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凡舒

[摘要]法治作為一種國家治理模式，其現代化程度決定著國家治理現代化程度。法治現代化的標準在于道德與法律的相對分離，這種相對分離與“依法治國與以德治國有機統(tǒng)一”并不矛盾，法治現代化是以“道德和法律的相對分離”為起點，最終回歸到道德和法律的有機統(tǒng)一。國家法治現代化基于公民的普遍信任之上，唯有培養(yǎng)公民法治意識，才能推動法治現代化，建設法治中國，才能推進全面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

[關鍵詞]法治現代化；國家治理現代化；普遍信任；法治意識；法治中國

[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識碼]A

1 法治的演變與法治現代化

法治是一種治理國家的模式。法治大體上可分為四種形態(tài)：自然法治、專制主義法治、民主主義法治、社會主義的法治。原始社會的自然法治更多的是一種習慣，并沒有法律的形式。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部落逐漸向國家演化，原始社會上升為階級社會。統(tǒng)治者為維護自身階級利益，限制奴隸和農奴的權利，形成了新的規(guī)約。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促使民主主義法治產生并發(fā)展。這種聯(lián)合人民行使其共同權力的民主主義法治延續(xù)至今。社會主義的法治是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中的一種理念，至今還沒有國家得以實現。

不論是何種形態(tài)的法治，法作為一種上層建筑意識形態(tài)的外化存在，其本身建立在人民的普遍信任的基礎上。從歷史的發(fā)展角度看，普遍信任是建立在低層次的特殊信任之上的。特殊信任主要存在于傳統(tǒng)社會，較為封閉的社會結構之中，而普遍信任則人在與現代社會，較為開放的社會結構之中。從人類發(fā)展的歷史進程看，人類的聚居行為漸漸形成一個以血緣為基礎的較封閉的圈子?；趯@個圈子的信任，人類開始了早期的商品交換，從自給自足走向價值交換的商品經濟?？梢哉f人類社會的發(fā)展都是由“熟人社會”逐漸演化成“陌生人社會”的，而這一演變過程正是法治現代化發(fā)展的表征之一。人類之間的信任是一種原始的、樸素的約定，這種普遍信任進而萌生了一個平等、公平、公正的現代化法治模式。

西方法治現代化萌芽出現后，英國率先發(fā)生法治現代化，將封建社會中等級身份關系“摧毀而非改頭換面的唯一國家”，其法律制度突破了等級、特權觀念開始平等適用所有英國人。這種潛移默化的普遍信任傳統(tǒng)是至關重要的，離開了普遍信任的支撐，即使移植了現代化法治模式也毫無意義。這一點，無論是中國的清末修律、辛亥革命時期的法制實踐還是19世紀拉美國家試圖走“美國模式”而失敗都足以佐證。

2 普遍信任視角下中國的法治現代化進程

縱觀現代化法治國家，法治現代化發(fā)展分為內發(fā)型和外源性兩種模式。內發(fā)型法治發(fā)展道路是由國家相對的市民社會隨著其商品經濟的發(fā)展，經過漫長的民眾法治意識逐漸累積而形成的。英國是典型的內發(fā)型現代化法治國家。外源性法治發(fā)展道路則是由國家或者政府主導，預先對法治進行較為完整的規(guī)劃并自上而下的推進。外源性法治發(fā)展道路的前提是產生一個新政權或者一個新國家。

中國無法自發(fā)的走上法治現代化道路，一方面原因在于，中國古代經濟發(fā)展都依賴于親親尊尊的儒家傳統(tǒng)文化，通過血緣關系的特殊信任而形成社會秩序，人們也因此無法了解“法治現代化的條件及其所促進的價值觀念”；另一方面原因在于，高度集權的君主專制制度使得皇帝掌握著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重農抑商的政策也使得商品經濟無法發(fā)展，市民社會沒有發(fā)展空間。無法通過市場調整社會秩序關系，就無法順利從“熟人社會”演變?yōu)椤澳吧松鐣?，無法形成普遍信任的市民社會，便無法內發(fā)的走上法治現代化道路。

近代中國社會面臨的內憂外患使中國被迫走上外源性法治發(fā)展道路。由于中國缺乏法治的本土資源，我們一直進行著法律移植。這種將西方現代法治理念舶來自用的方式從清末修律開始，延續(xù)至今。這種外源性法治發(fā)展模式要求有一個強而有力的政府進行法治的頂層設計進而推動中國的法治現代化發(fā)展。馬克思曾在分析東西方社會法律道路中論述道：東方有其特殊性，其幅員廣闊但文明程度低，無法自下而上的產生聯(lián)合，需要中央集權的政府干預。這種對東方法治道路的分析放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有著重大的指導性意義。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內外形勢依舊嚴峻，作為執(zhí)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尚年幼仍在摸索中，乃至建國后30年內仍沒有建成法律與道德相對分離的現代化法律體系。由于中國“禮法并用”的傳統(tǒng)根深蒂固，道德至上的思想仍然存在于建國初期的法律體系之中，而盲目的照搬西方的立法卻使得道德化法律在落實方面出現了偏差。英格爾斯認為，“如果人民缺乏一種賦予這些制度以真正生命力的廣泛的現代心理基礎”，向現代化的轉變必然是畸形的發(fā)展。因此，推動法治現代化必須要高度重視公民的普遍信任，完善社會意識形態(tài)。

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面對法治建設的空白、社會與經濟發(fā)展的脫節(jié)，急需“第二次革命”。中國總結歷史經驗教訓重新起航，通過對西方法治進行大量的移植，高效率、寬領域地出臺了一批法律法規(guī)，也正是這次革命推動了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進程。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吸收西方先進法治思想并結合自身具體國情相繼出臺了諸多重要的法律法規(guī)，這為經濟建設、政治建設、社會發(fā)展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法制的完善為法治現代化打下良好的基礎。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對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做出總體性規(guī)劃。貫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理論，形成完備的法律規(guī)范體系，促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法只能反映社會，有什么樣的社會就有什么樣的法。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并非是一個空泛的概念，它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產物。善治的前提是良法，而法治是良法之治，沒有公民發(fā)自內心的認可與服從就沒有善治可言。盧梭曾說：“一國法律之中最重要的法律是銘刻在公民內心里的”。只有公民普遍認可服從，法律才能得以發(fā)揮其應有的作用，才能確保良法善治。公民的普遍信任而形成的法治意識是不僅貫穿于法律實施全過程，還對提高法律權威起到了重要作用。

3 法治現代化的標志：法律和道德的相對分離

中國的法治現代化發(fā)展到今天，我們依舊仍能聽到“禮儀之邦的國家應該德治”的呼聲。在中國法治現代化發(fā)展的過程中，法律與道德邊界的混亂無疑是一大阻礙。

首先，法律和道德的相對分離與“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相結合”并不矛盾。法律要取得法律效能則需要包含理性、平等、正義、自由等價值取向，這些價值取向正是從道德中推導出來的。法律是善良人之法，是最低的道德底線，其本身就無法絕對分離。但在運行法治的過程中，過多的道德干涉、過多的價值判斷不利于推進法律的制定、修改、實施等過程。

其次，道德與法律的相對分離可以使法律與道德之間互補不足，更好的促進法律本身的發(fā)展。把價值判斷排斥在法律研究范圍之外，可以減少道德對立法的影響。例如西方的政教分離。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認為事物具有歷史性，法律也是如此。隨著文明的不斷進步，法律也在不斷進行調整，當人類面臨過度不平等的刑罰時，就開始追求一種較為公平的法律。但歷經幾千年的封建中央集權和儒家傳統(tǒng)文化“禮”與“刑”的延續(xù)導致我國道德和法律尚未相對分離。這種分離是在認識到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的基礎上，不再干涉公民的私人道德領域。從長遠的角度看，這一進程復雜而又緩慢。

最后，法律和道德的分離是為了更好的結合。中國目前還處于法治建設的初級階段，首先應處理好法治現代化問題在法治現代化的基礎上考慮法治后現代化的問題?！拔覈ㄖ谓ㄔO不可能躍過現代化階段直接進入后現代?！碧热舴ㄖ谓⒃诜傻赖禄煜幕A上，那么法律權威必然會被剝削。我們仍應該從“法律與道德的相對分離”入手，應警惕德主刑輔的傳統(tǒng)，加大培養(yǎng)公民普遍信任的法律信仰。

4 推動法治現代化的必要性

法治現代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標志。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法律制度體系伴隨著各項治理制度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而不斷完善。中國共產黨作為推進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的核心力量，引領著中國一步步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這種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頂層設計已相對完善，這種理性化、科學化的頂層設計是保障國家穩(wěn)定、長治久安、社會和諧的根基。

推進法治現代化是完善我國法律體系，建設法治中國的助燃劑。法治中國是一項任務相當復雜的系統(tǒng)性工程。黨的十八大報告并沒有對“法治中國”做出明確定義。袁曙宏教授將“法治中國”明確界定為三個方面：第一，憲法具有最高地位；第二，全體公民依法享有廣泛權利和自由；第三，是政治建設、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生態(tài)文明建設五方面都較為系統(tǒng)科學完整的中國。我國實現了從“法制國家”向“法治國家”發(fā)展，現在向“法治中國”轉變是一種意圖擺脫中國幾千年封建傳統(tǒng)思想，打破思想的壁壘，以一種全新的治國理政理念推動法治現代化，向著未來中國美好的發(fā)展前景大步邁進。

推進法治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執(zhí)政理念的必然要求。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過程中，不斷摸索執(zhí)政規(guī)律，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有機統(tǒng)一，不斷提高依憲依法執(zhí)政水平；另一方面，執(zhí)政黨發(fā)揮總攬全局、協(xié)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多層次、全方位推進依法治國，善于把黨的政策通過法定程序成為國家意志。

推進法治現代化是人民群眾的共識。法律是保障人民自身合法權利的最佳手段，更是人民必須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法治建設是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人民的根本利益是一切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讓全體人民共享法治紅利”才能最大化保障人民利益的實現。同時，培養(yǎng)公民思想觀念現代化能指引法治現代化進程向著法治中國穩(wěn)步前進。

推進法治現代化是世界各國的追求目標。法治現代化不僅有其國家個性還有國家共性。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制度都是由其普遍信任的社會意識上升成為一個正式規(guī)則、制度的。一個行業(yè)內由其約定俗成的潛規(guī)則，一個國家也有其治理方面的慣例。但這種慣例想要上升成為法治方式，仍需要社會力量和人民普遍信任意識的凝聚、定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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