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紅麗

【摘 要】《秦香蓮》一劇是荊州花鼓戲的大型傳統(tǒng)劇目，亦是湖北省花鼓戲藝術研究院長期保留演出的優(yōu)秀劇目之一。劇中“秦香蓮”一角是一個可敬可親又可憐的勞動婦女形象，她身上集中了中國婦女優(yōu)秀的勤懇、善良美德。秦香蓮歸行青衣，在演員的“四功五法”里，以“唱”、“做”為主來完成劇中人物的形象塑造。

【關鍵詞】秦香蓮；花鼓戲

中圖分類號：J8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18-0024-02

《秦香蓮》一劇是荊州花鼓戲的大型傳統(tǒng)劇目，亦是湖北省花鼓戲藝術研究院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來長期保留演出的優(yōu)秀劇目之一，劇中“秦香蓮”一角先后由五十年代的王采鳳、六十年代的楊碧蓮、程再香等前輩老藝人扮演。1978年“文革”后恢復古裝戲的排演，我的師父孫世安就接任了“秦香蓮”一角，一段時間后，孫老師就手把手地將此戲傳教給我，自2001年起，我就邊學邊演至今。

2015年10月，“秦”劇請來湖北省專家對劇本重新整理，場面重新排演后，參加了湖北省第二屆藝術節(jié)的展演，獲得一致好評，皆稱其是老戲新排新演的好范例，不愧為優(yōu)秀的保留演出劇目。

“秦”劇演出是以秦香蓮帶著一雙兒女上京尋夫開始的。

秦香蓮是一個可敬可親又可憐的勞動婦女形象，她身上集中了中國婦女優(yōu)秀的勤懇、善良美德。她孝公婆、敬丈夫、愛兒女。陳世美在家鄉(xiāng)讀書時，她是“每夜晚端水奉茶”伺候著。陳上京赴考之后，湖廣大旱三載，公婆凍餓雙亡，她無奈帶著一雙兒女“行過了多少孤山野洼”，歷盡千難萬險，找上京城，實指望尋夫團圓，誰知身居沐池宮，招了駙馬的陳世美，忘根本，負前情，拒不相認自己的妻子兒女，為保他自己的富貴榮耀，以逐瘋婦為借口，把秦香蓮趕出了駙馬府。

命運多舛的秦香蓮走投無路，還是在熱心相助的店家張三陽老伯的指引下，讓秦香蓮在即將去駙馬府慶壽的王延岑、趙炳兩位老相爺轎前鳴冤。接下來，在陳的生日席宴上，秦自彈自唱的一曲身世小調，讓兩位老相爺更加明白了，秦香蓮攜兒上京尋夫遭遇的困境。而那位忘情負義的陳世美，鐵心把夫妻結發(fā)、兒女骨肉深情拋到了九霄云外，任兩位老相爺苦口婆心相勸，任秦香蓮聲淚俱下哭訴苦求，陳世美絲毫不為所動，并惡語相譏二位相爺是多管閑事。事成僵局，無奈，熱心仗義的兩位老相爺，支持秦香蓮到開封南衙找包拯伸冤。陳世美見勢不妙，殺機頓生，指派家將韓琪速去追趕秦香蓮母子，一定要殺人滅口，以絕后患。

在秦母子三人避宿的古廟三官堂里，在手持駙馬府鋼刀的韓琪將軍面前，秦痛訴自己進宮尋夫的原委……當?shù)弥n將軍“鋼刀無血，難以復命”的苦衷后，立即無懼地表態(tài)，愿以自己一命，保住一雙兒女的安全。韓琪聽其哀哀之言，觀其兒女相貌，方知是自己受了陳的欺瞞。嘿嘿，好一個大仁大義的韓將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錯投了狠心賊悔心已晚”——韓琪慨然以死明志，讓鋼刀帶血，佐助秦香蓮去開封府鳴冤告狀。

在開封南衙，在包拯、公主、國太面前，秦香蓮不懼皇權，為自己的冤，為韓將軍的死，敢爭敢斗，最終使包拯下了鍘美的決心。忘情負義，停妻入贅皇家，殺人奪命的陳世美終未逃脫正義的懲罰。

《秦香蓮》一劇的演出劇種頗多，除了京劇的《鍘美案》，昆腔、梆子、漢劇、楚劇、粵劇皆有此劇的演出，劇情主線皆似，只是場面結構各有不同?？偟膩碚f，“秦”劇，劇情生動感人，情節(jié)跌宕有致，結尾張正義，順民心，該劇角色行當齊全，演唱動情悅耳，表演樸實無華，場面動靜相宜、大氣雅觀。

幾十年來，湖北省花鼓戲藝術研究院和其他兄弟院團一樣，演“秦”劇順暢欣然，可謂是百演不煩，觀眾看此劇，聽唱腔，看表演，亦可以說是百看不厭。

秦香蓮歸行青衣，在演員的“四功五法”里，以“唱”、“做”為主來完成劇中人物的形象塑造。

先說“唱”，唱戲、唱戲，一部大型文戲里，唱腔的確是塑造角色人物的主要手段?！扒亍眲∮绕淙绱耍瑒≈杏谐坏牧鶄€人物，共有三百五十多句唱詞，而秦香蓮一個人就擔當了近一半的臺詞演唱。就聲腔調式方面來看，湖北花鼓戲的“高腔”“沂水”“四平”“打鑼悲腔”等四大主腔，（其中居四大主腔之首的就是高腔），在“秦”劇中，高腔、悲腔正是秦香蓮的主要演唱腔調。

在第二場“闖宮”的一節(jié)戲里，在不認結發(fā)妻的陳世美面前，秦有一段長達二十四句，G調的原板高腔演唱，嚴格的板式銜接、抑揚頓挫的聲調變化，字字淚，句句情地表達了陳離家之后的家鄉(xiāng)苦楚……當唱到“夫走后，湖廣省未把雨下”“老者們凍餓死，少者們逃奔天涯”，自家公婆雙亡，僅以“裙兜土安葬白發(fā)”。之時，每每演至此處，臺上的我，亦是演員與角色高度融合，發(fā)聲哽咽，出音悲切，雙目噙淚，僅以百分之一的演員身份力控自己駕馭著角色人物的情感流露奔放。

“講宮”是劇中的第三場，在陳駙馬的宴客席前，“秦”自彈自唱了一段身世小曲之后，有王、趙二位相爺?shù)娜χС?，“秦”再一次在陳世美面前傾吐了自己帶兒女上京尋親的期求?！笆樟粑夷缸觽兺晒怅帯薄硕稳允且愿弑坏幕{來演唱。在演出中，當唱到“你把那穿不完的舊衣亂衫，舍幾件給我的兒和女遮一遮冷，你把那吃不完的殘菜剩飯，舍一點給我的兒和女，度一度殘生”的時候，自己對秦香蓮的身世遭遇，感同身受。角色的苦情，演員的同情，高度融合，只有體會深切，才能有確切動人的舞臺呈現(xiàn)。

接下來，“只要是二嬌兒你能照應，我秦香蓮縱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甘心”……演員唱得動情，觀眾聽得上心，一段腔畢，觀眾熱烈的掌聲既是對角色的深切同情，亦是對演員的充分肯定。

秦香蓮這個人物的重頭戲，應該說是集中在戲中第四場，“三官堂”里（本場戲亦稱“殺廟”）。在這場戲中，演員的“唱”、“做”、“念”，可以說是更加突出，精確集中結合在一起了。

先還是說“唱”，這場戲的唱腔，大致分前后兩類情緒基調，前面秦一個人的“秋風起，黃葉落，夜深人靜”高腔，其主要情緒是痛苦處境中的“自悲自憐”，待韓琪上場后的唱或二人對唱，那時情緒則是急切的，“如泣如訴”了。endprint

韓琪奉命，寅夜一路尋來，古廟內秦的哭聲引他進了三宮堂，突兀的一問一答，韓琪舉刀就殺，此時的舞臺調度是：雙方對視，前后兩扯，韓琪舉刀，香蓮帶兒，韓曼頭過場，秦躲“三倉”，秦飛袖護兒，跪地托刀，接一句悲腔開頭，“自幼配夫陳世美”，怔住了本懷有正直之心的韓將軍，他停刀詢問，秦據(jù)實痛陳，一段悲切的身世傾訴，使得韓琪冷靜下來。月光下，細觀了一雙兒女與陳駙馬相同的面貌，方知自己受了欺瞞，猶豫少頃，轉而一想，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陳駙馬的手中，不得已再次舉刀——急切之中，秦香蓮看透了，“陳世美比虎狼更為兇殘”的嘴臉，她秦氏有難，怎忍心連累別人同受牽連。最后，秦跪在韓的面前，聲淚俱下說出一段剖心亮肝的道白：“軍爺呀……既是鋼刀無血不能交差，請軍爺將我殺了……留下我這一雙孤兒苦女……就是那去世的公婆呀……”這時的秦香蓮痛徹肺腑的表白，愿以己命換兒命，只求能保一雙兒女重生。這番話，讓韓琪一方面看到了秦香蓮高尚的人性，母愛的偉大，同時又促使韓琪突想到狠毒的陳世美以后定然會照樣殺己滅口，此刻他終于明白了，“殺不殺，韓琪我性命難全”的潛在危險，至此，韓琪自戧心意已決，他假稱“廟外有人”支開香蓮后，拔刀自刎，傲然屹立在香爐之側。秦香蓮返身見狀，一聲痛切的呼喊：“軍爺……！”跪步至韓琪處。深深一拜，接過帶血的鋼刀舉過頭頂，面對蒼天，在疾呼“冤……枉”聲中，舞臺上切光，閉幕。

包拯放糧回衙，秦香蓮手持王相爺?shù)陌遵奚群晚n琪自刎帶血的鋼刀，狀告陳世美，停妻入贅欺君，殺人滅口逼死韓琪的罪行，包拯受狀帶秦一同回南衙。

本劇最后一場戲的重點表現(xiàn)在包拯、陳世美、公主以及太后的對白對唱之中，本場戲的秦香蓮唱腔、臺詞均少，可套用上了我們戲曲演員在表演上的一句行話——“無詞的戲是最不好演的”。

包拯在詢問勸說陳駙馬時，喚上秦香蓮，當面質對陳世美，三言兩語，問過即退，后在公主、太后面前亦然。有詞的戲，是好準確表演的，我們說的，無詞戲不好演，具體是指：秦在場上，靜觀著包大人，與其他人物的對唱對白，隨著劇情的推進，秦的心情應該一直是緊張的，眼神一刻不懈，緊盯著、聽著場上人物的言來語往，心脈的搏動和場上情緒是高度合拍的。此時沒有多少臺詞的秦香蓮，在表演上的抖袖移履，怒目相視，一個搖頭一聲嘆息，皆應做到不離戲、不攪戲。

無詞的表演依情隨理，張弛有致。直到最后，包拯無奈唱出“送他母子出南關”時，此刻的秦香蓮，一腔希望，跌至谷底。茫然眼神呆視眼前這位人稱鐵面的包大人，一個雙垂袖，噙淚擺頭，感悟到了：皇權壓人，包拯不敵陳駙馬。無奈強壓心底怨憤，只得悲切離去。此時，兩個孩兒的一句實話，“要是爹再派人來殺我們，那怎么辦啦？”同時，樂隊武場面上強勢的給了一個單錘（即一記鑼聲），立刻警醒了，苦難受盡，卻性格堅強，一心為著兒女的秦香蓮。她明白了，眼下既無退身之路，該說的話，連珠炮式地從心底迸出：“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們官官相衛(wèi)，恃強凌弱，欺軟怕硬，我母子有冤無處伸啦……！”同樣，此時樂隊武場上又一驚錘壓下，包拯背袖返身，怒目亮相。這時，接下來的舞臺行動，立馬應驗了，“勸將不如激將”的一句老話。鐵面包拯猛地一聲吶喊：“回……來！”叫住了欲離衙而去的秦母子三人。接著，包拯自己取帽托冠，一聲令下：“開……鍘！”香蓮平了冤，同時也告慰了正直的韓琪將軍的亡魂。此時，百感交集的秦香蓮帶著一雙兒女向包青天深深一禮拜下！

《秦香蓮》一劇至此落幕?！罢x必勝，邪惡必敗”的主題擲地有聲，永遠回響在廣大觀眾的腦海心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