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桓芬 王靖才 (黔南民族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A教育系 551300)
穆旦創(chuàng)作與譯詩存在互動關系,但是穆旦翻譯詩歌主要是在建國之后,那么很多人就會產生疑問:“穆旦的創(chuàng)作在前,翻譯詩歌在后,他的譯詩怎么會對他的創(chuàng)作產生影響呢?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其實,對穆旦1949年前的創(chuàng)作產生影響的譯詩是潛在譯詩,在解放前穆旦僅僅翻譯了三首詩歌,但穆旦又確實讀了浪漫主義和現(xiàn)代主義的外文詩,一個雙語讀者把他所閱讀的外國詩歌應用到了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那么其中一定有一個中間環(huán)節(jié)——潛在翻譯,否則,外國詩歌的東西是不會隔著語言障礙而直接進入中國詩歌中的。因此,潛在翻譯是什么和潛在翻譯與我們平時所說的翻譯有什么區(qū)別正是本文要論述的重點。
我們通常所說的翻譯“實則有三個不同的含義。如:(l)翻譯過程:過程(進行翻譯;是活動而不是有形的物體);(2)譯作:翻譯過程的產品(即被翻譯后的目標語文本);(3)翻譯:是一個包含了翻譯過程和翻譯產品的抽象概念。顯然,翻譯理論要想具備綜合性和實用性,就必須嘗試描寫并解釋翻譯的過程與產品”。1因此, 探討潛在譯詩對穆旦創(chuàng)作的影響,我們不僅需要從翻譯作品方面來探討譯詩對譯者創(chuàng)作的影響,還需要從翻譯過程來論述譯詩對譯者創(chuàng)作的影響。我們時常能夠發(fā)現(xiàn)那些從事詩歌翻譯的詩人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外國詩歌的影響,而且能從其創(chuàng)作的詩歌里面分析出其受影響的外國詩歌。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時候我們都能找到影響詩人的國外詩作,也找不出同時期相對應的譯本,這是因為詩人已經(jīng)讀過外文原詩,在潛意識里接受了原詩的影響,只是未曾著手把它翻譯成中文。此時,詩人的翻譯是一種潛在的翻譯活動。但是,我們就能說詩人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翻譯的影響嗎?如果能,那么詩人的創(chuàng)作又是受哪類翻譯的影響呢?熊輝在《五四譯詩與早期中國新詩》一書中提出和論述過潛在翻譯文本這一關鍵詞,他認為:“當翻譯結果只存留在譯者頭腦中還沒有書寫成具體文本的時候,該翻譯過程就是一種潛在的翻譯過程”,“一個雙語閱讀者閱讀外國詩歌的時候實際上暗含了翻譯過程,盡管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形成具體的翻譯文本,但在讀者的頭腦中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沒有用文字傳遞出來的翻譯文本”2。穆旦早期閱讀了大量的浪漫主義的詩歌,可是這個時期能見到的顯在翻譯文本僅僅只有三首詩歌。然而在穆旦的詩歌中,我們隨處可拾見浪漫主義詩歌的“碎片”,有時是相同的詞語,有時是相似的意象,有時是相同的詩歌形式,因此可見潛在譯詩是影響穆旦創(chuàng)作的重要的譯詩類型,所以,本節(jié)討論潛在翻譯以及由此產生的潛在譯詩對譯者創(chuàng)作的影響。
翻譯活動主要是由源語文本、翻譯過程、目標語文本構成的,這三者缺一不可。1988年,英國翻譯理論家哈里斯提出了雙文本的概念,即“雙文本是源語文本和目標與文本的合體”。3本文所謂的潛在翻譯指的是文本只被譯者所接觸和接受,沒有被其他人閱讀,也沒有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不被認可的文本形式。潛在翻譯并沒有缺少翻譯活動三個環(huán)節(jié)中的任何一環(huán),僅是目標語文本這個環(huán)節(jié)中沒有具體的文本而只有心理和思維層面上的文本。作為一個與通常所說的翻譯相對的概念,本文提出的潛在翻譯旨在針對那些閱讀了外國詩歌原文后,在潛意識里將其翻譯成了民族文化語境中的文本并留存大腦中,而后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產生了影響的翻譯類型。因此,潛在翻譯的核心特征就是翻譯的目標語文本存留在譯者大腦中,翻譯過程表現(xiàn)為一種心理和思維活動,沒有形成具體可感的實體性文本,與雙語讀者閱讀外國詩歌不同,它最終必然通過影響譯者的創(chuàng)作來釋放存留在譯者大腦中的潛在譯本。
就穆旦而言,他在閱讀外國詩歌時實際上暗含了翻譯過程,盡管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形成具體的翻譯文本,但在他的頭腦中己經(jīng)形成了一種沒有用文字傳遞出來的翻譯文本,因此,目標語文本是一種潛在的譯作。此時他的潛在譯作僅僅是一個心理過程或者思維過程,并不是具體的旁人可以感知的翻譯結果,因為目標語文本只是存在于譯者頭腦中的思維要素,并不是真正的以文字為媒介的可讀性文本。實際上,能夠直接閱讀外文原詩的詩人所受的外來影響同樣來自翻譯,只是影響他們的是一種翻譯思維或翻譯心理,而不是普通意義翻譯活動或翻譯文本??梢?,譯者所受的影響來自翻譯文本,非譯者所受的影響來自并未成文的翻譯思維和翻譯心理——潛在譯本,在本質上,二者都受到了翻譯的影響,前者為顯性翻譯文本,后者為潛在的翻譯文本。比如,李金發(fā)受到了魏爾倫的影響,郭沫若受到了哥德、雪萊的影響,穆旦受到了奧登、里爾克的影響等等,都說明了潛在翻譯及其影響存在的客觀性。但是,一個閱讀了外國詩歌原文但沒有從事創(chuàng)作的雙語讀者或其創(chuàng)作沒有受到所讀外國文本影響的讀者都不是潛在譯者,只有那些既閱讀了外國詩歌原文,而他們的創(chuàng)作又受到了相應影響的詩人才是潛在譯者。從這個角度來講,潛在譯作是在影響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才得以呈現(xiàn)出來的。
潛在翻譯不等于一般意義上的翻譯過程,盡管從表面上二者都沒有形成具體的目標語文本,但潛在翻譯包含了翻譯過程和翻譯產品;同時,潛在翻譯和譯作存在著隱性與顯性的區(qū)別。潛在翻譯包含了翻譯過程和翻譯產品,并且是客觀存在的。因此,潛在翻譯和顯在翻譯之間的相似之處是:他們所包含的翻譯過程相同。但二者之間還是存在差別的,這差別主要體現(xiàn)在翻譯產品方面:顯在翻譯有具體的可以鑒賞閱讀的翻譯產品,而潛在翻譯的產品卻是隱形的,它只存在于譯者的頭腦和思維活動中,通常情況下旁人無法感知潛在譯作的存在。
潛在翻譯的全過程包括源語文本、潛在翻譯過程和潛在譯作三個部分,而潛在翻譯最終必然會在潛在譯作上得到體現(xiàn)。潛在譯作既然是留存在譯者大腦中的一種心理或思維活動,那它又怎樣去體現(xiàn)潛在翻譯呢?就詩歌文體來說,潛在譯作的“碎片”是在譯者的創(chuàng)作中得到再現(xiàn)的,那為什么潛在譯作會在譯作中體現(xiàn)出來呢?對譯者(同時也是詩人)而言,潛在譯詩因為影響了他們的創(chuàng)作而在其作品中留下了它的痕跡,因此,潛在翻譯成了潛在譯者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種手段。
穆旦的詩歌創(chuàng)作,很多是在他看了外國文學后進行創(chuàng)作的,很多都是受到國外詩歌的啟示而創(chuàng)作的,因此我們能夠在其作品中找到國外詩人作品中的詩句和意象。因此,他潛在的翻譯行為實際上成了他創(chuàng)作的一種手段。對于穆旦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這一現(xiàn)象,許多學者將其歸因為受到外國詩歌的影響,但是對其影響的原因和過程,至今卻很少有人認真的研究和探討過。
外國詩歌對穆旦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影響的中介卻是多元的:外國詩歌可能經(jīng)過翻譯后去影響穆旦;也有可能是穆旦翻譯詩歌的過程中受到原作的影響;當然也可能是穆旦在直接閱讀外國詩歌時受到啟示等等??傊?,外國詩歌對穆旦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是多樣化的。還必須注意這樣一種事實,即詩人的部分作品中出現(xiàn)的外國詩句此前沒有以譯詩的名義在公開的刊物上發(fā)表過,也就是說,出現(xiàn)在中國詩歌中的外國詩句不是名正言順的翻譯詩歌中的詩句。穆旦1945年的《風沙行》與霍甫金斯的《春與秋》,形制相似,緊湊的十五行,也不分節(jié)。前一首詩“夜落草木”、“年青的日子已經(jīng)去遠”的意思,應合了后者的落葉飄零、心境老去。更令人訝異的是,兩詩都在一頭一尾重復了女主角的名字,而且都叫“瑪格麗”(Margaret)!此時的《春與秋》在中國還沒有譯本,可見此詩是詩人潛在翻譯的結果。
有部分創(chuàng)作因為閱讀了外國詩歌以后受到了很大的啟發(fā),自身情感與原作表達的情感產生了共鳴,于是穆旦在譯本的基礎上創(chuàng)作出了自己的詩歌,也就是以譯代作。如1947年的《發(fā)現(xiàn)》一詩有兩行很美:“你把我輕輕打開,一如春天/一瓣又一瓣的打開花朵”。我們再看肯明斯寫于1931年的《somewhere I have never traveled, gladly beyond》中有如下詩句:“你輕柔的注視會輕易地打開我/哪怕我像手指一樣攥緊我自己,/你一瓣一瓣地打開我,像春天打開/(巧妙而神秘地觸摩著)她第一朵玫瑰”4。讀到此,我們就會頓悟穆旦的出處原來在此。
對會雙語的大多數(shù)詩人來說,都會受到翻譯的潛在影響,即翻譯為詩人提供了創(chuàng)作所需的意象,或者為表達內心情感提供了貼切的詩句,而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有可能會成為作者詩歌中的意象和詩句。這一創(chuàng)作方式使得外國詩歌中的意象等要素成為詩人自己作品中的要素。因此,潛在翻譯是在替代創(chuàng)作的部分環(huán)節(jié)的層面上才被指認為是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種手段。
但正是這種潛在的翻譯方式為譯者提供了重要的創(chuàng)作要素,影響著譯者創(chuàng)作詩歌的結構和形式,甚至感情內容,啟發(fā)了創(chuàng)作靈感。那么,為什么創(chuàng)作時不是直接閱讀原語詩歌而是需要翻譯后再創(chuàng)作呢?因為在翻譯過程中,詩人創(chuàng)作的靈感才能真正被激發(fā)出來。但是潛在翻譯不同于一般的翻譯(即顯在翻譯),它不是成文的翻譯,而是被保留在詩人的思維中,這是潛在譯作的存在樣式。
注釋:
根據(jù)對內焊機根焊、自動式外焊式根焊和半自動外焊式根焊三種管道全位置自動焊工藝的優(yōu)缺點進行總結對比分析,結合采用管道全位置自動焊工藝的長輸管道施工情況,綜合性價比、操作性及焊接效率等要素進行工藝對比分析,結果表明,半自動外焊式根焊綜合性價比最高,依次為自動式外焊式根焊和內焊機根焊。但由于自動式外焊式根焊焊接一次合格率較低,在長輸管道施工中應用較少,故長輸管道全位置自動焊施工中可針對不同材質、管徑按照以下建議進行選擇。
1.Roger T. Bell: Translation and Translating, Theory and Practice, Longman Group UK Ltd, 1991, p.13.
2.熊輝:《五四譯詩與早期中國新詩》,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80—181頁。
3.Harris, Brian, ”Bi text"——aNew Concept in Translation Theroy, Language Monthly, 1988,p.13.
4.E.E. Cummings:Complete Poems, 1904-1962, Live right,1991, p.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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