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磊磊
你自己不喜歡讀書,卻擠破頭去買學區(qū)房,聽起來很拼,但其實是一種高成本的偷懶。你是在花巨款買一個心安理得而已。
輸在了起跑線上
金庸小時候,家住在海寧縣的袁花鎮(zhèn)上,沒有學區(qū)房。他讀的小學,是袁花鎮(zhèn)小學。用今天的話說,相當于現(xiàn)在的鄉(xiāng)鎮(zhèn)中心小學。今天,這所小學很美,辦得也挺棒,但在當時這所學校是很不起眼的。
金庸讀中學,一波三折,又遇到抗戰(zhàn)爆發(fā),讀一陣就換一個地方,好像打游擊。沒學幾年,日軍打下了金華,逼近衢州,學校只得停課,給大家發(fā)流亡學生證明,就地散伙。
17歲的金庸就懷揣著流亡學生證,上面蓋著“衢州中學”的公章,背著衣服、干糧和隨身的書籍,到重慶繼續(xù)求學。用今天的話說,金庸,真是輸在了起跑線上。
但是,別著急。金庸家是沒有學區(qū)房,但是有三間書房!那里面有很多線裝書。據(jù)他弟弟回憶,這里面有《荒江女俠》《封神演義》《兒女英雄傳》《明史》《水滸》……這些書,金庸早早地就讀完了。
據(jù)說《荒江女俠》就是金庸8歲時看的。不止舊書,金庸家里還到處是新文藝作品。他的父親和哥哥有鄒韜奮的《萍蹤寄語》《萍蹤憶語》等世界各地的旅行記,天南地北,無所不包,還有鄒韜奮主編的《生活周報》,這些都成了金庸的讀物。
最高級的兒童“玩伴”
金庸的父親給他送禮物,動不動就送書。10歲那年的圣誕節(jié),父親送給金庸一本狄更斯的《圣誕頌歌》。這本書對金庸的影響,怎么說都不過分,他說這是“一個偉大溫暖的心靈所寫的一本偉大的書”。很多年后,每到圣誕節(jié),金庸都還要翻出這本書來,讀上幾段,懷念父親。
我一直不懂什么叫“偉大溫暖的心靈所寫的偉大的書”。直到后來邂逅了《悲慘世界》,才有了這種感覺,有點明白了金庸的意思。
那么金庸小時候的玩具又是什么呢?這里有一個故事,簡單講一下:金庸的祖父查文清,是光緒丙戌年的進士,做過丹陽知縣,后來不當官了,回家編書。他編了一部《海寧查氏詩鈔》,規(guī)模很大,有好幾百卷之多,但是雕版還沒完工就去世了,書也沒印出來。這些雕版放了兩間屋子,后來都成了小金庸的玩具。
一對比真是很慚愧,我們小時候最喜歡玩的,是街頭的游戲機,什么快打旋風、街頭霸王之類。而金庸連小時候的玩具都是詩鈔的雕版!
長輩的饋贈
金庸家里的男性長輩喜歡讀書,女性長輩也一樣。他的母親徐祿,也就是徐志摩的姑姑,后來《書劍恩仇錄》里陳家洛的母親徐潮生的原型。她讀過私塾,喜歡詩文,平時手不釋卷。徐祿的書法也好,會寫一手漂亮的小楷。
金庸回憶說:“小時候母親和姊妹、姑嫂們喜歡讀《紅樓夢》,大家經(jīng)常比賽背誦《紅樓夢》的回目詞,贏了的就得一粒糖。”
金庸從小到大,一路學霸。他數(shù)理化都很優(yōu)秀,英文、國文更是出類拔萃。離開衢中后,他來到重慶,考上了國立政治大學外交系。后來《大公報》在全國招兩個譯電員,三千多人報名,錄取比例1500∶1。23歲的金庸一路過關斬將,成功被錄取,不久被報社派去香港。
金庸的長輩們,從祖父到爸媽,留給他的不是顯赫的求學履歷,送他到這個那個名校。他們饋贈給小金庸的,是從小到大無數(shù)的書。小金庸玩的是書,家里到處是書,過節(jié)的禮物也是書,父親母親也帶頭看書。
最好的學區(qū)房
金庸上學的時代,和今天隔了大半個世紀,很多情況都不一樣了。但我覺得道理還是差不多的。
今天,家長們爭著買那些昂貴的學區(qū)房,說白了就是想讓孩子成才,怕輸在起跑線上。其實,買不了學區(qū)房,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家長自己愛學習,喜歡讀書,把頭帶好了,小孩輸不到哪里去。反過來,你自己不學習、不讀書,天天打麻將,買了學區(qū)房又怎么樣,就能讓你孩子愛學習嗎?
烏克蘭有個叫馬卡連柯的教育家,說過這樣一句話:“不要以為只有你們在教訓孩子、命令孩子的時候才是教育,你們在生活的每時每刻,甚至你們不在場的時候,也是在教育。”
以前有朋友郁悶地問我:“為什么自己的小孩不喜歡讀書呢?”
我說:“你家里有書嗎?你們兩個人平時就喜歡打牌,家里除了電器說明書之外,連一張帶字的紙都找不到,你孩子會喜歡讀書才怪呢!”
同樣的,你自己不喜歡讀書,卻擠破頭去買學區(qū)房,聽起來很拼,但其實是一種高成本的偷懶。你是在花巨款買一個心安理得而已。最好的學區(qū)房,其實不貴,別人也搶不了的,那就是你自己的書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