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梅

張之洞與晚清湖北商學教育

方秋梅

張之洞對湖北商學教育的關注，直接緣于他對漢口茶務的重視以及對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中存在的弊端的深入了解。為了發(fā)展湖北的商學教育，張之洞做出了諸多努力：倡辦商科學堂，普及基礎商學教育；派遣人員出洋學習商學或考察學務和商業(yè)；開辦 《湖北商務報》，購買、翻譯和儲備西方商學書籍；設立相應的教育管理機構，等等。張之洞離任之后，商科學校數(shù)量顯著增多，城市社會商學教育意識明顯增強，商學性社團興起，這些均表明湖北商學教育得到了較快的發(fā)展。由此亦可見張之洞對于晚清湖北商學教育的開創(chuàng)與奠基之功。

張之洞；晚清湖北；漢口茶務；商科；商學教育

在中國教育近代化史上，張之洞是一位值得一書的人物，他不僅是晚清制定新學制的參與者、停開科舉的推動者，還是晚清最早倡導學堂教育、留學教學等新式教育的封疆大吏之一。他在湖北開展教育改革時，積極發(fā)展新學而又有選擇性地容存舊學，既注重師范教育、專門教育等門類教育，又實踐通才教育。作為晚清開創(chuàng)和實踐湖北教育近代化的封疆大吏，其在晚清湖北教育史上的地位，無人能出其右。有關張之洞對湖北教育近代化的貢獻，在張之洞的傳記、一些涉及張之洞與湖北新政乃至晚清新政的著作、有關近代武漢教育史、近代湖北教育史乃至近代中國教育史的史志著述以及一些相關論文中，已有比較深入的研究成果。但令人遺憾的是，論述張之洞與晚清湖北商學教育的專著、專文尚付闕如。有鑒于此，本文擬專就張之洞與晚清湖北商學教育問題展開論述，主要探討以下幾個問題：張之洞緣何開始關注湖北的商學教育？他為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做出了怎樣的努力？張之洞離任后湖北的商學教育究竟發(fā)展得怎樣？希望有補于張之洞研究和晚清湖北教育史研究。

一、張之洞緣何開始關注湖北的商學教育

論者對于晚清商學教育產(chǎn)生的原因，要而言之，歸結為時勢發(fā)展的要求或時代發(fā)展的產(chǎn)物，這樣的分析當然是符合晚清中國社會整體發(fā)展的實際的。但是，以中國之大，地域之廣，政區(qū)之多，地域社會發(fā)展程度差異之大，不同的主政者對于時勢發(fā)展要求的感應的敏鈍強弱程度肯定存在著差異，加之他們治理社會的理念有別，面對的地域社會的實際情形不同，其對于時勢發(fā)展要求的反應也必定存在著差異。即便是同一個主政者，當他面對不同的地域社會時，其治理社會的方式、方法和側(cè)重點也不盡相同。例如：張之洞先督粵，繼而督鄂，他先后統(tǒng)轄過的廣州和漢口，同是開埠城市和重要海關——廣州開埠更早，他在兩地均要接觸且必定關注商務中的對外貿(mào)易問題和教育問題，但他在督粵時就沒有關注對外茶葉貿(mào)易問題和商學教育問題，而督鄂伊始他就開始關注對外茶葉貿(mào)易問題和商學教育。因此，當我們探求晚清地域社會商學教育產(chǎn)生的原因的時候，就有必要揭示出不同地域社會商學教育產(chǎn)生原因的差異，這樣做與揭示晚清商學教育產(chǎn)生的共性同樣具有學術價值。否則，我們對于晚清地域社會商學教育產(chǎn)生的原因的探討，很可能失之浮泛。

就湖北而言，張之洞于光緒十五年十一月下旬（1889年12月中旬），接替裕祿出任湖廣總督，開始了長達十幾年之久的督鄂生涯。從其上任伊始上奏的文書可以看出，張之洞奏報最多的事情是鄂省籌款、解款、借款以及稅款的征收和款項的使用情況，一句話，與錢相關的事情。賠款、京餉、協(xié)餉、本省軍餉、賑款等諸多必須應付的與錢相關的事情，千頭萬緒，都等著他處理。而他又是一位想干事、肯干事的能人，一到任就考慮如何賑濟災民——他到任時恰逢湖北遭受大水災，如何辦煉鐵廠——把在粵省未辦成的事情移到鄂省繼續(xù)辦，裁撤陋規(guī)，改革教育，等等。也就是說，張之洞上任之初，就急于著手興利除弊，而最讓他犯愁的事就是缺錢。不難想象，此時的他，必定十分關注鄂省的稅收。而漢口是湖北最大的開埠城市和最大的稅關——稅源地，其商貿(mào)及稅收的情況必定備受張之洞重視。況且，地方大員到任交接也必定讓他關注漢口的商貿(mào)和稅收。

早在明末清初，漢口已經(jīng)位列中國“四大名鎮(zhèn)”和“天下四大聚”。1861年開埠以后，漢口商貿(mào)發(fā)展速度加快。其中，茶葉貿(mào)易的地位迅速地凸現(xiàn)了出來，在開埠的第二年其紅茶出口額就超過了廣州，以至于英國人撰寫的江漢關貿(mào)易報告這樣說，漢口“1861—1863年出口貿(mào)易的興旺，主要是茶葉出口”①。此后相當一段時間內(nèi)，茶葉居漢口出口貿(mào)易的首位。1882年，江漢關貿(mào)易報告稱漢口“已形成茶葉貿(mào)易中心”；1886年，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更是“達到最高數(shù)額”。②不過，好景不長，1882-1891年間，“從總體上看，該埠土產(chǎn)和茶葉貿(mào)易在穩(wěn)步下降，尤其是1886年以后”③，“主要的出口產(chǎn)品（茶葉），逐漸衰落?！雹芤簿褪钦f，自1886年之后，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額漸趨減少。與此相應，漢口大錢莊的數(shù)量這十年在急劇減少，十年前有40家，到1891年時只有24家，其業(yè)務據(jù)說在這十年至少減少了1/5，“究其原因是由于投資茶葉貿(mào)易嚴重虧損，信譽受到影響。大茶行分崩離析，小茶莊如雨后春筍……競爭的結果，利息比十年初平均降低了20%”⑤。因此，張之洞到任督鄂之時，正是漢口茶葉貿(mào)易衰落、漢口華界大商家投資茶貿(mào)出口紛紛失利的時候。更為不幸的是，在接下來的十年（1892—1901年）里，漢口茶貿(mào)出口的頹勢非但沒有出現(xiàn)挽回的跡象，而且“嚴重萎縮”⑥。故張之洞在1897年十分痛心地說：“茶葉一項為中國出口之大宗，漢口一鎮(zhèn)又為各省茶市之樞紐。年來中國茶利逐漸衰落，各商家累耗巨資，實堪憫惻?！雹咂溟g也透露出他對漢口茶葉外貿(mào)的地位有非常明確的認識。

正是因為茶葉貿(mào)易在漢口對外商貿(mào)中居于大宗甚至首要地位，茶稅在江漢關總關稅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在張之洞蒞任時至少占江漢關稅收的一半以上。⑧所以，張之洞到任之后不久（1890年6月）因著手創(chuàng)辦兩湖書院而籌措開辦經(jīng)費的時候，就要求兩湖茶商捐款，其理由是，“因漢口商務以茶務為大宗，向分湖南、湖北兩幫，每年貿(mào)易生理核計約有一千余萬兩，向來籌捐亦惟茶捐為最巨”；況且，這項茶捐為數(shù)并不多，每年所征一萬幾千兩，只不過兩湖茶貿(mào)總額的千分之一。在他看來，你們兩湖茶商也不虧，因為他單獨為此給茶商分配了40個課額（即招生名額）。⑨

也正是因為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及其出口關稅在江漢關貿(mào)易及其關稅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茶葉出口貿(mào)易的衰落勢必嚴重影響江漢關的稅收，所以張之洞在蒞任之初（不遲于1890年4月），就開始關注漢口茶葉貿(mào)易，試圖振興漢口茶務⑩。為此，他廣泛搜求振興茶務之方，除了曾考慮過由招商局集股設立公司販茶出洋銷售，就振興茶務一事征求盛宣懷、劉坤一等封疆大吏的意見之外，還多次命令江漢關道傳令各茶商尋求補救之方，多次向各國領事咨詢振興茶葉貿(mào)易之法，要求下屬設法調(diào)查茶葉出口、種植、制作等方面存在的問題以及尋求相應的解決之道。

在為振興漢口茶務而不斷進行調(diào)研的過程中，張之洞從湖北試用知縣曾廣敷那里了解到一個各國領事均未曾告訴他的有關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方面存在的一大弊病，這就是兩湖茶商在對外茶貿(mào)的過程中，由于不通外國語言文字，在與外商交易的時候，都依賴“孖占”——洋行買辦，以至于商情隔閡，弊竇叢生，茶貿(mào)受困于洋行買辦的操弄，而湖南茶商對茶葉外貿(mào)中的這個弊病感受尤為深切。并且，曾廣敷建議，直接讓計劃單另招生的茶商子弟學習通商西學——商學，學習各國語言文字。經(jīng)過兩二三年學成之后，茶商在茶葉外貿(mào)上就不用依賴買辦了。張之洞覺得曾廣敷的建議正合己意，他新來乍到開辦兩湖書院，本來就有這樣的意圖——他特地為該書院開設了算學和經(jīng)濟學兩門課程，希望學生關注國計民生。只是比起曾廣敷的設想來，他設計開設的這兩門課程是比較缺乏明確針對性的。因此，他覺得曾廣敷的建議具有針對性、可行性。于是，他決定于兩湖書院之外，另外開設方言學（即外國語言學）、商務學（即商學）兩個?？茖W堂，總學額定為50名，開辦經(jīng)費從茶商捐款中勻撥，各省茶商甚至非茶商子弟只要愿意報考的，都可以報考。?如果說張之洞開辦兩湖書院是他開始探索如何通過改革教育以發(fā)展湖北經(jīng)濟之道的話，那么，當他決定開設方言學和商務學這兩個新式學校的時候，他才真正開始關注湖北的商學教育，希圖通過發(fā)展外語教育和商學教育以振興商務和湖北經(jīng)濟了。

由上述可知，張之洞對湖北商學教育的關注，直接緣于他對漢口茶務更準確地說是茶葉出口貿(mào)易的重視以及對漢口茶葉出口貿(mào)易中存在的弊端的深入了解。

二、張之洞為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做了怎樣的努力

鑒于漢口茶務——具體而言是茶葉出口貿(mào)易日趨衰落，張之洞思考振興湖北茶務、發(fā)展湖北商務之道，又由思考振興漢口茶務、發(fā)展湖北商務之道，進而想要發(fā)展商學教育和外語教育。從此，張之洞在湖北積極發(fā)展商學教育。

1.倡辦商科學堂，普及基礎商學教育

張之洞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的最重要的舉措是在湖北倡辦商科學堂，普及基礎商學教育。具體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一是在省城試辦商務學堂，創(chuàng)設商科。張之洞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是從他親自在省城武昌試辦商務學堂，創(chuàng)設商科開始的。如前所述，在張之洞督鄂之前，湖北并無專門針對商貿(mào)而進行的商學教育，也沒有新式的學堂。張之洞在他蒞任的最初，也因未深入了解湖北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實際，而在教育改革時也只是計劃開辦不同于傳統(tǒng)書院的書院，而不是開設新式學堂。他在設計書院課程時，也曾有意識地對內(nèi)容進行了基于傳統(tǒng)經(jīng)史教育之上的擴展，試圖引導學生關注國計民生。比如，他計劃開辦兩湖書院，其課程有經(jīng)學、史學、理學、文學、算學和經(jīng)濟學6門。但是，誠如他后來在論及兩湖書院和自強學堂時所言，“自強學堂系洋務，與書院無涉”?，意即書院教學的內(nèi)容與洋務無關。在張之洞那個時代，“洋務”是指關于對外交涉的事務，以及有關國外的值得中國學習的事務或因模仿國外而開展的事務，因而也是“時務”。對外茶葉貿(mào)易顯然就屬于洋務。當張之洞通過下屬了解到湖北對外茶葉貿(mào)易中存在“孖占”弊端，而必須通過外國語文教育和商學教育來解決問題時，他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下屬的建議，決定開辦新式學堂，分科講授商學和外國語文。由此可知，隨著張之洞對湖北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實際情況了解的深入，他的教育改革思路逐漸打開了，其教學改革的重點——課程內(nèi)容的設計開始由專注本土事務，轉(zhuǎn)向了關注洋務——即如何讓學生學習洋務并授以辦理洋務之道。這也意味著張之洞直到督鄂時，其辦理的洋務新政才真正地從以前的專注于軍工洋務，轉(zhuǎn)向了同時關注教育洋務了。具體到他的行動中，就是開始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試辦商科學堂以及開辦其他學堂。其試辦商科學堂的大致經(jīng)過可參見表1。

從表1可知，張之洞試辦商科學堂，以辦方言商務學堂始，而又以停辦商科終。為什么張之洞重視商科教育，最終卻又停辦自強學堂的商科呢？究其原因，除了張之洞強調(diào)外語學習的重要性，有論者還指出當時開辦商學教育受制于師資、生源和教材的匱乏，商務門的辦學成效不盡如人意，甲午戰(zhàn)爭之后亡國之危機日蹙，張之洞在興辦商學教育方面開始急于求成、更重視兵戰(zhàn)而不是商戰(zhàn)，以及受制于國情。?筆者以為，這些皆有道理。不過，其停辦商科的原因還應該與張之洞對人才培養(yǎng)的認識的變化有關。到1896年7月的時候，張之洞在湖北的教育改革已推進到第七個年頭，隨著各種專門、非專門學堂的開辦和不同類型教育的展開，乃至隨著整個洋務新政在湖北的深入展開，各處對通曉各種洋務或時務的人才的需求急劇增加，導致通曉外語的洋務人才奇缺，張之洞因此深感商務專才的培養(yǎng)難以滿足新形勢下人才的需要，迅速培養(yǎng)出更多通曉洋務（時務）的通才的愿望變得十分迫切。所以，雖然自強學堂在開課兩年之后“風氣稍開，漸有研求時務者”，但是張之洞還是覺得“所課者僅已成之材，所讀者僅已擇之書”?，這樣只是接受了“魚”——有限知識的商學專才，是難以適應西學日新月異的新形勢。只有外語學習好了——掌握了“漁魚”之法，就找到了通向“一切西學之階梯，而格致、商務即包其內(nèi)”?。所以，在自強學堂停辦商務門（商科）之后，他說自強學堂“為培植時務人才而設，實為今日急務”?、“為造就通才之根本”?。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張之洞停辦自強學堂的商科，只是表明他在商務人才培養(yǎng)方面一時間由重視“授之以魚”的專才教育，轉(zhuǎn)變?yōu)樽⒅亍笆谥詽O”的通才教育，但并不意味著他不重視商學教育或其他方面洋務專才教育。正因為如此，張之洞在此后仍積極地推動湖北的商學教育。

表1 張之洞試辦方言商務學堂——商科學堂經(jīng)過簡表

二是接續(xù)創(chuàng)辦官立商科學堂。1897年之后，張之洞雖然沒有再試辦面向兩湖的商科學堂，但是他在督鄂任上，還是創(chuàng)辦了幾所商科學堂。

其一，在武昌創(chuàng)辦湖北商業(yè)小學堂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等商科學堂。1906年4月武昌知府黃以霖稟報他計劃在武昌開辦農(nóng)、工、商小學堂各1所，對此，張之洞大加贊賞，稱“該守能見及此，具見教育實心，辦事有法，可嘉之至”，并下令湖北學務局將3個學堂的簡明章程錄呈查核。后來又札飭接任武昌知府接續(xù)經(jīng)辦。?張之洞札辦的這所商業(yè)學堂，如果后來成立的話，也只是武昌府的商業(yè)小學堂或初等商業(yè)學堂。其與后來建成的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按：該校下設有附屬初等商校）或湖北商業(yè)小學堂是否存在關聯(lián)？這個問題尚待考證。

據(jù)水野幸吉所撰 《漢口》一書明確記載，武昌只有一所商業(yè)學校，就是湖北商業(yè)小學堂。?水野幸吉本人為該書所寫序言的時間是明治四十年五月，即1907年5月。因此，可以確知在1907年5月之前，即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湖北省城已建成的商業(yè)學堂只有湖北商業(yè)小學堂。

蘇云峰所著 《張之洞與湖北教育改革》一書中，揭示了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部分課程教員聘任的時間，其中有1名教員出任該學堂附屬初等商校的國文教員和地理教員，其時間在光緒三十二年（1906）農(nóng)歷八月。?如果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的附屬商校，就是湖北商業(yè)小學堂的話，那么，1907年5月，湖北商業(yè)小學堂已經(jīng)建立并開學是有可能的，因為教員在1906年9—10月間就已有所聘用。

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于1908年6月25日報部備案，地點在省城西北武昌府署旁。?該學堂究竟成立于何時呢？

張之洞本人在光緒三十三年七月二十八日（1907年9月5日）奏請獎勵各學堂畢業(yè)生及管理員教員時稱，他到任后次第開設的學堂中，武昌、漢陽商業(yè)學堂就各有一所。但該奏折在其后論列學堂辦學情形時，卻只字未提及該兩學堂。?很可能此時的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只是學堂建筑等硬件設施已經(jīng)建成，教習雖早在1906年即有聘任，但實際上并未完全辦成——即未正式授課。但依據(jù)常識，該已受聘的教員是可以給附屬商校授課的。

1908年，《漢口中西報》有兩則關于該學堂的報道，就透露出有關該學堂開學的信息。一則是1908年7月25日（農(nóng)歷六月二十七日）的一則報道，該報道說，商業(yè)中學堂開辦已一學年，至此經(jīng)學憲添招中等初等各一班。?若依此報道的信息推算，那么該學堂在1907年7月就已經(jīng)正式成立并開學了，就是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之事了。

不過，同一份報紙的另一則報道——1908年10月24日（農(nóng)歷九月三十日）的報道則透露出不同且更為明確的信息。該報道稱：“商業(yè)中學堂系去歲九月二十七日開學，辦立以來，成效頗著，茲已近一周 【年】，該堂監(jiān)督與該堂監(jiān)學、教員等于昨（二十七日）下午開紀念會，學生一律放假半日云?！?1907年農(nóng)歷九月二十七日，為1907年11月6日。這則報道既說明了開學的具體日期，又說明了該學堂主事者等在開學將近一周年開紀念會的日期，并且還有安排學生放假半天的信息。報道的內(nèi)容具體而合邏輯，應該是可信的。依此立論，則該學堂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并未開學。

其二，在漢口創(chuàng)辦漢口商業(yè)學堂。1902年10月17日，張之洞就札飭商務局勸集商款在漢口創(chuàng)辦商務學堂。其后，商務局總辦奉委監(jiān)修。該學堂何時開始修建？尚不得而知，不過，可以知道的是1906年6月初以前，建筑工程已由商務局負責建成，總計約耗銀5萬兩。該學堂定名漢口商業(yè)學堂，地點在漢口后城馬路由義門。?

漢口商業(yè)學堂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是否完全建成——是否開學授課？究竟何時開學的？則又是一有待考證的問題。

據(jù)水野幸吉所撰 《漢口》一書記載，當時“漢口近處，有官設商業(yè)學堂，東京高等商業(yè)學校卒業(yè)之清人某，當經(jīng)營之任”?。只是其所言“當經(jīng)營之任”語詞過于含糊，并未言明該學堂是否正式開學授課。 《張之洞與湖北教育改革》一書說該學堂于宣統(tǒng)元年十月開學?，即在1909年11月3日-12月3日間開學，但不知其資料來源何處？

1908年4月有報道說，“漢口商業(yè)學堂前本歸關道管理”（筆者按：即江漢關道，也就是以前是漢黃德道——其間的“漢”就是指漢陽府，漢口屬于夏口廳，而夏口廳又下屬于漢陽府，故歸江漢關道管理，實際上是關道代表省署進行管理），但是江漢關道表示無暇兼管該學堂事務，鄂督趙爾巽就札飭由漢口商會管理。不過，其間只提及辦學經(jīng)費問題。?很可能江漢關道只是將對該學堂的辦學經(jīng)費的管理權移交給了漢口商會。

所幸還有1909年11月21日的兩則報道，記載了漢口商業(yè)學堂開學時鄂督等所致的開學訓辭。鄂督的訓辭中曰：“漢口之建商業(yè)學堂，舊已張文襄公督鄂之年創(chuàng)造經(jīng)營，閱數(shù)寒暑迄至于今而睹斯校之成也。”?江漢關道的訓辭中曰：“故度地庇材，落成學舍。究以經(jīng)費之故，遷延至今。使者承乏以來，亟于興辦為事，不但籌款之難。蒙督憲提倡于上，凡所劃撥，一如所請。黃紳又見義勇為，慨捐巨款，劉紳亦當仁不讓，允為協(xié)濟，并使者之捐廉及酌撥加收之商捐以勉強敷用。”?從以上報道可知，漢口商業(yè)學堂創(chuàng)辦于張之洞督鄂時期，正式開學于陳夔龍督鄂任內(nèi)的1909年11月21日。從張之洞提出創(chuàng)辦到陳夔龍時才正式開學，由于經(jīng)費籌措困難，前后遷延數(shù)年。后來由于紳商捐助、江漢關道捐廉以及劃撥商捐等費，才勉強解決了經(jīng)費問題。值得一提的是，也就是在該學堂開學這一天，陳夔龍上有 《新辦各項學堂請立案折》，該奏折列舉他到任后在1909年先后開辦的學堂中有漢口中等商業(yè)學堂。?這里的開辦顯然指學堂正式開始授課。

三是在全省學堂中普及算學課程。對于民眾而言，學算學自然對經(jīng)商有益；對于經(jīng)商者而言，必須會算賬，就要會算術或算學。這實在是常識。但在重農(nóng)輕商的時代，士居“四民”之首，商居“四民”之末，讀書基本上就是為了做官。學?；驎航逃旧暇褪墙?jīng)史典籍方面的傳授，算學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到了張之洞督鄂的時代，中國社會已經(jīng)迅速地轉(zhuǎn)向重商，這就決定了教育的改革必須適應這個轉(zhuǎn)向。所以，張之洞督鄂之初，改革傳統(tǒng)書院，創(chuàng)辦兩湖書院，計劃開設的課程有經(jīng)學、史學、理學、文學、算學和經(jīng)濟學，即試圖在存留傳統(tǒng)課程的基礎上，增加一些有益于國計民生的比較實用的課程。隨后張之洞又計劃建立一所算學學堂，故兩湖書院雖然在最初的課程計劃中曾經(jīng)有但在開學之初卻并未教授算學和經(jīng)濟學課程。?然而，若要開設商科學堂，算學必為商學教學的基礎課程。很可能是出于算學與商學的密切關系以及方便整合師資這樣的考慮，張之洞不久又將算學并入新建的方言商務學堂——后定名自強學堂。也許是意識到算學教育具有基礎商學教育的作用，他此后又將算學移歸兩湖書院——自強學堂雖停開商科但還是開設算學課程。兩湖書院后來改為兩湖師范學堂，學堂的畢業(yè)生很多到省內(nèi)學堂任教，有的就擔任數(shù)學教員。不僅如此，張之洞還頒定湖北全省學堂臨時通則，該通則中規(guī)定全省所有學堂學生“人人須習算學”。?所以，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湖北的學堂基本上開設有算學（或稱為算術、數(shù)學）課，實現(xiàn)了算學課程的普及。張之洞曾經(jīng)奏稱，“湖北學堂凡建筑、設備、課程各事，皆經(jīng)臣屢次講求修改已逾十年”??？梢?，算學課程在湖北學堂的普及，是張之洞直接推進湖北教育改革的結果。而隨著商學學校教育的基礎課程——算學的普及，最基礎的商學教育也逐漸在湖北學堂中普及。

綜上所述可知，在張之洞督鄂任內(nèi)，他至少創(chuàng)建過4所商科學堂：在武昌，他創(chuàng)建了方言商務學堂——自強學堂、湖北商業(yè)小學堂和官立武昌中等商業(yè)學堂，但前者的商科最終停辦，后兩者的辦學狀況分別為不確定是否開學和尚未開學；同時，他還鼓勵武昌府開辦商業(yè)小學堂。在漢口，他創(chuàng)辦了漢口商業(yè)學堂，學堂硬件設施基本建成，但尚未開學授課。此外，他還在全省學堂普及商學教學基礎課程——算學。這些開創(chuàng)之舉在當時無疑推動了湖北商學學堂教育和學堂基礎商學教育的發(fā)展，同時也為此后湖北的商學學堂教育打下了基礎。

2.派遣人員出洋學習商學或考察學務和商業(yè)

張之洞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的第二個方面重要的舉措是派遣人員出洋學習商學或考察學務和商業(yè)。

張之洞是近代中國較早主張通過派遣人員尤其是學生出洋游學的封疆大吏之一。他在1898年奏陳試辦商務局、振興商務的辦法時說，“一曰啟發(fā)。商報、商會、商學皆系啟發(fā)之事?！闭衽d商學“自應設立學堂，延師教習，方能增長智術。為中國設立商學，華人能任教習者斷無其人。若延請洋教習，經(jīng)費太巨，且設堂經(jīng)費已不貲，斷難舉辦，唯有赴外洋學習”。并且他主張派人赴東洋——日本游學學習商學。?1901年，他在條陳變法辦法時，也是在首條就提出“廣派游歷”，指出“論今日育才強國之道，自以多派士人出洋游學為第一義”。他所說的“士人”不僅包括讀書的學生，還包括上了年紀而不能入學堂的和正在做官而不愿入學堂的人。他認為，“欲求救急之方，惟有廣派游歷之一法，觀其國勢，考其政事、學術，察其與我國關涉之大端，與各國離合之情事”。此時，他主張士人游學的目的地不僅包括東洋，還包括西洋，且主張對游歷西洋的人給予更高的獎勵。?1904年，他在給商部陳述應辦事宜的函復中，再次強調(diào)要講求商學，建議商部多派留學生到東西洋各國商業(yè)學堂，分門學習，學習時間分為兩年制速成科和五年制完全科。并且強調(diào)，“然必從此下方，方有實效，此為商政第一義”，“出洋習商學、定商律兩條，應由官迅速辦理。中國立商學一條，應由官認真勸辦”。并且，商部的當務之急，“尤在迅速選派明白切實人員出洋游歷，專事考求商學”。?張之洞是這樣主張的，也是這樣落實到湖北商學教育實踐中的。

1899年，張之洞選派兩湖、經(jīng)心書院學生20名，赴日本各校分別學習農(nóng)、工、商、陸軍、測量等學。?其中4名是學習商學的。?從1905年張之洞派員赴日、美、德、法、比等國考察留學生的品行、學術優(yōu)劣、勤惰這樣的信息來看，在張之洞督鄂期間，湖北至少向以上五國派遣了留學生。并且，在各省之中，當時湖北省是派遣學生出洋游學最多的省份，只是不知道其中總共有多少名是學習商學的。同年，張之洞又下令，要求各州縣實缺官員“必應出洋游歷一次，博覽周知”，并明確要求11名已準調(diào)補而尚未到任或已經(jīng)到任而又剛剛卸任的官員，到日本游歷半年，考察日本的學校、警察、財政、武備等有關政法之事以及農(nóng)工商漁等實業(yè)。?當這些出洋游歷官員游歷了半年之后，他又要求這些官員繼續(xù)在日本游歷3個月，對有關政治、學務、兵備、警察及工廠、農(nóng)商等業(yè)詳加考察。?這些官員出洋游歷的過程，實際上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接受商學等新信息的過程，也是接受商學等方面教育的過程。

表2 《湖北商務報》介紹商學或國內(nèi)外商學教育的篇目擇要介紹表

3.辦 《湖北商務報》

張之洞發(fā)展湖北商學教育的第三個方面的重要舉措是辦 《湖北商務報》。

張之洞在試圖振興湖北商務、努力開創(chuàng)商學教育的過程中，深感需要通過辦報以開通社會學商學、重商務之風氣。張之洞視開辦商報為啟發(fā)商務知識之舉，認為商報應該登載國內(nèi)沿江、沿海各口岸暨鄰省、本省物產(chǎn)和貨幣流通方面的信息，及譯介國外報刊、書籍所載與商務相關的信息，分期出版。?1898年，張之洞下令開辦商報——后定名《湖北商務報》，其開辦具體事宜由漢口商務局負責，并指撥牙厘局下行捐作為開辦經(jīng)費。?《湖北商務報》報館設在武昌文昌門紡紗局內(nèi)，光緒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1899年4月30日），該報第1冊出版。目前尚不知終刊時間，但已知發(fā)行了5年，可查閱到第163冊（光緒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904年1月8日）。第1冊所載 《湖北商務報略例》共列15條，以說明該報開設的欄目。從后來該報各期刊載的內(nèi)容來看，其中涉及商學與商學教育教育內(nèi)容的欄目主要有“局收文牘”、“中外商情”、“東西譯報”、“商務通議”、“商務專案”、“商務通議”、“商學商律”等，其中除了“商學商律”欄目集中介紹商學之外，其他欄目主要是介紹商務信息，但也或多或少地介紹或譯介了商學和商學教育方面的信息，詳情參見表2所示。

從表2反映的情況可知，《湖北商務報》所載有關商學和商學教育方面的信息，主要是譯介國外有關的商學論述（如探討商貿(mào)發(fā)展狀況的著述、貿(mào)易報告等）和國外如何通過發(fā)展外語教學、商科教育而促進商務發(fā)展方面的信息，少數(shù)介紹國內(nèi)商學教育發(fā)展方面的信息。通過這樣的介紹，讀者可以了解一些商學知識和當時國內(nèi)外商學教育發(fā)展的新信息，以及獲得一些與中國緊密相關的商貿(mào)信息，對于傳播商學知識、商務信息，促進國人重視商學教育起到積極的輿論引導作用。

為了推動湖北地方官、紳、商重視商務及商學信息、注重探究商務問題、推動商學教育發(fā)展，張之洞還下令湖北省各道、府、州、縣都必須購閱《湖北商務報》：“應通飭湖北各道府州縣，查照農(nóng)學報一體購閱，并轉(zhuǎn)發(fā)紳商閱看，使知中外貨殖之盈虛，制造之良楛，行銷之通塞，庶可透晰利病，力圖振興。其各州縣官紳如有究心商業(yè)者……總期互相聯(lián)絡講求，俾商務日新月盛，以保利權。合行通飭。札到，各道、府、州即便遵照，轉(zhuǎn)行所屬各州縣，將商務報一體購閱。初次定大州縣購二十分，中等州縣購十分，小州縣購五分，轉(zhuǎn)發(fā)紳商輾轉(zhuǎn)傳觀，切實考求，以為裕民阜物之基。各道府每處各購三分（份）……”（按：分即份）?

張之洞強制各道、府、州、縣訂購 《湖北商務報》并命令官員轉(zhuǎn)發(fā)紳商傳閱，其實就是強制傳播商務和商學信息，推動湖北新政在商務領域、教育領域深化的舉動。在“中國風氣初開，士夫不諳商學”?的情況下，經(jīng)由這樣的強制推廣，《湖北商務報》所載的有關商學和商學教育等方面的信息也隨之傳播開來，勢必在湖北地方官員和紳、商中起到一定的普及商學知識——發(fā)揮社會商學教育的作用，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對推動湖北各地發(fā)展商學教育起到輿論引導作用。

4.購買、翻譯、儲備西方商學書籍

張之洞在開辦新式書院和學堂的過程中，感到一般性的接受西學的書籍不能滿足湖北省教育發(fā)展的需要。例如，他就曾認為津、滬譯書機構所譯的西書太淺顯。為了給學堂和書院師生提供包括商學在內(nèi)的西學參考書籍，張之洞還想方設法購買、翻譯、儲備西方商學書籍，其間的努力主要包括以下三點：

其一，通過自己在官場的人脈，購買西方商學書籍。他或托駐俄使節(jié)許景澄等駐外官員在外洋代購包括商務方面的書籍在內(nèi)的西書備譯、代求譯才?，請駐日欽差代譯日本報紙?。在護理兩江總督時，分類匯編聘請翻譯高手英國人傅蘭雅、布茂林等“廣購洋書，選擇翻譯”，由鄂省撥付經(jīng)費，而書成后由滬寄鄂。?這些購買的西書、洋書中必定有商學書籍。

其二，成立或委托相關機構，翻譯西方商學書籍。除了設有 《湖北商務報》翻譯西方商學書籍之外，張之洞還成立了其他機構譯介西方商學書籍。例如：自強學堂在改訂章程之后，附設有機構專門翻譯西學書籍——蘇云峰先生稱之為譯書處。而日本人柳原又熊就曾擔任該學堂的日文翻譯?。由于自強學堂開設有商科，因此，自強學堂翻譯了西方商學書籍就應該是可以肯定的。再如：兩江、湖廣在江寧共同設立江楚編譯館，編譯書籍。?此外，張之洞在護理兩江總督時，還曾托上海格致書院山長王韜選譯西書，由滬寄鄂。(51)

其三，設立學堂應用圖書館儲備西方商學等方面的書籍。鑒于各中小學堂學生有時須自備圖書、儀器等教學用品，有的學生不得不從上海甚至國外購買，“道遠購遲，費亦加重，于勸學之道尚形不便”，張之洞下令學務處設立學堂應用圖書館，從國外和上海購置學堂教學需用的圖書、教學儀器等用品，廣為儲備，以備學生隨時購用。(52)

今天我們雖然無法得知張之洞究竟為湖北購買、翻譯、儲備過多少西方商學書籍，但可以肯定的是，學生、教師等人員必定因閱讀這些商學書籍而獲得更多的西方商學知識，無疑會對湖北商學教育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5.設立相應的商學教育管理機構

在試辦商務學堂和開展教育改革的過程中，張之洞為了加強教育管理，設立了相應的教育管理機構。

湖北新式學堂開辦之后，學堂教育方面的事務在一段時間內(nèi)缺乏統(tǒng)理，是由鐵政洋務局等洋務機構經(jīng)管，商業(yè)學堂教育管理的情形也不例外。1899年，張之洞下令在鐵政洋務局內(nèi)分設鐵路、交涉、學堂、制造四所，以便分門別類地進行管理，管理包括自強學堂在內(nèi)的各新式學堂均歸學堂所管理。(53)鑒于新設書院及學堂日益增設，學務日行繁多，張之洞于1901年札設學務處，以管理學堂事務。(54)1902年，張之洞將學務處更名為“湖北全省學務處”，以便統(tǒng)理全省官辦、民辦各學堂及留學生教育等方面的教育事務。另設方言學堂，將自強學堂原有學生移入。(55)1904年，張之洞先是下令將鐵政洋務局改為洋務局，并將下屬四所中的學堂所裁撤。(56)稍后，鑒于已經(jīng)設立有總司全省教育的機構——學務處，而學堂建設、出洋游學員生等方面的事務日益增多，學務處在管理上事務更加繁多，張之洞札令在學務處下分設審訂、普通、專門、實習、游學、會計六科，實行分科管理。其中，農(nóng)、工、商各項實業(yè)學堂教課程度、進退教員、獎黜學生一切有關考核之事就歸實業(yè)科管理，有關出洋游學的事務就歸游學科管理，而學堂即游學經(jīng)費就歸會計科管理。這樣，湖北商學教育管理遂統(tǒng)一于學務處了。1906年，全國統(tǒng)一省級學務官制，各省裁撤學政，設置由督撫節(jié)制的提學使司，長官為提學使，其下設學務公所，學務公所下分設總務、專門、普通、實業(yè)、圖書、會計六課和負責巡視各府州縣學務的省視學。于是，湖北商學教育管理又統(tǒng)一于學務公所了。

1898年3月、4月，張之洞先后下令創(chuàng)設漢口商務公所和漢口勸工勸商公所（正式名稱為“漢口勸工勸商局”）。9月，他又下令設立漢口商務局（按：地點在漢口招商局輪船碼頭），并將原設勸工勸商公所并入漢口商務局。張之洞下令設立這幾個機構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動員城市社會尤其是官員、商界關注商務、商學問題，從而促進漢口乃至湖北商務發(fā)展，但其間多少也包含商學社會教育的意圖，如他下令創(chuàng)設漢口商務公所和漢口勸工勸商公所，陳列商品以供參觀，探討商務以便改進商貿(mào)；下令漢口商務局激勸商人成立漢口商會，鼓動商會各幫資助商人出洋游歷，即體現(xiàn)了這樣的意圖。

此外，張之洞還采取了一些其他的促進商學教育的措施。如在洋務局下設立工藝學堂，召集紳商、士人有志講求商學者，入堂學習；努力籌集商學教育經(jīng)費，包括籌集官資和設法勸集民間集資——尤其是商款資助官辦商學；鼓勵漢口商會集資開辦商學，等等。

張之洞的上述種種作為，不僅開創(chuàng)了商科學堂教育，還通過開辦商務報、設立相關商務機構開創(chuàng)了商學社會教育，為晚清湖北商學教育的進一步發(fā)展打下了基礎。

三、張之洞離任后湖北商學發(fā)展的狀況如何

1907年9月9日，張之洞正式卸任湖廣總督赴京任職。張之洞離任之后，湖北的商學教育得到了較快的發(fā)展。

1.商科學校數(shù)量顯著增多

鄂督陳夔龍曾經(jīng)這樣評論清末湖北學堂教育說，“鄂省學務自升任督臣張之洞創(chuàng)辦于前，規(guī)模早備”(57)，充分肯定了張之洞在晚清湖北教育改革方面的開創(chuàng)與奠基之功。正是因為有了張之洞打下的辦學基礎，后張之洞時代的湖北商科學校教育得到了較大的發(fā)展。

在張之洞離任后，湖北的一些府、州、縣設立了商科學堂。據(jù) 《湖北省志·教育志》統(tǒng)計，清末湖北省共有15所商科學堂，即：省城中等商業(yè)學堂（筆者按：即武昌官立中等商業(yè)學堂）、漢口官立商業(yè)學堂（筆者按：即漢口商業(yè)學堂）、武昌府初等商業(yè)學堂、宜昌府中等商業(yè)學堂、襄陽府中等商業(yè)學堂、蒲圻初等商業(yè)學堂、漢陽初等商業(yè)學堂、廣濟初等商業(yè)學堂、黃梅初等商業(yè)學堂、應城初等商業(yè)學堂、江陵初等商業(yè)學堂、東湖縣初等商業(yè)學堂、江夏縣初等商業(yè)學堂、松滋初等商業(yè)學堂、監(jiān)利初等商業(yè)學堂。(58)此外，為了培養(yǎng)商業(yè)學堂教員，武昌還建立有商業(yè)教員講習所1所。

官方還開辦了或籌劃開辦補習性質(zhì)的商業(yè)學堂，動員商人子弟或店鋪生徒上學。如：在武昌，官方開辦了特別商業(yè)學堂。在1910年3月時，該學堂因為擴充了校舍而計劃添設一個插班生，招生100名，另有備取20名，學制為兩學期。后來，為了名實相符，該學堂改名為商業(yè)補習學堂。(59)在漢陽，漢陽府知府鑒于振興商務必先研究商學，而郡城漢陽未開辦商業(yè)學堂，為此于1910年4月籌議在漢陽城西關外先開設商業(yè)學堂，專招各鋪生徒入學研究，以方便其上學而普及教育。(60)

除了官方開辦、籌辦商業(yè)學堂和商業(yè)補習學校之外，民間也開辦、籌辦商業(yè)學堂和商業(yè)補習學校。如：中西商業(yè)學堂，紳商集資開辦，地點在漢口法租界三德里。(61)公立商業(yè)補習普通學堂，由職員何其淦“聯(lián)合同志”在漢口開辦，由何在漢口學務局稟請設立，經(jīng)漢口學務局轉(zhuǎn)稟學憲立案。(62)1910年，該校廣告招生，預定暑期開學，“凡有初等小學以上畢業(yè)學生及現(xiàn)營商業(yè)者”帶保證金1元，即可赴5個指定地點報名。(63)漢口商業(yè)補習所，該所開辦宗旨為：“造就各業(yè)生徒，使有普通智識外，特注重商業(yè)實用之學，以求有益商業(yè)”，地點在漢口蔡家巷寶華坊。(64)

民間籌辦而在清末未能成事的最有名的商科學校是江漢大學。1908年，留日學生就籌劃在漢口開辦大學。后來，成立了江漢大學期成會。1910年2月，該會章程草案見報，在其辦學設想中，有“本會期在漢口成立一完備之大學”、“期于五年之內(nèi)先成立以高等商科，次立法律、政治、經(jīng)濟、商、文各大學，逐次推廣工、農(nóng)、醫(yī)、理各科大學及一切附屬事業(yè)。分科大學組織俟成立時定之”等語。(65)即計劃先開設高等商業(yè)專科學校，再逐漸開設法律、政治、經(jīng)濟、商、文諸科大學。

2.商學教育意識明顯增強

張之洞離鄂之后，湖北不論官方還是民間的商學教育意識都明顯增強，而這樣的意識是貫穿在普及學堂教育的過程中的。

由于各類官立學堂必須開設算學（算術）課程，而一般的學堂都開設了國文科，因此，隨著清末官立學堂的增多，以國文、算學為基礎的商學基礎教育也逐漸普及開來。與此同時，各類私立、公立學堂包括學制長短不一的正規(guī)學堂和半日學堂、夜校等補習學校、補習班，如雨后春竹般地涌現(xiàn)，也促進了國文、算學教學乃至基礎商學教育普及率的提高。換句話說，學校的普及促進了商學基礎教育的發(fā)展。在這個過程中，官方和民間的商學教育意識都明顯增強。關于這一點，武昌的官立半日學堂的學憲白話動員演說詞和半日學堂白話告示簡章，可以作為生動的注腳。學憲白話演說曰：“這學堂，就叫半日學堂，你們無錢讀書的人，不管年紀大小，都可進去，并不要一個錢，并不費一點力，隨便上半天、下半天，夜晚都可以去聽講，聽來聽去，自然就學會了，那時節(jié)認字的也會認，賬也會算……”該學堂白話告示簡章中有一條曰：“半日學堂功課只有修身、國文、算術三項，很簡便的……國文是教你們會識字會講字義，懂得寫信札、寫賬簿，做些有益的事，算術是教你們學珠算、學筆算，到后來曉得做買賣與一切來往的事?！?66)可見，在官方看來，學習國文和算術并不是只為了會識字、會計算，也是為了學習經(jīng)商的基本知識——也就是接受基礎商學教育。由此觀之，當初張之洞下令學堂學生“人人須習算學”正是找到了普及基礎商學教育的根本。而前述民間開辦、籌辦商業(yè)學堂和補習所，成立商學性社團（具體情形見后文），則說明民間也意識到商學教育的重要，其商學教育意識增強。

3.商學性社團興起

后張之洞時代，隨著武漢城市社會對商學認識的逐漸深入和地方自治運動的興起，商學性的社團也興起了。

商團益智會。由漢口紳商宋煒臣、蔡輔卿等人創(chuàng)辦，于1908年8月17日成立。其宗旨是“以營業(yè)余暇研究各種實學”，地址在歆生路（今江漢路一段），每年須繳會費18銀元，“每星期日敦請精于各學科之士講授一切”。對于商人社團而言，“每星期日敦請精于各學科之士講授一切”，當然也包括講授商學了，而且很可能主要是商學。結果，參會的人異常踴躍，幾乎超過預定員額的3倍，經(jīng)辦者只好籌劃擴充該會的辦法了。(67)

商余學會（全稱“漢鎮(zhèn)各幫商余學會”）。由漢口各商幫共同創(chuàng)立，成立的時間不遲于1908年10月。(68)該會擬效仿外國俱樂部和（基督教）青年會的辦法，于工作之余聚會休閑，同時每周提出問題，“實行研究商業(yè)主義……藉收集思廣益之效，嚴訂規(guī)條，徐圖進步。附設日夜學校……以資啟迪，俾各行號之學徒亦得從而就學”，各幫得以聯(lián)絡商情。(69)后來，商余學會成立，并積極開展活動，成為當時比較活躍的社團組織。雖然很多時候是做時務性的演講，但也的確在研究商業(yè)，裨益商學教育。

類似的社團組織還有漢口商業(yè)學堂的星期講習會(70)、歸國留日學生在武昌創(chuàng)設的商務演說社(71)，等等。

上述商學性社團的興起，是清末商學社會教育興起的重要表現(xiàn)之一，對于促進清末湖北商學教育起到積極促進作用。

需要指出的是，漢口商會成立之后，清末漢口與商（商業(yè)、商務、商學、商人）相關的后起于商會的城市社團組織，多以漢口商會為領袖。商學社團組織的興起表明，通過商會、商界領袖倡導重商學、辦商學、學商學，無疑是一種比較有效的普及商學教育的方式。由此觀之，張之洞當初下令官府倡導漢口商界成立商會以開通重商務、辦商學之風，是十分有見地的開創(chuàng)之舉。

由上述情形可知，在張之洞離任之后，湖北尤其是武漢地區(qū)商學教育之風大開，最基礎的商學教育逐漸普及。這種狀況的形成雖然與繼任鄂督的接續(xù)努力分不開，但與張之洞督鄂時的開創(chuàng)與奠基密不可分。當然，在清末教育普及率尚比較低下的情況下，湖北商學教育的普及率也不會很高。而這更讓人覺得當初張之洞的反復試辦、努力發(fā)展湖北的商學教育，其創(chuàng)榛辟莽的開創(chuàng)之功、艱苦探索的奠基之勞，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因為張之洞在湖北積極探索商學教育，開設商科學堂，使湖北成為晚清中國最早開設商業(yè)專科學堂的省份之一。同時，張之洞對于商科、商學教育的探索，主要是在其督鄂任內(nèi)進行的。他注重吸納西方各國的商學教育經(jīng)驗，力圖振興湖北乃至全國的商學教育，其最終目的是促進國家富強。

注釋：

①④ 曾兆祥主編：《湖北近代經(jīng)濟貿(mào)易史料選輯》第1輯，湖北省志貿(mào)易志編輯室1984年版，第253、254頁。

② 曾兆祥主編：《湖北近代經(jīng)濟貿(mào)易史料選輯》第5輯，湖北省志貿(mào)易志編輯室1987年版，第234頁。

③⑤⑥ 穆和德：《海關十年報告》，香港天馬圖書有限公司1993年版，第4、14、42頁。

⑦?????(53) 吳劍杰編著 ：《張之洞年譜長編》（下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519、914—915、815—816、835、513、726、577頁。

⑧ 即便是在茶貿(mào)繼續(xù)衰落的1902年，茶稅約占江漢關稅收的一半，參見吳劍杰編著：《張之洞年譜長編》（下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781頁。

⑨ 參見 《查明茶商捐助書院學堂經(jīng)費商情樂從折》，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2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42頁。

⑩1890年4月17日，張之洞致電盛宣懷詢問整頓茶務的辦法，參見吳劍杰編著：《張之洞年譜長編》（上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76頁。

? 參見 《查明茶商捐助書院學堂經(jīng)費商情樂從折》，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2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42頁； 《札江漢關道飭知設方言商務學堂》，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5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253—254頁。

? 吳劍杰編著：《張之洞年譜長編》（上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461頁。

? 參見朱華雄、杜長征：《中國近代商學教育的早期嘗試與挫折——以武昌自強學堂為中心》，《高等教育研究》2012年第11期。

? 《自強學堂改課五國方言片》，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3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79頁。

? 《札道員蔡錫勇改定自強學堂章程》，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5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92頁。

? 《札委張斯栒總辦自強學堂并兼辦本衙門洋務文案》，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103頁。

? 《札委正途出身各員充任武備、自強學堂教習》，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184頁。

?? 水野幸吉：《漢口》，上海昌明公司1908年發(fā)行，第477、476頁。

? 參見蘇云峰：《張之洞與湖北教育改革》，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6年版，第302、304頁所載附錄表格中的教員信息。

??? 參見蘇云峰：《張之洞與湖北教育改革》，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6年版，第264、269、152—153頁。

?? 《請獎各學堂畢業(yè)生及管理員教員折》，參見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4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331、331頁。

? 參見 《商業(yè)學堂添招新班》，《漢口中西報》1907年7月25日。

? 《商業(yè)中學堂開紀念會紀聞》，《漢口中西報》1908年10月24日。

?(67) 涂文學主編：《武漢老新聞》，武漢出版社2002年版，第9、41頁。

? 參見 《商會紀事》，《漢口中西報》1908年4月28日。

? 參見 《督憲漢口商業(yè)學堂開學訓辭》，《漢口中西報》1909年11月21日。

? 參見 《關憲漢口商業(yè)學堂開學訓辭》，《漢口中西報》1909年11月21日。

?(57) 參見俞陛云編：《庸盦尚書奏議》，文海出版社1966年印行，第1332、1331頁。

? 蘇云峰先生認為，兩湖書院開辦之初并未開設原先計劃開設的算學和經(jīng)濟學課程，是因為經(jīng)費方面的原因。參見蘇云峰：《張之洞與湖北教育改革》，臺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76年版，第53頁。其實，這是與張之洞有新的辦學計劃——要開設專門的算學堂有關。

?? 參見 《漢口試辦商務局酌擬辦法折》，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3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505—506、505—506頁。

? 參見 《遵旨籌議變法擬采用西法十一條折》，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4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26頁。

? 參見 《咨呈總署遵旨選派學生入日本農(nóng)工商等學堂肄業(yè)》，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279頁。

? 參見 《札北善后局嗣后游學日本員生應需經(jīng)費每半年一次匯總發(fā)寄》，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316—317頁。

? 參見 《札行選派實缺各州縣自備資斧赴東游歷》，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60頁。

? 參見 《札商務局、商報經(jīng)費飭在牙厘局行捐項下開支》，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158頁。

? 參見 《札各道府州縣并自行各省購閱商務報》，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230頁。

? 參見 《遵旨會同復議銀行利弊擬請仍歸商辦并由南北洋稽查以保利權折》，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3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32頁。

? 參見吳劍杰編著：《張之洞年譜長編》，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上卷之第331頁，下卷之第511頁。

?(51) 參見 《札北鹽道撥編書經(jīng)費》，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5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17、417頁。

? 參見 《札自強學堂邀中野太郎接充自強學堂東文教習》，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24頁。

(52) 參見 《札學務處立學堂應用圖書館》，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43頁。

(54) 參見 《札委新設學務處總辦及委員》，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375頁。

(55) 參見 《札委學務處專設辦公處所》，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16頁。

(56) 參見 《札學務處分設六科》，趙德馨主編：《張之洞全集》第6冊，武漢出版社2008年版，第444頁。

(58) 湖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湖北省志·教育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72—79頁。

(59) 參見 《特別商業(yè)學堂添設插班》，《漢口中西報》1910年3月29日； 《特別商業(yè)學堂遵改名稱》，《漢口中西報》1910年4月15日。

(60) 《學界紀事》，《漢口中西報》1910年4月16日。

(61) 參見 《中西商業(yè)學堂招生文告》，《漢口中西報》1910年2月28日。

(62) 參見 《請辦商業(yè)補習普通學堂》，《漢口中西報》1910年6月25日。

(63) 參見 《公立商業(yè)補習普通學堂招生廣告》，《漢口中西報》1910年7月14日。

(64) 《漢口商業(yè)補習所簡明章程》，《漢口中西報》1910年3月24日。

(65) 《江漢大學期成會章程草案》，《漢口中西報》1910年2月19日。

(66) 《學憲開辦半日學堂白話告示簡章照錄》，《漢口中西報》1908年4月25日。

(68) 參見 《漢口中西報》1908年10月20日。

(69) 參見 《商會紀事》1908年11月11日。

(70) 《漢口商業(yè)學堂星期講習會規(guī)則》，《漢口中西報》1909年12月26日。

(71) 《創(chuàng)設商務演說社》，《漢口中西報》副刊 《漢口見聞錄》1909年10月12日。

K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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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0083－12

方秋梅，江漢大學城市研究所教授，湖北武漢，430060。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