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小蘭

[摘要]代理制度在我們的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被代理人可借助代理人的行為彌補自己能力和精力的不足。在自然人之間的借貸關系中也可能存在代理關系。自然人之間的借貸十分靈活。再結合代理中的三方結構，會導致法律關系復雜難辨。

[關鍵詞]民間借貸；代理；表見代理

自然人之間的借款也可以通過代理行為完成。自然人之間的借貸有其自身的特點，如沒有借款合同或者借據(jù)等書面材料，借款通常以轉賬形式交付，借款的原因、用途隱秘等，所形成的法律關系錯綜復雜，涉及的當事人也較多。代理涉及三方當事人，產(chǎn)生三種法律關系。再結合自然人之間的借貸關系，會導致法律關系復雜難辨。一旦發(fā)生糾紛，當事人很可能因為沒有充足、準確的證據(jù)而導致主張的法律關系難以在訴訟中得到認定，不能有效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在司法實務中，準確辨別法律關系對于糾紛的有效解決十分重要。

一、案例介紹及爭議焦點

（一）案情簡介

2010年，劉某通過其親家（董某的堂兄）介紹認識了董某。2010年10月30日，董某與劉某簽訂《委托代理合同》約定：董某為劉某投標到某工程后，劉某一次性支付董某報酬人民幣130萬元。在支付報酬時，劉某分成三次支付。在支付報酬的過程中，于2010年12月1日，董某收到了來自楊某賬號的30萬元轉款。董某就認為這30萬元是劉某支付的部分投標報酬。而楊某系幫劉某管理工地的人員，月工資3000元左右。楊某不認識董某，從未與董某聯(lián)系過。系劉某找到楊某，稱其親家需要借錢，本來是找劉某借，但劉某沒有多余的資金可以外借，便找到楊某提出給董某借款30萬元，還款時不會虧待。之后，楊某便按照被告知的銀行賬號轉款30萬元。2012年12月13日，楊某以董某為被告提起民間借貸糾紛訴訟，請求董某返還借款30萬元及利息。董某辯稱：30萬元只是劉某通過楊某的賬號支付的部分投標報酬；自己沒有向劉某提出借款，更沒有請托劉某代為向楊某借款，與楊某不構成借貸關系。本案主要證據(jù)有董某與劉某之間關于投標工程的《委托代理合同》、楊某的銀行轉賬憑條、雙方當事人及第三人劉某陳述等。一審法院認定董某與楊某之間借貸關系成立，判決董某返還楊某借款30萬元。董某不服，于2013年5月13日提起上訴。二審法院以楊某證據(jù)不足，認定董某與楊某之間借貸關系不成立，撤銷原判。

（二）爭議焦點

1.劉某與楊某之間訂立的借款合同是否構成（表見）代理。

2.楊某轉入董某賬戶的30萬元應當由誰返還。

二、案例評析

（一）董某與楊某之間不構成借貸關系

1.楊某與董某之間不構成借款合同關系

根據(jù)債與合同的基本理論，合同的當事人必須是明確具體特定的。同時，就董某而言，直至成為本案被告時止，都沒有實施過本案的任何相關借款行為，也沒有授權劉某為其借款。且董某與出借人根本不認識，從未聯(lián)系過。合同關系的實質性內容必須明確具體。在本案中，楊某只知道將30萬元打入了被告知的賬戶，但賬戶歸誰所有、由誰支配均不知道，對具體的借款人也不知道。被告董某也自始不知有向楊某借款一事。因此，楊某與董某之間不構成借款合同關系。

2.劉某與董某之間不構成代理關系

代理是代理人在代理權限內，以本人的名義與第三人獨立地實施法律行為而產(chǎn)生的法律效果由被代理人承擔的制度。成立代理，必須具備以下條件：第一，三主體都是具體的；第二，代理人必須具有合法的代理權——基于法律的直接規(guī)定或被代理人的委托授權；第三，代理人必須在代理權限內與第三人實施代理行為。代理是一個過程，必須形成一種三方結構，同時涉及三方當事人，產(chǎn)生三種法律關系：內部關系，即代理發(fā)生的基礎關系，被代理人對代理人進行授權或代理人基于法定地位取得代理權；外部關系，代理人以被代理人名義獨立地與第三人實施法律行為；法律效果歸屬關系，代理人在代理權限內獨立實施的法律行為所產(chǎn)生的法律效果由被代理人直接承受。

在本案中，劉某與董某并未構成代理關系。其因如下：第一，被代理人是不具體的，劉某并沒有明確告知楊某其親家具體是誰。楊某也稱與董某不認識，從未聯(lián)系過。第二，劉某也未提供任何代理憑據(jù)。劉某只是口頭告知楊某是其親家需要借款，并沒有向楊某展示其擁有代理權的任何憑證。劉某不享有董某的法定代理權。董某也沒有向劉某授予代理權。第三，楊某對于款去何處并不關心。楊某并不知道30萬元轉入的是誰的賬號，只知道出面借款的人是自己的雇主劉某。因此劉某的借款行為構成無權代理。

無權代理訂立的合同效力待定，必須經(jīng)本人追認，才自始對本人發(fā)生效力。而董某始終否認曾向劉某借款及請托劉某代為向楊某借款的事實。因此，董某與楊某之間不成立借貸關系。

3.劉某與董某之間不成立表見代理關系

表見代理是行為人沒有代理權，但因具有權利外觀而發(fā)生與有權代理等同法律效果的制度，其要件為：代理人在實施法律行為時沒有相關代理權限；行為人擁有與被代理人有牽連性的權利外觀；相對人善意無過失。表見代理制度旨在保護無辜的相對人，而讓有過失的被代理人承擔向無權代理人追償?shù)某杀尽?/p>

在本案中，劉某的空口之言不具有權利外觀。董某是在2010年通過董某堂兄的介紹才認識了其堂兄的親家劉某。董某與劉某之間的親家關系不類似特定情形下可以認定具有權利外觀的夫妻、父母子女關系等。出借人楊某也并非善意無過失。楊某不認識這位需要借錢的親家，也從未聯(lián)系過。劉某更沒有向楊某出示任何授權憑證。且楊某的工作是幫劉某管理工地，月工資3000元左右。30萬元的借款相當于楊某100個月的工資，數(shù)目不小。在借款時楊某也沒有要求劉某出具相關借款憑證。楊某自身存在過失，沒有盡到相應的合理注意義務。因此不能適用《合同法》中關于表見代理的規(guī)定。

4.董某認為30萬元系劉某債務清償?shù)睦碛沙闪?/p>

董某與劉某簽訂了獲取工程的《委托代理合同》，劉某有義務根據(jù)約定向董某支付投標報酬款130萬元。在劉某支付投標報酬的過程中，董某收到了轉款30萬元。楊某有理由相信這是劉某支付的部分投標報酬款。對董某來說，無需關注報酬款項具體從誰的賬戶轉出，僅需知曉該款項是劉某通過某種途徑支付的投標報酬即可。因此，董某認為30萬元系劉某債務清償?shù)睦碛沙闪ⅰndprint

5.僅有轉款憑證不能認定楊某與董某之間構成借貸關系

楊某在訴訟中必須證明：第一，與董某達成借款合意；第二，向董某交付了借款。楊某提供了向董某轉款30萬元的銀行轉款憑證，只是完成了提供借款的舉證責任，還需證明與董某達成了借款合意。因為僅有轉款憑證，不能確定具體的轉款原因。楊某就借款合意的舉證，僅有第三人劉某的陳述：董某曾向自己借款，因沒有多余的資金可以外借，便代為向楊某借款；130萬元的投標報酬款已經(jīng)支付完畢，與本案無關。劉某的陳述并沒有其它證據(jù)可以進一步予以證明。且劉某雇傭了楊某管理工地，是楊某的雇主。在借款期間內，劉某還負有向董某支付130萬元投標報酬的義務。因此，劉某的陳述證明力較弱，在無其它證據(jù)進行佐證的情況下，無法認定楊某與董某之間就30萬元的借款達成合意。故楊某只能證明其向董某的賬戶轉入了30萬元的款項，但是不能證明其轉款的原因是基于成立30萬元的借貸關系。因此，楊某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其與董某構成借貸關系的主張不成立。

（二）楊某與董某構成不當?shù)美申P系

不當?shù)美菦]有法律依據(jù)而一方獲利另一方受損的事實。不當?shù)美m既成事實，法律也不會維持這種狀態(tài)。法律課以受益人將自己所取得利益返還給受有損失一方的義務。

在本案中，楊某與董某之間屬于典型的給付型不當?shù)美?。劉某擅自以董某名義向楊某借款，構成無權代理，而董某沒有追認。因此董某與楊某之間沒有形成借貸關系。且楊某與董某彼此不認識，從未聯(lián)系過。楊某向董某轉款欠缺給付目的，沒有法律上的依據(jù)。因此，楊某可主張與董某構成不當?shù)美姆申P系。楊某如果想要董某承擔返還30萬元款項的責任，則在訴訟中應提起返還不當?shù)美V，而非借貸之訴。如果楊某以返還不當?shù)美崞鹪V訟，則楊某負有證明曾給董某轉款和轉款沒有法律依據(jù)的舉證責任。楊某持有銀行轉款憑證。根據(jù)三方陳述，也可以知曉楊某向董某的轉款沒有法律上的原因。相對而言，如果楊某以不當?shù)美麨橛商崞鹪V訟，則有可能獲得對自己有利的判決。

（三）本案30萬元借款的返還，劉某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劉某以其親家的名義與出借人楊某商談借款一事。楊某按照劉某告知的賬號轉款。具體的借款人親家與出借人楊某根本不認識，也從未聯(lián)系過。自始至終，都是劉某在與出借人楊某進行整個借款行為。劉某對本案30萬元借款的返還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董某源于楊某的不當?shù)美?，系劉某主觀故意所致。在本案中，劉某擅自以其親家的名義向楊某借款30萬元?？墒菞钅撑c董某之間不認識，從未聯(lián)系過。是因為劉某的無權代理行為才導致了董某與楊某間不當?shù)美姆申P系的發(fā)生。

劉某在實施無權代理的借款行為時，也含有擔保該行為對被代理人發(fā)生效力和擔保相對人不因被代理人的拒絕而受損害的默示契約，行為人劉某也沒有明確的反對意思表示。而且，劉某系楊某的雇主，楊某出于對劉某的信賴才借款30萬元。行為人劉某負有保證自己所作意思表示真實的義務。如果違反該義務導致相對人受有損失，行為人就應該向相對人承擔責任。就本案30萬元的款項返還，劉某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結語

代理在現(xiàn)代社會中起著重要作用。因無權代理引發(fā)的糾紛也十分常見。法律關系非常復雜。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自然人之間的借貸也會混合代理關系。司法實務中應準確辨明法律關系，有效處理自然人之間的借貸糾紛，促進經(jīng)濟發(fā)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