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立象盡意的基礎(chǔ)

《易經(jīng)》關(guān)于言、象、意關(guān)系的闡述主要集中在《系辭》：“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圣人立象以盡意?！北硎龅木褪鞘ト肆⑾蟮脑蚝湍康?。

1、言意的時空限制

莊子提倡“言不盡意”?！把浴奔凑Z言文字，既包括說出來的言語，又包括書面的言語作品；“意”即思想認識，言在對意的完整表達上往往有一定的局限性。人們對事物或現(xiàn)象的認識不是通過人們口頭說說或文字記錄就能表達的，即使可以通過口頭或書面方式表達出來，聽者或者讀者也不能完全領(lǐng)會言語原本所要表達的意思。在文字尚未產(chǎn)生的原始社會，異地異時的交流只能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進行，這種方式往往因為傳話者的疏忽或遺忘而使原意不能得到很好的傳達。為了彌補這一缺陷，就出現(xiàn)了用實物和圖畫來記事和傳遞信息這兩種方式。

2、立文字之象以盡意

實物記事的方法有結(jié)繩、結(jié)珠、訊木等。圖畫記事作為另一種輔助性的交際手段比實物記事前進了一步。這雖然突破了時空限制，但由于人們的生活習慣及經(jīng)歷不同，同樣的一幅畫不同的人會做出不同的理解，也往往導(dǎo)致“不盡意”。隨著人們需要記錄和傳遞的信息越來越多，為了方便區(qū)別和記憶，就要求所記錄的內(nèi)容具體、確定。于是人們在圖畫記事的基礎(chǔ)上，使圖形代表固定的意義，并賦予其固定的語音，這就產(chǎn)生了人類最早的文字，即象形字。這就使語言大大突破了不能“流于異地，傳于異時”的限制。

二、立象盡意對漢字字形的影響

1、象形性

《說文敘》：“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毕笮巫謥碓从趫D畫，是以物象之形記錄文字。用象形的方法所造的字一般是有形可象的事物，如日月山水等。除以象形為造字方法外，漢字又有其他造字方法，指事、會意、形聲，而這些造字方法也都是在象形字的基礎(chǔ)上，或拼合，或減省，或增加象征性符號而成。指事就是在象之“形”上加指事符號，這個指事符號的意義存在是以“形”的整體所指為前提?！墩f文》釋“亦”：“人之臂亦也。從大，象兩亦之形?！本褪窃凇跋笕诵巍敝按蟆鄙霞又甘路柖傻摹Ｓ謺?，一般由兩個或多個象形符號組合而成?！墩f文》釋“莫”：“日且冥也。從日在？中?！痹僬f形聲，形聲字由形符和聲符組成。聲符雖表音，但聲符本身原來也是象形符號或以象形符號為基礎(chǔ)的符號。如“茱”，《說文》釋為：“茱萸，？屬。從艸朱聲?！甭暦爸臁庇譃橹甘伦?。正因為漢字沒有脫離象形特點，立漢字之象以盡意，所以漢字始終是表意體系的文字。

2、符號性

字形與它所記錄的詞義脫離意義上的聯(lián)系，按規(guī)定關(guān)系重新組合，從而使字成為詞在社會上約定俗成的符號。其主要原因有如下幾點：其一，象形字與詞義的密合度減弱。有的詞有形可象，而有的詞則無形可象，或即使有形可象也不容易讓人辨認，如“氣”，《說文》云：“云氣也，象形?！奔坠俏淖鳌氨　?，羅振玉釋此字云：“與三有別，彼三劃等長，此中劃特短?！焙蠼鹞臑榕c“三”區(qū)分，特將上一橫變彎。其二，象形字的表音化，主要表現(xiàn)在本義基本不用而假借義通行和作為形聲字的聲符。如“我”，甲骨文作“捃”，本義為兵器，但西周時就已假借為第一人稱使用，《易？觀卦》有“觀我生”，到東漢時期，“我”的本義已少有人知曉。此外，“我”還作為聲符組成形聲字，如“餓”“鵝”等。其三，字形本身的發(fā)展。漢字按“簡易律”和“區(qū)別律”的方向發(fā)展。“簡易律”導(dǎo)至漢字的簡化，而“區(qū)別律”則常常導(dǎo)至漢字的繁化。漢字遵從簡易律對圖像進行的改造，既包括漢字字形在歷時上的演變，由篆到隸，隸到楷，再到行；又包括漢字字形在共時上的變化，如“集”古作“？”，《說文》釋為“群鳥在木上?！睗h字的區(qū)別律則要求字形的明確，在原來象形字基礎(chǔ)上增加區(qū)別部件或區(qū)別符號。如“溢”乃“益”之后起字，“益”甲骨文作“？”“？”等形，羅振玉釋“象皿水溢出之狀”，后“益”表“增加”義，則加水旁以“溢”表“水滿”義。既然立了漢字之象，那么基于人們求新求簡的心理，漢字必然會朝著符號性的方向發(fā)展。

三、漢字字形在立象盡意上的局限性

盡管古人在造字之初本著“盡意”的目的，但是總會有不同的原因致使?jié)h字字形在表意上有一定的局限性。下面分別闡述之。

1、造字之初詞性界定模糊

漢語缺乏詞形的變化，所以一個詞有時既有名詞的作用，又有動詞的作用，這在漢字上，則表現(xiàn)在同一個字形既表示人或事物，又表示動作或事情。如果不放在具體語境中，就不能徹底地達到“盡意”的目的。如“雨”，《說文》釋曰：“水從云下也。一象天，冂象云，水？其間也。”許慎認為“雨”為動詞。《玉篇》作“云雨也”，釋為名詞。近人又有釋為名詞者，如商承祚釋曰：“，初體只是畫雨點或雨線，多寡任意，后加整齊，再由‘？‘ ‘？甲骨文進而成今體矣?！?/p>

2、歷史發(fā)展字義發(fā)生變化

由于漢字自身字形字義的發(fā)展，通過漢字的字形已經(jīng)很難看出漢字原初的字義。字義由于引申和假借，其常用義似乎已與漢字字形脫離聯(lián)系，如果不追溯其遠古字形，很難找出其與常用義的關(guān)聯(lián)，這就導(dǎo)致漢字字形在立象盡意上的不完全性。如“洗”，本義為洗腳，《說文》曰：“灑足也?！奔坠俏淖鳌啊保按觥敝芗印啊?，正象腳趾泡在水里洗腳狀。后字義擴大，引申為用水除去污垢，又引申為清除干凈，已不見“止”形。

總之，漢字自身形體的發(fā)展使其字形與原初所立之象有了很大的差別，又由于字義的發(fā)展使其字形不能完全“盡意”，但是，作為表意體系的文字，漢字始終是漢民族人民立之以盡意的最杰出成果。

作者簡介

張智慧，女，1992.12.09，漢語言文字學(xué)。

（作者單位：聊城大學(xué)）