僅憑興趣和責任感而學習圖書館學課程的學者,他們雖多數(shù)已在國內(nèi)大學本科畢業(yè),但到美國僅讀學士學位,而爭取更多的時間到各大圖書館實地實習,以獲得圖書館管理的實際經(jīng)驗。1914-1925年的16位留學生,有10位獲得了圖書館學專亞學位(見表1)。
2.2 1925-1945年,自由發(fā)展
第一代留美學者的努力,奠定了中國近代圖書館及圖書館學發(fā)展的基礎,國內(nèi)對新式圖書館的認識已然加深。1920年第一代留美學者沈祖榮、胡慶生在美國友人韋棣華女士的幫助下,在中國建立了第一個圖書館學專業(yè)教育機構(gòu)——文華大學圖書科,開始在中國培養(yǎng)圖書館學專業(yè)人才。該校畢業(yè)生對圖書館事業(yè)孜孜以求,志在高遠,畢業(yè)后通過各種途徑爭取出國深造,以獲取更高的專業(yè)學位,留美人數(shù)逐漸增多。他們出國后,一般選擇能夠授予學位的大學或?qū)W院攻讀更高的學位。
這一時期的出國途徑較拓荒時期明顯拓寬,除自費外,還可通過半工半讀、獲礙專項基金資助、交換館員等到國外學習研究,留學地域也從美洲擴展到歐洲和日本。袁同禮作為當時中國最大的北平圖書館的實際負責人,1930年與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達成協(xié)議,由北平圖書館派一人前去哥倫比亞大圖書館學院學習,并兼管該校圖書館的中文圖書,為期二年,到期后換人,先后派出的有嚴文郁、汪長炳、岳良木、李芳馥、曾憲三等,國立北平圖書館還派出交換館員王重民、向達赴歐洲。國立中央圖書館也派出陸華深、于震寰等出國交流研究,1944年蔣元枚奉派出國。
洛克菲勒基金會是約翰·洛克菲勒(John D.Rockefeller Sr.)于1913年創(chuàng)立的,從成立開始到1949年退出中國大陸,基金會對中國的醫(yī)藥衛(wèi)生、文化教育事業(yè)進行了廣泛關注和投資,20世紀30年代洛克菲勒基金會資助了中國圖書館學者曾憲三、黃維廉、徐家麟、李芳馥、曹祖彬等留學美國.。此外譚卓垣、吳光清獲得卡內(nèi)基基金會資助,曾憲文獲得密歇根大學專為東方女生而設的獎學金資助。1925-1945年,有43位留學生赴海外圖書館學專業(yè)院校學習研究(表2)。
2.3 第三階段:1946-1953年,納入正軌
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讓飽受日寇壓迫的中國人揚眉吐氣,人們沉浸在勝利的歡樂之中。從整個國家層面來講,戰(zhàn)后正是百業(yè)待興急需人才之際,1946年7月,國民政府教育部舉行了抗戰(zhàn)勝利后的第一次全國留學生選撥考試。公派考選對留學國和名額進行了限定,留學國限定為美、英、法、比、瑞(士)、丹、荷、意、加、澳大利亞10國;名額限定為190名,57個專業(yè)。圖書館學首次納入公派留學范圍,在留美的公費生中設立2個圖書館學名額,這也使圖書館學留學生全部轉(zhuǎn)向美國。自費留學只限定留學國家,未設名額限定,
本次考試的錄取標準為:公費生總平均50分以上,外國語40分以上,自費生總平均35分以上,外國語25分以上。依此標準,公費生共錄取148人,張銓念、顧家杰2名入選圖書館學;自費生錄取1216名,孫云疇1名入選圖書館學。1947年2月,一部分參加公費考試的考生提出,他們的成績雖沒有達到公費標準,但符合自費標準,請求自費留學,教育部批準了718名學生自費留學,并可自由選擇專業(yè),在57個專業(yè)中,有15入選擇了圖書館學,位列第14位,圖書館學影響擴大,受歡迎程度提高[8]。公派圖書館學留學生的出現(xiàn),是中國圖書館學教育史上的大事,標志著培養(yǎng)中國圖書館學專業(yè)人才正式納入國家培養(yǎng)計劃之中,提高了圖書館學的知名度,選擇學習圖書館學的自費留學生也大量增加,成為新的有生力量。
從1947年起,留學生開始踏上留學之旅,公費留學生張銼念未選擇圖書館學,而入哥倫比亞大學教育系學習,獲教育學碩士學位[9],顧家杰、孫云疇分別獲得圖書館學碩士學位。其他自費生也陸續(xù)進入美國圖書館專業(yè)院校學習。同時徐亮獲美國國務院資助,喻友信、孫云銘、胡紹聲獲美國協(xié)助中國基督教大學聯(lián)合董事會資助赴美留學,陶維勛奉國立中央圖書館之派赴美學習。1946-1953年,有41位圖書館學留學生赴美學習(表3)。
3 留學生群體分析
3.1 留學時間及人數(shù)
1916年沈祖榮第一個在美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畢業(yè),1916-1953年,中國一直有學者赴海外學習圖書館學。但自民國建立以后,國內(nèi)政局不穩(wěn),軍閥連年混戰(zhàn),同時國際上爆發(fā)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國際、國內(nèi)都處于戰(zhàn)爭與棍亂狀態(tài),留學人數(shù)始終很少??箲?zhàn)前的黃金十年相對穩(wěn)定,出現(xiàn)了留學的小高潮,留學目的地也由美、日擴展到歐洲,但很快就因為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尤其是1941年珍珠港事件以后,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的主要留學目的地國——美國卷入戰(zhàn)爭,中美交通阻隔,中國赴美留學人數(shù)和由美回國人數(shù)均較少??箲?zhàn)勝利后,隨著圖書館學被納入國家公派留學,以及戰(zhàn)后青年對知識的渴求,戰(zhàn)后留學人數(shù)驟增。1916-1953年中國赴海外學習圖書館學的留學生共100人,其中有學者曾多次出國留學,戴志騫、桂質(zhì)柏、譚卓垣、吳光清、沈?qū)毉h(huán)、陳晉賢、吳婉蓮、Sung,Ming Yang等8人獲得2個以上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以學者第一次出國留學時間計算,留學時間及人數(shù)分布如圖1。
1916-1953年的38年中,有5年沒有留學生畢業(yè),畢業(yè)人數(shù)最多的1952年也僅有11人,而1936年民國圖書館數(shù)量頂峰時期,全國有圖書館5196所,館員達萬人以上[10]。與國內(nèi)需求相比,留學生人數(shù)總體偏少。
3.2 留學國家
中國圖書館的近代化始于“取法日本”,20世紀初,在清政府各項留學政策的鼓勵和推動下,中國留日人數(shù)迅速增加。然而,中國早期赴日留學生并未像其他專業(yè)學者一樣在日本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這是因為直到二戰(zhàn)結(jié)束,圖書館學專業(yè)教育沒能在日本的大學里獲得一席之地,也沒有授予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而僅僅是基礎性的圖書館員技術培訓[11]。因此以獲得學位為目的的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較少選擇留學日本,僅有馬宗榮完成以圖書館學為主題的學位論文而獲得文學士,另有崔叔青在日本東京帝國圖書館之圖書館養(yǎng)成所畢業(yè)。在亞洲,除日本外,還有赴菲律賓大學留學的杜定友獲得圖書館學學士學位。
國民政府建立以后,圖書館學留學生的足跡邁向歐洲。歐洲是人類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深厚的文化底蘊吸引中國學者前往學習。除其他途徑赴歐留學外,自1930年,在袁同禮及國內(nèi)機構(gòu)的努力下,中國向歐洲派出交換館員,他們奔赴德國、英國、法國、瑞士等,進入歐洲各大公共圖書館和大學圖書館學習研究,但獲得學位不多,多數(shù)以實踐實習和學術研究為目的。
繼“留日潮”之后,中國學生留學方向遷移最大的是“留美潮”。隨著清華留美預備學校的建立,以及美國經(jīng)濟的勃興,吸引了大批中國學生赴美留學,圖書館學留學生跟隨中國的留美大軍,開啟了留美之旅,其力度遠遠超過其他留學國。圖書館學留學生流向美國,還有一個因素就是美國的圖書館學專業(yè)教育在當時的世界上獨占鰲頭,正如紐約公共圖書館館長埃德溫H.安德森(Edwin H.Anderson)所說:“圖書館學或圖書館技術是歐洲學生到美國學校學習的幾項主要內(nèi)容之一。美國人總是去歐洲學習藝術,我們幾乎所有的藝術和建筑都來自于大洋彼岸,美國學生成群地赴歐洲著名大學去留學,但是有誰聽說美國圖書館員去歐洲學習圖書館管理方法和技術?”[12]在100名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中,有5人留學兩個以上國家,赴美留學生最多,共88人,占留學生總數(shù)的88%。留學國家分布情況如圖2所示。
3.3 留學生來源
中國留學生留學前,多數(shù)已經(jīng)在中國完成了基礎階段的學習,在100位留學生中,有89人次在國內(nèi)30所中等以上院校畢業(yè),Ho,Philip Wen-Jen還獲得了燕京大學碩士學位,另有4位直接到美國就讀大學本科,梁思莊則獲得加拿大本科學位,馬宗榮在日本就讀。留學生來源分布如圖3。
中國留學生在國內(nèi)就讀最多的是中國的第一所圖書館學專業(yè)學校,其名稱幾經(jīng)變遷,1920年創(chuàng)辦時稱武昌文華大學圖書科,1925年改為華中大學圖書科,1929年改為私立武昌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延續(xù)時間最長,留學人數(shù)也最多。一是因為該校為圖書館專業(yè)學校,留學自然選擇本專業(yè);二是該校畢業(yè)生一般志向高遠,畢業(yè)后尋求各種機會爭取出國深造。
在留學生來源學校中,排在前幾位的均為教會學校,或與教會密切相關的學校,如文華圖書館學專科學校,最初即誕生在基督教美國圣公會創(chuàng)辦的文華大學,1929年獨立后,仍接受教會捐款及招募教師,與教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留學生次多者金陵大學、燕京大學均為教會大學,這些學校一般比較重視英語,學生英語水平較高,到美國學習語言障礙較小。學校聘請外籍教師,在自由接觸的環(huán)境中,中國學生更能直觀地感受到西方科技文化的影響。來自非教會學校的學生也多為國內(nèi)名校,留學生先期受教育程度較好。
3.4 籍貫分布
在100位留學生中,除12位無法確定籍貫外,88位學者分布在中國18個省區(qū),具體分布如圖40
留學生中湖北人數(shù)最多,這是因為中國第一所影響最大的武昌文華圖書館學??茖W校位于湖北武昌,帶動武昌及周邊地區(qū)學生學習圖書館學。除湖北外,留學生主要來自東南及沿海省份和上海、北京等大城市,這與當時全國的留學生來源地基本一致。據(jù)梅貽琦、程其保統(tǒng)計,1854-1953年,中國留美學生中,江蘇占29.3%,廣東占15.3%。東南沿海及大城市自晚清以來開放最早,英美勢力影響較強,西學東漸最先覆蓋,人們對西方科學的認同度較高,為留學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輿論基礎。這些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達、生活富裕、經(jīng)費充足,為自費留學提供了資金保障。
總體來看,留學生基本來自華中、華南、華東、華北等較為發(fā)達的地區(qū),以1945年全國共設立35個省區(qū)為參照,圖書館學留學生分布范圍僅為全國的一半,相對于全國來看,分布范圍過于集中,顯示出不平衡性。
3.5 留學就讀學校
在100位留學生中,有同一人在不同院校分別獲得學士、碩士、博士學位,按就讀院校人次計算,共102人次就讀37所各國圖書館學專業(yè)院校,具體分布如圖5。
中國學者進入美國高等院校學習圖書館學的人數(shù)最多,在37所院校中,美國院校占30所。在美國圖書館院校中,最多的是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服務學院。這是因為該院的前身是1887年美國最早建立的哥倫比亞學院圖書館經(jīng)營學院,后改為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院,1926年與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一起并人哥倫比亞大學,合并成立了圖書館服務學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服務學院既是該校早期圖書館學院恢復建院,也是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院和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的延續(xù),中國第一代留美學者戴志騫、李小緣、洪有豐、袁同禮畢業(yè)于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院,沈祖榮、胡慶生、裘開明畢業(yè)于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由于他們的直接影響,后學對該院最為熟悉。該院在中外圖書館學界知名度甚高,20世紀30年代俞爽迷學歷造假即為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學碩士[13],可見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在國內(nèi)外受認可程度極高。
中國學者集中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另一個原因是經(jīng)時任北平圖書館副館長袁同禮聯(lián)絡接洽,中國多位學者到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學院學習,同時在該校圖書館工作,半工半讀。受此影響,赴哥倫比亞大學留學人數(shù)遠遠高于其他院校。其他學者赴外留學,無論是進行學歷學習,還是進修學習,一般都選擇承認學歷的圖書館院校。
3.6 獲得學位
盡管歐洲是世界上最早設立學位制度的地區(qū),但由于中國赴歐洲留學人數(shù)較少,且以交換館員為主,因此獲得學位和文憑不多,而赴美留學人數(shù)最多,共71人獲得專業(yè)學位和畢業(yè)文憑,這與梅貽琦、程其保統(tǒng)計的75人相差無幾。具體分布見圖6。
美國自17世紀開始建立學位制度,到20世紀初巳經(jīng)漸趨成熟。美國大學設置學位須經(jīng)州政府批準,由各高等院校具體實施,由于高校學科不同,專業(yè)學位也名目繁多,但基本上可以劃分為學術(研究)和專業(yè)(??疲﹥煞N學位類型。以學士學位為例,主要設置文科學士(Bachelor of Arts,B.A.)和理科學士(Bachelor of Science,B.S.),習慣上對學習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學生授予理學士,對學習文學、歷史、藝術等學生授予文學士[14]。所以圖書館學學士學位既包括通常意義上的文科學士、理科學士,也包括專業(yè)學位圖書館學學士(Bachelor of Library Sci-ence,B.L.S),圖書館學碩士、博士學位也與美國總體學位設置情況相同。
早期的一些隸屬于大圖書館的圖書館學校,如隸屬于紐約公共圖書館的紐約公共圖書館學校、隸屬于加利福尼亞州立圖書館的加利福尼亞圖書館學校等,基本為兩年制,學生完成初級學年(一年)學習任務可獲得證書(Certificate),完成高級學年(兩年)學習任務可獲得畢業(yè)文憑(Diploma),一般沒有學位。掛靠在大學的圖書館學院雖然也只有兩年的課程,但準人門檻較高,如紐約州立大學圖書館學院(New York State Library School),要求注冊學院畢業(yè)才能進入,畢業(yè)生可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如:圖書館學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等[15]。
民國以來,中國學者到國外學習圖書館學,大多數(shù)是以獲得專業(yè)學位為目的??傮w看,抗戰(zhàn)前獲得學位比例低于抗戰(zhàn)勝利后。在100位留學生中,先后有110人次就讀各類圖書館學院校,有77人共獲得86個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另有17人選讀了圖書館學專業(yè)課程,留學生就讀的圖書館專業(yè)院校人次和獲得圖書館學專業(yè)學位的比較情況見圖7。
中國留學生一般十分珍惜留學的機會,學習非??炭?,有的留學生漸次獲得學士、碩士、博士學位,在77人獲得的86個學位中,有博士5人次,碩士45人次(包括3位已獲博士學位者),學士28人次(包括6位已獲博士、碩士學位者),畢業(yè)文憑8人次。具體分布如圖8-11。
從畢業(yè)情況來看,獲得博士學位和畢業(yè)文憑者較少,獲得碩士學位和學士學位者較多,而獲得碩士學位者最多;早期獲得畢業(yè)文憑較多,后期獲得正式學位較多。留學生獲得學位層次整體水平較高,與其在國內(nèi)的學習基礎有關。如前述,留學生大多來自教會學校和國內(nèi)名牌大學,出國前均已接受中學以上教育,英文水平較好,不需預備就可直接進入國外高校學習,獲得學位相對容易。雖然無法將高學歷等同于高水平和高能力,但在很大程度上說明留學海外的留學生群體在負笈求學的過程中踏實務學、積淀深厚。
3.7 性別比例
美國圖書館學家杜威認為,女性的生理特點和心理特點決定了她們比男性更適合圖書館工作,女性館員職業(yè)情緒穩(wěn)定,便于工作管理;感情細膩,親和力強,便于與讀者溝通;勤奮聰穎,心靈手巧,具有良好的觀察力,便于發(fā)現(xiàn)細節(jié);因此當杜威創(chuàng)辦美國第一所圖書館學院時,就提倡招收女生。1888年,哥倫比亞學院圖書館經(jīng)營學院兩個年級共有學生29名,其中有女生21名[16]。在中國,民國時期還是未開化時期,女子受教育者鳳毛麟角,但人們普遍認為“圖書館員的職業(yè),于女子最為相宜”,因此也出現(xiàn)了女性留學生選擇學習圖書館學專業(yè)。
抗戰(zhàn)勝利后,隨著戰(zhàn)后秩序的建立,圖書館學被女性所認識和熟悉,戰(zhàn)后圖書館學留學生女性人數(shù)大幅度增加。據(jù)梅貽琦、程其保統(tǒng)計,在美國的75位圖書館學留學生中,男性24人,女性32人,不確定性別者19人,女性占總數(shù)的43%。從整個留學生群體來看,在已知的100位留學生中,確知的女性留學生30人,占留學生總數(shù)的33%。留學生人數(shù)和確知的女性人數(shù)分布如圖12。
隨著時間的推移,民國時期的女性圖書館學留學生由無到有,由少至多,由稀疏到密集。盡管信息不全,從已知信息可以判斷,缺失的女性留學生應分布在靠后的年代。有些女性受夫君的影響選學了圖書館學專業(yè),有的由于選擇伴侶志同道合而走進了圖書館學領域,在留學生生態(tài)圈中,夫唱婦隨者屢見不鮮,如楊昭悊、王京生夫婦,王重民、劉修業(yè)夫婦,裘開明、曾憲文夫婦,徐亮、張葆箴夫婦,劉楷賢、劉宮鸚夫婦,陳晉賢、黃慕齡夫婦等。親族之間也常有相攜相幫,互相影響,如曾憲三、曾憲文兄妹。此外兄弟同出一門也傳為佳話,如徐家麟、徐家璧兄弟。
3.8 回國服務情況
中國第一代圖書館學留學生人數(shù)雖少,但除Tung Feng-Tse沒有詳細資料外,其他學者學成后全部回國,他們是近代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開山鼻祖??箲?zhàn)前畢業(yè)的留學生也基本回國服務,1925-1945年的43位留學生中,有33位曾回國工作。
抗戰(zhàn)期間,由于交通阻隔,留學生回國異常艱難,如北平圖書館西文編目組組長曾憲三于1936年9月受北平圖書館派遣赴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工作并攻讀學位,1937年夏獲得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學碩士學位,之后曾在哈佛大學圖書館、美國國會圖書館實習,計劃于1938年夏返回北平圖書館,后應國會圖書館之聘協(xié)助中文編目,聘期延長,又計劃于1941年6月返國,但當他抵達美國西海岸時,因戰(zhàn)事緊張,所定船只停航,無法回國。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發(fā)后,中美交通斷絕,回國無路,又到克拉蒙大學圖書館實習,兩年后由該館介紹至斯坦福大學圖書館實習,并被聘為該館高級編目員,主持中文書籍編目工作,1946年8月終于回到祖國[17]。從1938年夏計劃返國,至1946年8月最終返國,歷時漫長的8年,真可謂歸途遙遠。
抗戰(zhàn)勝利后,由于國內(nèi)政局變化,一些留學生滯留海外,歸途未卜,如北平圖書館錢存訓,1947年奉北平圖書館之派到芝加哥大學工作進修,即留在美國直至終老。他回憶到:“中年來美短期訪問,原想鍍金回國,但未料到將長眠他鄉(xiāng)”,后來,“不覺在這花旗國中度過了比在自己出生的鄉(xiāng)土上更長的歲月,實非當年來美時的原意?!盵18]在民國時期圖書館學專業(yè)留學所經(jīng)歷的三個階段中,第三階段回國人數(shù)驟減,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后留學生很少回國,使圖書館學專業(yè)人才流失,給國內(nèi)圖書館的發(fā)展帶來損失。在圖書館學留學生經(jīng)歷的三個階段中留學人數(shù)和回國人數(shù)比較見圖13。
4 結(jié)語
民國時期,中國圖書館學留學生群體開啟了海外留學之旅,他們主要到發(fā)達國家學習先進的圖書館管理理念和方法,借以建立中國的圖書館學,推動中國圖書館的近代化。當時世界上最發(fā)達的國家主要是日本、美國以及歐洲的英、法、德等國家,因而留學生趨向于到這些國家留學。日本因到二戰(zhàn)后才有高等圖書館學學位教育,中國留學生赴日較少。歐洲路途遙遠,加之二戰(zhàn)后滿目瘡痍,忙于自救,除少數(shù)交換館員外,中國圖書館學者較少留學歐洲,因此圖書館學留學國僅剩美國一途,留學美國人數(shù)占圖書館學留學生總數(shù)的絕對優(yōu)勢。
1916-1953年,中國共有100位圖書館學留學生赴海外留學,由于受時局動亂的影響以及留學途徑的限制,與國內(nèi)需求相比,總體留學人數(shù)偏少;在已知的信息中,留學生來自國內(nèi)30所中等以上院校,來源省份覆蓋逐年增加,除湖北周邊外,主要來自東南沿海和大城市,相對于全國來看,雖覆蓋省份逐年增加,但分布范圍仍然過于集中,顯示出不平衡性;中國學者分布在海外37所圖書館專業(yè)院校學習,基本以獲得學歷為目的,學歷層次較高。在100位學者中,有77人獲得專業(yè)學位和畢業(yè)文憑,以獲取最高學歷計算,博士5人,碩士42人,學士22人,畢業(yè)文憑8人,另有17人學習了圖書館學課程;女性留學生是重要力量,前期留學生全部或大部分回國,后期受政局影響較少回國。
近代圖書館學留學生群體是中國最早接受西方教育的新知識群體,中國近代最先進的一部分圖書館學家大多數(shù)受到過國外尤其是美國圖書館學思想的影響,他們對近代圖書館及圖書館學的建立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留美未歸的中國圖書館學者作為新移民,活躍于各大東亞圖書館,為美國漢學研究的興旺發(fā)達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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