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是學術的一種在場交流。20世紀五六十年代,北京大學和武漢大學的圖書館學系就曾召開小規(guī)模的科學討論會,討論彼時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基本問題和爭議問題。全國性圖書館學的科學討論會和專題研討會的召開始于1979年中國圖書館學會成立以后。中國圖書館學會下設的學術工作委員會(1987年后稱“學術研究委員會”)負責開展國內(nèi)學術交流,成立之初召開了三次全國性的科學討論會,圖書館學基礎理論作為重要專題在會上進行了討論[1]。此后,鑒于人多面廣等原因,學會決定以專題研討會的形式開展學術活動,充分發(fā)揮學術工作委員會下設的專業(yè)研究組(后稱“分委員會”“專業(yè)委員會”)的作用。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就是最早一批的全國性專題研討會,由基礎理論研究組(后稱“基礎理論研究專業(yè)委員會”)主辦,1984年至今已舉辦七屆,會議召開地點依次為杭州、廬山、常州、鄭州、重慶、深圳和湘潭(下文以地點命名會議)。
歷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的召開都有其特定的歷史背景,反映了當時的學術研究情況,總結這些會議有助于理解圖書館學的發(fā)展脈絡。然而,關于歷屆會議的記錄不多,主要來自會后發(fā)布的少數(shù)幾篇綜述、紀要以及論文集,其后的相關敘述存在單調(diào)復述、評價不當?shù)葐栴},甚至連會議召開時間等基本信息都偶有訛誤。這些問題究竟來自會議本身還是關于會議的研究?對于圖書館學來說,歷屆基礎理論研討會是怎樣反映其研究進展?是否對學術研究起到推動作用?是否帶來研究啟示和新的理論成果?這些都需要以會議為對象進行一番學術史研究。
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隨著學術界的思想解放和百家爭鳴,圖書館學基礎理論領域的政治話語支配逐漸放松,大量翻譯過來的國外圖書館情報學理論沖擊著早前研究中的思維定勢。彭修義對“知識學”的闡述、劉迅對“世界3”的引介等開一時之新,引發(fā)熱烈討論,各地各單位召開科學討論會形成一時風潮[2]。另外,國外電子計算機在圖書館領域的應用也引起了學界關于新技術革命的關注。改革開放后的圖書館與圖書館學應如何發(fā)展成為迫切需要回答的問題。
1984年11月1-7日,首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杭州舉行,由時任中國圖書館學會學術工作委員會基礎理論組副組長沈繼武、項戈平主持(組長張樹華因病未能參加會議),來自全國24個省、市、自治區(qū)(含16個大學圖書館學院系單位)的66名代表參會,會議征集到論文74篇,會上交流36篇[3]。
會議在召集階段提出以“探討新的技術革命與圖書館學的發(fā)展和圖書館對策問題”為中心議題,著重討論若干理論問題,包括:(1)圖書館的性質和社會職能;(2)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內(nèi)容范圍和學科分支;(3)圖書館學的學科性質;(4)圖書館學與其他有關學科的關系;(5)圖書館學的研究方法;(6)國外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問題綜述[4]。會議論文和現(xiàn)場討論基本依循上述中心議題和建議方向展開,與會代表就圖書館學的基本理論問題各抒己見,形成了熱烈的爭鳴氣氛。會議的討論內(nèi)容具體見于會后出版的論文集及項戈平[5]、劉迅和邵巍[6]撰寫的會議綜述,涉及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圖書館學的學科性質和新技術革命對圖書館學的影響三個主要問題,以及圖書館學的相關學科、理論基礎、研究方法等。代表們就研究對象和學科性質提出了不同觀點并進行了爭鳴,雖有一定共識,但最終沒有達成統(tǒng)一意見。沈繼武總結了本屆會議的三點作用:一是開創(chuàng)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新局面,二是鍛煉了研究隊伍,三是促進了基礎理論的教材建設。劉迅和邵巍認為這是一場“研討理論,振興學術,開拓前進”的會議[6]。范并思分別在1986年、1987年和1995年撰文強調(diào)了杭州會議對形成圖書館學多元化理論格局的里程碑意義[7],這一觀點為多數(shù)學者沿用,逐步成為學界對杭州會議的主流界定。
杭州會議召開的背景是80年代思想領域的新舊交替,一方面體現(xiàn)在圖書館學自身理論建構和實踐規(guī)范的迫切需要;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圖書館學研究群體尤其是年輕一代在理論探索中的孤獨和困惑。回應這樣的需要和化解這樣的孤獨和困惑,歸根到底取決于對圖書館學元問題的探討和認識,在此基礎上建構新時期的圖書館學理論與實踐。杭州會議引導人們著眼于圖書館學元問題的探討,同時又鼓勵人們在圖書館學研究對象問題上進行爭鳴。會上的學術分歧,直接作用于人們對學科性質、學科結構、相關學科、理論基礎、研究方法等問題的認知,從根本上決定了圖書館學多元化理論格局的形成。這該是杭州會議的意圖和意義所在。
杭州會議后,中國圖書館學會基礎理論研究組于1985年出版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論文集》,匯編11篇會議論文、6篇近年來刊物中有關基礎理論方面的論文以及1949-1983年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參考索引,進一步發(fā)揮了會議的影響力。杭州會議之后,許多省的圖書館學會相繼召開研討會,內(nèi)容大都側重圖書館性質、圖書館學對象與內(nèi)容、研究方法以及相關學科等基礎理論問題,提出了一些頗有見地的觀點[8]。
杭州會議主張“學術民主”[6],鼓勵代表們各抒己見,甚至短兵相接,因此研究者得以表達自己的研究成果乃至學術困惑,學術問題得以多角度呈現(xiàn)與充分探討。這一過程不僅振奮了彼時圖書館學研究隊伍的士氣,還培養(yǎng)了其理性爭論的對話意識、多元開放的思維方式和敢為人先的理論勇氣。會議直接推動了新時期圖書館學概論性教材的新編,1985-1988年期間出版的一系列重編教材,如桑健的《圖書館學概論》、倪波與荀昌榮的《理論圖書館學教程》、黃宗忠的《圖書館學導論》等,改變了1981年《圖書館學基礎》一統(tǒng)江山的局面,更新了圖書館學的理論體系,教材建設走向了多元化[9]。進一步而言,教材重編猶如一個擴音器,將杭州會議及其前后出現(xiàn)的觀點和思潮收攏之后予以放大,將其影響通過圖書館學教育培訓系統(tǒng),延展到更廣更遠的時空。
1986年,在杭州會議及其論文集的基礎上,中國圖書館學會又與浙江省圖書館學會聯(lián)合在《圖書館研究與工作》雜志上舉辦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筆會”,共征集論文80篇,內(nèi)容包括新形勢下圖書館的性質和職能,以及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學科屬性、相關學科、研究方法等各個方面。經(jīng)評選,共有34篇論文全文和31篇摘要編入次年出版的《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筆會文集》[10],反映了80年代初尤其是1984年杭州會議以來我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最新成果。
杭州會議前后的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高潮持續(xù)不久,從1987年開始形勢驟轉,進入低谷。盡管杭州會議后還出現(xiàn)了“應用圖書館學”的初試鋒芒,90年代圖書館學理論研究論文數(shù)量有明顯增長,研究內(nèi)容有所深化和擴展,但在看似繁榮的研究中存在較多應時應景的、過度爭論的研究。圖書館學研究一方面受到越來越多的“與實踐脫節(jié)”的批評;另一方面受信息/知識話語的牽引,在學科體系、院系名稱等方面出現(xiàn)“信息管理化”轉向,在學科內(nèi)外逐漸形成“非圖書館學化”思潮。第二、三、四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召開的,時間上正處于90年代的兩端,內(nèi)容上前后呼應,在世紀之交的話語轉換中反思,并探索學科未來發(fā)展的方向。
1991年9月9-11日,第二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江西廬山召開。本屆會議與編譯出版委員會組織的第三屆圖書館學期刊編輯工作研討會同時在廬山圖書館舉辦,共有57人聯(lián)席參會。這是一屆在“秋風秋雨”中召開的會議,盡管那時候正是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面臨各種批評、沉寂落寞之時,但受基礎理論分委員會主任吳慰慈的邀請,一批思想活躍的學界青年如劉洪波、柴純青、葛民、劉迅、卿家康等人參會,激活了本屆會議的熱烈討論氣氛,據(jù)說當時會上未盡會下議,白天未盡晚上議,晚上討論到十點半,其盛況可見一斑[11]。
從內(nèi)容上看,廬山會議主要集中于世紀之交對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的總結與探索。會議提出了“清理學科現(xiàn)狀,規(guī)劃學科未來”的任務,中心議題為兩個方面:一是總結與回顧80年代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狀況與格局;二是探討、展望基礎理論研究在90年代的發(fā)展路向[12]。在主持人吳慰慈關于“建設性總結和批評”以及“不必強求統(tǒng)一”的建議下,會議討論在熱鬧的爭鳴中展開,青年學者的思想活力得到施展。會議主要探討了80年代的研究成果、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圖書館學理論基礎、理論研究的價值觀等問題,《圖書館》1991年第五期報道了本屆會議的具體討論情況[11]。主持人吳慰慈總結和提煉了會議的基本共識:(1)圖書館學基礎理論應堅定地沿著理論的方向發(fā)展,排除來自唯科學主義和庸俗的實用主義的干擾;(2)90年代的發(fā)展要繼續(xù)堅持多元化理論研究格局,要支持爭鳴并堅持平等原則和寬容態(tài)度;(3)圖書館學基礎理論教材要搞成專著式的教材;(4)結合實際認識和引進新思想、新方法,不能生搬硬套;(5)要正確認識學科發(fā)展規(guī)律和理論與實踐的關系,正視現(xiàn)階段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的不確定性和前科學狀態(tài),防止理論縹緲化,與實踐脫節(jié)。
總體而言,廬山會議的精神振奮意義比之理論成果更為凸顯。它及時召集和組織了老中青研究隊伍進行思想和感情交流,使得一度沉寂的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界再次活躍起來,在探討圖書館學基本問題的過程中,凝聚同人,營造共議環(huán)境,促使彼此嘉勉,推進知識交流與創(chuàng)造。廬山會議就像一根井中懸繩,帶來了希望,提供了基點,也指明了方向。從歷史定位而言,廬山會議實際上是對杭州會議以來圖書館學理論發(fā)展的回顧和反思。80年代提出的新觀點,指出的新方向,乃至是否走了一條歧路,都需要梳理整合,進行深入反思。唯有如此,才有步入90年代新時期的理論勇氣和自信。在廬山會議的交流中,圖書館學的研究者們敏銳地捕捉到了學科建設中的弱點(比如,在討論理論與實踐關系時,有人指出“經(jīng)院式研究”脫離實踐的問題,也有人認為不應一概反對“理論超前”的觀點等),對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局限和偏差進行了一定的反思和糾正(比如關于“理論基礎”的深入探討及其與“基礎理論”的關系辨析),為90年代一系列基礎理論成果準備了理性種子。劉洪波、郭星壽、李慧珍、鄭金山、丁國順、徐引篪、霍國慶等人在以信息/知識為核心的話語體系中,提出了關于圖書館學研究對象和內(nèi)容體系的新觀點,“知識組織論”和“信息資源論”等新的對象認識的出現(xiàn),進一步深化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的研究,進而為圖書館學面向新世紀向前發(fā)展做好了鋪墊。遺憾的是,本屆會議影響面不大,而且會議在理論圖書館學上回歸的理性很快被席卷而來的市場經(jīng)濟熱潮淹沒,劉迅和葛寧等理論研究的先鋒也在會后相繼離開了圖書館學界。
2000年4月25-27日,第三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江蘇常州召開。本屆會議同樣是一次聯(lián)席會議,由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吳慰慈和文獻資源建設專業(yè)委員會主任盧子博共同主持。參會代表包括兩個專業(yè)委員會的部分委員和論文作者共28人,多為在這兩個研究領域內(nèi)研究成果豐富、學術影響較大的中青年專家[13]。
常州會議是一屆名副其實的世紀之交的會議。盡管90年代初的廬山會議為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發(fā)展做好了鋪陳和預備,但學科的實際發(fā)展遠遠趕不上外部環(huán)境的變化。一方面受圖書館事業(yè)低迷的阻滯;另一方面受信息技術發(fā)展的牽引,近十年來圖書館學理論研究中多為熱衷迎合社會潮流的“一時之作”,而真正的成果寥寥無幾,無怪乎90年代中期有人形容圖書館學為一個“步履艱難的挑夫”[14]。從廬山會議到常州會議這段間隔期,現(xiàn)代信息技術尤其是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迅速發(fā)展,人們對信息環(huán)境的認識進一步深化,圖書館界面臨著更復雜、更具壓力的“網(wǎng)絡等新技術環(huán)境”[13],圖書館學研究期待變革和突破。因此,人們開始反思單方面學習國外的做法,更多地站在與國際接軌的基礎上探索自己的變革之路。常州會議提出了“新的技術環(huán)境下圖書館學學科新的知識生長點”和“面向二十一世紀的圖書館學研究”的議題。與會代表從技術發(fā)展等角度總結回顧了20世紀的圖書館學研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網(wǎng)絡等新技術環(huán)境下圖書館學研究的十項重大選題:(1)圖書館形態(tài)研究;(2)圖書館與圖書館員的定位;(3)圖書館知識組織和信息組織的新內(nèi)容和新形式;(4)文獻信息資源建設;(5)圖書館事業(yè)尤其是公共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戰(zhàn)略;(6)圖書館改革;(7)圖書館學科的定位及與其他學科的滲透和融合;(8)20世紀中國圖書館發(fā)展的思想歷程和思想遺產(chǎn);(9)圖書館學教育;(10)圖書館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的建構[15]。
從會議討論內(nèi)容上看,常州會議與廬山會議相似,既有對傳統(tǒng)基礎理論問題的反思,也有對新問題的探討,只是前者側重回顧與總結,后者側重預測新的知識增長點。在中國圖書館學世紀之交的轉型期,這兩屆會議對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整理和延續(xù),起到一個基礎支撐的作用,激勵了一批仍然充滿熱情的基礎理論研究者繼續(xù)前行。值得注意的是,社會轉型期的特殊性使常州會議成為一個獨特的轉折點。常州會議前,圖書館學研究主要還是偏重理論,常州會議上關于理論研究和應用研究的優(yōu)先性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新世紀的研究中社會實踐對理論研究的牽引更為凸顯,應用圖書館學逐漸成為主流話語。
2000年常州會議之后到2003年之間,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領域出現(xiàn)了一段小高潮,主要表現(xiàn)是:在研究對象認識上出現(xiàn)了新的觀點和爭鳴,在學科體系上進行了歷史性回顧與建設性探索的雙向研究。有學者提出,體系更新是確立中國現(xiàn)代圖書館學的關鍵[16]。實際上,20世紀90年代中期到21世紀初,正是傳統(tǒng)圖書館學向現(xiàn)代圖書館學的轉型與過渡時期[17],關于學科現(xiàn)代性建制的理論研究數(shù)量可觀、觀點有新意、內(nèi)容不失深刻與成熟。2002年4月,中國圖書館學會第六屆學術委員會正式成立,新一屆圖書館學理論研究專業(yè)委員會在當年的工作計劃中提出要以“回顧過去、分析現(xiàn)狀、展望未來”為主題,于2003年4月底或5月初召開一個學術研討會,探討信息時代的中國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由于“非典”疫情的爆發(fā),會議比原定時間延遲了半年[18]。
2003年10月22-26日,第四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鄭州召開,由鄭州大學與河南省高校圖工委承辦,共26人參會。本屆會議的征稿工作自2003年上半年就已開始,主辦方向專家、學者發(fā)出了征稿信,內(nèi)容涉及“圖書館消亡論”辨析,圖書館學研究現(xiàn)狀分析與對策研究,網(wǎng)絡時代的圖書館學,圖書館學學科新的知識生長點,圖書館學理論、實踐與技術,圖書館學的跨學科研究,圖書館學方法論新探,信息時代的中國圖書館學發(fā)展路向等方面。同年9月,又一波征稿發(fā)起。最后,來稿中的27篇主題相關文章匯編成《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第四次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一書,由鄭州大學撥出專門經(jīng)費于研討會前夕出版[18]。
鄭州會議的規(guī)模最小,在學術史中筆墨不多,存在感較低。但留存的會議論文集,讓我們對本屆會議聚焦的主題和討論的內(nèi)容有較為客觀、完整的了解?;旧希緦脮h的研討內(nèi)容是對近年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成果的反思和對新世紀學術的展望,主要體現(xiàn)在圖書館學的理論建設、研究對象、未來發(fā)展以及理論與實踐的關系這四個主題,集中反映了信息/知識話語對圖書館學研究的滲透?!爸R管理”是本屆會議的熱詞之一,盛小平提出要構建圖書館知識管理理論體系,內(nèi)容包括圖書館知識管理的基本原理、圖書館知識組織、圖書館知識管理的組織結構、圖書館知識管理系統(tǒng)、圖書館知識管理服務、圖書館知識管理評價等;柯平討論了知識論、知識交流論、知識組織論、知識集合論等幾種觀點,提出知識管理應成為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是知識資源;黨躍武在全面評價宓浩和黃純元的知識交流論基礎上,結合知識管理理論,提出重建知識交流論的設想[19]。會議還重點關注了新世紀以來的人文精神取向,從各個角度探討了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的價值取向。
鄭州會議的主要作用在于對基礎理論研究的復歸與拓寬。一方面向抽象的元問題回歸,會上討論的若干問題在會后進一步形成論文發(fā)表,激起了圖書館學對象研究命題上的幾波爭論;另一方面向圖書館學本土化、知識管理等新領域拓寬。不過,這種拓寬存在“過寬”之嫌。吳慰慈在會議論文集序言中指出,圖書館學基礎理論除本學科基礎問題的闡釋外,還應更加關注本學科的前沿性問題[20]。由于學科前沿與應用領域之間的界線比較模糊,隨著圖書館學研究領域的不斷擴展,應用領域的新問題、新現(xiàn)象就會層出不窮,數(shù)字化建設、參考咨詢、知識管理等課題都在一定程度上被納入基礎理論研究領域。這種基礎理論研究邊界的向外拓寬,以及邊界劃界意識的弱化,自鄭州會議以來延續(xù)至今,事實上這并不利于基礎理論研究的發(fā)展。
21世紀初,圖書館學理論在元問題的追問上有了一些新銳探索,如“知識集合說”和“可獲得性論”等的提出,這些探索打破了徘徊局面,使理論研究有了尖兵突進。另一方面,鄭州會議后學界關于理論與應用關系的探討不斷推進,逐漸轉化為圖書館事業(yè)的一種理念,開啟了關于“圖書館精神”“核心價值觀”的研究,人們嘗試從政策層面和精神層面關照圖書館發(fā)展的現(xiàn)實,開辟了新的話語領域。
2005年前后,社會兩極分化矛盾比較激烈,弱勢群體龐大,圖書館學界有識之士通過探討“知識的自由、平等與公平”“圖書館權利”“人文精神”等問題,來關注貧困群體與弱勢群體。同時,我國文化體制改革初見成效,政府對文化事業(yè)的投入加大,帶來了圖書館新館建設的高潮。這些新的現(xiàn)實呼喚著新的理論方向,圖書館學進入理論轉型時期,力圖尋求自身的重新定位,構建新的學科框架,以包容學科自身的生長,適應新的現(xiàn)實需要。
2007年11月28-30日,第五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重慶圖書館召開。來自全國近40名代表參會,主要為活躍在圖書館學理論界的知名學者,如吳慰慈、劉茲恒、范并思、蔣永福、楊文祥、肖希明、李超平、于良芝、徐建華、邱五芳等。早在2006年底,會議就以“繼承、發(fā)展與完善——立足于當代圖書館實踐的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的主題發(fā)布了征文通知,強調(diào)本屆會議計劃專題討論現(xiàn)代圖書館學理念與理論體系的相關問題,設立了六個分主題:(1)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的當代發(fā)展;(2)圖書館職業(yè)的核心能力;(3)現(xiàn)代圖書館發(fā)展中技術、人文或制度的關系;(4)公共圖書館理念的思想(理論)價值;(5)圖書館人文精神的起源與發(fā)展;(6)中國語境下的圖書館學新術語辨析等[21]。在研討會召開前夕,組委會選取了38篇征文匯編成《構建面向圖書館職業(yè)的理論體系——第五次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論文集》[22]。這一論文集的出版對會議討論和會后圖書館學研究起到了很大的引導作用。
會上,前幾屆會議的親歷者吳慰慈就圖書館學的研究范疇和理論多元化作了鼓舞性發(fā)言,他指出圖書館學研究要持續(xù)探尋學科新的知識生長點,要促進理論與技術的融合,要調(diào)整理論研究的思維方式,要繼續(xù)解放思想,要不斷探索理論多元化的模式,還要有博愛的理論胸懷。就重慶會議的具體內(nèi)容而言,可以從韓繼章[23]、劉茲恒和高丹[24]撰寫的綜述中總結出五個方面,即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的回顧、基礎理論體系的構建、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圖書館的核心價值和圖書館學方法。會上對圖書館的核心價值進行了集中、熱烈的討論,李超平認為國際上一些為大家認同的普適價值觀應當成為人類文明的共同財富,我們可以照搬;肖希明指出,前人早已對圖書館的核心價值作出過各種描述(如阮岡納贊的圖書館學五定律),他認為建構現(xiàn)代圖書館核心價值體系需要從傳統(tǒng)的價值觀中涉取營養(yǎng)。除價值體系外,更受關注的是基礎理論體系的構建。范并思提出了“以現(xiàn)代圖書館職業(yè)理念作為一條貫穿整個體系的紅線”這一設想,認為圖書館學的對象與性質等屬于學科自我完成的內(nèi)容,是與圖書館職業(yè)缺乏內(nèi)在必然聯(lián)系的內(nèi)容,應該被排除在面向圖書館職業(yè)的理論體系之外。這一觀點在會上并未得到充分討論,人們對此既有支持意見也有不同看法。會后出版的論文集和發(fā)表的綜述文章顯然受此觀點啟發(fā),以“構建面向圖書館職業(yè)的理論體系”為題名,賦予了這一觀點更多的話語權重。當然,也有人發(fā)表文章指出圖書館學基礎理論體系并不等于“圖書館員職業(yè)規(guī)訓綱要”[25]。
重慶會議是一屆極富時代感的會議。會議探討的內(nèi)容基本反映了當時國內(nèi)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領域的焦點和熱點問題,提出了構建新的圖書館學基礎理論體系的設想,與會代表還嘗試共同繪制我國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發(fā)展的藍圖。從這點上來講,重慶會議是重要的。然而,它又是存在爭議的。即從征文通知開始到論文集的出版,重慶會議的主辦者多次強調(diào)“面向圖書館職業(yè)構建理論體系”這一觀點,而這一觀點的來源并沒有建立在廣泛認同的基礎上。客觀地說,這一觀點的提出和討論在當時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但是作為會議論文集的題目,這就使它成為了一個具有引導力的話語,這種引導話語會形成一個認識誤區(qū),即把圖書館學專業(yè)教育引入職業(yè)培訓的窠臼。再進一步講,單向度引導話語的提前確立,對會議的自由討論和學術自由風氣的形成是不利的。另外,本屆會議過于強調(diào)應用圖書館學,但是作為一個基礎理論研討會,內(nèi)容過多地來源于應用圖書館學研究,容易使人產(chǎn)生困惑:這究竟是想將應用圖書館學納入基礎理論的體系呢,還是取而代之?總而言之,重慶會議在對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導向上作出了探索,這種探索的合理性仍然留下了很多需要深思的問題。
2011年12月15-18日,第六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深圳圖書館召開,共30余人參會。本屆會議以“圖書館學理論的使命與擔當:面向未來的評價與思考”為主題,旨在系統(tǒng)總結和梳理新世紀十年來我國圖書館學理論研究的進展和存在的問題,為新信息環(huán)境下圖書館學理論的重建奠定基礎。會議就十個分主題進行征文:(1)我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現(xiàn)狀及未來應然走向;(2)新世紀十年圖書館學理論研究;(3)現(xiàn)代圖書館理念的職業(yè)價值;(4)圖書館的價值、使命與社會責任;(5)新閱讀時代的圖書館學理論重建;(6)面向圖書館學情報學融合的基礎理論研究;(7)圖書館學理論創(chuàng)新的方法論;(8)現(xiàn)代圖書館理念、圖書館制度與信息技術的關系;(9)我國公共圖書館管理體制改革與創(chuàng)新研究;(10)圖書館學的學術規(guī)范與學術評價。會議共征集到論文84篇[26],其中30篇匯編成《圖書館學理論的使命與擔當:第六次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論文集》一書[27]。
深圳會議基本延續(xù)了重慶會議的話語方式和引導傾向。征文通知中延續(xù)了上一屆會議的“構建面向圖書館職業(yè)的理論體系”這一陳述;而論文集中的文章反映了重慶會議后四年以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領域的新發(fā)展,包含對前者所涉研究的擴展和深化。當然,深圳會議也對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發(fā)展以及重慶會議的研討內(nèi)容進行了反思。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劉茲恒在深圳會議的主旨報告中著重強調(diào)了四個方面的問題:圖書館學理論研究是應該面向職業(yè)還是學科?圖書館學理論的研究如果面向決策,是否放棄了自己的獨立學術地位?圖書館學研究更需要人文因素還是技術因素的推動?圖書館學體系是應重構還是繼承和發(fā)展已有成果?[28]因此,深圳會議的研討范圍較為開闊,不僅僅局限于價值取向視域,也包括了若干重要的“歷史遺留問題”。黃紅華和周佳貴為本屆會議撰寫了綜述,總結了代表發(fā)言和會議征文在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圖書館學理論體系構建、人文與技術、研究規(guī)范、圖書館價值取向等五個主題上的觀點[29]。
深圳會議是一屆以情懷為名探討現(xiàn)實發(fā)展的會議。“使命”和“擔當”富有濃厚的理想色彩,一方面反映了當時研究環(huán)境中研究者勇于承擔責任的意識較弱;另一方面也傳達出圖書館學人在反思、探索和重構中的內(nèi)在焦慮??梢哉f,在構建具體的“職業(yè)化”理論體系,或以“使命感”提升圖書館職業(yè)形象的嘗試中,重慶會議和深圳會議都帶著美好的愿望。
2017年10月20-22日,第七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在湖南湘潭召開。共有66位代表參會,既有可親可敬的學界長者,也有活躍在理論舞臺的學術中堅,還有一群富有活力的青年才??;會后有人發(fā)現(xiàn),參會人數(shù)恰與杭州會議相同,可謂歷史的巧合。2016年下半年,第九屆中國圖書館學會學術委員會基礎理論專業(yè)委員會重新組建,決定以“現(xiàn)當代圖書館學理論問題的回顧與探索”為主題召開專業(yè)研討會,會議從五個主要方面進行征文:(1)30年來國內(nèi)外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進展;(2)現(xiàn)當代圖書館學爭論問題研究;(3)現(xiàn)當代圖書館學學術范式研究;(4)現(xiàn)當代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研究;(5)當代圖書館重要實踐問題的理論探索[30]。在研討會上,入選會上交流的論文作者分別在“圖書館重要實踐問題的理論探索”“我國圖書館學學術思想史”“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圖書館學范式與方法”這四個主題版塊發(fā)言,與會代表就主題發(fā)言和相關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言猶未盡者在會議安排的“學術沙龍”中挑燈夜論,直到晚上十點半。方雯燦、龔蛟騰等[31]撰寫的會議綜述完整展現(xiàn)了湘潭會議的現(xiàn)場情景與研討內(nèi)容。
就研討形式來看,本屆會議打破了以主旨報告引領討論的傳統(tǒng)形式,引入了“去中心化”的參與和分享理念,具體表現(xiàn)在四個方面:一是與會人員不以職務、頭銜、職稱的等級區(qū)分,在圓桌自由落座;二是不設主席臺,取消開幕式的主旨報告;三是嚴格限定主題發(fā)言時間,確保充分自由討論;四是晚間學術沙龍以頭腦風暴方式鼓勵個人表達觀點,激發(fā)出思想火花。此外,有賴于即時通訊技術的普及,本屆會議結束后還自發(fā)形成了“微信線上會”,突破了線下會議的時空之限,維系持續(xù)的、更大范圍的學術交流。就研討內(nèi)容來看,由于不作預設,也不對討論進行引導,因此湘潭會議的論域較廣,從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到公共圖書館業(yè)態(tài)融合,從新儒學視角到唯物主義哲學對圖書館學的觀照,從“17年”學術史到學人群體研究,從科學與人文的融合到圖書館可持續(xù)發(fā)展,又涉讀者閱讀服務、社會力量參與、研究范式、口述歷史等高熱度問題。圖書館學基礎理論專業(yè)委員會主任王子舟總結了這次會議討論比較集中的四個點位,分別是: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圖書館的教化功能、圖書館學的內(nèi)在規(guī)定性與圖書館學新的“矛盾說”。
除形式上開學術風氣之先外,湘潭會議另一重要特點與作用是重視和推動圖書館學學術史的研究。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處在網(wǎng)絡大數(shù)據(jù)的技術環(huán)境和圖書館公共理念發(fā)展的人文環(huán)境下,信息、知識、經(jīng)濟、文化、教育、生態(tài)等各種話語交叉融合,圖書館以及圖書館學的基本概念面臨著解構與重構的挑戰(zhàn),基礎理論體系歷經(jīng)不久前的“職業(yè)化”爭議依然面臨重新定位的問題。而重構的第一步,一般都是往回看,回到理論本身的基本問題、元問題上。本屆會議上,荀昌榮和韓繼章等前輩作為歷史的親歷者回憶了杭州會議以來的歷屆基礎理論會議。如果說,1984年杭州會議集中討論了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和學科性質等問題,是以探討元問題和鼓勵學術爭鳴為特點;那么,湘潭會議回歸元問題,重點討論了圖書館學的理論基礎、研究范式、學術史等問題,則是在形式和內(nèi)容兩方面呼應了杭州會議。此外,會議協(xié)辦方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還借會議之機,舉行了該校中國圖書館學史研究中心的揭牌儀式。學術史研究得到如此重視,似乎傳達出一個信號,即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要把學術史研究作為重要內(nèi)容開發(fā),從學術積累中獲得創(chuàng)新與開拓的資本。
就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的發(fā)展而言,歷屆全國基礎理論研討會貫穿起來并不能形成一部完整的理論史。從內(nèi)容看,杭州會議探討圖書館學元問題,開啟了多元化理論局面;廬山會議、常州會議和鄭州會議相繼召開,皆面對新的話語環(huán)境反思過去、規(guī)劃未來;重慶會議、深圳會議和湘潭會議是進入新世紀以后的三次探索性會議,在跨學科和多視角話語融合中,從職業(yè)化、人文化、多元化等維度重新定位圖書館學的研究方向。歷屆會議反映了圖書館學基礎理論體系框架的不斷擴展和深化,但這種擴展和深化并不強求建立在共識的基礎上或者追求理論體系的完整和嚴密。從形式看,會議研討既有靜態(tài)的論文集,又有動態(tài)的現(xiàn)場討論,而且歷屆會議的召開從整體來看并不是一項有計劃、有條理的安排。有時會議的參與者存在對圖書館學基礎理論認識不清、定位不明等問題,從而使得會議不能有效解決現(xiàn)實困境或者為學術發(fā)展開辟合理的路徑。
不過,歷屆全國基礎理論研討會的積極作用也是明顯的,主要體現(xiàn)在三方面:(1)反映研究話語走向;(2)促成個人研究成果轉化;(3)通過對理論問題持續(xù)討論進行學術積累。就會議的學術積累作用而言,總結歷屆會議的討論內(nèi)容可以發(fā)現(xiàn),后人討論的一些問題其實前人已有很多論述,有些已經(jīng)形成了共識。比如關于理論與實踐關系的探討從第二屆開始持續(xù)到第七屆,韓繼章曾在回顧重慶會議時發(fā)出質疑:“難道這個問題還是圖書館學所面臨的重要問題嗎?”[32]今人一味求新、自以為是的爭議,其實早有很好的答案,甚至比現(xiàn)在提出的更深刻、更精致。但是一些好的共識沒有為后人接受,甚至了解。很多圖書館學研究者不知道有此全國性基礎理論專業(yè)研討會,更遑論認識會議的理論成果。這是會議本身的責任,也涉及學術規(guī)范的問題。因此,本文的研究重在整理,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的東西,只是帶著歷史應該被珍視的想法而做的挖掘和再現(xiàn)工作。
無論既往會議是否起到預期作用,開展學術會議依然是十分必要的。學術交流既需要隔空對話,也需要面對面探討。學術會議作為一個在場交流平臺,與期刊平臺相輔并行,能夠在“組織研究隊伍,增強學術研究凝聚力,明確研究方向,推動理論研究發(fā)展”[20]等方面起到積極作用。概括來講,學術會議的主要作用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1)反映和作用于學術發(fā)展方向。每一次會議都回顧和總結了前期的學術發(fā)展歷程,探索了學術發(fā)展的新方向,激發(fā)了研究者學術創(chuàng)新的熱情,研究者可以通過多次參會把握某一領域的學術進展。(2)提供學術交流的必要平臺。學術期刊側重顯性知識的交流,學術會議則側重隱性知識的交流。人們在學術會議上可以通過口頭的、即時的語言交流,進行思想的碰撞,在知識交流的同一時刻進行知識創(chuàng)造。而且,隱性知識的交流更為個性化,參會者在會議交流中獲得的感悟和啟發(fā)會歷久彌新,而會議的重要性及其價值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凸顯。目前圖書館學界很多的學術會議存在著一種現(xiàn)象,即會議代表認為真正有學術價值的討論,不在大會的會場上,而在酒店的房間里(也就是人們認為會場走形式,不愿去會場,而僅重視酒店房間里的交流和參觀)。而好的會議應該是,大會的會場和酒店的房間都是能讓人得到收獲和啟迪的場所,廬山會議和湘潭會議有類于此。
從會議本身和學術研究兩方面來看,會議研究也是必要的。從會議本身的角度來看,尤其在信息社會時代,會議在人際交往和學術交流方面有著獨特作用。間接知識交流的發(fā)達促進了知識的積累和普及,但是知識的創(chuàng)新和突破卻更多地依賴直接知識交流。國外非常重視會議論文的價值,而國內(nèi)則對會議論文的價值重視不夠,這種差別固然反映了國內(nèi)外學術環(huán)境與學術思維的不同,但這種差別是否也反映了國外學術創(chuàng)新走在前頭的某種因素呢?當然,學術會議需要總結和反思,才能不斷提高質量、提高地位,才能避免走馬燈似的形式化,才能真正發(fā)揮直接交流對知識創(chuàng)新的作用。通過對歷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討會的梳理,我們能夠得到一些啟發(fā),比如:會議要有議題,但不應將某些有待討論的議題作為定論提前預設;會議形式要體現(xiàn)民主自由并鼓勵充分爭鳴;編輯出版會議論文集可以提高會議的認知度從而廣泛傳播理論成果等。
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看,會議研究可以作為學術史研究的一個側面,對期刊論文、學位論文、專著等形成補充。目前圖書館學界會議不少,以會議為對象開展學術史研究的文章卻不多,且學術會議相關的記錄材料和研究材料偏少。其原因是中國的學術史研究重視期刊文本而不重視會議交流的記錄。也因此,許多重要的學術會議都沒有形成詳細的現(xiàn)場記錄。由于資料少,僅有的幾篇綜述或回憶文章基本統(tǒng)御了話語權,人們在二次研究中相繼沿用其說辭,以至于漸漸形成所謂“常識”。但是這種“常識”離“共識”還是有一定的距離。因此,我們需要帶著存疑的態(tài)度,廣泛尋找原始資料,追溯事件的敘述過程,通過多樣化的碎片材料,在分析與綜合的基礎上重建話語。會議研究的重點應該側重會議的實際情況、實際作用,不要盲目地輕信綜述,而要反思綜述是否真實地反映實際情況。會議成功與否,綜述的肯定只是提供給我們一個判別的視角。在資料匱乏的條件下開展以會議為對象的學術史研究時,研究人員不能僅依靠少數(shù)會議記錄材料和研究資料(如會議集、綜述、報道),還要考慮相關論文、會議親歷者的回憶等。
在現(xiàn)有的圖書館學史研究中,杭州會議在圖書館學基礎理論研究中的重要意義似乎形成于它在圖書館學史材料中的高頻亮相,重復提及的人多了,也就越來越有名了,也就顯得重要了。在其他學科的學術史研究中也有這種情形,比如文學史上也有一個“杭州會議”,被認為是尋根文學的開端。文學界的杭州會議和圖書館學界的杭州會議都召開于1984年,召開日期相隔不過一個月。比起圖書館學界的杭州會議,文學界的這個杭州會議面臨的爭議就大得多了,有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將文學界的杭州會議作為尋根文學起點的歷史評價與眾多參會者的敘述不符[33]?;蛟S,這可以引起我們圖書館學研究者的一些警惕。盡管本文暫且還是認為歷屆全國圖書館學基礎理論會議有著上述論及的具體情況和歷史意義,但是隨著我們對歷史現(xiàn)場的考察,關于歷屆會議的認識和評價,依然是在不斷深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